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也不怪大家听不懂, 实是蒙清说的这事涉及到蒙家上两代人的恩怨,蒙真穿越而来, 其他几个儿子小的小年轻的年轻, 平日里也没个人在他们耳边提及这事,不知也是正常。

  这事还得从蒙清的爷爷那辈说起。蒙清的爷爷是家里长子,当初蒙清的太爷爷去世后将粮庄生意交给蒙清的爷爷打理。

  蒙清的爷爷下面有个弟弟, 这个弟弟好吃懒做,原是个不学无术的。弟弟成亲后不久,跟在哥哥后边学做生意, 只是他对生意一向不着道, 做一门赔一门。为此, 哥哥没少说教他。

  弟弟是个小心眼,因为被哥哥说教几句, 觉得自己颜面扫尽,便对哥哥记恨在心。偏生这弟弟的妻子是个爱搅弄是非的, 竟给弟弟出主意将哥哥的生意夺过来占为己有。

  怎么夺。弟弟问。妻子便说将粮庄的店契偷来折成银票, 而后他们偷偷揣着跑路,找一处没人认识的地方悄悄过好日子。

  弟弟一时魔怔, 听信了妻子的话,趁哥哥外出做生意,将几处粮庄的店契转卖给他人, 自己则拿了银票与妻子跑路了。

  两人一路南下,最后跑到了岭南一带。但是这两人都不怎么有脑子,跑的途中遭人暗算,银票丢去大半, 到岭南时手里所剩已经无几。

  因着人生地不熟, 夫妻二人没啥手艺, 便用手里所剩不多的银钱做些小本生意。然而生意不赚反赔,最后连本钱也赔没了。

  真是干啥啥不顺,喝水都能塞牙缝。最后无法,夫妻俩只得在一户富人家给人做工赚些家用。

  后来夫妻俩生了两个儿子,大儿子成年后夫妻俩用仅存的一点积蓄给人娶了房媳妇,到小儿子时,家里实在拿不出多余的钱给其娶亲。

  正好这时夫妻俩做工的这户富人家给女儿招女婿,看上了他们家的小儿子,夫妻俩想也不想就让小儿子给人做上门女婿去了。

  然而小儿子倒插门的这户富人家只是暂居岭南,人老家在江南。女儿女婿成亲后,富户人家便举家迁往江南去了。

  只不过走的时候没带这夫妻俩和他们的大儿子。夫妻俩家境窘困,没有多余的钱北上,更没脸面回老家。

  夫妻俩望着家乡的方向,望眼欲穿,欲哭无泪,悔的肠子都要断了。

  却说这个小儿子随着富户人家回到江南之后,在家里并不受待见。妻子是个悍妻,脾气也不大好,顿不顿就朝小儿子发脾气,小儿子在家里可谓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生怕一个不小心得罪了这位煞星。

  小儿子与悍妻育有两子一女,长子继承家里衣钵做生意,二子读书科举。这次与蒙清做生意的正是这位长子。

  两人相谈甚欢,长子邀蒙清家中闲坐。蒙清来了与这位长子的父亲交谈时才知这位父亲姓蒙。既而进一步交谈,聊到了祖上八代,一时之间震惊不已,二人竟是一家。

  这位父亲正是蒙清的堂叔叔。堂叔叔将自身遭遇告知给蒙清后,蒙清非但不同情,还暗自骂了一声“活该”。

  当初他堂爷爷将他太爷爷打下来的粮庄折成银票逃走,害的他爷爷四处找寻,官司一场接一场,愣是没找回来。

  如今堂爷爷一家过的凄惨,这是上天给他们的报应。蒙清只会拍手称快,道一句天道好轮回,哪里会给他们同情。

  堂叔叔的长子得知他们是叔侄关系后,立马喜形于色,叫了蒙清一声“表兄”,也不管蒙清乐不乐意,愣是留人在他们家过了个年才将其放回。

  而今坐在自己家中,蒙清将堂叔及堂爷爷身上所遭遇一并说了出来。大家听了半晌无言,不知是唏嘘还是怎么。

  “你们怎么都不说话了,是我没说明白吗?”见大家不言声,蒙清问了一句。

  蒙鸿赶紧接道:“没有,大哥讲的很清楚,只是我们不知该说什么。”

