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家事情发生之后的几天,苏四爷就带着大礼上门道歉来了。

  杜家大厅中。

  苏家四爷坐在杜彦博的下首,眼神却忍不住往杜彦博身上飘,心中暗暗感叹眼前这杜家小子可谓是手段高明,若是惹了这号人物,什么时候死,自己都不知道。眼下能做的便是先安抚住这等人物,希望能够放苏家一命。不过苏二那小子,呵!自己犯了事,可不要怪家里人心狠手辣了。

  苏四爷清了清嗓子,站起身来,对着杜彦博躬身道:“杜大人,此番我那小侄惹出这等伤天害理之事,我们苏家也是震惊万分。这小子无论判什么刑法,我们苏家都认。”

  看来是弃车保帅!这苏家还真是忍得下心来。

  杜彦博抿着茶,心中暗想,眼中却微微带着冷笑,不开口,等着这苏四爷还有什么话。

  苏四爷背后冒出了一层冷汗,克制了自己有些颤抖的声音,“苏家、苏家这以后定会多行善事,来弥补我那侄子犯下的错。”

  空气凝固了一会,杜彦博放下青花杯,缓缓道:“有些事情该不该做,我想苏四爷应该比我清楚。事后再弥补,意义也不大了。”

  苏四爷忙俯首,连道几个“是是是”。

  杜彦博心知苏家在这三清府盘根错乱,借此机会除去一毒瘤,趁机敲打一番便可,若真惹急了,恐是要得不偿失。心想至此,杜彦博给了梯子让苏家下台的台阶,“我历来敬佩苏老爷子的行事作风,也望苏家其他子弟多做些善心之事。”

  “杜大人所言极是。小民定会传达大人之以。”苏四爷说完,转过身对着身后的下人眨了眨眼,那小厮忙把手中的一精致木盒递了上去。

  苏四爷接过木盒,举着盒子在杜彦博前躬身说道:“小民知顾公子受了一些惊吓,我家老爷子非要我给顾公子带上些上好的药材,请杜大人务必转交,表达我们苏家的歉意。”

  杜彦博看了看眼前那盒子,心里暗道:这老狐狸,走了乐安的路子来给我好处!今日不收这礼,这苏家怕还要提心吊胆的过着。

  杜彦博让李管家接下了盒子,“那我先替我师弟谢过苏老爷子了。”

  “哪里哪里!顾公子能收下,我们也是安了心了。”

  苏四爷跟杜彦博又寒暄了几句,很识趣地离了场。

  见其离场,杜彦博眼神示意了下管家,李管家心领神会,把盒子递了上去。杜打开一看,“呵”,好大手笔,竟然是一块难得的龙石种正阳绿翡翠。这玉水足充盈,光泽度极好,且又冬暖夏凉,倒是佳品。

  杜彦博拿在手上把了把,便吩咐道:“李管家,把这盒子给顾公子送去吧。”

  “诺。”

  收到礼的顾延川可是吓了一跳,这礼也未免太贵重了吧?

  看顾延川一副不敢收下的神色,李管家宽慰道:“顾公子无须多虑。三少爷既然让你收下,必然是没有什么事的。”

  “如此多谢了。”

  顾延川因为收到一块绝世宝玉,难得最近几天心情颇好,身上的伤也在杜彦博的照料下好的七七八八了。但乐极生悲这个词是有道理的,一个爆炸性消息在杜府里传开了──杜二夫人,也就是杜彦博的娘过几日便要来三清府里了。

  书房中。

  “想不到那苏老头还挺有办法的,还想到让二婶娘过来。”说此话的正是神龙见尾不见首的杜彦华。

  “这主意怕是那苏老四想的。此人心机颇深,是个人物。”

  “是人物又如何?三弟,你还怕他不成?”

  杜彦博端着茶,瞟了这不着调的二哥一眼,不做声。他当然不会把这苏老四放在心上,难就难在他那娘亲,想到这,杜彦博不禁揉了揉太阳穴。

  “哈哈哈...”杜彦华拉了把椅子坐到了杜彦博身边,调笑“我那婶娘倒是棘手事?怕又要给你配个对!”

