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人在外面喊老爷没了的时候, 邓昭昭也已经转醒过来,并且听得个清清楚楚。

  她虽听清楚了, 却怎么也不能相信, 她公爹昨晚吃饭的时候还好好的,今早说没就没了。

  去年秋她嫁到蒙家,公爹虽言少, 可对她却无半点挑剔,她真心觉得蒙家比自己娘家要让她舒心愉快自在许多。

  可是这么好的一个人,怎么突然就没有了, 邓昭昭一时难以接受, 趴在蒙鸿身上大哭起来。

  说来也是怪她, 昨晚蒙鸿说要去看看公爹,是她死缠着不放人, 若是当时她没有缠拦,说不定公爹就不会出事。

  “对不起, 都怪我……”除了难过之外, 现在还添了几许自责与愧疚。

  “不怪你,不关你的事。”蒙鸿抹了把眼泪, 穿好衣服从屋里出来,邓昭昭紧随其后,二人一道往蒙真那里去。

  刚走进蒙真院子里, 远远地便听到房里传出哭声,蒙鸿和邓昭昭走进去,蒙清夫妇正趴在床沿边哭的声嘶力竭。

  “爹啊,您昨天晚上还好生生的, 怎么今早就没了。这好不容易考中了进士, 您怎么就无福消受呢。”

  蒙清哭的鼻涕一把眼泪一把, 他爹死的过于突然,他从得到消息到现在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蒙鸿走到跟前来,见他爹面色平和,走时应该很安详,挨上人的手贴了贴,已经没了温度,想是前半夜走的。

  “爹……”这一声叫出,泪水再一次打湿了眼眶,蒙鸿扑通一声,跪在床边,“您到底去哪儿了,父子一场,为什么不告而别,不知会我们一声。”

  蒙鸿也趴在他爹身边失声痛哭起来。一时间屋里尽是哭噎声。

  过了没多久,蒙澈叫着“爹”从外面进来。今早睡得好好的,突然被告知他爹没了,蒙澈自然是不愿相信,昨晚他爹还与他们一起吃了饭,怎么可能就没了。

  “爹,爹……”蒙澈冲到床边,当看到他爹眼睛紧闭一动不动躺在那里时,他先是定定看了一阵,而后扑到人身上,失声痛哭起来。

  “大哥,二哥,爹怎么就死了?”虽说是亲眼见着了,可蒙澈依然不愿相信他爹就这么没了。

  蒙清也还纳闷着呢,自是也不知道他爹因何而故。兄弟三个跪在床边哭了一阵后,蒙鸿率先从地上爬起来。

  他不信他爹就这么走了,至少留些只言片语吧。蒙鸿在屋里看了一遭,来到他爹经常书写文章的案桌边,然后便注意到了压在镇纸之下的那张纸条。

  蒙鸿将镇纸拿开,取起那张纸条看了看,只见上面写着:

  六载春秋,承蒙厚待,吾不胜感激。汝父之死另有隐情,却已是必然,欲知全情,望请前来京郊灵山一叙。

  底下的名字写的是蒙真。

  原来他爹去了灵山,蒙鸿擦了擦眼泪,虽还伤心,却无方才那么沉痛。

  他将信纸递给蒙清,蒙清看了更加疑惑不解,什么是另有隐情,却已是必然。随而又注意到信纸下方的署名是蒙真,蒙清恍恍惚惚,冥想了一阵,好似明白过来这其中隐情和必然之含义。

  上辈子他爹是死了的,死在昭平十一年八月二十日晚。他原以为这一世他爹与他一样也重生了,可他爹变化太大,与上一世的品性截然不同,他甚至还怀疑他爹是不是被什么东西附体了。

  现在看来,或许他爹真的是被附体了。蒙清从地上爬起来,因着方才哭的厉害,开口说话时声音瓮瓮闷闷的。

  他说:“既有隐情,我们过去看看,等蒙泽回来一起去。”蒙泽现下还在京城,早晨蒙真屋里的下人发现蒙真咽了气时,已着人往京城通知去了。

  兄弟三个跪坐在榻前等待着,没多久蒙渊被人领着进来。

  蒙渊现下六岁,还不是太明白死亡的含义,他看着他爹躺床上一动不动,怎么摇也摇不行,一下子急哭了。

  他这一哭,原本心绪多少已平复了些的蒙清蒙鸿蒙澈三人也跟着哭起来。

  京城离香河县一个多时辰的车程,一去一来,蒙泽赶到家里已是巳时三刻(上午九点四十五)。

  与其他兄弟几个一样,蒙泽也不能相信他爹突然过世的消息。昨晚医馆关门后,他专门跑到他爹租的房子里询问人殿试成绩,可惜他没能见着,听佟子昇说,他爹已经回香河县的家去了。

