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穿越重生>世子夫人想和离>第49章 你的月亮

  十月初二那日, 奉京一连下了三道圣旨,天使快马加鞭,疾走潮州。

  第一道是下给江逾明和杜衡的, 说是此二人赈灾功绩卓著,圣心甚慰, 还特别提到了苦阳一行, 言说归京后一律论功行赏。

  杜衡听完, 故作谦逊地同江逾明道:“往后便劳烦江世子跟我混了。”

  江逾明也是难得开玩笑,接过他的话:“烦请杜大人赐教。”

  因为这话, 杜衡开心了一日。

  第二道圣旨到了太常,一开口便是问责——丰洄等人私收民税、贩卖官粮、施发霉米, 毒害百姓, 种种件件,无不令圣心震怒, 特此涉事官员通通捉拿下狱,以丰洄等为首的官员五日后将于城门斩首示众。

  丰洄还没听完圣旨, 两眼一黑, 直直栽了下去。

  又是一场兵荒马乱。

  最后一道,则说到了潮州州府项伯遗, 虽然赈灾不利,但在查清邹海骏一案上有功,此次便算将功抵过, 圣旨的最后还夹着圣上对项大人勉励,诸如希望项大人能勤勉不退, 克己奉公, 再创佳绩等云云。

  项伯遗领旨谢恩。

  圣旨到的那日, 潮州又下起了雨, 那一日,秋雨如春,连绵小意,像是送别,又像是缓缓归已。

  临行前,江逾明和杜衡去项府,拜见了项伯遗。

  江逾明先施一礼,旧时光整理,欢迎加入我们,历史小说上万部免费看。开口道:“不日,我们便要启程归京,今日特来与项大人拜别。”

  项伯遗带着他们往里进:“此次赈灾,多亏了江大人和杜大人的鼎力相助,潮州才能在这么短的时日内,恢复生机。”

  “分内之事。”江逾明谦虚。

  杜衡却在一旁补了句:“项大人不记着我那一脚便好。”

  项伯遗笑出声来:“杜大人还真是性情中人。”

  “项大人也是真性情。”杜衡附和着夸,“若是项大人还在奉京做官,我们俩说不定也能成为知己好友。”

  项伯遗一听这话,便知二人查过他的底细,笑着摇头:“杜大人有话,便直说吧。”

  “项大人爽快,我也就直言了。”杜衡徐徐道,“当年项大人在朝中位列中书参政,仕途不可谓不平顺,可好端端的,为何忽然要到潮州来,做这一州州府?”

  项伯遗语气悠悠,一副“年轻人这你都不知道”的语气:“地方官比朝官自在啊。”

  “我看如今,项大人也没自在到哪去……”

  项伯遗收起了笑意,别有深意道:“这世间哪有真正自在的地方?你说奉京好,我却觉得奉京不自在,你说潮州不好,但潮州也有自己的自在。”

  江逾明开口:“大人既是追慕自由,宜州、循州、荆州都有大好山河,潮州偏远,水路交通不畅,一朝赴任,便再无自在可言。”

  “……江大人心有答案,又何必问我?”项伯遗直接道,“项某确实是被迫离京。”

  “因为雷家?”

  项伯遗沉默良久:“江大人何意?”

  “四年前,大人向皇上呈递了常敬庐贪墨的罪证,雷大人与常敬庐政见不合,您所作之举,于雷家有益,如今为何又会被雷同追杀?”

  项伯遗看着他,还是忍不住叹:“如今这天下,敢查毒刺案的,也就唯有江大人你了……”

  项伯遗话锋一转:“不过江大人可能误会了,我并非雷家一党,递呈罪证于雷勇而言,其实也无多大益处,他之所以追杀我,是因为我查举了丰洄官粮一事。”

  这一句,直接印证了江逾明先前的猜测——雷家与陈家私下确有勾结。既然雷家是为陈家办事,那便说明是陈家想要项伯遗的命。

  可项伯遗又道:“我与雷家无关,自然也与陈家无关。”

  “既是如此,当初项大人弹劾常敬庐的奏折,又是从何而来?”

  项伯遗没想到他会问这个,踱了几步,忽然道:“……江大人似乎是娶了姜家的大姑娘为妻?”

