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河洲在老龙王那里攒着的火气,开始死灰复燃。

  他一把攥住季路言的手腕,把人拎起拉到身前,清逸俊朗的面庞因为染了一层阴翳,变得冷峻凌厉,横冲直撞的压迫感满溢而出,身后的黑雾缓缓升起却迟迟未形成喷涌之势。四目相接,身后璀璨的龙宫,一张苏河洲阴骘可怖的脸,尽数都在季路言水润的明亮眸子之中。

  苏河洲握着对方手腕的手指蓦然一松,忽然就吻住了季路言的眼睛,从左到右,极尽温柔,舌尖舔舐过那还未来得及隐藏的泪珠儿,咸涩入口,像是给心中的巨石又下了一场刺骨寒雪,将缝隙都塞满了密密麻麻的尖痛。

  “别……唔!”季路言拒绝的话还未来得及说出口,湿滑温热的舌头便攥紧了口腔,苏河洲的修长大手按住了季路言的后脑,狠狠压向自己,他渴求地搅弄出啧啧水声,索取着那甘甜的温度——心里的酸苦闷痛仿佛能在这个吻中得到救赎。

  久病却未能成医,可有幸遇上了一颗“毒”,以毒攻毒治愈着他三千年来的混沌迷茫。

  苏河洲的吻越来越贪婪凶狠,他倾身紧贴着季路言起伏不断的胸膛,一点点地释放着自己的力道,将那骨软筋酥之人的腰身,压成了近乎九十度折角……苏河洲嫌挥袖施法的须臾都是旷日积晷的漫长,他胡乱伸手一挥,将桌面上的杂物扫到地上“叮当”碎响。

  苏河洲把季路言压在了玉石圆桌之上,一面狼吞虎咽地吻着,一面急不可耐地伸手去解那人的衣袍。季路言猝然从欲海沉浮中惊醒过来,他猛地睁开眼睛,死死盯着眼前之人,眸子瞪得很大,却无往日的鲜活生动,也没有动情时的缱绻柔波——季路言的眼神里全是惊慌和拒绝。

  苏河洲喜欢做这种事的时候看着那双眸子,无论是从锋芒毕露的性感被他插出湿红柔软的粼粼荡漾,还是从清澈温驯的真挚柔和中,被他抽出热烈迫人的烈火……那双眼里,都是季路言对他全身心的接纳,包容,甚至是攀附缠磨、疯狂索取的信任和依赖。

  他们是那么契合,在一次次的激烈碰撞中,苏河洲甚至觉得生命里所有黑暗、龌龊、卑鄙、虚伪的痛苦煎熬,被一道贯穿脑海的白芒和冲破心脏的热血变为了一种享受和快乐——因为季路言的光明、真诚、纯粹、投入。

  三千年的孤独让苏河洲觉得生命可有可无,他不惜一错再错,只为求一个解脱,但他现在不想了,他要求长生不死——他好好活,季路言长生不死。苏河洲知道这样的一个生命于他而言是唯一的光明,也隐约懂了,他……喜欢季路言。

  他不断地索要季路言的光与热,自己却在痛苦和感谢中被来回撕扯,他愿意跪下俯首去换取那人的畅快和陶醉,也愿意自己毫无保留的倾泻而出,可他们之间却像是隔着一张毛玻璃,能看见彼此的模样,甚至能体会彼此的温度,但总有那样一层东西隔阂着——苏河洲知道是自己的问题,可他已经很努力地在学习了,他已经捕捉到了“喜欢”的样子。

  季路言却退回去了。

  苏河洲找不到那种疯狂放纵后,两具疲倦却餍足的身体依偎在一起的温度,像新生的生命毫无防备保留地静静在一起,听着沉默间,连呼吸都是心满意足和余震未平的惊喜。

  苏河洲的心里像是被人用鞭子抽打了一般,季路言的眼神和抗拒让他十分焦躁,身后翻飞的黑雾越来越浓稠,像是千百只要掐向季路言喉咙的黑手。苏河洲掐着季路言的侧腰,看着他痛苦扭曲的表情,心里刚学会的东西像是无可所依的浮萍,被一阵肆虐的飞吹得天南海北,连一丝丝聚起的踪影都找不回来了。

  苏河洲从齿缝间磨出匕/首一样冷冽锋利的话,一字一句道:“季路言,你想要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鞠躬

  、敢问圣僧要不要14

  苏河洲一手掐着他的下巴,手指却捻压着他的舌头,力道很大,手指像是铁钳桎梏着季路言可能出现的任何声音。

  直到苏河洲松手,季路言才能把积攒酝酿已久的话脱口而出。

  “放开!”季路言声音颤抖道。

  “放开?”苏河洲的拇指揩过季路言异常红润的唇角,他缓缓抬手,指尖的津液被他漫不经心张合的手指拉成了细丝,忽长忽短。他强迫自己忘了季路言的眼神,扯出个笑,却突然擒住季路言修长有力的小腿,架在自己腰间,而后缓缓俯身,逼视着季路言的眼睛,眉眼里是毫无感情的笑意道:“闹什么脾气呢?”

