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清楚。”单柏宁的心情几乎肉眼可见的阴云密布, “到底怎么回事,他来这里见你们,然后呢?”

  他一到这里, 一群人围上来叽叽喳喳半天也没给出什么有用的消息,反而吵得他更烦了。

  单薇一看就知道单柏宁这是已经气得不行了, 这孩子和他亲爹一样,平时不声不响的,但对待自己在乎的人比谁都用心。

  “我们都在店里没看见, 是夏安追出去之后捡到了小久的手机。”虽然平常不太靠谱, 但这种人命关天的大事上单薇还是保持了冷静,“让他把过程和你说一遍吧。”

  被单柏宁吓得安静如鸡的一群人纷纷让开, 夏安打开单薇借的笔记本电脑:“老板门口装了监控, 但是他们把牌照挡住了,他们是从安久到了就守在门口, 趁他接电话的时候把他拽上了车。”

  他的表情有些苦恼,之前偷偷查单柏宁的车牌号已经是违法的了,还好人家没追究。

  也不是没办法找安久,只是他想尽办法只是为了和打探单家现在的状况, 现在他已经能接触到单薇了, 还为了安久冒这么大的风险, 夏安觉得不太值得。

  单柏宁没在意他的犹豫, 不管是单家主还是安久都知道夏安不对劲, 单柏宁想过要不要帮安久把这个不确定因素消除, 但是安久自己不愿意。

  他的原话是:“连兔子尾巴都藏不住的家伙有什么好怕的?”

  家主对着监控拍了张照片,然后发给了自己的助理让他去查监控。

  “能找到吗?”单薇欲哭无泪, “我就该送他出去的……”

  虽然知道自己跟出去也打不过对面绑匪, 但是单薇觉得自己至少能大喊大叫引起注意, 小久能和自己逃回店里就安全了。

  “找得到。”这附近一家商场,一栋写字楼,还有连锁品牌店等等,就算不属于单氏也多少有关系,单柏宁想查那辆车的行动轨迹并不难,“有确切的时间,十几分钟就能出结果。”

  “小姨,你先去休息吧,这件事和你没关系,是我太疏忽了,小久有消息了我会告诉你的。”单柏宁起身,让他坐在这里等消息他实在做不到,等到助理把消息传过来,他也打算亲自去找安久。

  还有那些老东西,他之前还是对他们太好了啊。

  不管是从他接管单氏就开始是造谣抹黑,还是背地里和宋松合作,单柏宁本来看在这些人或者他们的父母和外公一起白手起家的份上最后给他们留点体面,但是现在看起来,他们似乎并不需要。

  与此同时,单氏总部的办公楼会议室内,所有人都被叫了过来,那些不想来的也出于某些原因不得不捏着鼻子听话。

  “柏宁他人呢?”一位和单柏宁交好的董事疑惑地往紧闭的大门看了一眼,“怎么把我们叫过来,他自己连个影子都没看见。”

  老陈见有人打头,赶紧应和道:“是啊,柏宁这次是也太过分了,把大家叫过来又不说有什么事,这不是戏弄人吗?”

  听到他的话,站在单柏宁那一派的股东们不高兴了。

  “别套近乎。”刚才发问的那名董事嫌弃地看了他一眼,“柏宁也是你能随便叫的?”

  “是董事长,是家主,我刚才太着急,没注意。”老陈不愧是著名墙头草,现在还能陪着笑应和,但心里却在破口大骂,这人只不过是运气好把女儿嫁给了单竹乐,按辈分还真是单柏宁的正经长辈。

  那名董事厌恶地收回目光,他一看就知道老陈这人在想什么,脑子里除了钱色什么都没有的墙头草,只不过是靠暗地里给宋松当哈巴狗罢了,还真当自己瞒过了单柏宁?

  “各位放心,家主正在赶来的路上,只不过出了点意外耽误了时间,请大家耐心等等。”助理站在会议室大门前,明显是不打算让任何人离开。

  “可我还有点急事……”脸色铁青的老张干巴巴地开口,他订的机票就在一小时后,在耽误下去就来不及了。

  这人暂时还没想到自己的计划已经在第一步就失败了。

  原本是该等他登上飞机手下再打勒索电话,但现在安久被绑架的第一时间单柏宁就得到了消息,他自己也被困在这个会议室内无法离开。

  但是单柏宁现在应该还不知道安久被人绑了,他和手下说好的时间是十二小时后,本来是觉得到时候飞机落地,单柏宁就算查出来也来不及了。

  再怎么说单柏宁也不可能把他们留在这里十二个小时,大不了他改签最近的机票,再让手下把人藏远点儿,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可是紧张心虚过度的老张忘记了一个问题,单柏宁究竟为什么要把他们都叫过来呢?

  其他股东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家都在想这个问题,上次突然把他们叫过来就直接宣布把一群人赶出了集团,这次是又要赶人,或者说单柏宁打算收回自己之前的决定?

