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家在海城的地位说一不二,这就导致每每都是杜风朗的怂恿,最后“出名”的却是季路言,但季路言还是愿意跟杜风朗混在一起,在季路言眼里,杜风朗很有“道义”,至少他的成长轨迹中,杜风朗还从未缺席过,就像是块狗皮膏药似的,久而久之季路言也习惯了。

  杜风朗这人还特别“奶”,除了爱粘人,长得更是奶气。小圆脸尖下巴是美人脸的整容范本,唇红齿白,连嘴巴都是樱桃小口一点点,一双眼尾上挑的狐狸眼大而水润,因着瞳仁颜色较浅,眼里总像是包着泪,一双狐狸眼非但没有妩媚或精明,反倒是显得楚楚可怜,像只随时都在被人欺负的小奶包。但就是这样一个“奶包,”却是一只不折不扣的“奶黄包”——掰开了一看,内里都是黄汤儿!然而这人表面太有迷惑性,男友人愿意让着点他,估计是觉得这人不存在任何威胁,而女人们大概天生带着母性的怜爱善良,很容易遭了这奶黄包的道。

  总之,若是杜风朗愿意男扮女装,那绝对是和季路言能并称海城“并蒂莲”了,只可惜这哥们儿自认为笔直,就是装起可怜撒起娇来,一时之间也不会让人产生娘炮等联想,这其中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没人相信他已经三十岁。若不是一身笔挺的行头衬着,说他十八九都不为过。

  是个奇人。

  这个奇人这辈子干的最出格的事情,就是喝酒喝大了,季路言说什么他做什么,头脑一热就亲了个男人——赵喻飞。

  那年,杜风朗21,赵喻飞25。那年,赵喻飞看起来像是三十岁熟透了的男人,杜风朗比现看起来还像十八/九,说十五六也不算太夸张。那时他的打扮很是青葱岁月。于是穿着宽大的T恤衫,破洞的牛仔裤,喝大了的杜风朗叫了赵喻飞一声——“叔”。

  杜风朗常年粘着季路言,但在遥遥见过一次季路言的表哥后,他莫名觉得“危险”,听说季路言的表哥来家里了,他就是再孤单寂寞也不会去找季路言愉快玩耍;若是季路言要去他大姨家,任他再三邀请,杜风朗也不会尾巴似的跟着去。

  在那次“出格”之前,杜风朗总共见过赵喻飞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且都是隔着八丈远。

  杜风朗的记性很差,季路言学习不行的时候,还能和“大智若愚”打个擦边球,他则是凭着实力吊车尾,是以他亲过谁根本不记得,这世界上大概除了季家和杜家,其余的他都记不住——不是脸盲症,就是字面意思的记不住。

  杜风朗偶尔会做一个梦,醒来就全不记得了,只是每回都让他怕到不行,幸好,做“噩梦”的机会少之又少。有一回实在忍不住,梦醒时分他拉着季路言就非要去昆仑山“探险”。为什么要去,去做什么他一概不知,就是莫名有个声音一直在催促他“回去”。只可惜他恐飞,好不容易坐了回绿皮车,还跑反了方向,最后只好不了了之。反正他挨着季路言就会通体舒泰,别说做噩梦,就是发烧感冒都不曾有过,哪怕不幸得了,找季路言打个通宵麻将都能好,他爹计划好的暴力教育都能搁浅,甚至随手买个彩票都能中奖。杜风朗想过,要不是他绝对不能接受找个男人,怕都不知道要和季路言求婚多少次了,这人简直就是个居家旅行、驱邪避害的宝藏嘛。

  但是季路言要收心了,对象还是个男人!这一点杜风朗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后来想想,辛亏季路言找了个男人,不然他以后用什么理由去蹭季路言的好处?现在这样的安排简直就是老天爷在照顾他,杜风朗心想,晚上那两口子房门一关爱咋地咋地,白天他们可以三人行就成,反正他认了路露做干妈,那以后他们就是名正言顺的一家人。

  杜风朗觉得,这事儿最占便宜的还是季路言,季家“兄弟”三人,长子季路言左手兄弟,右手媳妇儿,就快赶上帝舜娥皇女英的待遇了。

  没想到,季路言这次来真的!居然和苏河洲在青/天白日、众目睽睽之下高调认爱了!!!还去买了戒指,这让杜风朗有些羡慕,但他前一晚又做了那个关于要回昆仑山的梦,这一次,他还梦到了赵喻飞,不知为何,赵喻飞加昆仑山,就跟螃蟹配柿子等于砒/霜一般,这食物相克的小道消息到底是不是谣言,杜风朗不得而知,但他确实像吃了二斤砒/霜——杜风朗几乎是心脏都被撕扯碎了,连骨头缝都是冰冷的痛苦和刺痛的恐惧。

