赢了比赛输了心

  港城击剑馆。

  林默坐在剑道旁的长凳上, 时不时地朝更衣室的方向看。

  旁边伸出一只手递给他一瓶水:“给。”

  “谢谢。”

  纪宏青伸了个懒腰,不同于林默,表情隐隐带着兴奋。

  刚才他左思右想不放心, 怕蒋南城跟林默单独谈又谈成凶案现场,在林默下楼后没多久也悄悄跟下来, 恰好看到顾明昭提出要跟蒋南城比一场。

  顾明昭提出让蒋南城定比赛项目,于是几人一起来到击剑馆。

  击剑是蒋南城的强项, 这么多年纪宏青就没见过有谁在他手底下能赢一场。但他也听说顾明昭以前在国外赢过国际赛事还拿过奖。

  这两人要是对上,还真难说谁输谁赢。

  林默喝了口水,见纪宏青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有些无语。

  纪宏青好奇问:“你不兴奋吗?”

  林默表情平静:“有什么好兴奋的?”

  纪宏青瞪大了眼:“两个全港城最受瞩目的男人为了你都快打起来了, 你怎么还能无动于衷?”

  就在此时,两间更衣室的门同时打开, 顾明昭和蒋南城走了出来。

  蒋南城面无表情看着顾明昭一眼, 率先朝剑道一端走去。

  他左手抱着护罩,右手执剑,相互行礼之后, 正要戴上护罩,突然看到顾明昭勾了勾嘴角, 微眯的眼中是不加掩饰的轻蔑和嘲讽。

  虽然没有明说, 但两人都清楚,这不仅仅是一场比赛, 胜负关系着各自的尊严,更关系着林默。

  蒋南城回了个冷笑。

  站在场边的裁判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吸着鼻子想是不是馆里空调开得太大了。

  蒋南城戴上了护罩, 膝盖微弯, 持剑面向前方, 严正以待。

  裁判宣布比赛开始。

  林默这才感到有些紧张。他不太懂击剑规则,只能看到两人步伐移动和击刺速度都极快,剑影绰绰,要不是纪宏青告诉他,根本看不清是谁击中谁。

  比赛原定是三分钟一场,三局两胜,但等三分钟时间到裁判喊停时,两人竟没有一个人停下来。

  空旷的场馆回荡着激烈的砰砰声。

  林默咽了口口水,问纪宏青:“他们怎么还不停?”

  纪宏青说:“杀红眼了呗,也有种比赛规则是直到一方脱力或者剑脱手才算输。”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林默的心提了起来,他看出顾明昭有些力不从心,移动和击刺的速度都明显降下来,有种被蒋南城压着打的感觉。

  纪宏青啧啧好几声,故意说:“还以为有多厉害,也不过如此,估计连我都打不过。”

  话音刚落,顾明昭一个躲闪不及,被蒋南城剑尖刺中小臂,手腕一抖,佩剑掉在地上。

  顾明昭向后踉跄了两步,反应过来时,蒋南城的剑尖已经抵在了他喉结的前方。

  空气刹时凝滞。

  裁判左看看右看看,不敢说话,倒是顾明昭自己摘下护罩,平静地说:“我输了。”

  纪宏青愣了几秒,站起来鼓掌。

  林默也腾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

  蒋南城摘下护罩,得意万分地看着顾明昭,余光瞥见林默走过来才收起剑,看着他,满脸的求表扬。

  林默却连看都不看他,只关心顾明昭:“你没事吧?”

  顾明昭活动了下手腕,眉头突然紧了紧,随即又放松:“没事。”

  林默看他的表情就知道肯定有事,他拉起顾明昭右手,才发现手腕有些红。

  裁判走了过来:“应该是刚才用力过猛磕到护盘扭着了,您跟我到医务室处理一下。”

  “林默!”

  眼看林默要跟顾明昭一起走,蒋南城忍不住叫了他一声。

  林默脚步顿住,顾明昭也停下来,看着他的侧脸:“小兔。”

  林默没有回头,对顾明昭笑了笑:“走吧,我陪你去。”

  迈步的同时,他听到身后传来佩剑重重落地的声音。

  蒋南城脱了手套狠狠摔在地上,拳头紧攥,手背浮着一层青筋。

  纪宏青眯眼看着离去的两人,若有所思:“失误啊失误,顾明昭这是玩苦肉计啊。”

  刚才那一下他看得清楚,蒋南城进攻的时候,顾明昭是有余力躲闪的。

  但他不仅没撤步,反而伸手向前和蒋南城硬顶,这才被护盘顶到导致手腕受伤。

  蒋南城当然也明白是怎么回事,心里窝火不已。他明明赢了林默却看都不看他一眼,那比赛还有什么意义?

