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我睡到了晌午左右,方才醒来。
醒了之后,瞧见沈墨在身边侯着。
一醒来就看见最爱的人,那个肯熬夜为我熬药的人。
很是幸福。
我才知道,一觉醒来看见那个你最爱的人守在你身旁,夫复何求?
他见我醒来,柔和地笑笑:“夏兄同我说你已经醒过来了,身体还很虚,切莫累着。我看他实在熬的厉害,便叫他去睡,我来这里守着你。你想要什么只管吩咐我便是。”
“我能有什么想要的?”自始至终只想你爱我而已。
他去给我端来了葯,道:“这药很是管用,东方神医说了,喝了伤口便能好。”
“哪里会这般神奇,纵然他是神医,却从不打诳语的。喝了便会好,只怕是你编来的话。”我一边喝着他一勺一勺喂来的药,一边道与他。
他继续给我喂药,神情镇定,一举一动都那般的稳重文雅。
“你那日可真是傻,来杀我的刺客,叫他杀了便是,如今你这副模样,我心中愧疚的紧,倒不如叫他一剑结果了我,也好不让你受这委屈。”
我不傻,我深思熟虑了的。
我自愿为你死。
尽管并没有死成。
“是啊,着实傻了些,我将那锅鲫鱼汤泼到他身上他便看不得清楚,料他也杀不了你,我也不会有事,平白让你这般好生照顾我。”
我顺着他的话语说着,看着他眼中为难却无奈的表情,甚为暗自欢喜,继而道:“只是可怜了那两条鲫鱼,还有那锅汤,白让那刺客全喝了去,我却没尝到是何滋味。”我低声叹息着。
“也可惜了你的画。”他的眼中闪过难过的暗灰色光。
我瞧着他这般神情,竟想起做的那个大梦,心中一酸,甚是心塞不已。为何在梦里的他走了,不要我了,为何?
毕竟现实不是梦,我幡然醒悟。
我不好叫他难过着,便开了个玩笑:“那卖鲫鱼的老汉果然说的准,吃了鲫鱼的人能长命百岁,逢凶化吉,果然你看,这便灵验了。”
“早知如此,我便把那一锅汤全灌给你。”他略有些苦涩的表情,只怕是觉得欠我的。
现在在我身边也不是因为爱我,他只是觉得欠我。
我不在意,爱他是我的事情,我做什么都无怨无悔的。我继续与他开玩笑:“只怕,我不被刺客刺死,倒被撑死了。”
我还很配合自己的话笑了起来。
他很是严肃认真地看着我,他的睫毛很长,睫毛微微颤动,在细腻的面庞上投下两道扇形的阴影,“以后不要再说死不死了,你不会死。”
他的眼神定定的冲着我,仿佛要把我吞灭。
这话说得,和夏兄略微神似啊。
我这倒成了冤大头,他们怕是怕了我出点什么事情了。
我撑着胸口的疼,起身来,握起他的手,也看向那道灼灼目光,与他说,“你不走,我就不死的。”
你走了,我也不一定死。我在内心补充道。
“好,我不走。”他信誓旦旦,眼中却苦痛和欢喜交加着,我不明白是何原因。
只是他这誓言着实随便了罢。怕是要让大山大海为之尴尬了。
他还有白慕颜,白慕颜总会来的,我逃不过那天。我在他心中自然也比不上白慕颜那小子。
他微微笑着,温文尔雅,遗世独立,恍如陌上如玉公子。
此刻,他面对的只是一个小小的我,而我面对的是我的整个世界,我爱情的全世界。我手中握着的,也是全世界。
他举动风雅,容止潇洒,毫无故作之态,全是天然之姿。
我爱这个公子。
他轻轻拿开我的手,道:“我去唤将军和夫人来,也让他们瞧瞧自己从鬼门关回来了的儿子是何模样。”
我道:“你且去着,只是...”