  他想要找季路言说说这事,说起来,他已经有很多年没听过季路言提起他表哥的事情了。只可惜,半路杀出个莎莎,后面又来了个苏河洲,再加上季路言拉着他保护他的时候,杜风朗再次感受到了季路言强大的超自然主义力量——噩梦是什么,他在心有余悸什么,他今天为什么要把季路言约出来看他撒狗粮……种种事情,杜风朗忘了个一干二净。

  说起超自然主义力量,杜风朗从小到大都有一个特殊技能,不知到能不能也归结到“超自然”的范畴。杜风朗特别有动物缘,到了什么程度呢?他上一趟野生动物园,别人是去看动物的,但那些动物却像是专门在等他,一见杜风朗便亦步亦趋地跟着,就差载歌载舞夹道欢迎了,梅花鹿跟着杜风朗走到了狮虎山,双方都能相亲相爱如一家,就差当着他面上演一出“爱的抱抱”。

  只要他开口,甭管是天上飞的还是海里游的,无论是国产的还是进口的,那些个“生猛海鲜”、“家禽家畜”都能给他表演几场,就跟它们是马戏团的台柱子似的。

  听说季路言和苏河洲已经领了证,连孩子都有了。这男人果然都是大猪蹄子,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小日子一过,他这个兄弟就成了夏天里的皮大衣,冬天里的小肚兜——被嫌弃了。好在,季路言的婚礼定在了今年十月,苏河洲生日那天,在巴厘岛。

  杜风朗想,这份子钱就不出了,能省则省,季路言也不差这一点,到时候让季路言把婚礼地点弄得离大海近一点,他送一场鲸鱼喷水,海豚跳舞的“水上世界”就好了,多别出心裁啊,还能省钱。

  路露的大姐路雯,也就是季路言的大姨早年间出了意外,医生对她说,她以后不大可能生育了。但老天眷顾,让她遇到了一个不离不弃的男朋友,二人结了婚,心想着就算没孩子,就图个老来伴也挺好的。路雯闲下来的时候总是会东想西想,然后悲春伤秋地黯然神伤,赵奔奔看着自己爱的女人这样消沉,心里干着急,想来想去,最后一口气买了五条吉娃娃回来讨老婆开心。赵奔奔想着吉娃娃是个“小小身躯藏着大大能量”的,眼下家里就需要点热闹劲儿,省得路雯有工夫瞎想。

  这吉娃娃被路雯和赵奔奔养得跟亲闺女似的,出门前都要在家里穿上蕾丝边儿的小鞋子。20只脚穿过来,每次遛个狗都能花上一个多钟头才能出门。

  养狗的乐趣正在兴头上,这时,路雯竟发现自己怀孕了!这可乐坏了夫妻俩,路家的人更是激动,路露那会儿刚结婚,季明德正是忙的时候,她没事就去陪自家大姐,离得远,她每次来都要住上几天。

  怀胎十月,孩子出生了,这天是农历七月半。可这孩子一不哭二不闹,人奶不喝,奶粉就浅尝辄止上几口,就跟不知道饿似的。这都不算最奇特的,最奇特的是这个被唤作赵喻飞的小婴儿,精神头极大,白天黑夜里难得有几个时候闭眼,完全不符合一个新生儿的标准。

  医院里过了三日,就在路雯夫妻俩把赵喻飞抱回家的时候,更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发生了——家里的五只吉娃娃“格格”,像是见鬼了似的四下奔命,连鞋都不要了,简直是有多远跑多远,仿佛是奔着“诗和远方”去了,压根不给赵奔奔机会去追。想着毕竟养了好几年都有感情了,路雯要赵奔奔别管他们娘俩,赶紧出去寻那些“小丫头”,怕狗天黑害怕。

  赵奔奔几乎是地毯式搜索,终于找到了“四公主”,只见那狗瑟瑟发抖,宛如刚冬泳过一样。赵奔奔心疼地抱着“四公主”赶紧回家,一进门急得拖鞋都来不及换,连狗也没来得及放下,直接奔向妻儿身边。

