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三月, 正是北地杏花绽开的时节,又逢会试放榜, 是以会试榜又被称之为杏榜。

  早上蒙真与蒙泽在院子里说了几句话, 婚期临近,蒙泽还有许多事情要准备,蒙真也没留他, 要他自忙去了。

  因着他爹那句能医治好他腿的话,一早上蒙泽心不在焉。

  他是一名医者,自己的腿自己再清楚不过, 腿上筋脉早已坏死, 便是华佗再世扁鹊重生也医治无望, 他爹怎么就敢信誓旦旦说出那样的话。

  莫非这其中有什么奥妙?

  蒙泽想了一早上也想不明白,到中午来他爹屋里用饭时仍是心神不定。

  “三哥, 你怎么不吃?”说话的是蒙澈,顺带给他哥夹了一筷子菜。

  蒙泽那条被打废的腿, 虽非他蒙澈之故, 可到底与自己的亲娘脱不了干系,所以每次面对他三哥时, 蒙澈心里或多或少都带着些许的愧疚。

  也正是因为此,他才格外心疼他三哥,平时生活上与他哥接触时, 也都尽自己心意对人无微不至的关怀。

  蒙泽当然也知道蒙澈这么做的用意所在,不过是想弥补他母亲当年给他造成的伤害。

  这事若是放在从前,蒙澈这么“讨好”他时,他早就不动声色将人推开了。

  然而今时不同往日, 经过这些年与家人的温馨相处, 他早已放下心中的芥蒂, 慢慢接纳了他爹以及过往那些不快,对蒙澈也没有当初那么厌恶与不喜。

  生活嘛,总要往前看,他若是一味沉陷于过去的痛苦中不可自拔,到头来痛苦受害的是他自己,而且家人也不会好受。

  “唉……”蒙泽老气横秋叹了一声,“吃罢。”顺带也给蒙澈回夹了几块肉。

  蒙澈受了他哥这几筷子的肉,一时受宠若惊,嘴里的饭都没来及咽下,心里喜滋滋的,连着点头说“嗯嗯”。

  “三哥,我也要。”这时蒙渊将小碗往蒙泽跟前一推,眼睛盯着蒙澈碗里的几块红肉,四哥有的,他也不能少。

  小小年纪,这一颗“争风吃醋”的心呐,蒙泽心中好笑,给人碗里也添满,顺手一推,碗又回到蒙渊跟前。

  蒙渊去年秋入了学堂,刚开始哭闹不习惯,坚持一段时间后才好些过来。

  如今上学已有半载,每日下学回来第一件事便是到他爹屋里汇报学里的情况,然后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

  “二哥呢,怎么还不回来呀?”蒙渊一边吃饭一边问。

  “二哥到京城给爹看榜去了,得下午才能回来。”蒙泽说。

  “嫂子也没有来。”蒙渊又说。

  邓昭昭自嫁给蒙鸿后,在蒙家日子过得倒也自在,蒙真嫌麻烦,不用她每日过来请安,蒙鸿在的时候她跟着蒙鸿过来这里用饭,蒙鸿不在她便在自己屋里用。

  “食不语寝不言,吃完饭休息一会儿,下午还要去学堂。”蒙真将这兄弟仨看了一遭,说了上桌后的第一句话。

  饭桌上一时寂然无声。

  蒙澈却觉得他爹与往常不大一样,以前他爹还时不时将他叫至跟前问这问那,这几日沉着个脸,看着不大高兴。

  莫非是担心会试成绩?蒙澈心想,大概会试考过,他爹就高兴起来了罢。

  用过午饭后,几个儿子各自回了自己屋里,蒙真则歪在榻上小憩了一会儿。

  下晌的时候,蒙鸿和佟子昇从京城看榜回来,蒙真见他俩满面春风的样子,便知自己应该是上榜了。

  “恭喜表伯,榜上有名。”佟子昇嘴快,眉开眼笑向蒙真恭贺一声。

  蒙真便问:“排名呢,我排在哪?”

