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谨韶盯着他看了半晌, 完全猜不透对方的心思,只得直接开口问:“怎么样, 你去吗?”

  季时年浅酌一口咖啡,淡淡说了句:“再看吧。”

  “别啊,去不去你给个准话”,俞谨韶显得有点为难,他们是从小玩到大的朋友, 那俩人当年又是那种关系, 按理来说,顾言结婚, 季时年去了也是尴尬,不过徒增伤害罢了!可是那边顾言却又反复求自己, 让自己一定要帮他将季时年请过去,这“再看吧”是去还是不去啊?如果我说你去, 到时候你没去,那边我怎么交代,如果你说不去, 到时候突然又去了,那不是惊吓吗?

  “那你说我该不该去呢?”正在他纠结的时候,季时年突然说。

  “……你们俩的事儿,”俞谨韶想想就头大, “这叫什么事儿呢……要不你别去了,毕竟他们家长辈肯定是不待见你,顾言那小子别看平时文文静静的, 发起疯来比谁都狠,别到时候婚宴搞砸了,那种场面,来的全都是有头有脸的人,闹大了可不是什么好事。”

  “我去。”

  “什么?”俞谨韶一愣,“你说你去?”

  季时年站起身往办公桌走去,俞谨韶看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想说的话终究是咽了下去:“那行吧,也算是做个彻彻底底的了结。”

  季时年淡漠道:“十年前就结了。”

  俞谨韶:“……”十年前就结了那你作茧自缚的单了这么多年算什么?

  三月十号,宜嫁娶、订盟、采纳、祭祀、祈福、出行、修造、动土、上梁、立碑……忌开市、交易、合账、安葬。

  时代虽然进步了,但是烟城很多民风民俗还是非常的重视,三月十号是个适合嫁娶的好日子,这天天气晴朗,堪称风和日丽,一连几天的阴雨之后,难得的放了晴。顾言的婚礼办在烟城繁华地段的五星级酒店,包下了整整一层的宴会厅,季时年很准时的去了,而且去的低调,他让秦煜封陪他去的。

  他们到的时候,顾言就站在门口,他的身上穿着裁剪精致的定制西装,有客人打招呼的时候,他会微微笑一下和对方握手,却在看到季时年的时候,他脸上的笑容一瞬间凝固了,继而低低喊了一声:“阿年。”

  他在门口站了很长时间,其实是为了等季时年,可是终于等到了,却千言万语都哽在了喉头,一时不知该说哪句好。

  季时年这次没计较他的称呼,他点了点头,说了句:“恭喜。”

  顾言张了张嘴,这时候顾老夫人从里面出来了,面上欢喜的笑容在看到季时年的时候一下子风吹云散,脱口而出道:“你来干什么,这里不欢迎你。”

  “妈——”顾言一把拉住自己差点冲上去的母亲,说道,“是我请他来的。”

  顾夫人狠狠瞪了儿子一眼,眼中含着恨铁不成钢的意味,考虑到今天的场合,忍了忍终究没说什么,只拽着自己的儿子往里面走,一边走一边压低了声音说道:“你请他来想干什么,我说儿子你都二十七了,爸妈给你找的这门婚事多好啊,而且沁沁从小就喜欢你,你可别再闹了,妈妈就你这一个儿子,我们年纪大了,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说着说着竟哽咽起来。

  顾言一路沉默着任由顾夫人拉着自己往前走,空着的右手忍不住紧握成拳。

  秦煜封见这场面,莫约能明白个几分,只是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好,最后他伸手拍了拍季时年的肩膀,季时年感觉到肩上的温度,回头去看,对方眼中的担心仿佛一剂镇定的灵药,让他混乱的思绪变得沉定了不少

  婚礼仪式上,顾言的父亲上台发言,之后主婚人念了一大段的祝婚辞,顾言面上已经恢复了正常,当主婚人问他:“顾言先生,你愿意娶窦沁小姐为妻吗?无论将来是富有还是贫穷,无论环境是好是坏,是健康是疾病,你都愿意照顾她,和她携手共度一生吗?”

  顾言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场下的季时年,他看见那人正侧着头和旁边高大俊挺的男子说话,不知提到了什么高兴的事情,唇边竟然勾出一个浅淡的笑来,他愣了一下,心中爬上酸疼的感觉,那酸疼仿佛一股带着剧.毒的液体,倾洒在心中那名为执念的种子上,开出了嫉妒和幽怨的花。

  “顾言先生,你愿意娶窦沁小姐为妻吗?”主婚人见他愣神,又问了一遍,顾言被拉回思绪,他吸了一口气,说道:“我愿意。”短短的三个字,仿佛重逾千金。

  主婚人接着又问向女方道:“窦沁小姐,你愿意嫁给顾言先生吗?无论是富有还是贫穷,是健康是疾病,是成功或是失败,你都愿意支持他、爱护他、与他同甘共苦、携手共建美满的家庭,携手到老吗?”