  江逾明一愣,点头道:“姜大人的长女,确实是在下内子。”

  “……那这事你不妨去问你的老丈人,常敬庐贪墨的罪证便是他给我的。”

  江逾明瞳孔一缩,杜衡也跟着抬了头。

  “上次在苦阳,江大人让人速查邹海骏的身份,这事应当有了结果,至于从前是否还有霉米施粥,导致百姓死亡或是腹痛……”项伯遗说到这,眼底忽然冒出一丝不安来,他思索再三,还是道,“这事你查不到,但本官可以告诉你。”

  “关于霉米一事,丰洄之所以做得这么得心应手,与康乐二十三年,北郡旱灾有关。不过关于这事,知之者甚少,连皇上都不知……”项伯遗深吸了一口气,“当时派到地方的赈灾御史,私与地方官员勾结,用霉米换走了数万石的赈灾粮,霉米发到边郡,死了数千人,只可惜边郡山遥路远,奉京那边竟是一无所知。”

  江逾明听到这话,隐隐有了猜测,却还是问道:“当时到地方都察的是哪位大人?”

  “内阁阁老,陈鹏。”

  江逾明和杜衡对视一眼,堂中一默。

  这事可算得上辛秘,项伯遗是如何得知的?

  江逾明思量着潮州与北郡的距离,又想到项伯遗到潮州已过三年,他忽然问:“项大人之所以到潮州,是不是便是为了查这事?”

  项伯遗没应,但江逾明已经知道答案了。

  两人跟着一惧,如今这世上,谁敢查陈阁老的,便只有皇上了。

  方才项伯遗说,弹劾常敬庐的奏折是姜夷如给的,可姜夷如分明便是因为这份奏折才被迫离京,按照项伯遗的话,姜夷如很可能是故意离京,为什么,为了扳倒常敬庐?

  当时的常敬庐是三元榜首,户部尚书,身份地位盛极一时,也隐隐有了与陈家分庭抗礼之势,可就在这时,偏偏发生了毒刺案。

  常敬庐为何要给皇上下毒?这事不管成与不成,常敬庐都是死路一条,他不知道这是自寻死路吗?

  他知道。

  所以这事定不是常敬庐所为,至少不是他的初心,而且很有可能是陷害,所以江逾明才对调查毒刺案的事耿耿于怀,他原以为这是陈鹏与常敬庐之间的党政,难道不是吗?

  若毒刺案是陷害,姜夷如的那封奏折也极有可能是伪造——可姜夷如为何要陷害常敬庐?他们之间有提携之恩,作何会走到这般境地?江逾明手心一紧,伪造罪证,这可是欺君之罪——

  欺君!

  江逾明忽然想到当初把姜溯推下水那人,这人既知姜家水浅,却偏偏还要行此无意之举,为什么?是提醒也是警告。

  常敬庐倒台后,谁最得意?是陈家,陈家自此在朝中一家独大。

  可只有陈家吗?

  还有皇上。

  从先皇开始,天子权威便一直受到陈家掣肘,后来正闻帝为削弱陈家权势,改立董家女为后,可陈家在朝中的权势依旧只手遮天。就拿先前淑妃的事来说,皇上原是大怒,可陈鹏一跪,太后一劝,皇上还是把陈子酬放,皇上对陈家的忌惮可见一斑。

  可越是忌惮,越想要挣脱束缚。

  皇上曾跟他说过:“每个人张嘴都想吃,可鱼食就这么多,你吃了,他便没了,空张着一张嘴,便是要吃人。”

  自来天子皇权,至尊无二,帝皇权榻,岂容他人酣睡,常敬庐在寒门子弟中颇得人心,国子监中均以常敬庐马首是瞻,常敬庐看着不敌陈鹏权势滔天,却也有民心所向,比权势更可怕的,便是民心,皇上是在忌惮常敬庐吗?

  不管是与不是,常敬庐威胁皇权的可能确实存在,再大胆的猜,皇上很可能发现了常敬庐的野心——皇上已经容忍了一个陈家,怎可能纵然另一个陈家诞生?

  先是常敬庐,后是陈家,皇上是在逐个击破吗?

  江逾明把目光重新落到项伯遗身上,按理说项伯遗查到陈鹏之事应当是在潮州的旱情开始之前,可如今已经十月,奉京为何没有风声?

  因为项伯遗知道,这个消息传不到奉京。

  可今日,他为何又说了?

  江逾明回过神来,问道:“项大人因为雷同在潮州之事,避而不出,如今怎么回来了?”

