“我给你看看吧。”
季遐年这句话像是一根定海神针, 迟晟就是被定住的那片海。
但迟晟的反应速度已经臻于至善,千分之一秒后他迅速调整表情,扬起个五分无奈四分纵容还夹带一分坦荡的笑。
“你要看不如先看看我的腿, 要是变异了, 还能给他们说个稀奇。”
他这话提了个醒, 包括季遐年在内才忽然反应过来——对, 迟晟的腿。
“都忘记这茬了,对,小年你快看看他的腿好了没有?”
“是变异了吗?”
“我怎么看着没什么变化?”
“只要没感染就好。”
七嘴八舌的关切声里, 迟晟擦干了腿上的热水,然后把腿打直了搁在茶几角上给季遐年看。
季遐年低头看了一眼,那一眼大概也就一秒钟的时间, 紧接着他就又抬头去看迟晟。
迟晟疑惑,“怎么了?”
季遐年:“看不到。”
迟晟:“变异核不见了?”
季遐年:“不是,胶水太厚了。”
迟晟:“……”
季遐年眼看着迟晟的脸色逐渐转黑,生怕他又哔哔着要算账。于是决定先发制人,对迟晟露出了前所未有的热情笑容。
“我还是给你看看脖子吧,万一有两处变异核也好早发现早处理。——你别动,我来我来。”
说着就站起来要给迟晟拉毛衣领。
迟晟:“!!!”
迟晟如果是只猫, 这会怕是连耳朵毛都炸开了。
他整个人朝后一仰贴在沙发靠背上,扣住季遐年伸过来的手往旁边一扯,硬生生挤出一个跟季遐年旗鼓相当的热情笑容。
“不用不用,腿看不着还能看手, 大庭广众的脱什么衣服,这还有个未成年呢。退后,我给你捋袖子,对, 往后退。”
季遐年:“……”
众人:“……”
这会哪怕不谙世事如苗小草都发觉了不对劲,歪着头奇怪地看着跟前拉拉扯扯的两人,就是一时半会想不通古怪在哪儿。
然而看着迟晟长大的安若素却是立刻明白了,她冷笑了一声,接着扬声道:“小山,小草。”
被点名的两人立刻看过来。
安若素纤指一挥,点着迟晟那边,“去,把那小混球的领子给我扒开。”
迟晟立马就急了:“小姨你干嘛呢,我还未婚未恋的你让人给我扒了算什么事儿?——安若山!你给我站住!还有苗小草,你还想不想要你的年礼物和成年礼物了?”
苗小草捋袖子的手迟疑了一瞬,就听安若素淡淡道:“小草,安姨给你送双份,连迟晟那份年礼物也归你了。”
苗小康捋袖子的手立马一捋到底,两眼往外迸精光:“安姨你放心吧,我一定把迟晟扒了!”
安若山也状似为难地耸耸肩,手上却一点也不含糊,“晟哥,你知道我一向听大姐的话的。——诶你别动,衣服扯烂了你可就真不清白了啊。”
一时间,三人在沙发上滚作一团。季遐年默默往后退了几步,顺便把小板凳也拖远了。
迟晟虽然人高马大,但也不可能真跟这俩小孩来真的,再加上苗小草的怪力,最终还是被摁在沙发上扒开了毛衣领。
苗小草当即就叫了出来:“啊!迟晟你纹身!你完了你居然混黑道!”
迟晟:“……”
你可闭嘴吧。
迟晟没说话,没反驳,他整个人被苗小草跟安若山钉在沙发上,脸朝下埋在抱枕里,假装自己是一具尸体。
他的毛衣领快被扯到肩头的位置,露出了左侧大片的脖子和一点肩膀。
只见他的肩颈处赫然遍布着大片的纹身,那是一丛锋芒毕露的青色荆棘。
荆棘从毛衣掩盖的背部朝上生长,细长的刺穿过肩膀抵上脖颈,尖锐而生机盎然,仿佛下一秒就要从皮肤里生长出来,朝着更高的虚空奋进。
客厅里一时间落针可闻,接着安若素走了过来。
她看着迟晟的纹身,声音有些发颤,“这是怎么回事?”
安若山见状,拉着苗小草松开迟晟,让开了位置。
迟晟在心里叹了口气,然后坐起来,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干笑道:“就是,退伍后一时冲动。”
安若素站在他跟前,挡开迟晟的手,指尖准确摸到了他颈动脉的位置,“我问你这道疤是怎么回事?”
