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三月, 林氏终于是度过那个坎儿,活了下来。只可惜双胞胎女儿中,有一个因为天生不足早夭了, 林氏难过了好一段时间, 还是振作了起来。而府中也在紧锣密鼓地开始准备祝棠的婚事。

  只是婚事的当事人祝棠并不知情,她还在林氏那里逗小孩子:“唉唉唉,嫂子你看, 她在对我笑,嘿嘿,好可爱啊。”

  林氏已经能下地了, 只是不能多走, 她坐在一旁看着摇篮里的女儿,也忍不住露出甜蜜的笑容:“你若是喜欢,以后自己也生一个。”

  “那可不一样, 我侄女这么可爱是因为你和我大哥生的好,我还不知道我生出来的会是什么样呢。”祝棠嘟了嘟嘴, 将小宝宝往嘴里塞的手轻轻□□。

  林氏轻轻擦掉女儿脸边的口水:“你生的也好看, 而且你未来夫君也不差。”

  祝棠想了想祝柳的模样, 确实, 三哥长得不是那种特别好看的,但就特别端正清爽,她小声嘀咕了句:“如果长得像他就好了。”

  “你不是不喜欢林公子吗?怎么又希望孩子像他了?”林氏轻笑。

  林公子?她撇了撇嘴,赶紧跳过了这个话题:“可我又怕生孩子, 感觉很痛,嫂子你不知道, 我当时在外面听到你的声音, 我都感觉自己要痛死过去了。”

  “你呀。”林氏笑着轻点她一下, “自古以来生孩都是过鬼门关,但嫁人了哪有能不生孩子的呢,你不生,那你夫君自然只能叫别人来生了,你可愿意?”

  祝棠的脸垮了下来,三哥不会这样的,而且如果是三哥的话...她想了想,要一个孩子也不是不可以。

  林氏见她不开心,温声劝解道:“林家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家,但通房这些总还是有的,我那几个叔伯也没见房中只有一个正妻,谁不是左拥右抱,你若这时便介意了,等出嫁了该怎么办?”

  “我...”祝棠撇开眼,她才不会嫁去林家。

  “也没几日了,这事儿本是由母亲来做的,只是母亲早亡,长嫂为母,我提前与你将将也无妨。”林氏说着,撑着把手起身,从箱中翻出了个什么东西交到她手上,“都是要经历的,莫害羞。”

  祝棠接过那本册子,不仅不害羞,反而十分兴奋,只是当着林氏的面,她还是象征性的脸红了一下,腼腆道:“我知道了,嫂子。”

  兴奋完后,她忽然反应过来,也没几日了?这是什么意思?“嫂子,什么是没几日了?”

  “你不知道吗?昨日林霍上门来提亲了,这事儿算是已经说定了,听闻日子暂且定在五月。”

  祝棠听着她声音,感觉眼前一黑,忙揣好小册子,往外跑去。她要结婚,为什么她这个当事人不知道啊?现下也不指望与祖母理论什么了,她还是赶紧跑路吧!

  她一路朝自己的院子跑去,一进门就开始收拾东西,收拾着收拾着觉得是不是带太多了,又将衣裳什么的都塞了回去,只往包袱里放了些银子还有值钱的首饰。

  小喜一进门就看见她把屋子弄得乱糟糟的,连忙问:“小姐,您这是做什么呢?”

  祝棠手上不停,喘着气道:“你快也收拾,我们马上离开祝府。”

  “离开祝府,这是要去哪儿?”小喜惊了一下,在旁边帮她收拾。

  “跑路!祖母已经趁我不注意把我亲事给定好了,可是我根本不想嫁给林霍,现在只能跑路了。”她系好包袱,左看右看,巡视还有没有遗忘的东西,“三哥给我找了个地方,说我要是迫不得已可以逃去那里。”

  小喜住了手:“三少爷要您逃婚?”

  “不是他让我逃婚,是我自己要逃。”祝棠背起包袱,往门外走去,“常庆常庆!”

  她刚喊完,一个穿着黑色衣裳的侍卫从梁上跳了下来:“小姐,有何事吩咐?”

  “走走走,我们现在去那个庄子。”她推了他几下,继续往外去。

  常庆自然是没有意见,公子早和他吩咐了,若四小姐想走,自己要随时准备着,他检查了下腰间的匕首,跟着往外走去。

  然而小喜却突然拦了上来:“小姐,你不能去。”

  祝棠怔了一下:“为什么。”

  小喜左右看了一下,拉着祝棠又进了屋子,关上房门,低声道:“小姐,不论您与三少爷到了哪一步了,也轻易跑不得啊。您想想您又没有户籍,若真去了三少爷的别院,来日三少爷若是欺负了您,您连说理的地方都没有啊。”

  “三哥他不会这样对我的。”祝棠坚定道。

  “小姐!”小喜跪在了地上,“奴婢早想说了,三少爷他不管不顾登堂入室,可想过这事传出去会对小姐您名声有碍?他成日里对您动手动脚,一看便不是什么正经人,说不定便是那些常年流连于烟火场所的男子,否则怎么会如此轻佻?”