  项伯遗淡笑:“皇上圣旨驾到,我虽不至于有功,但也算无过,这可是我的乌纱帽啊,而且你们不是要走了吗?相逢即是缘,我来送一送。”

  江逾明觉得项伯遗这笑里带了几分凉意,忍不住皱眉:“我们走后,大人当如何?”

  “何来这般疑问?”项伯遗呵呵笑起来,“皇上让我勤勉不退,我自是得兢兢业业为潮州奔忙。”

  项伯遗将众人送到门口:“至于两位大人……”

  “往后,便祝诸位前程似锦了。”

  次日,江逾明坐上了回京的马车,明明是返程的路,可他却难得不安,他掀开车帘,看到外头旌旗飘飘,潮州的云遏清白如雪,可一晃眼,却又不见了——

  晨起的云阳落进窗牖,光照在项伯遗的身上,他胸腹插着一把匕首,人已经凉透了。

  ***

  归京路远,江逾明他们一路南下,中途在循州歇了一日。

  杜衡坐了几日的马车,骨头都要散了,今日总算是有机会走动了,他伸着懒腰下来,发现今日有太阳,跟在江逾明身后晒得懒洋洋的:“你上回来此地,该是两年前吧?”

  江逾明看着循州的太阳,也觉得时间过得很快。

  “那时你刚来都察院,便立了这么大功,不知道羡煞了多少辛苦熬资历的老人。”杜衡悠悠说完,见江逾明不应,说他,“你这几日心事颇深啊,快回家了也不见高兴……”

  “没有不高兴。”

  杜衡知道江逾明是在想那日与项伯遗的对谈:“我近来左思右想,依旧觉得奇怪,皇上为了不娶陈家女,改娶董家女做皇后,这不是明明白白想扶持董家与陈家抗衡吗?可他又应承你到循州来查董恩明贩私盐,皇上到底是怎么想的?”

  江逾明淡淡道:“都说皇上娶董家女是为了扶持董家与陈家抗衡,可这是皇上说吗?”

  “……不是。”皇上怎可能说这种话?圣心全靠猜,猜得准了,平步青云,猜得不准,便是一步深渊。

  “先不说当年的毒刺案,便是最近发生的几件,不论是淑妃,还是茶场,再到如今的潮州,其实都是皇上与陈家的博弈,虽然各有胜负,但不难看出皇上想削弱或者铲除陈家的心。”

  “这样一个皇上,他会扶持一个董家出来与陈家抗衡吗?他不会,因为先帝就是这样,皇上不想走先帝的老路,所以董家势必不能成为下一个陈家,皇上不想再受掣肘。”

  杜衡恍然:“如今丰洄出了事,朝局还不知会变成如何,一个月不上朝,目下倒是多了几分期待。”

  江逾明没答这话。

  杜衡也没再说,一直跟在江逾明后边走,直到越走越远,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问:“这是要去哪?”

  “循州有个首饰铺子很是出名。”

  “你怎么知道?”

  “我来过。”

  “两年前?不对,你买首饰做什么?”杜衡脑子一动,调侃道,“江大人现在确实不一样了,家有娇妻,出门在外也时时惦记……不过两年前,你家小娘子还没进门吧,那时你买首饰作甚?”

  他的问题太多,江逾明懒得答,直接进了那家首饰铺子。

  店小二见两位客人穿得名贵,连忙殷切上前,问二位公子想要买些什么。

  江逾明便同他说:“要些红色的首饰。”

  店小二一愣,还没听过这种要法,但有钱便是爷,他得了令,给江逾明上了好些红色玛瑙的耳坠子和红玉项链。

  杜衡在一旁给自家夫人挑青玉簪子,转头见江逾明买的东西,便道:“虽是好看,但无用。”

  江逾明看了他一眼。

  他凑过来,指了指那把梳子:“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①。你直接一点嘛。”

  江逾明也没犹豫,转头和店小二说:“这个梳子和方才的那些,全都包起来。”

  杜衡欢呼一声:“江老板大气!”

  ***

  奉京城,长安街上。

  姜辞陪江素卿出门买首饰。

  “你萧大哥给你送的首饰还不够多?”姜辞站在一旁,看江素卿挑了不少,还样样名贵。

  “不是给我自己挑的,是想送给萧夫人。”

  姜辞语气悠悠,露出恍然的神色:“还没进门,就想着讨好未来婆婆了?”