  他目光阴鹜地盯着林默的背影,浑身肌肉都绷紧了,似乎下一秒就要冲上去。

  纪宏青赶紧拉住他:“哥,你就是我亲哥,你消停点。人家摆明了不待见你,你现在过去只会让他更烦。好歹给自己留点面子吧,追人不是你这么个追法。”

  纪宏青的话起了作用,蒋南城最后看了林默一眼,回更衣室换衣服。

  等他出来,纪宏青问:“去哪儿?”

  蒋南城大步朝外走:“去你家,你不是说追人不是这么个追法吗?”

  纪宏青头疼。

  得,看来他今晚不止要陪喝,还得陪聊了。

  回到纪宏青住处,他从酒柜里找出一瓶麦卡伦威士忌,豪气地说:“这还是老爷子在我大学毕业进公司那年送的,本来打算等我娶媳妇再拿出来喝,反正我也不打算结婚,今天就开了!”

  琥铂色液体缓缓倒入玻璃杯中,纪宏青把其中一杯推给蒋南城,倾斜自己的杯子和他的碰了一下。

  蒋南城拿起酒杯浅浅闻了一下,没有立刻喝,反问:“为什么不结婚?”

  纪宏青心道我哪敢,因为你就是前车之鉴啊。

  但他没敢说,而是感叹着发出灵魂的拷问:“人生苦短,及时行乐不好吗?一辈子绑在一个人身上,你不闷吗?”

  蒋南城撩起眼皮看他,闷了一口酒。

  纪宏青继续旁敲侧击:“城哥,你错也认了,婚也求了,该做的事都做了,但林默并不领情。我觉得还是算了吧。感情这种事上赶着不是买卖,错过了就是错过了,何必呢。”

  蒋南城斜睨了他一眼,幽幽地道:“你不懂。”

  “哟。”纪宏青乐了,“你懂?你看你把自己弄成什么样子,跟踪狂似的天天打听林默的下落,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为了林默我看你都能跟顾明昭当街打起来,迟早有一天你得上头条。”

  蒋南城不以为意,瞥见左边胳膊上那个未消退的牙印时,甚至勾起唇角,表情仿佛在看一枚功勋章。

  纪宏青觉得要疯。

  他暗暗告诫自己,以后谈恋爱可以,谈感情万万不能,蒋南城就是活生生的反面典型。

  他忍不住问:“你条件摆在这儿,要什么样的没有,怎么就跟林默死磕上了?”

  蒋南城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眼神瞬间变得幽深:“你不懂,这是我欠他的。”

  纪宏青听出他话里有话,边给他倒酒边问:“你怎么欠他了?”

  他突然福至心灵,瞪大眼睛看蒋南城:“你不会真做什么对不起人家的事了吧?亏我还在林默面前说你洁身自好清心寡欲!”

  “你跟他这么说了?”蒋南城皱眉,“他什么反应?”

  纪宏青把林默的反应添油加醋描述一遍,末了问:“你到底有没有?”

  蒋南城阴鹜地看了他一眼,这一次直接将威士忌一口闷光,喉咙灼烧得火辣辣的,让他那句「没有」怎么也说不出口。

  事实就是他的确背叛了林默,林默经历过,林默还记得。

  他突然能理解林默为什么这么绝情,如果位置对调,只怕他会比林默更绝情。

  今天林默没把那瓶水淋他头上真是便宜他了。

  纪宏青瞅着蒋南城,见他眉头时紧时松,面容时怒时笑,简直就跟个神经病似的,感慨这人真是彻彻底底没救了。他清了清嗓子:“你别怪我多嘴,林默今天可是选了顾明昭。”

  “他那就是气我,演戏给我看。”蒋南城眸光闪动着,非常笃定,“林默绝对不可能爱上别人。”

  从医务室出来,顾明昭去换衣服,林默站在外面。

  场馆空无一人。

  他松了口气,又觉得有些茫然。

  顾明昭走出来,西装外套搭在手臂上。林默道:“我帮你拿吧,车也我来开。”

  两人朝停车场走去,林默问车钥匙在哪儿,顾明昭说:“在外套口袋里,你找找。”

  按理说车钥匙不小,一摸就能摸到,但林默在两个外兜都没找到,便去翻内侧的口袋,手指摸到一个硬物。

  他解开纽扣将手伸进去,指尖碰到了一个凉凉的物体。

  顾明昭捕捉到他一闪而过的疑惑,停下脚步,用目光鼓励他把那东西拿出来。

  林默拿了出来。

  是一枚戒指。

  他怔愣地看着那小小的圆环,在暗黄的灯下散发着莹莹柔光。

  顾明昭拉起他的手,就着他的手把戒指举到他面前,放轻声音说:“这枚戒指我一直带在身上,就是想哪一天你能发现它的存在。小兔,我说过,我从来不想和你做朋友,我只想做这个世界上跟你距离最近的那个人。”

  “你可以拒绝我,一次,两次都没关系,我有耐心,我可以等,总有一天我会为你亲手戴上。”

  “不知道这一次,我有没有这个荣幸。”

  作者有话说:

  第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