  佟子昇笑道:“一百五十二,比我靠前两名,表伯很厉害呢。”参加今岁恩科会试的举子一共五千二百八十七人,而录取者仅二百九十八人。

  佟子昇这话发自肺腑,对蒙真是真心敬佩,人半道出家,且又年过半百,只一次便过了会试,谁听了不说一句佩服。

  然而蒙真却无多少喜色,按理说会试考过,接下来不管殿试排名如何,他都可以飞升,可这心里似被什么东西阻碍,也不是不激动,终究是不畅快。

  就这样在家里过了几日,三月十二日,蒙泽与周家姑娘举办了婚礼。

  婚后二人去了京城生活,大哥蒙清曾说过,等蒙泽成亲的时候给人送一套房,这话并非说说而已,成亲当天他真就送了蒙泽一套京城的房子,二进二出的四合院。

  可见这大哥当的比个爹还要尽责上心,蒙泽也是真心实意发自肺腑的感谢他大哥,少时他被他爹打废了腿,那些年是蒙清替他到处寻医问药,蒙清怕他在家里闷出病来,十岁那年将他送至京城的一间医馆当学徒,至今整整十年。

  如今他成婚有了自己的小家,回首这些年因腿而遭到的冷嘲热讽,以及不快与心酸,不知不觉竟也落下泪来。

  蒙泽与周冬若成婚之后,周老大夫将医馆交由他夫妇二人打理,自己则在旁边搭把手,偶尔被叫出去问诊,日子过得倒也悠然闲适,松快自在。

  每个人都在按部就班做着自己的事,蒙府老爷蒙真也不例外。

  殿试在会试后的一个月,这期间蒙真与佟子昇二人坐于书房讨论策试文章,可往往到跟前了,反而无从下笔。

  就这样在书房捱坐了几天,一直到四月初八,殿试这日。

  殿试由皇帝亲自主持,会试中选者均得参与,考试不淘汰考生,只做名次排定。

  一大早蒙真与佟子昇穿着朝廷前几日发的贡士服来到皇城宫门口,与其他二百九十六名贡士,在一名礼部官员的带领下,经过层层高墙和重重宫门,最终来到殿试之地——保和殿。

  恰时朝阳初升,缕缕金光照耀在金瓦朱墙的宫殿上,显得其格外庄严。

  贡士们在礼部官员的安排下,依会试名次站列于丹陛(宫殿前的台阶)的东西两侧。同时,王公百官亦穿朝服依官阶大小分列于丹陛内外。

  一切安排就绪后,鸣鞭,鼓乐声起,皇帝升座,官员和贡士向皇帝行跪礼。

  礼毕,大学士从殿内黄案上捧出考题,交由执事官宣读,贡士跪受后进殿内试桌上答题。

  答题之前,贡士须在答卷的前半端写明履历三代及姓名、籍贯、年龄等。

  之后才是对策答题。

  蒙真想着方才考官宣读的那道考题,大意是:今天下太平,边境安定,国库财充而食足,士农工商,各具其一,可为何某些地方依旧滋生动乱。如果你是朝中一员,你会怎么做?