“放心吧,将军和夫人不会为难我。”他轻柔一笑,拂去我心头的忧愁。
片刻,爹娘就风风火火地来看我了。
娘哭的很是伤心,说是没了我也便不必活着。
我深感罪恶,刚刚对沈墨说了类似的话,什么他不走,我就不死,怪说不得他那般苦痛的眼神,我如今听了这番话,也是心苦。
一个人要多爱另一个人才能说出这般话来,我真的那么爱沈墨吗?随随便便与他说那些,岂不是逼着他从我。
娘亲这般话说与我听,我听得更是难过,一个母亲的孩儿就是她的全部,我却这般不惜姓名,只做儿戏,平白叫夏兄,沈墨还有娘亲老爹他们担心,一个个连死字都听不得我说。
我伸手握住娘的手,这几日她定是操劳过度,伤心过度了,容颜几多憔悴皆因我而起,白发几多雪染,全由我而生。
她强忍着啜泣,发丝微颤,我猛然心痛不已。
我想哭,却忍着不哭,我不能哭,我若哭了,怕是娘更忍不住,爹也为难。
我安慰道:“娘你莫要伤心,你瞧孩儿这不好好的,日后还要孝敬你们二老,莫要哭了。”
娘倒在爹的怀里,更是泣不成声。
我都这般安慰,竟也不起作用,还能如何?
爹轻轻拍打着娘的背,“思儿,你这次着实令为父心寒,你若死了,沈墨也该陪着你去。”
幸好我没死,幸好我没死。我暗念了一百遍。
“思儿,你听娘一句劝,那沈墨你还是不要招惹的好,你说你为了他,如今都是什么样子,他是你的朋友,是太子赐你的人,爹娘也不好插手管,你自己要多加保重为娘才放心啊。”娘忍了许久,说出这番话来。
我惊愕。
沈墨不过一个罪臣之子,又是太子给我的人,有何过错,他对我很好,不好也是好,为他死我心甘情愿。
我这般想,着实狼心狗肺了。对不起养育我多年的爹娘。
只是,情不得已。
我十分为难,一肚子苦水不知哪里去倒,只好拿出那句狗血的话来,“我累了,我休息休息再说罢。”
许久,爹娘出了门,我才感觉身边少了些人逼我,逼我选亲情,还是爱情。
倘使你娘和你媳妇儿同时掉进水里,该先救谁的问题,如今掉到了我的身上。
我正思前想后,没个头绪。
门吱呀一声开了,我斜了一眼门口,居然是公主这个冤家,倒是自己找上门来了,我不想见她,无心见她,便闭上眼睛,庠装睡着。
她蹑手蹑脚走到我身边,哭哭啼啼着,确实极为小声,怕是把我吵醒,压着声音,道:“柳哥哥,你千万不要有任何的事情,你尽管放...放心”,她啜泣着,声音打着颤抖。
“那刺客实是我派来杀沈墨的,哪知他竟不长眼把你给刺了,这实属非我本意。”她用袖口抹着眼泪,叹了口长气。
我暗自道,果然是你派来的。算你有种,还来承认错误,尽管你觉得我听不见。
她停了一会继续道:“你且放心,那刺客如今再也不会伤你了,我流放打发他走了。”
只怕留着他他那满身的烫疤是要暴露,你却解释不清。我冷笑。
“只是你上次误会我给沈公子下毒一事,实非我的手笔,你却打了我,我好生冤枉,你可知,这沈墨留不得,我都是为了你好,你却这般绝情,只听大哥的话,把我的话全权当做儿戏,上次进宫,也只看大哥不看我,我如今被大哥关起来,我费了好大功夫出宫见你的。”
她一边说,我的疑惑也随之增多。
下毒一事,不是她,是谁?
沈墨怎生留不得?
太子为何把公主关起来?
上次太子拦了我不是因为公主原谅我,只是单纯不想我见公主又是为什么?
我一个问题也不得解。
我默不作声。
她临走却道:“柳哥哥,只怕以后我见你的机会会更少,如今我也把该说的能说了全说与你,你听了也请听不见,我也不为难,只盼你莫要记恨我才是。”
切,装作乖乖女来骗我?我还是看得清你的,一副刁蛮任性模样,我如今又不知你说什么,你却也要这般假惺惺对我,也是个人才。
我不记恨你我柳思铭三个字倒过来念,你把我伤成这样,把我爹娘弄得伤心地肝肠寸断,沈墨也许给了我他本不该给的承诺,更惨的夏兄,如今怕是为我续命,太过劳累,身子也虚的很。
我身边的人一个个伤的体无完肤,你却叫我怎么不怨恨你,我不是圣人。
纵使是圣人孔夫子也曾言:“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虽然这是你为了我不惜冒险出宫来提出的要求,恕我难以接受。
她依旧是蹑手蹑脚出了门,我心中多少有些失落,以前那虽喜欢胡搅蛮缠任性而为,但是活泼天真无邪俏皮的公主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