  佟子昇还说,他爹这次殿试考了二甲七十七名,明日有朝廷为新科进士举办的恩荣宴,他爹必定也要来参加。

  蒙泽想着,到时宴席结束之后他接他爹到他那里再庆祝一番,只是此想法尚未付诸行动,今早他在医馆忙活时,家里人突然来报,他爹昨晚过世了。

  这一消息仿若一道惊雷劈在身上,蒙泽第一反应是不应该不可能,他爹身体一向很好,且在殿试后一日父子俩还见过一面,那时人还好生生的,何以不过两三日他爹就溘然长逝……

  坐在回家的马车上,蒙泽失魂落魄,不愿相信这是真的,兴许是家里人跟他开玩笑,回到家后他依然能见着他爹。

  可现在他跪在他爹床前,不论他怎么哭唤,他爹却一动不动,再不应他。他才知,这是真的,他爹真的不在了。

  “那日你信誓旦旦的说,殿试之后定将我的腿医治好,你要我信你,我虽犹疑,无从信你,可你……你也不该食言……爹……”

  蒙泽趴在他爹身旁哭的泣不成声,蒙鸿抱着人哄了一会儿,将他爹留的那张纸条给他看。

  蒙泽非重生,亦非穿越,自是不像蒙清蒙鸿那样淡定,不明白他爹的死另有隐情,却已是必然是何意。

  “二哥,这是怎么一回事?”蒙泽捏着那张纸条,声音跟他的手一样颤抖。

  蒙鸿摇头:“不知,去了大概就明白了。”蒙泽依旧一头雾水,却还是听从两位哥哥的话,将自己拾掇一番,换了身衣服,兄弟五个一起往京郊灵山而去。

  走之前蒙清千叮万嘱,今日闭门谢客,不管谁来一律不准进入。

  *

  京郊,灵山,最高一峰上。

  烟山云树,悠悠袅袅。蒙真于山崖边炼气打坐,晨间清凉的风徐徐吹来,山间独有的草木清香萦绕不断。

  他身上着了件青色道袍,在炼完气起身的刹那,山风猎猎,衣袍鼓动,山间氤氲缭绕的雾气蒸腾,衬得他清冷若仙,风姿冰冷,虽非仙人,却胜似仙人。

  昨晚从蒙府出来,他来到这座山间,找到了前世的肉身,而后灵肉合一,恢复了前世的容貌。

  只时花镜中一见,他感觉自己现在这副模样比上一世竟要年轻许多。

  修道者不需要进食。方才打坐吸纳山间之灵气,蒙真觉得此刻的身体仿若新生一般,轻灵空蒙,融立于天地间。

  举目远眺,山峦叠翠,黛螺妖妖,但映入蒙真眼底,他却心如止水,古井无波,不为山喜,亦不为往事愁。

  【你可知自己为何要来这凡世间经此一遭?】

  就在这时,脑子里那个冰冷的声音又一次响起,蒙真顿了一瞬,这个他自然是知晓,上辈子他出生于书香世家,父母要他读书科举,只是他小时候得一道人点化,对道学向往不已,并不想走科举这条路。

  十六岁那年,因父亲在朝中站错队,致使被皇帝抄家,正好那个时候那位道人又来到他家,他本就困顿难以忍受,想也不想就跟着道人出家去了。

  至于身后之事,父母如何,他一概不知。而道家飞升讲究机缘,他上辈子飞升失败,想来是机缘不够,少了一劫。

  这一世坠入凡尘读书科举,正是弥补上一世未完的错憾,历读书科举这一劫。

  【正是,此劫已过,还有一劫。】

  蒙真疑惑:“还有哪一劫?”