  娇美的新娘面上带着一点羞怯,她点了点头,坚定的道:“我愿意。”

  台下顿时掌声雷动,司仪用铺着红绸的托盘捧着戒指端上来,两人在满堂的祝福下交换了戒指,秦煜封被这热闹喜庆的场面感染,心情也跟着愉悦起来,下意识随着客人们鼓掌,视线扫到旁边一动不动、面无表情站在他身边的季时年,面上的笑意却一下子凝固了,他问道:“你……怎么了?”

  “没什么。”季时年淡淡道。

  来之前,他以为自己可能会难受甚至失控,可是没有,看着自己曾经倾心喜欢过的人和别的女人山盟海誓、步入婚姻的殿堂,除了淡淡的寂寥和闷涩,再没有多余的感情了,呵……果然时间是个神奇的家伙啊,时间一长了,没有什么东西是抹不去的!

  婚礼仪式结束后,众人移步到宴会厅用午饭,季时年和秦煜封找了张偏角落的桌子坐下,不时有人上来给季时年敬酒,但是并没有人敢狠劝,都是说着先干为敬的话然后自己喝了酒离开。

  秦煜封安静的拿了筷子吃饭,见季时年不怎么动,就夹了他喜欢的菜放到对方碗中,季时年看他一眼,默默夹起来吃掉了,然后秦煜封听见他说:“我和他认识很多年,我们曾经在一起过,但一切都过去了。”

  秦煜封显然没想到季时年会和自己说这些,他以为那是他心中旁人不能触碰的禁忌,毕竟自从收到请柬之后,这些天他就变得愈发沉默,还时常的脾气不好……一愣之后,秦煜封端起桌上的酒杯喝了一口酒,却不知道要说什么,他想了想,伸手在桌子底下握住了对方的手,季时年没有挣扎,任由他温厚的手掌握着自己。

  “你俩在这儿啊!”突然一个声音说,秦煜封抬头去看,就见俞谨韶从人群中走过来,于是他招呼道,“俞兄。”

  俞谨韶回来也有近半年了,他和季时年既是老朋友又是合作伙伴,免不了要时常见面,这期间就和秦煜封熟悉了,当初他们第一次在会所见面,秦煜封的义气和胆识就让他欣赏,加上之后的相处中,愈发觉得他不错,人品能力都没话说,于是也就接受了两人的关系,季时年身边能有个真心对他好的人陪着,这让他由衷觉得高兴。

  “咱俩干一个,”俞谨韶伸手举了举杯,凑到秦煜封的面前,想到他上次醉酒的样子,又补充一句,“你要是不能喝,意思意思就行了!”

  秦煜逢封和他碰了一下就杯,然后喝了一口,酒宴上准备的是红酒,酒精度没那么高,秦煜封虽然酒量不怎么样,却也是能喝一些的。

  俞谨韶在秦煜封身边坐下,伸手夹了一筷子菜丢到嘴里,过一会儿突然问道:“你和杨北不是亲兄弟吧?”

  秦煜封一愣,有点惊讶道:“你认识小北?”

  俞谨韶点点头,又接着问:“你们关系很好吗?他经常提起你呢。”

  “是吗?”秦煜封笑了笑,“我和小北认识有半年多了,他人很好呢,俞先生和他是工作上的朋友吗?他年纪小,劳烦你照顾些。”

  “那是肯定的,你和小年的弟弟就是我的弟弟。”他说着想起上次在酒店门口被醉酒的杨北拦住车子的事情,那天他开着车,突然有个喝醉的人被几个人追着冲上了街道,他还差点将人给撞了,下车一看才发现是熟人,杨北那时候醉的厉害,神志都有些不清楚了,却固执的双手死死的拽住自己的袖子,央求自己带他离开,说什么自己不能落在他们手里,不然就完了……呵,那小子,还真是个能招麻烦的体制啊!

  ……

  酒宴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季时年去了趟洗手间,在隔间里冲水的时候,突然听见敲门声,他以为是秦煜封跟了过来,于是伸手开门:“怎么……”话到一半他突然顿住了,因为站在门口的不是秦煜封,而是顾言。

  顾言将他往隔间里面推,然后自己也侧身闪了进去,他关上隔间的门,回身看向季时年,说:“阿年,我们谈谈。”

  “在这谈?”季时年扫他一眼,“你要说什么?”

  顾言突然伸手一把抱住他的腰,季时年身体僵了一下,继而伸手狠狠的推开他,沉声道:“我说顾言你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