  蒙真思索一番,这题中之事的症结明显在于吏治不清。

  吏治不清,民何由安。

  说白了就是一道关于吏治的策题。

  国家繁荣昌盛,官员俸禄丰厚,有些官员得了丰厚的薪资,很容易贪图安逸,久而久之,对朝廷之事提不起兴致。

  尤其一些偏远地方的官员,仗着山高皇帝远,朝廷的手伸不过来,自己偏于一隅,一味贪图享乐,渐渐吏治松弛,吏员犯事而不教习,民有诉讼而不施为。

  更有甚者,身为一方父母官,为了一己私欲,大肆搜刮民脂民膏,置百姓于水火之中,天良泯灭,道德坏尽。

  有道是,狗逼急了还跳墙,何况是活生生的人。官逼民反,可不是说着玩的。

  这也就是为什么国家财充而食足,有些地方依旧动乱不安的原因所在。

  归根结底还是在于吏治败坏,官员贪图安逸,无所作为上。

  既然找到症结所在,那便该对症下药。如果他是朝中一员,蒙真想了想,该当“正本清源,拨乱反正”。

  首先便从州县官开始。州县官乃亲民之官,吏治之始基也,品秩虽卑,职任甚重。民为邦本,固邦本,取决于吏治好坏,若是州官县官员清廉了,何愁百姓不安居乐业。

  殿试只考一道策问题,答策字数不得少于一千字,而且字体也有相应的要求,必须用正体,即所谓的“馆阁体”,字要方正、光洁、乌黑、等大。

  殿试考一天,日暮时交卷,食物贡士自带,朝廷仅赐宫饼一包。

  蒙真与多数考生一样,期间只啃了几口宫饼,以水充咽。

  酉时(下午五点)一过,已经有贡士开始交卷,蒙真检查自己的试卷后,将其递呈给受卷官,随后离开了保和殿。

  从保和殿出来,正逢日落,橘红的日光笼罩下来,肃穆庄严的宫殿此刻在红日的映照下,添了一份宁静祥和。

  等到所有贡士都从殿里出来,大家排列整齐后,由早上带他们进来的那名礼部官员领着离开了皇宫。

  是夜,文华殿内,灯火通明,九名读卷官(阅卷官)分桌而坐。收掌官自箱内取出试卷,递呈到几位读卷官面前,大概每人三十几卷,试卷的背面写有读卷官的姓氏,不书名字。

  读卷官阅完后,用五种记号标识试卷,即圆、尖、点、直、叉,读卷官标识完手里的试卷,再轮阅其他读卷官阅过之卷,此称之为“转桌”。

  每个读卷官将所有试卷轮阅完后,再交由首席读卷官总核,首席读卷官根据试卷上得圈最多者选其为佳卷。

  殿试成绩一般三日左右出,前十名试卷会被递呈到皇帝跟前,皇帝将这十份试卷翻阅一遍,拆开弥封,用朱笔钦定出一甲三名以及二甲七名次序。

  剩余试卷由读卷官拆开弥封,根据阅卷时所排名次,于卷面上书写第二甲、第三甲及第几名字样。最后,按名次填榜,称之为“金榜”。

  金榜有大金榜和小金榜之分,大金榜钦盖皇帝印玺,在传胪之日张挂于东长安门外,供考生查看录取名单之用,张挂时间为三天,三天后收归内阁。

  小金榜于传胪之日进呈皇帝御览,经皇帝确认之后,交由大内保管。

  四月十二日,传胪大典。

  一大早蒙真和佟子昇二人穿着进士服来到皇城宫门口,待所有人都到齐后,众进士由传胪官领着来到传胪大典的举办之地——太和殿。

  同时文武百官也已到齐。

  文武百官按官阶大小分立于丹陛东西两侧,新科进士们则依次序立于其当中。

  站了没多久,忽听站在台阶上的执事官高声宣:“皇上驾到!”

  原本喧闹的场面一下子寂静下来,皇帝由太监搀扶着来到太和殿。

  “跪!”文武百官及新科进士齐刷刷跪下向皇帝行叩首礼。

  礼毕,乐起,传胪大典正式开始。

  宣制官在殿前高声宣读:“奉天承运,皇帝制曰:昭平十七年四月初八日,策试天下贡士,第一甲赐进士及第,第二甲赐进士出身,第三甲赐同进士出身。一甲第一名某某某……”

  宣读之后,站在台阶下面的传胪官依次传唱:“一甲第一名某某某……”直到响彻太和殿广场。

  一甲第一名为状元,第二名为榜眼,第三名为探花,每名皆连唱三次。

  状元、榜眼、探花闻声由鸿胪寺官引着出班,分别就御道左跪,御道右稍后跪,御道左又后跪。

  一甲三名唱完,随后唱二甲进士名,二甲第一名为传胪,接着二甲第二名、二甲第三名……依名次唱下去,每人仅唱一次,不引出班。

  蒙真站在班列中,等了足足半个多时辰,才听到传胪官唱他的名字:“二甲第七十七名蒙真……”新科进士一共二百九十八人,一甲三人,二甲九十七人,三甲一百九十八人。

  等三甲所有人名依次唱完时,日上中天,已经差不多午时。

  唱名毕,文武百官及众进士向皇帝行三跪九叩礼。礼成,皇帝乘舆还宫。

  之后由礼部尚书捧榜,诸进士、文武百官紧随其后出太和门、午门,一直到东长安门外(今□□东侧)张挂,状元率诸进士在榜下观榜。

  观榜之后,状元、榜眼、探花打马游街,其余进士返回各自所居处。

  皇城宫门外,佟子昇与蒙真问:“表伯这就要回家了?街上这么热闹不去看看了?”