  【子之劫。】

  儿子之劫?蒙真想不通,他现在已经离开那具躯壳,再不是他们的父亲。今日他只需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告知他们,与他们道个别,便可了却这段父子尘缘,往后他们如何不如何,再与他无关。

  是以蒙真不明白这儿子之劫从何说起,难不成他会心软为他们留下来不成?显然是不可能。

  蒙真站在山顶等了许久,太阳高高升起,眼见着就要到正午,正好不远处有处水洼,他走过去略施术法,水面上立刻现出一幅场景,一辆马车疾疾驶来,到了山脚下停下,车上下来几个人,正是蒙家五兄弟。

  终于来了,蒙真舒了口气,只见他口中念诀,手指在水面轻轻一点,那五个人好似中了招,一下子从里面跌出来。

  既而蒙真衣袖一挥,那处水洼便消失不见了。

  五兄弟坐在地上,懵然不解,他们明明才刚下了马车,望着眼前险峻的高山,正发愁如何爬上去时,忽然身体被什么东西牵制住,尚没明白怎么一回事,便一下子跌在地上。

  兄弟几个从地上爬起来,抬眼正好看见站在跟前的蒙真。只是他们尚不知眼前这人就是他们曾经的爹,只觉着这人仙风道骨,疏离清冷,不似凡尘之人,倒像是哪位神仙下凡。

  “他是谁?”蒙渊指着蒙真问几位兄长。蒙清将他拉至自己身边,这荒山野岭的,不管是谁,多少警惕着才是。

  蒙真只看着他们,并不说话。

  “这位兄弟,”蒙清拱手以礼,“请问这是灵山地界吗?”蒙真点头,说“是”。

  “那你有没有见过一位老者?”蒙清到现在都还认为,若是他爹还活着,肯定还是先前那副模样。

  蒙真摇头,说:“没见过。”

  “打扰了!”蒙清拉着几位弟弟就要离开,蒙鸿却说“等等”。

  蒙鸿看着蒙真,想着方才他们无来由的被推送到这里,而正好又出现在这人跟前,总觉着这事并非巧合,是有人故意为之。

  既而他又想到蒙真身上,蒙真若真是天上的神仙下凡,那他便有这种操控人的神力,譬如将人从这里一下子扔到那里。

  “怎么了?”蒙清问,顺着蒙鸿的视线看过去,“这人有问题?”

  蒙鸿不知怎么说,四下看了看,天地之大,灵山之大,衬得他们好似沧海一粟,不足一提。

  而他们周围除了这个男人,再无其他两条腿的活物。蒙鸿当然不愿相信,可还是小心翼翼地问:“爹,你可是我爹?”

  这一问可不得了,在场几个兄弟皆是一惊,蒙澈更是问:“二哥这话何意,他怎么可能是我们的爹。”

  蒙鸿不理会他,只看着蒙真,等待人怎么说。蒙真再不隐瞒,应道:“是,曾经是,现在不是了。”

  这一句可谓平地一惊雷,弟兄几个再也无法淡定,纷纷看向他,什么是曾经是,现在不是了。

  而蒙清在这短短一句话的时间里,已理清这个中原由,原是这人附了他爹的身体,给他们当了几年的爹,只是为什么,曾经他为何而来,现在又为何而去……

  蒙真负手而立,转身面向远方,山霭苍苍,云腾万里。

  他将占了蒙府老爷身体一事的前因后果详细说来,只不过说的时候不带任何感情,仿佛讲的是别人的事,跟他自己无半点关系。

  兄弟几个听了依旧有些茫然,只有蒙清和蒙鸿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只是他们一时也不知该如何说。

  蒙鸿早就知道他爹身份不凡,原想着是哪个神仙下凡来历劫,像太白金星那样的,没想到竟是个道教老祖,即将要飞升,而且还这么年轻……

  长身玉立,精神耿耿,与他心目中的老者形象完全不符。

  大家各自怀揣着心事,想着方才蒙真说的占用他们爹身体一事。

  蒙渊年小,自然什么也不懂。蒙泽和蒙澈已经缓缓消化过来,原来他们的爹早在六年前就死了,他们平日里接触的是眼前这个占用了他爹身体的道士。

  道士占用他爹的身体来凡间历劫,如今劫成,魂魄自然也就离开了。

  怪不得他爹死的突然,原是这人有意所为,来时猝不及防,去时不声不言,可有顾虑过他们的感受。

  他们曾当他作亲爹对待,如今他就这么撇下他们,这些年的父子情谊,点滴相处,被他冷冰冰的几句话一盖没了,像是着了欺骗,卡在嗓子眼里,十分难受……

  “蒙泽!”蒙真突然唤了一声,蒙泽抬头,眼带惊慌,不知他要干什么。

  “你到我跟前来!”蒙真说。

  蒙泽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可腿脚不听他使唤,一步步跛了过去,到人跟前。

  蒙真蹲下身,手抚上他那条被打坏了的右腿,将自身仙术渡过去。

  蒙泽只觉一股暖流进入了他的身体,流经四肢百骸,他那条木了许久早已无知觉的腿突然活泛过来。

  过了不多久,蒙真撤回手,起身与他道:“当初答应过你的,殿试之后,我定会将你的腿医治好。我说话作数,没有食言,你现在试着走走,看看是不是好了。”