  只不过不管他们怎么问,单柏宁的助理只是守在门口想一个被设置好的机器人一样回答着固定的答案,表情和语言都毫无破绽,只是让大家继续等待,什么消息都不肯透露。

  众人只好作罢,各自和相熟的同伴讨论着单柏宁究竟有什么打算。

  ……

  在废弃的鬼屋里,安久听见了另一伙人的声音。

  对方特意压低了声音,还隔着墙,他的耳朵再好也听不清楚,只能隐约听见“放火”、“烧了”之类的词。

  这些其实不算什么,但最恐怖的是,在放火之前,他听见那些人提到了他的名字!

  虽然很想乐观一点儿,但是安久还是无奈地猜到了那个可怕的真相,这里有两伙人,一伙绑了他打算威胁单柏宁,而另一伙人,似乎打算要他的命,还是用火烧。

  不管是先杀再烧还是直接烧了都不重要,左右都是要他命,想想就疼……

  本来这群绑匪没打算撕票,安久也不想冒险,就算他们没打算送他回去,到时候他也能挣脱绳子自己跑,但是现在不一样了,谁知道另一群神经病打算什么时候动手要他的命?

  跑,赶紧跑!

  绑匪把他从推车上丢下来时嘴里塞的毛巾松了,安久趁机吐掉,让自己能够说话。

  “喂,你们绑我干什么?”安久觉得自己这时候继续装昏纯纯是在等死,必须主动出击保命。

  “呦,醒了啊。”绑匪嘲笑道,“果然是少爷的身子啊,这点儿药晕了这么久,还真娇贵,放心,哥几个只是拿钱办事,你要是乖乖听话,到时候就能回去。”

  安久知道这是实话,但现在明显不可能实现,还有另一伙人打算要他的命。

  “为了绑我一个,居然叫了这么多人,是不是太兴师动众了?”安久似乎是在嘲讽他们,“抓我这种小虾米两三个人就该够了吧,你们也真丢绑匪的脸。”

  跟在领头身后的另外两个人都懵了,他们不就是三个人吗?

  “你想套话?”领头的狠狠地揪住安久的头发将他提起来,“还挺机灵的嘛。”

  领头自认为识破了安久的诡计,没想到安久却一脸惊慌:“我进来的时候听见隔壁房间有人说话,不是你们的人?”

  绑匪愣住了,就算安久的眼睛被遮住了,但是那仅仅露出的下半张脸却也足够让人看出他有多惊慌害怕,甚至让他们也忍不住怀疑,难道这人说的是真的?

  “我就说嘛,去哪儿躲着不好,头你偏要来鬼屋……”那个怕鬼的绑匪的声音都带了哭腔,看来是真的信了安久的话。

  但另外两人却没那么好骗,领头给他一耳光:“鬼鬼鬼,贵个屁,耽误老子财路老子让你变鬼!”

  “鬼屋?”安久的声音像是要崩溃了,“你们有病啊,为什么要来鬼屋啊,这下他妈的撞鬼了,所有人都活不了!”

  听上去真像一个没脑子还被骄纵惯了的富家公子,肆无忌惮不分场合地发泄着自己的不满。

  绑匪的头领不耐烦地又给了安久一个耳光:“妈了个巴子,有鬼老子第一个拿你去喂鬼!”

  被扇了一巴掌的安久似乎是被吓到了,再也不敢开口说话,但他还是那副吓坏了的样子,忍不住发抖哭了起来。

  “嗤——”绑匪把安久当成了那些外强中干的富家子弟,对他的戒心也低了不少。

  但是新的问题也来了,这小子看上去不像是有胆子骗他们,难道这里真的有其他人?

  “老大,不会是那些人偷听到了咱们把人藏在哪儿,想趁机分钱吧?”其中一个绑匪忧心忡忡,五百万可是一笔巨款,他想到到时候得和其他两个人分都憋屈得不行,再加上其他人?想都别想!

  其他两人和他的想法差不多,领头的点点头:“反正他被绑成这样也逃不了,我和老三出去搜搜看有没有别人,老二你看住他,这可是只肥羊。”

  听到两个绑匪走远的声音,安久松了口气,领头的走了,那个怕鬼的绑匪留下看着他,那还算好对付。

  “喂,是谁让你们绑我的?”

  说出的话还是不知天高地厚,但语气却开始示弱。

  绑匪不疑有他,继续嘲讽他:“怎么,还当自己是大少爷呐,现在老子一只手就能弄死你。”

  安久的语气听上去惴惴不安,他试图和绑匪谈条件:“我可以给你钱,雇你来的那些人花了多少,我可以出双,不,三倍,求求你们放了我吧。”

  五百万的两倍是一千万,三倍是一千五百万,绑匪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要是不和其他两个人分,这笔钱够他花到下辈子了!