  “你有什么好幸灾乐祸的!我娘亲怕是也不会让你孤家寡人一个!”

  杜彦华想起二婶娘常常帮府里小子牵线的案例,忙摆手,“我还想多过几年自由日子。这、这,你瞧我这记性,王老板那边的生意我还未处理好,三弟,我现先在一步了。”

  看着杜彦华飞一样的身影,杜彦博不禁好笑地摇摇头。

  这杜彦华前脚刚走,顾延川便来到了书房,神色紧张,似乎是快马加鞭赶过来的,喘了口气问道:“师兄,听下人说,你的母亲要来这儿了?”

  杜彦博见状,给顾延川倒了杯茶,点了点头算是答复。

  “不会吧!那、那我住这里是不是不太好?”顾延川难得紧张,有点惶恐不安。

  杜彦博端着茶,轻笑着抿了下嘴,宽慰道:“乐安,你不必如此。我母亲是个和善之人,日常与家中小辈也相处甚好。你定能与她相处来。”

  顾延川不好再多说什么,闷了口茶,但心中总是惴惴不安,总觉得有事情会发生。

  朝来庭下,十几日便在杜府中人的匆忙准备中过去。

  一日隅中,三清府街道上,传来马车队伍驶过车轮辘辘的声音。

  行人探头望去,只见两匹油光水滑的枣骝马稳稳地拉着香雕马车走在队伍最前面,那马车四面丝绸装裹,镶金嵌宝得窗牖被一帘淡蓝色的绉纱遮挡,可想而知里面之人定是非富即贵。而随后是较为朴素的四辆马车和骑着高头大马的护卫人员。

  马车队伍朝着杜府的方向驶去,而此时杜彦博那里也早已经得了消息,恰逢沐休之日,便与府中人员一道早早等在了门口。当然,顾延川思虑到杜彦博多次帮助,此次前来的又是其娘亲,自然不好缺席,也在了等待人员在之中。

  “吁——”,一声马夫的喝停声示意着杜二夫人马车到了。下人忙拿上踏脚凳放在马车边上,先下来的是杜二夫人的两个大丫鬟:荷香和秀柳。两人下车之后,一只玉手探出马车帘子,一位与杜彦博有几分相似的女子在荷香的搀扶下下了马车。此人年纪虽有了些,但目光流盼,红唇皓齿,举手投足间流露端庄优雅之态,可见其年轻之时,也必是惊艳一方之女子。不难猜出此人便是杜三的母亲——杜朱氏,杜家的二夫人。

  杜彦博见状,上前行礼,“母亲。”

  “三郎。”杜二夫人应答时,环顾了一圈,目光在顾延川身上停留了片刻,随后不着痕迹地移开,接着说道:“大家勿要站在门外,先进去再说。”

  “是。母亲舟车劳顿,孩儿已经备好房间,请母亲回府。”

  一群人浩浩荡荡进了府中,杜二夫人对府中环境还是比较满意,频频点头。“我看这府中收拾的不错,李管家,看来你没少花心思啊。”

  李管家上前,诚惶诚恐,忙鞠躬谢礼:“老仆承蒙夫人夸奖。夫人交代莫敢忘,自是要尽心尽力服侍好三少爷。”

  “瞧你,我还能不信你。”这杜二夫人这边还夸奖着李管家,转头话锋就到了顾延川的身上,“三郎,我瞧着这孩子甚是清俊,莫不是孙师长的弟子?”