  江素卿的脸倏然一红,小声道:“堂嫂别乱说。”

  姜辞笑着摇头,没再继续说,也给萧夫人挑首饰,上次诗会,萧夫人替她解围,她还没来得及道谢呢。

  两人买好东西,从铺子里出来,一抬头看到斜对面的街道上,六七个陈家的家仆围在一个花灯铺子前,各个面神恶煞地同那小商贩说话。

  陈家在奉京风评不好,就算是家仆,也无人敢招惹,如今左右的人看着小商贩被欺负,也没人敢上前出手相救。不过还在那几个人也没做什么,只是说了几句话,便骂骂咧咧地走了,走了时候,还顺手砸了几个花灯。

  那群人一散,旁侧与这小商贩交好的人连忙围上去打听。

  小商贩诉苦道:“我就是个卖花灯的,连陈公子的面都见不到,哪可能得罪陈公子啊……”

  “……谁说不是,只当是今日倒霉吧。”

  “问了什么?好像是问修远侯府江世子的事。”

  “我哪认识什么世子啊……”

  “……”

  姜辞对江逾明的名字很敏感,这会儿听到小商贩提起,不由想到之前她把陈子酬得罪了的事,怕不是给江逾明添麻烦了吧……

  江素卿看了姜辞一眼,说道:“想知道陈家人找堂兄是什么事,不妨把那商贩带来问一问。”

  姜辞也这般觉得,叫云凛把那商贩带到了一家小茶馆。

  小商贩一进门便战战兢兢的,先是被陈子酬的人恐吓了,目下又来了个大户人家的夫人和小姐,他今日可真是祸不单行。

  他一进门,姜辞便直接道:“方才那些人问你什么了?”

  小商贩擦了一把额上的汗:“回夫人话,没问什么,就是跟小的打听一年前花灯节的事。”

  “花灯节?”

  “您可知道江逾明?就是修远侯府的江世子?”

  姜辞:“……”

  我可太知道了。

  小商贩见夫人脸色不好看,也没卖关子,直接说了:“陈家的人跟小的打听江世子的传闻,问我去年端午,江世子和林家小姐的事。”

  闻言,江素卿一愣,不想这人竟是一年前给她堂兄和林婉仪卖花灯的人,她隐隐记得有传言说,堂兄给林姑娘买了一条街的花灯……她这般想着,偷偷看了一眼姜辞。

  姜辞脸色不变,问他:“江世子和林小姐有什么事?”

  这事小商贩说得痛快:“也没什么事,就是林家小姐想买花灯,但江世子没钱,当时场面闹得很尴尬,后来还是林家的下人匆匆把银钱送来,才把这花灯买下的,要不是那个送钱嬷嬷,那生意我险些就做不成了……”

  那人越说越偏,惹得江素卿咳了一声。

  小商贩立马回神:“后来第二日,那个林小姐又来寻我,说是让我同旁人说,江世子给她买花灯,还说江世子爱慕她……”

  姜辞脸色一下就黑了,她竟没想到,当初盛极一时的桃色绯闻竟是这般传出去的,林婉仪怎么这么会白日做梦。

  小商贩见这夫人脸色很差,忙道:“小的就是见钱眼开!小人该死!小人不该造谣!”

  姜辞也不知该如何说自己现在的心情:“你可知江逾明在都察院为官,这事闹大了,会影响他的声名?”

  “小人知错了,小人真的知错了。”

  江素卿也是气不打一处来,她这么好的堂嫂因着这事被人说了这般久的闲话,结果竟是那个林婉仪从中捣鬼:“她叫你这般造谣,你就说吗!”

  小商贩差点跪下了,连声道:“小人知错了,小人罪该万死!”

  姜辞按着额角,那里突突的疼,心里多了个主意:“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您说您说。”

  “既然这林家小姐这么喜欢让人帮忙说胡话,那你就帮她多说些好了。”姜辞面色是难得的寒,“其实这林家小姐早有心上人了。”

  这小商贩一看便是老说闲话的,听到姜辞话说一半,忙追问:“是谁?”

  姜辞的手在桌案上画了个圈,像是选人一样:“陈家二公子,陈子酬。”

  小商贩面上露出大悟的神色——难怪今日陈家会派人来寻他,想来这林姑娘对陈公子有意,陈公子也对林姑娘有心,这是郎情妾意,打听林姑娘旧爱来了!