  他差点就被安久说服了,但是想起领头的手段,他打了个寒颤:“少废话!”

  这人应该是有什么把柄在那个领头手里,否则对方也不会这么放心出去看情况,让这人看着他了,安久若有所思。

  那他得赶紧了,要在那些想杀他的人找过来之前搞定这家伙逃跑。

  被找来要他命的多半是亡命徒,这三个绑匪不是人家的对手,起了冲突也讨不到什么便宜。

  安久再度开口:“我真的有钱的,不行你翻我钱包,那里面有一张卡里有钱,你想要多少钱都可以!”

  卡?那个绑匪果然被吸引了,走过来翻他随身的背包。

  安久聚精会神地听着对方的动作,等到距离和位置都合适的时候,一个头槌!

  绑匪在他突然的一击下直接被砸晕了,安久自己也没多好受,要不是手被绑得太严实一时半会儿没法挣脱他也不想用自己的脑袋砸。

  上辈子安久就已经对自己有了非常深刻的认识,体质太弱鸡,再练也没法和人对打,学了几招出其不意的格斗招式就差不多了,这招头槌当初学得他险些脑震荡,但现在派上用场也不算亏。

  安久“咔吧”一声,让自己的左手脱臼,忍着剧痛挣开了绑住双手的绳子,右手扯下遮眼的胶带,还带下了不少头发。

  他又痛又心疼,希望没秃希望没秃,他才二十五,不想用假发片!

  被他打晕的绑匪还躺在地上,安久用一只右手就把他的双手反绑在身后,防止这人追出来妨碍他逃跑。

  这件鬼屋是中式恐怖风格,仿照的似乎是古代宅院的结构,内部各种暗门走廊多得和迷宫似的,到处都是木质的装潢,果然方便放火。

  安久在心里吐槽了一句,脚下也没停,左手上传来的疼痛让他冷汗直流,甚至眼睛都不慎进了一滴冷汗,辣的他眼睛都睁不开了。

  这次回去无论如何他都要学会怎么把手接回去!

  安久觉得自己人都快疼没了,耳边甚至疼出了耳鸣,但他也还是能听见离他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站住!”

  “妈的别跑!”

  不跑等死吗,这些人是不是觉得他傻?安久在心底吐槽了两句让自己的注意力从剧痛的左手转移

  不远处已经能看见鬼屋入口了,安久睁大眼睛,但却不是因为兴奋或是激动。

  他逃不掉了……

  后面追来的另一伙人按住了安久,他受伤的左手狠狠摔在了地上,安久疼得闷哼出声。

  “差点就让这小子跑了,那伙废物呢?”这人指的应该是那三个绑匪。

  “都丢在那间房间里,电路那边已经闹好了,到时候查出来肯定是电路老化火灾,咱们把这小子也绑在里面,房门锁上再放火就行。”

  “那就好,妈的,害哥几个在这儿蹲了这么久。”有人狠狠啐了一口,“一群废物,连个小白脸都绑了这么久才成。”

  他们毫不避讳安久,因为在他们眼里,安久已经是个死人了。

  但安久现在也没法理智地分析情报,他实在太疼了,本就脱臼的左臂在经历过刚才的撞击后疼得更厉害了,安久可以确定自己已经骨折了,现在基本失去了行动能力。

  被关进房间再次绑住的时候,安久感觉到了熟悉的绝望。

  几个月前,在他还是叱咤风云的安大少的时候,在那庞大的集团宣告彻底破产的那天晚上,他一时疏忽大意,被那个人渣潜进了家里。

  安久轻松制服了那个人渣,却发现对方嘴角是阴狠又畅快的笑容,下一秒,安久的后心传来一阵凉意和仿佛被人狠揍了一拳的疼痛,那是他这辈子第一次体验死亡。

  被疼痛模糊了意识的安久心想,上辈子家里每个角落都有监控,警察百分百能找到真相,那对趁他病要他命的人渣父子一定会伏法。

  但这次呢?

  这里什么都没有,没有证据没有监控的,现在连他这个唯一的受害人也要尸骨无存,有谁会相信他不是死于意外?有谁会对着一具面目全非的焦尸发誓要为他报仇?

  安久疼得无法分辨时间过了多久,但他已经闻到了一丝木制品燃烧的味道。

  妈的,好不容易捡了条命回来,他居然要和三个丑得不行的绑匪死在一起,安久不合时宜地开始想闹脾气了,但是这里没有人能纵容他,回应他。

  不甘心啊,他好不容易想好好活一次了,为什么要让他死啊,他不甘心……

  安久无力地挣扎着,但那条绳子被绑得很紧,他的左手也伤得很重,无论怎么挣扎都没有用,他终于放弃了。

  他好像,又要死一次了啊。

  安久直愣愣地盯着自己被绑住的双手,轻声喃喃着:“我不想死啊,我想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