  “我没闹!苏河洲,我不想跟你做,你能不能别一天到晚总想着这点儿事?你知不知道……啊!”

  季路言一声惊呼,他竟然被苏河洲当空翻了个个儿,又一掌重重按在了冰冷坚硬的桌面上!

  季路言挣扎着起身,可他一介凡人,哪里较量得过一条九天三界里战斗力排首位的真龙?他被按得毫无招架智力,就连口舌之快也被对方幻化的仙物封住了出路!然而,季路言说不了话,可他的情绪却一滴不剩地传达到了苏河洲的意识里……

  封印金光一闪,黑雾滚滚而来,苏河洲的意识里只剩下:他讨厌做,他讨厌和我做,季路言讨厌和苏河洲在一起的49天,季路言后悔了,季路言居然后悔了!

  那他的封印怎么办?那他以后要怎么办?!

  苏河洲听不到季路言还在想什么,他只觉得自己的滚滚热血,化作带着倒刺的刀片,一片片割裂他的血肉骨骼!为什么,为什么这个世界上连他仅有的季路言也要放弃他、厌恶他!因他十恶不赦?因他迟早要受天谴?因他……活该、不配?!

  苏河洲毁天灭地的暴戾之火,将他荒芜心野里烧成了一片灰烬——包括刚刚破土而出的嫩芽。

  他疯狂地侵占着,恨不得撕碎了那人,这样季路言就不会离开!他没有化作真龙之身,却比以往每一次都更加凶狠。

  季路言觉得自己快要喘不上气,剧烈的疼痛让他窒息,更让他窒息难熬的是苏河洲掐在他后颈上的手,无情狠厉到仿佛欲要拧断他的脖子!

  季路言虚虚实实地活了这么多回,死了那么多次,可哪一次都不及此刻的痛彻心扉!他为自己痛,也为苏河洲痛!蚌精的话犹言在耳,他大不了被苏河洲日穿了,艹死了,他还能活过来……可苏河洲呢?若是死于非命或是受了天谴,还有下一回吗?!

  心中的屈辱和痛苦参半,季路言分不清哪一个更重,他只知道自己最后的意识中,只剩下了一个念头——苏河洲别死。

  然而恍惚间,他听见苏河洲说了一句:“季路言,你算个什么东西!我会稀罕你吗?!做梦!!!”

  季路言体会了一次心死的感觉,仅一次就足矣,他想就这样昏死过去,再也不醒来。原来付出的感情越多,越是脆弱,一句寥寥数字的话,已然让人痛不欲生,可人就是这样不争气的东西,他还有留恋。

  动了真心的感情就像是一颗草籽,一阵忽然的风,一场无声的雨,那颗种子悄然入了土,生了根……渐渐地就成全了一片葱郁旷野,或许终年长青,也或许最终枯黄落了个野火燎原的结局。然而时过经年,心里始终会有那样一个隐秘的存在,会忘了他的容颜,甚至记不清曾经爱恨情仇的过往,哪怕就连对方的名字都变得模糊,但,始终存在,刻骨铭心的存在也好,无关痛痒的存在也罢,无法否认的是,会在某天的不经意间,那个原本隐身的人,会从生命里一闪而过——这是每一个人都有的,对强烈存在过自己生命里的人,终于各自天涯的祭奠。

  季路言也想“祭奠”这样的感情,哪怕伤透了的心一时半刻无法复原,也会有那么一瞬间恨透了那个人,可那毕竟是在自己心里种下旷野还开遍漫山海棠的人,是给自己49个温情白昼和火树银花不夜天的人——苏河洲是刻进心底的人,季路言生生死死这么多回,真真假假走了那么多路之后,唯一心动爱上了的人。

  他爱苏河洲,所以不能看到苏河洲作死。

  靠着这个念头,季路言从混沌中挣扎起身,然而这一回却没有之前的“通体舒畅”,是断筋碎骨的疼,仿佛整个人和魂都有片刻的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