  “正是孙老师的弟子。”杜彦博伸手偷偷拉了拉顾延川的衣袖。

  顾延川定了一下,忙反应过来,拱手自我介绍道:“夫人,在下顾延川,拜师与孙山长门下。”

  杜二夫人没有接话,上下打量了顾延川一番,才缓缓说道:“是个好孩子。”杜二夫人嘴里说着这话,心里却想起了前一段时间三郎那孩子大过年地不回府,跑外地去,便是为了见一见眼前之人,心里难免有些想法,便接着道:“我今日有些乏了,也想清静清静。大家个儿也不用在这陪着。”

  杜彦博立在旁边,看杜二夫人的脸色不是很好,便说道“母亲,我还是陪你进屋吧。”

  杜二夫人也有些话想与杜彦博说道说道,便搭手上了杜彦博的手,“也好。咱娘俩也好久没说说话了,你便陪我再走一程。”

  既然话话已至此,除了杜二夫人的随行人员,其他人都准备离开,杜彦博匆匆瞥了顾延川一眼,见他神情自然,也就放心了一半,跟着杜二夫人往东厢院走去。

  杜二夫人喜欢赏花,平日里也喜欢清净,所以杜彦博让李管家给杜二夫人准备了四季院。院外粉墙环护,绿柳周垂,三间垂花门楼,四面抄手游廊。院中甬路相衔,山石点缀,五间抱厦上悬“四季长红”匾额。整个院落富丽堂皇,雍容华贵,花园锦簇,剔透玲珑,后院满架蔷薇、宝相,一带水池。

  杜二夫人对此处也是颇为满意,心情似乎有所好转,含笑说道:“这园子倒是不错,三郎有心了。”

  “母亲喜欢就好。母亲难得来一趟府州,儿子自是要安排妥当。”

  杜二夫人拍了拍杜彦博的手,意味深长道:“你历来就是最让我省心的。”

  进了厅堂,杜二夫人在椅塌右侧坐下,而杜彦博随后坐在左侧,茶水仆人见状,忙上了两杯茶水。其余人则站在一旁等候杜二夫人的吩咐。

  “荷香,你和秀柳去屋里把东西收拾一下,其他人就各忙各的去,别在这里杵着。”杜二夫人撩了荷香一眼,荷香跟着杜二夫人这么多年,心里便明了这夫人是有话要跟三少爷说,便应了声“诺”,随后带着下人一道离开。

  此时厅堂内只余下杜二夫人和杜彦博二人,杜三便开了口:“母亲遣了下人,可是有话对我说?”

  杜二夫人颔首,“我出发前,你父亲交予了我一份信件,说此事重大,让我亲手交给你。”说完,从衣袖中拿出了封了口的荷包,递给了杜彦博,“信件就在荷包里。”

  “父亲平时也与我时常通信,此次为何让母亲带与我?”杜彦博心中也充满疑惑。

  “你父亲未与我说明原由,只道你看了信件便明。”杜二夫人并不是毫无墨水的大宅愚妇,能嫁入杜家,且得相公和儿女的尊重和喜欢,自然是个有谋识之人,“虽道妇道人家不论政事,但三郎,娘在这里还是需要唠叨几句。”

  “母亲请讲。”

  “现在京都是何情况,你最是了解。你大伯和你父亲居庙堂之高,哪怕前面是龙潭虎穴,也由不得他们了。三郎你自小聪慧且有主见,我见你与那顾家小哥来往甚好,若是寻常日子也就罢了,但是今时不同往日,我怕你因他牵连。”

  杜彦博听到此话,不禁眉头紧蹙,思索一会,应答道:“母亲,顾师弟早已经无法走上官道,与朝廷无关了。”

  “这种事,你又怎么说的准呢?有的是人想抓你的小尾巴!”杜二夫人顿了一下,接着道:“此番前来,一是受了苏家的邀请,二是也想给你说门亲事。我那闺中密友嫁到余家,有一四娘子,听说品行纯良,余家家风又是清廉端正,与你甚是相配。所以我准备在这里多住些时日。”

  杜彦博这边刚张嘴想否了,杜二夫人忙举手阻止道:“你先别忙着拒绝。三郎,你到了这个年龄,成亲这事于情于理都是你的责任,对你对你以后的官途都是好事。”

  “母亲...”

  “此事就先这样商定了。”说完,杜二夫人挥了挥手,“我也乏了,你先回去看看你爹有什么事情交代与你。剩下的事情,我们来日再说。”

  话已至此,杜彦博只好起身,作揖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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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搞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