  蒙清便说:“畅所欲言,随便说说嘛。”忽而想起堂叔叔在那户人家唯唯诺诺,谨小慎微的样子,不免心中来气,顿时觉得眼前的饭菜都不香了。

  筷子往桌子上重重一搁:“好端端的蒙家子弟给别人家做上门女婿,生的儿子跟别人姓,真是够窝囊的。我蒙清这辈子若是没儿子便也罢了,若是有,便是砸锅卖铁,我也不会让自己的儿子倒插门,给别人做上门女婿。”这不止是窝囊,更丢祖宗的脸面。

  大家见蒙清这气来的莫名其妙,来势汹汹,纷纷埋下头吃自己的饭,一时谁也没理会他。

  只有蒙鸿呲了呲嘴:“大哥说的在理,好好的七尺男儿怎可委屈自己倒插门别人家去,那不是有伤自己尊严,遭别人耻笑吗。”只是大哥,你别老是盯着我看啊,搞的他给别人家倒插门似的。

  蒙清按下心中忿气,心平气和的说:“记得我走之前与你说过,要你多留意几个姑娘,待我回来之后给你到姑娘家提亲去。我这也走了半年了,你的事进展如何了?”

  蒙鸿本来人还好好的,听了蒙清这话后,整个人顿时就不好了。他原以为蒙清讲什么太爷爷堂叔叔堂爷爷的事,早就将此事忘的一干二净,原来不是不提,而是暂时放在一边,只是早晚而已。

  但是他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赶紧埋下头吃饭,假装自己没听见。

  偏生这时候立在桌边的阿青不长眼色,非要抢着说话:“大少爷不在期间,二少爷只跟邓愚明家的邓昭昭姑娘有过接触,其他的阿青再没见了。”

  就是这么一句,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齐刷刷看向阿青,蒙鸿更是狠狠瞪他一眼,觉得阿青莫名其妙,这是哪跟哪,怎么就跟邓昭昭扯上关系了。

  阿青被大家看的紧了,自知失言,嘴巴一捂,赶紧遁逃走了。

  蒙清却哼笑一声,看着蒙鸿:“我就说你跟我说话时怎么怪怪的,原来是为掩饰什么。邓愚明家的那个女儿有什么好的,整天哭唧唧,听都听烦了。你却想着给人家做上门女婿,到时不用爹出手,我就先把你腿给打断了。”

  来时路上,蒙鸿就将这半年身边之人发生的事全都给他说了,这其中便包括邓愚明身死一事。邓愚明活着的时候,曾有意撮合他家邓昭昭与蒙鸿,只是蒙鸿不乐意,一直避着不应。

  邓愚明无法,只得转头另给他家女儿另择高婿,且是上门女婿。

  但是不管是上门还是不上门,从始至终蒙清都不太看好那邓昭昭,认为人性格太软弱,动不动就哭哭啼啼,哪有大家闺秀,秀外慧中的柳家姑娘好。

  而且娶邓昭昭就要给人做上门女婿,他家蒙鸿好端端一男儿,怎么屈身给人倒插门。蒙清也是被阿青的话气着了,也不管真与假,便先将蒙鸿劈头盖脸骂了一顿。

  蒙鸿也是气的不行,不过不是气阿青,是气他蒙清。蒙清遇事不过脑子,不分青红皂白就将他数落一通。

  这让他很气愤,愤愤道:“我若有给他人做上门女婿的想法,不用哥动手,我自己就先将自己的腿砍断了。”

  二人言语不和,针锋相对,饭桌上一时噤若寒蝉,大家的嘴就跟被针缝住似的,谁也不发一言。

  “啪”一声,蒙真一筷子拍在桌上。从吃饭到现在,耳边的聒噪声就没停过,他被吵吵的头疼,实在是忍无可忍。

  “你不在的时候,家里很是清净。怎么你一回来,就各种鸡飞狗跳。吃饭就吃饭,好端端的吵什么嘴,叫人不得安生。”

