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我……”
“离开……”
霍止从梦中惊醒，才发现自己已是满身冷汗，他捂着额头痛苦地蹙起了眉，可无论他怎么回想，记忆任然是一片空白。
“该死……”
他用力地捶了一下床板，发泄着心中的苦闷——记不起来，什么都记不起来，就连一个刚刚发生的梦境都能在瞬间逃离他的脑海，他丢失的记忆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几千年的时间，他能想起的便只有这些天里重凛所说的每一句话——重凛，重凛，重凛……从他醒来到现在，见到的，听见的，自始至终都只有重凛一人。
是重凛告诉他，他是他的爱人，他的名字叫做‘容白’，他被自己的同类杀了族人，受了重伤，是重凛替他挡下了致命一击，带着他逃离了龙族的鎏云居，来到了盘蛇岭，为他竭尽全力的疗伤，救回了他的命。
他应该相信重凛。
霍止垂下了眼，心底的不安逐渐平息，化为了安定。
“我做了一个梦。”
重凛的探入衣袖中的手微微一顿，随即沉声问道，“梦见了什么？”
霍止揉了揉太阳穴，一点点的回想，“梦见有人在唤我，但又好像不是我，那人的名字里带止，听着好熟悉......”
“说不定是你从前认识的人，”重凛勾了勾唇，”除了这个，还梦到了什么？“
”没了，也算不上是什么梦，像是从前的记忆。”
“我说了，你不用那么拼命的去记起从前的事情。“
”可是......“
重凛的手指按上了他唇，冰冷的触感让霍止的话语停止在了那里，随即，他的手里突然多了一个沉甸甸的木盒，散发着丝丝檀香气，霍止低下头问，“这是什么？”
“打开看看。”
仿佛谁也没有意识到刚刚被打断的话题，霍止打开那个木盒，眼中划过一丝惊艳。
“这是夜明珠。”
无论是在人界还是妖界，夜明珠都是一件分外珍贵的宝物，小小一颗就价值连城，更别提霍止手里这颗差不多有拳头大小的夜明珠，几乎是世间仅有的一枚，散发着柔和而迷人的光晕。
“夜明珠要等到晚上才是最漂亮的时候，“重凛看着霍止惊喜的模样，嘴角微微上扬，“喜欢吗？”
“喜欢。”
“要是放到从前，你可就不会这样说了。”
霍止问，“为何？“
”几千年中你看见过的宝物可是比我多得多，其中完全不乏比夜明珠更加精贵的稀世珍宝，这小小一颗，早就无法让你惊喜了。“
”这是你送我的礼物，比别的所以珍宝都要重要。“
霍止几乎是下意识地说了出来，重凛竖长的瞳孔微微一缩， 他没有料到这句话，更没有料到自己左胸口的一瞬冲动，怪异而陌生。
”是吗？“他轻笑了一声，细长的双眼微微弯起，”我很开心。“
霍止终于后知后觉的明白自己说了些什么，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别开了眼睛，也许以羞恼来说更为确切。
”这份礼物会不会太贵重了......“
”更贵重的还在后面。“重凛的手覆盖在了霍止的手背上，依然是低冷的温度，却舒服的让霍止竟然想紧紧握住。
”我们结契吧。“重凛凑向他的耳边，低声道。
陌生的词汇，却让霍止的心跳在瞬间加快了跳动。
结契——也就是人界中的成亲。两者有着相似的地方，也有着许多不同的地方，成亲是一道礼数，一个仪式，成亲后的两人如果出现了分歧，可以选择离弃后再另寻新欢。但妖界的结契却不一样，这同样是一道仪式，却比成亲要来的更加严谨。结契后的两人不仅是伴侣，更是不能分开的魂侣，不许离弃，不许背叛，这是结契霸道的条约。它的好处是在两人双修时可以获得成倍的功里，坏的却是双方一辈子都不能另寻他人。
妖的一辈子不同于人，百年千年的岁月中，如是决定了这一辈子都愿意对着一个人长相厮守，那便是爱极了那个人。
所以，极少有妖会选择结契。
当重凛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即使霍止忘记了曾经的一切，心底的悸动却是出自身体的本能——他明白这两个字的意思，更明白，说出这句话时重凛的意思。
他深深的望着重凛的双眸，除了表面的那抹温柔，便怎么也窥探不到深处更加隐晦的情绪。他试图走进其中，却被重凛突然按住了后脑，一道轻柔的吻就这样落在了他的额上，转瞬即逝的冰冷，竟后知后觉的渗出了一丝暖意，缓缓流淌进霍止的心底。
“好不好？”重凛又问了一遍。
“......好。”
“你要和那条龙结契？！”银渃瞪大了双眼，“重凛，你疯了吗？！“
“你知不知道结契究竟意味着什么？你爱他吗？你不会是爱上他了吧？之前你不是还说他是你的仇人......”
“闭嘴。“重凛将体内躁动的真气缓缓平息，睁开的眼中蕴含着还没有完全消散下去的杀气，竟生生震的银渃后退了一步，喉中蔓延起淡淡的血腥。
”咳咳......“
”我的真气已经越来越不稳了，“重凛说，”你明白吗？“
银渃深吸了一口气，收起了刚才的失态，”我知道，可那丹药我试练了上百次，全部失败。“
重凛并不意外的沉下了思绪，”到了后期，再多的玄元丹都抑制不住我体内的真气。“
”高品玄元丹也许可以，但这只有最顶级的炼丹师才能练造出来，“银渃自嘲地摇了摇头，”我还是不行。“
”你做的够多了，我也从不指望玄元丹能让我突破最后一层境界。”
“你要与那龙结契，是为了......”
重凛金色的瞳孔中划过一道血光，“只有让他怀上我的孩子，我才能得到龙胎作为药引。”
银渃久久说不出话来，许久，才抱着胳膊往后退了一步，“你的心太狠了。“
”是吗？“
重凛轻笑着反问，情绪没有任何所谓的波动，他的目的从一开始就很明确——利用霍止，得到龙胎。
至于那些甜言蜜语，稀世之宝，霍止想要，他给他便是了，即使对方想要天上的星星，他都可以想尽办法替霍止摘下，无怨无悔。因为他清楚的明白他要从霍止身上得到的可比这多得多，他要的，是霍止的命。
他觉得这很公平，至少对他来说，没有任何坏处，而结契也并不是没有破解之法，只要一方死亡，一切契约都会消除。
一切都像是他下的一盘棋局，他走出了第一步，却已经想好了最后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