  蒙泽听他的话,在他跟前走了两圈,果然他的右腿恢复如初,跟常人的并无两样。他心中大喜,激动的流下泪来,脚步加快,走到最后竟然小跑起来。

  蒙泽泪流满面跑到他跟前,想说谢谢,可看着他那张过于年轻出尘的脸,想着叫爹,可又叫不出。

  “你不用谢我,父子一场,你们待我不薄,权当我予你们的回报。”蒙真又说。可他这话太是平淡,蒙泽再也感受不到父亲那般的温暖,心中很是难过,眼泪不受控制,流的更加肆无忌惮。

  “你能不能留下来……”想是他哭傻了,竟说出这样的话来,人家是要飞升的,怎么可能留下来。

  便是能留下来,以什么样的身份留在他家,他爹的身体万不能再占用,如果是以仙人的身份……

  “你回去罢,我不会留下来。”蒙泽正想入非非的时候,蒙真突然说了一句,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

  蒙泽伤心难过,黯然失神回到几个兄弟身边。这时,蒙渊突然仰起小脸问:“大哥二哥,我们不是来找爹的吗,怎么没有啊。爹去哪儿了,是不是不要我们了。”

  蒙真心中突然一动,不过很快就平复下来。昨晚找到他的肉身之后,他先念了一百遍清心咒,为的就是驱除这些年来在凡世染的世俗,心无旁骛,无欲无念,好尽快飞升。

  “找到了。”蒙清说。

  “在哪里?”蒙渊又问。

  蒙清不答,只看着蒙真。

  “道法自然,同样缘分亦是。我与你们做了六载父子,是缘分使然。如今缘尽,我就要归去,你们也不必强求。关于你们父亲的死因隐情我已告知,你们也该回去了。我与你们,父子缘尽,自此天上人间再不能见,你们兄弟几个相亲相爱,珍重珍重……”

  蒙真快刀斩乱麻,今日他就要飞升,不能耗神在父子不休这件事上,正准备用个法术将他们弟兄几个送回家时,蒙澈却在这时走过来,一步步向他逼近。

  “你当真是我的父亲?”一句话三连问,走到他跟前,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让蒙真始料不及。

  “曾经我问你,父亲你将来考中了进士,是想外任还是留京,你说你不做官。我又问你不做官为何要科举,当时你说,为了圆自己年轻时候的一个梦,我一时不懂,你叫我不要胡思乱想,到时我就明白了。”

  “如今我真的明白了,你读书科举是为历劫,圆你飞升的梦。可是父亲,人生于世,非石非木,怎会无一丝丝的感情。明明你对我们也关怀、也爱惜、也喜欢,可是为何今日却像个木头一样,对我们的话无动于衷,无欲无求,像石头一样冰冷。难道修了道就不能爱人了吗,还是说爱了人就会影响你飞升……”

  “爹,人非木石,岂能无情……”蒙澈膝行两步,一把抱住蒙真的腿,“爹,求你留下来,我们奉养你,养你一辈子,一如当初。”

  到底是年少无知,心里有什么说什么,不计较后果,得失亦不问。

  蒙澈抱着蒙真的腿,哭的声泪俱下,很快泪水打湿了蒙真的衣衫。

  他修无情道,为的就是摒除世间杂念,人事纷扰,面对生离死别时可以从容应对,不以生人喜,不以死人悲。

  可他到底尚未修成仙人身,那便还是个人,心性虽非常人可比,可依然是肉身。

  听着蒙澈的哭唤,他突然一下子想起在蒙府的点点滴滴,六年时光,他是真的把自己融入父亲这一角色,儿子们不好时,他会难过,儿子们高兴时,他亦高兴,但凡与儿子相关的,他都会细细问之,真就一颗心系在他们身上……

  蒙真蹲下身,替蒙澈擦了擦眼泪,蒙澈却一把搂住他的脖子,在他耳边哭:“爹,求你留下来,好吗?我不要你做什么神仙,我要你做我爹。你年老也好,年轻也好,不管丑陋,还是美貌,在我心里,你就是我唯一的爹……爹,留下来罢,好不好……”