  那商贩走后,江素卿看姜辞脸色不好,抚着姜辞的手背宽慰道:“这林婉仪还真是心机颇深,若不是嫂嫂一直相信堂兄,只怕就让那林婉仪得逞了,我可不想要那样的女子做我嫂嫂,我还是喜欢姜辞姐做我的堂嫂。”

  姜辞一怔,这话何其的耳熟,前世江娴便一直在她跟前说,想要婉仪表姐做她嫂嫂,可如今素卿却同她说,想让她做嫂嫂——

  姜辞语气呐呐:“你如何知我信他?”

  “以堂嫂这般的性子,若是不信堂兄,便不会嫁进门了,而且堂嫂和堂兄这般恩爱,简直是神仙眷侣……”江素卿语气里都藏着欢喜,“不过这事说起来,也有堂兄的责任,如今堂兄不在,素卿便先替堂兄同堂嫂说声对不起,再同堂嫂说一句谢谢。”江素卿音落,对着姜辞行了两个礼。

  姜辞连忙扶她,心里却是喃喃,原来她是信江逾明的吗?

  这头,姜辞刚做完坏事,和江素卿回了侯府,另一头沅叔便一脸喜气地进了琇莹院的院门:“世子夫人,世子赈灾有功,一切顺利,现下已经启程了!”

  姜辞倏然一愣,江逾明竟是要回来了。

  这段时间,她日日都很忙,不是忙着中馈之事,便是忙府里两位妹妹的婚事,小春茶的生意上了正轨,姜辞隔三岔五地还去家里看望大嫂,大嫂的身子快四个月了,有些显怀了。

  姜辞一直把自己过得很忙,似乎这么一忙,便可以不去想江逾明,不去想他不在。

  可是如今,陡然听到他回来的消息,姜辞的第一反应不是开心,而是有些不知所措,有个词怎么说?近乡情怯,她是人近情怯。

  这日,姜辞用晚膳时,没什么胃口,但还是一下吃出了这是荆州菜,问厨娘:“今日怎么有两道荆州菜?”

  厨娘道:“是从杜府过来的荆州厨子,原本说好去月就来,不想恰好撞上家中娘子生产,这一耽搁,便到了现在……”

  其实厨娘后面说什么,姜辞都没听到了,听到这人是从杜府来的,便知是江逾明寻来的。

  江逾明啊,江逾明……

  姜辞夜里睡觉前,把江逾明写给她的两封信翻出来,目光落在“念你”两个字上久久出神——江逾明没收到她的荷包,不知道她的心意,前头端午花灯那事,也与他无关,若是没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他们其实就是这天底下最普通的夫妻。

  姜辞把手盖在眼睛上,那可怎么办呢,江逾明都答应跟和离了,舍不得也没用,人家就想要个温温顺顺的小娘子,瞧瞧你做的那些事?你的月亮都被你赶跑了。

  这夜姜辞心事重重,没能睡好,第二日精神也不好,离江逾明回来的日子越近,她便越是心忧,以至于江逾明要进奉京城的那日,姜辞出了门。

  她约了虞婉到小春茶见面,还让虞婉教她做糕点。

  虞婉没想到今日姜辞会出门,因为连她都知道今日赈灾史要回京,她疑惑地问:“今日江世子回京,小姜姐不在家中等世子吗?”

  姜辞顾着手里的糕点,随口道:“他要下午才能到奉京,到了奉京还要进宫述职,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家呢。”

  姜辞说完,又怕虞婉觉得她不近人情,补了句:“我做些糕点,等晚上他回府,便能吃到了。”

  虞婉一听这话,教得更上心了。虞婉认真,姜辞也认真,把江逾明从脑子里赶出去。

  这一忙,时间过得很快,一转眼便到了下午,姜辞看天色,心里估摸着江逾明怕是要回去了,又着急忙慌地要走。

  不想刚出茶楼,便见侯府的马车停在了小春茶外——长笺站在马车旁,江逾明背对着她,与他讲话。

  姜辞一愣,还没来得及开口,便听到长笺喜出望外的声音:“世子,夫人出来了。”

  江逾明转了过来,如今十月风高,一身深红色的朝服站在阶下,很静的看着她,他好像有些不一样了,神情是比一月前的更坚毅,但好像还是一如从前,温润清朗,皎皎如月。

  姜辞提着篮子,面上的慌张还没来得及收,就这么无措地看着他:“……怎么过来了?”

  长笺想说世子奔波了一日,觉得有些饿了,所以顺道过来买些吃的。

  下一秒,就听江逾明道:“来接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