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每回出门应酬,”季霸达眯起眼睛,“那小寡妇都在安慧里的首饰铺子前晃悠,好几次我看着她,她竟然还脸红着往铺子里钻,那不是要我给她买首饰的意思?”

  众人纷纷点头,季路言立刻走到刚才拆季霸达台的那个小丫鬟面前,果然小丫鬟不负所望,又嗫嚅了一句:“小寡妇的弟弟是首饰铺的老板……再说,寡妇是能随便瞧的么?”

  季路言唇角抽搐,他已经不想听季霸达在这儿犯臆想病了。他算是知道了,自己来“这里”是来看季霸达如何敏感多疑的。

  他抬脚往柴房处走去,身后是季霸达机关枪似的“哒哒哒哒”,一会儿说是有谁往他酒水里下药,企图谋财劫色;一会儿又是谁家在满城散播他谣言,诋毁他的名声……

  还需要诋毁么?季路言拍了拍脑门儿,加快了离开的脚步。

  柴房中。季路言与苏河并肩而坐,像呼噜小猫似的,一下下摸着对方的柔软头发,此时的小少年,比他之前见到的样子还要稚嫩一些,约么十二三左右,整个人也鲜活很多,即便在这柴房里被关着,脸上还有淡淡的笑意,眸子跟黑宝石一般,晶亮晶亮的。

  “唉,孩儿啊,生活的磨刀石还没把你的皮肉磨透呐!”季路言捏了捏对方的脸,“你可长点儿心吧,季霸达那人不值得!”

  “值得!”苏河忽然开口。

  季路言差点一个趔蹶栽倒,苏河能听到他说话?然而他又说了几句,对方却像是陷入了某个奇妙的梦境里,搓着脸笑着,那笑容有几分羞赧也有丝丝甜蜜。

  半晌,苏河复而开口自言自语道:“少爷,从您让我叫您哥哥那天起,我苏河为了您做什么都值得!我知道……今天你想要做什么,我、我……我愿意的,值得的!”

  季路言:“!”

  傻孩子喂!脑子里是装秤砣了吗?!苏河洲啊苏河洲,上一世的你怎么这么傻白甜?小白兔儿可真不是白叫你的!还有……有些方面你的启蒙是不是太早了些?

  但他旋即又想到,苏河身边有季霸达的循循善诱和谆谆教诲,小少年的启蒙只会多不会少,只会早不会晚……况且,他自己也同上一世一脉相承——季路言犹记得自己的初夜是十四五左右。

  就在这时,柴房门开了,一个身材魁梧的家丁面无表情道:“苏河,赶紧去谢谢老爷吧,以后做事长点脑子,再遇到少爷被人拐去了那种不三不四的地方,你就该第一时间回来跟老爷说,知道吗?!出来吧。”

  苏河一头雾水,季路言亦然。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鞠躬

  、人鬼情未了11

  随苏河见了季德,二人才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季德豁出去折回了烟/馆,同老板寒暄客套一番,后又弯绕曲折一通后,终于得知,之前在烟/馆外,季霸达遇到了前朝大太监刘东喜的“儿子”——刘潇。

  刘东喜便是后来东窗事发后,苏大要把苏河送去的那家的当家。老太监名声不好,可背不住当年从紫禁城逃跑的时候卷的东西多,虽然和季家的家大业大无法同日而语,但人家会来事儿,和几个军阀头子走动得颇为紧密,自然也就成了海城里能说得上话的。除了走动关系、阿谀奉承、吃里扒外,刘东喜唯一的爱好就是搜罗些前朝散落民间的小太监,再或从民间搜罗些穷苦孩子,小小的时候便养在身边当“儿子”。许是“子承父业”,他的“儿子们”虽有全乎身子,可言行举止,心神样貌都是跑偏了的。

  至于刘潇,此人是海城恶名昭著的小人,说是刘东喜的“儿子”,实则是刘东喜养着的玩宠,仗着刘东喜的权势,吃喝嫖赌抽当中,除了中间那档子事他不敢做,其余的都做到了“翘楚”,他也十分热衷攀附权贵。

  遇到了季霸达之后,便游说着人进了烟/馆,刘潇暗示说这里绝对隐秘又安全,本是想着拉拢季霸达,往后了去若是能扯上季家,也算是给他的“爹爹”挣了条人脉。

  只是他的算盘到了季霸达这里,季霸达就生出了别样心思——他把苏河养在身边很久了,从最初的不待见,到后来甚至有些废寝忘食的无法自拔。

  苏河好看又乖巧,又是难得的对他一心一意唯命是从。吃不到的肉才最香,今日让刘潇一点拨,季霸达突然就想在这个隐秘又安全的地方,尝尝这口小嫩肉。

  有了刘潇在前头打样,季霸达最多算是“狗尾续貂”,算不得真正的不可救药,况且老板说,季霸达进了小间里,只点了两杯雀舌,一些瓜果,以及一些香薰精油。

  家丁们说,进屋子的时候,苏河只是在给少爷按摩头手。想着终究是没有沾染那种东西,也没有铸下大错,季德也不想太过苛责季霸达。一来,动静太大,一屋子的女眷们又要敲锣打鼓地和他吵吵;二来,物极必反,逼得紧了,万一季霸达真对那东西好奇了怎么办?是以季德打算让季霸达在四院里待上三天,意思意思就行。

  但在那之前,他要叫苏河来问话,看看季霸达到底有没有碰那东西的心思。

  季德问完正事,随口提了一句,“苏河是吧?怎么少爷出门就带了你一个?”苏河不过十二三,季霸达出门哪次不是前呼后拥的?且不说季霸达处处离不得人伺候,就说这不太平的世道,说不准就有绑票打劫的。

  苏河一下怔住,结结巴巴地说不出句完整话来,这时候的季德也没想到,自己的儿子早已把小少年洗干净,剥光溜,该看的,该嗅的都差不多做了全套,就等着开餐了。见苏河结巴吞吐,季德只当是孩子性子怯懦,于是又问:“听说季霸达走哪儿都带着你,你同他关系甚是亲密?”

  苏河吓得脸都白了,磕绊的牙齿好几次都咬到了舌头尖,最终,他在季德的注视下虚无地点了点头,像是脖颈上缀着千斤大锁,一闪而过的点头后,苏河的脑袋就再也抬不起来了。

  季德摸了摸自己的脸,心中略有疑惑,暗忖道:我也不吓人啊,怎么这孩子跟看到了修罗阎王似的?

  临了,季德摆摆手道:“你同少爷走得近也是好事,以后季霸达有什么动静,你盯着点儿,若是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情,立刻来报,记住了没有?”

  苏河早就心虚惶恐掉了全部心智,灵魂都飞到了天际,此时季德说什么他除了应声别无他法,他一心害怕自己和季霸达的事情被别人知道,早就没脑子想别的了。

  新院正院,中日合资的“双鹦鹉”牌留声机正放着当下最时兴的英文唱片,季霸达眯着眼睛喝着浓醇的普洱,桌上散落着一片被糟蹋的不成样子的“敬昌号”,光绪年间的。

  就在这时,有家丁跑进来扰了这位爷的雅兴,急道:“少爷!小的有要事告知!”

  季霸达被惊了一跳,不满地把茶饼砸了出去,愤愤地说:“什么事?”

  家丁道:“咱院儿的那个苏河,和老爷说以后盯您稍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