  这话说的动情,催人泪目。站在二人身边不远处的其他几个人早已是潸然泪下,泪流满面。

  人都是有私心的。他们与蒙澈一样,打心底想要蒙真留下,只是他们已然成年,不能再像蒙澈那样随心所欲,肆无忌惮。

  就连蒙鸿,这个穿越过来的现代人,都存了这样的心思,明知不该阻人飞升,可还是心存幻想,想要他爹留在这里一直陪伴他们。

  兄弟几个哭的伤心,蒙真作为他们曾经的父亲,做不到无动于衷。

  他终于明白过来那句“子之劫”为何意,原以为修了无情道,就可以斩断世间一切情,念了成千上万遍清心咒就可以摒除杂念,清心寡欲,无欲无求。

  可就像蒙澈所说,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蒙真觉得这想法很是可怕,再这样下去,他今日怕是飞升不成。

  恰这时,天上突然劈下几道雷,紧接着一阵电闪雷鸣,方才好好的艳阳天一下子乌云密布,山风呼啸,鸟兽哀鸣,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

  “要下雨了,快找个地方躲躲!”蒙清一边喊,一边抓紧了身侧蒙渊的手。

  其他人也开始心急,山上遇雨,可不是个好征兆,他们喊蒙澈和蒙真赶紧撤离。然而蒙澈依旧趴在蒙真肩上,哭求他留下,声音早已嘶哑。

  再没时间了,蒙真心想,这雷是他渡劫的征兆,受过了他便能飞升。

  他搂着蒙澈拍了拍,亦在他耳边说:“澈儿,我不是一个好父亲,恕我不能应你……”不待蒙澈反应,他一指点出,点在蒙澈左侧脖颈,蒙澈昏了过去。

  “蒙澈……”

  “澈儿……”

  见蒙澈倒在蒙真怀里,其他几人心惊不已,纷纷跑过来察看情况,蒙真将蒙澈交给蒙鸿,“你们莫怕,这雷劈不到你们,我这就送你们回家。”

  蒙真欲施法术送他们回去,却被蒙鸿一把握住手,“爹,父子一场,我与澈儿一样,在我心里,您就是我唯一的爹。爹,您要保重!”

  蒙鸿说这话时,亦是哭的不能自已。蒙真不忍视之,一道法术打出,将他们送了回去。

  正好一道惊雷劈下来,蒙真席地而坐,嘴里念着清心咒,打下的雷一道接一道劈在他身上。没过多久,坐在这里渡劫的那个青袍道士就不见了。

  应该是飞升了。

  *

  两日后,蒙府。

  蒙府大老爷身死的消息从府上传出来后,一些熟识的不熟识的,纷纷前来吊唁。

  这蒙家大老爷着实命轻福薄,这刚刚考中进士,人就撒手归了西,搁谁身上谁也受不住,蒙家五兄弟及三个媳妇跪在棺椁前,哭的伤心欲绝,几不成声。

  前来吊唁的人见了,无不摇头道一声惋惜,唉,可惜啊,苍天不长眼,要人考什么科举,考上了又不让人享受,还不如不考,总好过丢了命强。

  蒙府老爷作为新科进士,已是朝廷的人,这好端端的突然暴毙而亡,死的甚是蹊跷,皇帝派人前来蒙家细查,得知人是自然死亡后,也替着惋惜几声,差官兵送了一副挽联过来,再无后话。

  而蒙老爷曾经的几位同窗,邓博文、刘潺、许嘉兴等,甚至陈秋石,以及亲家公王秀才,王秀才之子王涣,还有表侄佟子昇,给人吊唁的时候,都替着烧了几沓纸,抹了几把泪,也不枉曾经相识一场。

  七日后,蒙老爷的棺椁被人抬着,五个儿子在前面起灵,当天下午葬进了蒙家祖坟。

  是夜,儿子们站在蒙真院子里,看着天上一颗两颗,四颗五颗,八颗九颗,无数颗的星,猜着哪颗是他们的爹。

  如果星星能够摘下来,他们的爹是不是就能回来。

  儿子们看着看着,突然就泪流满面。

  他们盼着他爹能再次来到他们家,可心里又都清楚,他爹不会再来。

  这一次,蒙真是真真切切,永永远远,留在了他们心里。

  作者有话说:

  感谢追更到这里的朋友,非常非常感谢!

  写这章的时候,满脑子都是程响的那首《等你归来》,唉,等不来了…



  看长身玉立,精神耿耿,风姿冰冷,琼佩珊珊,出自宋·无名氏《沁园春·阊阖初开》。

  感谢在2022-06-11 05:59:37~2022-06-13 05:43: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1723516 3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