  蒙真道:“不看了,人老不爱热闹,你与你朋友去罢。”

  佟子昇这次殿试得了二甲九十四名,欲打算与苏州府的一名同窗前去街上看热闹,他这名同窗被赐了同进士出身,三甲十四名。

  “那行吧。”佟子昇说,“表伯先回去休息,等我晚点回去了给表伯带好吃的。”

  “不用了!”蒙真说,“我回香河县,你不用给我带吃的。”这些时日殿试,为着进宫便利,蒙真和佟子昇一直住在京城蒙鸿租来的房子里。

  佟子昇有些惊讶:“表伯怎么这么快就回香河县,明日恩荣宴,你不参加了吗?”

  蒙真道:“嗯,不参加了。”

  他二人说话的时候,蒙鸿一直站在他爹身边,闻言也似不解:“恩荣宴,那不是皇帝为新科进士办的宴席吗,爹怎么不去?”

  “再说吧!”蒙真心不在焉的,“去的话明日早点从家里出来也能赶得及。”

  说完他便向自家马车走去,佟子昇“哎哎”两声,似有好多话要说,奈何同窗催促得紧,他只得作罢,眼睁睁看着蒙真上了马车,自己则随同窗街上看热闹去了。

  蒙真刚准备要上马车,突然听到两声:“蒙伯伯!”

  蒙真扭过头,见邓博文和刘潺跑了过来,“两位贤侄!”他跟着招呼一声。邓博文和刘潺二人也考中了进士,分别是二甲五十八和二甲第九。

  三人见面之后说了一些话,当邓博文和刘潺听蒙真要回香河县时,也是惊讶:“蒙伯伯怎么就回香河县了,明日恩荣宴还参加吗?”

  蒙真推说自己头有些疼,想回香河县的家休息一晚,明日起早赶得来。

  邓博文与刘潺虽有疑问,却到底没说什么,看着蒙真上了马车,由蒙鸿驾着驶离宫门远去了。

  一路上蒙鸿也纳闷,他爹赶这么急回家是为了什么。莫非……蒙鸿大胆猜测,他爹考中了进士,是不是就要走了……

  回到家后,家里人知道蒙真考中了进士都高兴不已,晚饭便做的丰盛了些。

  然而蒙真却没什么胃口,饭吃了没一半,便以头疼为由回屋休息去了。

  蒙清觉着莫名其妙,问蒙鸿:“爹今天是怎么了,感觉怪怪的,怎么考中进士反倒还不高兴了。”

  蒙鸿摇头,说:“不知。”这饭他吃着也是索然无味,心里莫名不安。

  “这些天都是你陪着爹,你怎会不知。”

  “我陪着就得要知吗,我还觉着莫名其妙呢。”蒙鸿放下碗筷,不悦走掉了。

  “你……”蒙清被蒙鸿不知哪里来的脾气冲了一句,也是气呼呼的,但是碍于桌上还有蒙澈蒙渊,以及王昕雨邓昭昭在,他这个做大哥的也不好发作,只得忍着,随着碗里的饭一起咽到了肚子里。

  邓昭昭见蒙鸿走掉了,也便没再待下去,与桌上几人说了一声,跟着去了。

  剩下几人谁也没有言声,桌上一时静的可怕。

  “不吃了。”蒙清说,之后从王昕雨怀里抱过蒙雪,三人也走了。

  这下桌上便只剩下蒙澈和蒙渊两个。蒙渊问:“四哥,他们怎么都走了?”