直到这时,众人才看出来,原来在迟晟的左侧颈动脉处,有一道非常利落的斜向刀疤,那刀疤不长,却刚刚好截在颈动脉的位置,伤口两边细密的缝合痕迹无声述说着当时的凶险程度。
只是他脖子上的荆棘刺青纹得太过巧妙,随着脖颈肌肉起伏之间造出栩栩如生的光影视觉差,让人难以察觉那狰狞的伤疤。
迟晟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了下去,头也低了下去。
安若素没有再问,就这样看着他,等着他的回答。
两人之间弥散开一种压抑的气氛。
白叔无声叹了口气,拍拍安若山的肩,做了个“走”的手势,然后率先转身回了客房。
张银珠也拉过苗小草,走了两步后发觉季遐年还站在原地,又倒回来拽了他一下,轻声道:“你先回房换衣服,一会下来做早饭了。”
季遐年的表情空白,被张银珠拽了两下后还有些发愣。
张银珠见他这木楞样子有些奇怪,但一时也顾不上这个,于是干脆拽着季遐年到了楼梯口,往上推了一把,“快上去,让他们俩单独谈谈。”
季遐年被推着上了一阶楼梯,又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眼——迟晟背对着这边坐着,被扒开的毛衣领还没还原,能看到脖颈上的一片青色。
“哎,你上去啊。”
张银珠在底下催了一声,有些急地又伸手推季遐年,“发什么呆呢?”
季遐年稍微回神,顿了顿,然后朝着楼上走去。
他一直走回了自己的房间,关上房门,然后才站在原地没了动静。
这一刻季遐年整个人都是懵的,他甚至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他找到阎王了。迟晟就是阎王。
——可迟晟怎么会是阎王??
季遐年的大脑一时间非常混乱。他伸手抓着头发,百思不得其解。
“怎么会呢?”
是啊,怎么会呢?
上辈子的阎王虽然容貌尽毁、沉疴旧疾遍身,但他成熟稳重,正直温柔,是在大灾难后季遐年生命中唯一的光。迟晟呢?
季遐年在脑海里努力把阎王的形象跟迟晟拼和在一起……,拼不起来。
季遐年:“……”
这根本就是两个人!
但撇开性格看其他特征的话,迟晟确实都对得上:阎王瘸了的腿,是因为迟晟退役的伤;阎王对韩庄主的恨,是因为陆子涵对安若素下的毒手。
至于阎王毁容的脸和嗓子,季遐年也能猜出来——应该就是上辈子迟晟感染后高烧,陆子涵趁他没有反抗能力的时候下的手。甚至于陆子涵就是同时对安若素他们下了毒手,只是迟晟侥幸逃过了一死。
而遭逢这样的大变,仇恨、悲伤与身体毁损的重重重压之下,性情大变也是正常的事。
一切都说的通,那他怎么之前没发觉呢?
——季遐年这样问自己,然后他很快得到了答案:在个性迥异的“保护色”下,迟晟的年纪也是个“烟雾|弹”。
迟晟25岁,而上辈子的阎王这时候34岁——季遐年对阎王可以说是无条件信任的,所以他从没想过阎王会骗他的可能。
但阎王确实骗他了。
为什么要骗他?
季遐年想不明白,但很快他又反应过来:如果迟晟就是阎王,那么从迟晟的角度去逆推阎王的动机的话,就容易的多了。
季遐年回忆起上辈子问阎王年龄时候的场景。他还记得那是个风高气爽的初秋傍晚。
那时候他已经跟阎王生活有快一年了,经历过一些事,也培养出了一些默契和羁绊,当得上“朋友”两个字。
那天是城分户口牌,他上午去排队的时候,因为破破旧旧的啤酒瓶底眼镜,被一个十几岁的小孩叫了“爷爷”,于是回来跟阎王郁闷起了称呼的问题。
季遐年还记得当时他在整理上午挖到的野菜,阎王则在一边磨着刀。
他嘀咕了一会过后,忽然问阎王:“阎王你多大了?”
阎王布满瘢痕和蓝锈的脸皮抽动了一下,那是一个浅淡的笑。阎王没有回答他,反问道:“你多大了?”
然后他就如实说了。
接着阎王“哦”了一声,特别自然地接道:“那我比你大两岁。”
以上,回忆完毕。
之前季遐年从未怀疑过阎王那一句反问的用意,只当是他好奇。但如果把阎王换成是迟晟的话。
迟晟的思路大概是这样的——这么在乎称呼,是不是想分个大小?那我不能当弟啊,干脆就大你两岁吧。
季遐年:“…………”
绝对是这样。
所以什么稳重成熟都是假象,上辈子的迟晟就是仗着自己毁容看不清表情,可劲在他跟前装大尾巴狼。
这一瞬,季遐年听到了自己心中神祗坍塌的轰响,同时那束“生命中唯一的光”里浮现出了迟晟露出八颗牙齿的痞笑,上辈子毫无底线的信任仿佛都喂了狗。
“……”
季遐年最终还是没忍住愤懑,咬着牙恶狠狠骂了一句:“王八蛋!”
就因为那一句“比你大两岁”,他差点都要错认陆子涵了!
骂过之后,季遐年的胸膛急剧起伏——如果迟晟现在在他跟前,季遐年都不保证自己会不会揍他一顿。
可是迟晟没在。
于是季遐年在愤懑过后,喜悦后知后觉地翻涌上来。
他的表情一时悲喜交加,咬着牙,又忍不住上翘的嘴角,——连他自己都看不过去,干脆伸手捂住了脸。
半晌,季遐年才松开手,露出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眼眶微红,眼里却盈着笑。
下一秒他又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再次小声骂了一句,“王八蛋。”
作者有话要说:迟晟;我不清白了。
季遐年:……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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