  祝棠看了她一眼,心中有些忧伤,却还是道:“是我先对三哥动手动脚的,不怪他。”

  “即便三少爷是真心对您,可谁能保证以后呢,您与他本就不被世俗所容,这回还要与他私奔...更何况这算哪门子私奔,他还是那个锦衣玉食的三少爷,而您却再也不是四小姐了。”

  小喜见她不说话,又加了把火:“您可想过,他会明媒正娶您吗?还是家中娶一房正妻,纳三五个美妾,让您一个人住在外头的庄子里,或许他头开始还会去看您,可到年华不再之时,您难道要一个人老死在庄子里吗?”

  “我...”祝棠垂下眼,手中捏着帕子,眼泪一滴一滴往下掉。

  小喜见劝说有效果,跪近几步,轻轻抓住她的裙子:“小姐若真不喜欢林公子,可以去以命相逼,老夫人心疼小姐,定不会叫小姐您出事,可若真去了三少爷庄子里,您以后可就是连籍书也没有的流民了啊。

  人心易变,今日说着喜爱您的人,明日若遇到了更漂亮的,熟知他不会变心呢?”

  祝棠皱着脸,哭得眼睛与嘴唇都有些红肿,她不是不知道这个道理,她也知道自己有可能是在飞蛾扑火,可三哥是她心中唯一的慰藉,她不愿意被这个世界同化,只有三哥思想开明一些,能与他说上几句心里话。

  她缓缓跪坐在地上,满脸是泪的看着小喜:“小喜,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也承认你说的有道理,可是我这辈子只想跟三哥在一起,不论今后是何结果,我自己选的路,我会自己承担。”

  “小姐!”

  “我想起来了,你的卖身契不在我手中,你还是不要和我一起走,若是祖母问起来,你就说你不知道我去哪儿了。”她站起身来,向她鞠躬,“对不起,小喜,可能会连累你了,但我真的非三哥不可。”

  她说罢头也不回地往外冲了出去,跳上常庆已经牵来的马车,她坐在车厢里轻声道:“你出门时,与守门的说我是约林公子一起出去游玩的。”

  “属下明白。”常庆抽打马背往前去。

  马车轮子缓缓滚动,祝棠靠在马车上回想小喜说的话。

  或许如小喜所说,祝柳以后会娶妻纳妾,而她会独自垂泪孤独终老,但她已经被迷惑了心智了,只想与他在一起,即使前方是悬崖峭壁,即使她是清醒的,也会毫不犹豫地跳下去。

  经过侧门,守门的人听常庆说祝棠是与林公子出去见面,便将人放了出去。

  她挑开车帘回头看向祝府的院墙,轻轻叹了口气,心中默默道,对不起祖母,对不起嫂子,她不想只做一个提线木偶。

  她心中有些难受,放下车帘的那一刻,马车路过祝府正门,她瞧见林霍的马车停在那儿,她瞳孔一缩,连忙朝外吩咐:“常庆,走快些。”

  常庆虽不知缘由,却仍旧策马加速。

  马车一路走,她一路看向窗外,心中焦急万分,眼见前方城门越来越近,她才微微松了口气,靠在了马车上,等待出城门。

  今日城门前排队的人格外多,马车到了城门还得排队,祝棠前后看了一眼,总觉得预感不妙,她稍稍推开一点车门:“是不是人过得快一些?”

  常庆看了一眼:“是的。”

  祝棠想了想,推开车门欲往外跳:“那我下车从那边先出去。”

  “怕是会有危险,小姐您还是与马车一起出吧。”常庆不敢放她一个人外头走,若是出了什么事,公子还不砍了他。

  祝棠皱了皱:“可是我怕他们会追上来。你要是不放心,我出了城门不往前走,就在门口等你。”

  “也好,那您当心。”

  祝棠点点头,跳下车往排人的队伍走去,不一会儿便跟着晃晃悠悠的人群走了出去。她走到城门外才觉得心里踏实了些,站在城门口等着马车出来。

  等了一会儿,终于到了自家马车被盘查完,她赶紧朝常庆招招手:“常庆,我在这儿。”

  “棠棠这是去哪儿?”

  祝棠被熟悉的声音惊了一下,一回首见是祝枕站在城门内,她二话不说,连忙爬上马车往前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