  蒙澈也不知是怎么回事,隐约觉着是他爹的问题,是他爹先离开桌,二哥大哥两家才跟着走的。

  “我也不知,”蒙澈说,捎带夹了几块肉到蒙渊碗里,“他们不吃,咱俩吃吧,这么多好吃的,浪费了多可惜。”

  “嗯。”蒙渊点头,然后兄弟俩叫上屋里的下人一起吃桌上的饭菜。

  是夜,夜深人静的时候,蒙真房里。

  蒙真将系统唤出来:“如今我考中了进士,你也该兑现你的承诺了吧。”

  系统:【您确定要走?】

  蒙真:“……”这话何意,他千辛万苦,磕磕绊绊,为的就是这一天,这系统,怎敢怀疑他的决心。

  “当然!”蒙真说。

  系统:【好,您躺到床上,我将您的魂魄分离出来,而后带到灵山,那里有您前世的肉身,魂魄归位后,您自然就可以飞升了。】

  “好!”蒙真又说,“但是稍等一等。”他走到案桌边,取笔磨墨铺纸,随后书信一封,待磨痕干后,将其压在了镇纸之下。做了将近六年的父子,给他们总该有个交待。

  待这一切完成后,他拿起桌上的镜子照了照,里面是一张老者的脸,面色看上去倒是好,可是两鬓已生白发。

  自穿成这副模样后,蒙真再没怎么照过镜子,他不喜欢老了的样子。

  蒙真放下镜子,心平气静走到床边齐齐整整躺下,闭上眼睛等待系统将他的魂魄分离出来,明明就要飞升了,可他怎么不得欢喜。

  很快他的身体飘了起来,先是飘出了屋门,而后是院门,再然后是大门。

  “等等!”蒙真强迫自己停下,回头看着这座生活了近六年的宅院,无悲无喜,却也无可言说。

  而后决绝回头,飘然远去。

  却说蒙鸿这边,从他爹屋里回来后,一直心神不宁,邓昭昭给他倒了杯水,他喝下之后便倒床上了。

  “你要是困了,便睡着罢。”邓昭昭替他脱去鞋袜,待伸过手来替他解衣服时,却被他一把握住手腕,往前一带,倒在了他怀里。

  “昭昭,不过才几日,我感觉好久没见着你了。”蒙鸿下巴贴在她发顶,挨着脸蹭了蹭。他爹这几日考殿试,他一直在京城陪着。

  “我……我也想你。”邓昭昭也替自己除去鞋袜,挨着他躺在一起。

  两人搂着亲热了会儿,蒙鸿突然坐起身,心里想着他爹的事,终究是不得开怀。

  眼见他就要穿鞋下地,邓昭昭从后面将他缠住,脸埋于他背上,问:“你要去哪儿?”

  “我到爹那里去,爹今天有些反常,我不放心,过去看看。”

  邓昭昭却不让他走,将他又缠紧几分,“你别走,我一个人害怕。”

  “你怕什么,我叫丫鬟进来陪你,我过去看看,很快就回来。”

  蒙鸿在她手背上拍了拍,起身就要走,奈何邓昭昭抱他抱得紧,他一时无法脱身。

  邓昭昭说:“我谁都不要,就要你陪。”似是撒娇,似是嗔怨,然后头转到他跟前,亲上了他。

  蒙鸿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哪能经得住她这样,加上二人好几天没那啥了,什么爹不爹的,在欢·爱面前,化成一股烟,早不知飘哪去了。

  一场欢·愉过后,蒙鸿搂着邓昭昭睡了过去,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又突然醒过来,外面似有哭喊声。

  “二爷,二爷,老爷没了……”

  蒙鸿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可那哭声明明真真切切:“二爷,您快起来,老爷没了……”

  这会儿蒙鸿听出来了,是他爹屋里的下人在喊,他爹没了……

  “爹……”蒙鸿猛地一个激灵,不,他爹不能没了。

  当这一声爹唤出来时,至悲至凉,心里堵得慌,是这二十二年来从不曾有过的难受。

  “爹……”再一声唤时,他直接哭了出来。

  这时,天色刚刚扑明。

  作者有话说:

  吏治不清,民何由安,出自雍正。感谢在2022-06-08 23:57:53~2022-06-11 05:59: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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