  婴儿床里的赵喻飞依旧两只眼睛大大像铜铃,寻声看来,看没看得见东西没人知道,但赵奔奔怀里那团乌黑油亮的吉娃娃当即“嗷呜”一口,撅了过去。

  人人都说三岁看大七岁看老,赵喻飞三岁就开始打架,专挑个大的打。哪怕他的力气远超同龄人,但去单挑十来岁小少年到底还是有不可抗力因素的,然而“人生平淡,不服就干”就像是赵喻飞的人生信条,比前人刻在书桌上的“早”字还要谨记于心。渐渐地,他打出了经验,打出了成绩。到了八九岁狗都嫌的年纪,赵家方圆几里的养狗人家都已经“狗去楼空”了,不仅是狗,猫也是,但仅限黑猫。这还是在赵喻飞压根没把这些小动物放在眼里的时候,赵喻飞一出门,赵家的街坊邻里看见他掉头就跑,口中喊着大同小异的话——“快跑啊,赵喻飞来啦!”那场面和狼来了没差了。

  当然,赵喻飞打人也是挑对象的,挑衅他的当然是首位,但赵喻飞打的都是有些恃强凌弱、小偷小摸等等,多少有些不良行为的,以至于赵奔奔这个爹当得左右为难——一面拍手叫好,赞赏自己这好不容易得来的儿子有正义之心,但赵喻飞打人快准狠,尤其是第三点。赵奔奔又开始自我检讨,往上梳理好几代人,也没有从家谱里寻出个有暴力倾向的。

  但赵喻飞对季路言特别好,起码揍季路言的时候没下狠手。赵奔奔和路雯从赵喻飞口中,听到他提过的第一个要求也是唯一一个,就是“我想去找季路言玩”。

  赵家不在海城,从海城出发往东南向开车要大半天才能到,因此赵喻飞和季路言并不是经常见面。距离这东西说来也奇怪得很,就拿一对谈了几年的大学生情侣来说,你要真是隔着天南海北的异地恋,说不定还能间上个个把月就能见上面,可你俩要是在一所规模较大的学校,一个住东一个住西,电话粥是可以24小时讲的,但要见上一见,怕是一个学期里也就开学和放假两面。

  季路言身边有个小跟班,奶乖奶乖的,赵喻飞见过一次就印象深刻,但那小奶包似乎很怕自己,每次都远远躲着。赵喻飞想想自己的战绩,原本想要招惹两下看那人哭爹叫妈的,心里想一想也就算了——小奶包没做错事,自己也没必要跟个小毛头过不去。

  鉴于赵喻飞十分“骁勇善战”又有打抱不平的“侠义心肠”,赵奔奔在赔了小二十年各种医药费后,和路雯一商量,就把赵喻飞送进了部队。

  赵喻飞能力突出,擒拿格斗,冷热兵/器无敌手,关键是自带退敌气场,让人又怕又敬。后来战区来挑尖子兵,赵喻飞自然是被第一个就选走的,以他当时一骑绝尘的成绩,赵喻飞有三个选择——去中/央警卫队,去南海做蛟龙,到西北做雪狼。

  其中去西北的选择是最艰苦的,没有任务的时候,就会驻守昆仑山。昆仑山有训练基地,高原高寒交通闭塞,很是难熬。

  但赵喻飞不知自己怎么的,就是被那巍峨连绵的高山抓住了所有的心神,当时他心里有一种感觉——“回家”。虽然想想自己的想法可笑至极,但赵喻飞还是踏上了西行的列车。

  战功显赫,赵喻飞年纪轻轻就当上了雪狼的头狼,雪狼镇守边疆,迎敌的时候仿佛雪沙喷张,让人不寒而栗,手起刀落,无数次犯罪分子还未有分毫察觉的时候,就已经身首异端。

  赵喻飞在自己人眼中,那就是当之无愧的额“兵王”,但那些境外犯罪势力更愿意叫这人“鬼王”。

  赵喻飞原本很享受这种所向披靡的热血生活,直到他收到路露小姨的电话——季路言就快玩儿废了,连大/麻都惦记上了,再往后,还不定得完蛋成什么样。昆仑山和海城隔着三大阶梯,赵喻飞鞭长莫及,而没了一个恶霸似的表哥镇压,季路言确实越来越飘飘然。

  赵喻飞和季路言见面掐、不见想,赵喻飞嘴上不说,他还是很担心自己这个表弟长歪了,刚好部队有假,他便回了海城。

  会所里他堵上季路言的时候,是打算给季路言在朋友面前留点脸,当然,这只是官方说辞。赵喻飞其实是想看季路言能狂到什么地步,这“表弟”的每一步都在他的心里有一笔账,攒够了是要加倍还的。灯光昏暗,赵喻飞只盯着季路言看——不知为什么,他从小就觉得季路言这人一定要好好看着,若是季路言完蛋了,他也得跟着完蛋,就像自己养了个熊儿子一样。赵喻飞觉得自己把自己25年来所有的耐心都给了他这个已经膨胀了的表弟,但令他始料未及的是,也不知季路言说了句什么,暗处里突然窜出个人影,径直就面对面跨坐在他腿上,然后……亲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