  这话虽没点名道姓的说,但大家都心知肚明,知道这是说给蒙清听的。蒙清知他爹偏心眼,一向偏着蒙鸿,自己争也争不来个好,遂歇了气,埋头默默扒拉起碗里的饭。

  “你路上奔波数日,想必已是很累,吃完饭便歇着去罢。”饭桌上安静下来,蒙真耳边不再聒噪,心也跟着平复,柔声和气对蒙清说了一声。

  蒙清点头:“知道了爹。”忽又想起什么,抬起头说,“忘了给爹说了,我那堂叔家的小儿子去年院试也考中了秀才。人家里人说了,将来会试时,让他家那小子来咱们家住一段时日。我在人家里住了也有十天半月,想着礼尚往来,总不好拒绝,便应下了。”

  蒙真“嗯”了一声,再无只言片语。

  “还有爹,”蒙清接着说,“我想着从今年开始,先在咱们县城办两所学堂,供念不起书的小孩子读书。若是办的顺利圆满,以后再往周边村镇扩展,争取每村每镇都至少有一所学堂,孩子们都有学上。若是能力允许,不只学堂,我还出资在咱们县城建几所收容所,供无家可归在外流浪的穷苦人寄住。”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里流露出星河一般的光芒,大家听了不由怔住,以前从未见蒙清说过这样的话。蒙清这是怎么了,怎么下了趟江南回来后人有些反常。

  蒙鸿更是震惊不已,眼睛直盯盯看着他哥,一时忘了方才二人闹的不愉快。心想,蒙清在江南遭遇了什么,怎么回来后跟变了个人似的,倒做起慈善来了。

  自这趟江南之行,蒙清见他堂爷爷堂叔叔身上所遭所遇,更加笃信佛家所言“因果报应,因果轮回,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的话一点不假。

  人活一世,钱财色相均为外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既如此,他何不将自己多余的钱财用在需要的人身上,助人为乐,助他即是助己,就当是为家人积德行善。若有来生,必定能投胎个好人家。

  当他将这些话说出来的时候,大家纷纷注视着他,对他的话赞许有加。蒙真更是赞不绝口:“你有如此高度,倒叫我对你刮目相看。”他们道家向来注重个人修炼,不像佛家普渡众生,道家人追求自我,从内而外独我忘我,以此来寻得长生。

  “好了,快吃饭罢,吃饱了都回自己屋里休息,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屋里安静了片刻后,蒙真又说。

  蒙鸿看了看他爹,又看看他哥,心想,这家里才有人修道,这又来一佛,一道一佛,这下家里可热闹了。

  很快大家便吃完了饭,而后起身回自己屋里去。临出门时,蒙真听见蒙鸿蒙澈在后面小声嘀咕。

  蒙澈:“二哥,半年不见,我怎么发现大哥跟从前不一样了。”

  蒙鸿:“哪里不一样了?”

  蒙澈:“大哥怎么越来越像个爹了,比咱们爹还要可怕。我现在一见他就头皮发麻,怕他训我说教我。”

  蒙鸿一笑:“是了,你的感觉没错,蒙清身上的爹味儿越来越重了。你以后少往他跟前凑,小心他说教你,就像唐僧给孙悟空念经一样,念的你头疼害怕,心惊胆战,欲死不能。”

  蒙澈吓得赶紧往他哥身上一缩:“我躲着还来不及,哪里敢往他跟前凑,怕不是疯了,嫌我小命太长。”

  蒙鸿在他头上揉了一把:“对,躲就是了,惹不起咱还躲不起吗?”

  嘀咕声越来越远,直至消失听不见。蒙真心想,他怎么没发现,蒙清身上何时有爹味了。他这个爹尚在,蒙清能越过他代替他的位置吗?

  这两个嚼舌根的,背后言人是非,该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