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穿越重生>当他终于学会放弃>第9章 009 同行

  沉厚的血云在上空积聚成眼,还未等忏悔者做出回应,城主便在塔楼上举剑高呼“庆典开始”。

  没有什么盛大的仪式,浓稠似血的天空中,曼尼将军似血芒降落砸进城中,谓之庆典的残酷考验便开始了。

  曼尼将军高大威猛,身型似巨人般庞大,挥舞着令人胆寒的双刀,仅一击便将庆典的场地损毁大半。虽体积巨大,但动作却格外灵敏,下身由一匹瘦骨嶙峋的战马构成,四只马蹄有力地踏下,载着他在中城内驰骋。

  魂灵们双手合十祈祷曼尼将军获得平静,悲壮的战歌在半空中回荡,场地中的战士们一拥而上,圈围着被猩红污染的将军,各种招式齐发,在暗夜中爆起阵阵光荧。

  林安不需交待什么,已与简月有足够默契,点一下头便上前加入战局,而简月则在远处游走着吟唱起威力惊人的术法。

  至于蔺宁,自战斗一开始便似一道影子般融入黑夜,即便用心去找,也无法寻到究竟。简月吟唱过程中,能看见蔺宁的身影时隐时现、毫无预兆地出现在战局中,他的剑术诡秘简洁,只一击便退开,却每次都能造成可观伤害。

  三位失垢者的加入令这场注定失败的战局变得持久而莫测,伤痕在曼尼将军身上逐渐累积,而同盟的战友也逐渐减少。

  当天空中的红云浓稠似血时,战场上只剩下了三位失垢者,而曼尼将军仅有动作稍稍变慢,看似仍有富裕。

  三人心中俱是沉重,再这样耗下,会死的一定是他们。有心破局,奈何力有不逮,只能维持现状,等待机会。

  不多时,忏悔者从黑暗中现出身型,冲着已显露疲态的两人吩咐道:“全力输出,吸引他的注意,我会解决他。”

  林安分神瞥了他一眼,没有立刻响应。对他而言,忏悔者的能力俱是未知,这还是第一次配合,对方的保证不能令人信服。可简月听到他的话,却当即站定,开始吟唱禁咒级的术法。

  这种术法的强度之大,完全释放甚至可以秒杀半神。即使丧失神智,曼尼将军仍有强大的战斗本能以及对危机的绝对直觉,这一下便吸引了他的注意。

  杀了个回马枪,他当机立断撇下林安,朝着远处的占星师疾驰而去,从百米外至近前,快得近似一眨眼。

  即使林安反应极快地追击而去,却为时已晚,斩下的大剑未能拖延半刻,只一刹对方便来到了简月身前。

  在林安静窒的呼吸中,曼尼将军两把十数米长的巨刃带着破空的风声向下斩去,脆弱的占星师像一抹烟尘,挨上的那刻便会尸骨无存。吟唱一旦过半便无法停下,简月没有躲闪的可能,像木桩一样停在原地,唯一的选择便是继续吟唱。

  视死如归般完成吟唱,法杖被高高举起,数十颗流星自杖尖爆发,从天而降地向两人砸去。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身影踩着曼尼将军背上中的箭矢向上急掠,几瞬后来到他肩膀之上。

  在曼尼将军察觉望去的同时,忏悔者一跃而起,跳至他头盔之上,左手把住盔枪,从那等人高的头颅侧方翻至正面。

  对上那双被猩红污染的巨目的瞬间,他右手持剑向前刺去,剑尖直入眉心,向上挑去,插入了已被猩红诅咒的脑中。

  左手掌中神印浮现,银光顺着手心向下爆开,穿透厚重的头盔和坚硬的头骨侵入脑中,清除了已生出破绽的猩红腐败。

  在林安凝目而视、呼吸停滞的瞬间,巨刃斩下的动作顿止,堪堪停在简月兜帽的上方一厘。

  曼尼将军的魂灵已得到救赎归于安息,但无法被打断的禁咒还在继续,金色的流星雨已笼罩这方土地。刚斩杀曼尼将军的忏悔者没有半刻停顿,放开深陷将军眉心的剑刃落下,在那具巨大身体前倾栽倒前、漫天流星砸下前落在地上,抱起脱力倒去的占星师,自曼尼将军巨刃和身体形成的缝隙间一跃而过,将他护在怀中翻滚出了法术范围。

  流星带着金光砸在脚前的土地上,化散成满地星芒。强烈的法术气息将空气震荡开来,曼尼将军的遗体被打得坍塌下去,化作猩红的气雾消散而去。上空的血云无声息地退散,神性自然分割降临于在场存活的三位失垢者体内。

  流星砸下的同时,简月在蔺宁怀中起身,撑坐在他腿上看到了这一幕——法术气息肆虐,伴随着胜利者的残酷,但不得不说,腾起在尘土间的金芒又带着一丝奇怪的唯美,似在救赎。

  一时间静怔着回不过神,当金光化散而去,一切归于平静,他才发现自己和蔺宁此刻的姿势格外暧昧——

  他侧坐在蔺宁腿间,手撑着他大腿,近得一偏头就能生出梦中的遐想。

  蔺宁正单手搂着他腰。那只手力道不重,但存在感十足,微微带着些力道搭在那,那片皮肉便酥得像失了方向。

  他能听见蔺宁近在咫尺的呼吸声,是激烈动作过后微微压抑的喘息,气流扑在他兜帽侧沿,无端叫人大脑发空。

  简月因呆滞而无法动作,而蔺宁不知为何也没有动,也并未出声让他起身,仅这般静坐着、不声不响地抱着他。

  身后传来脚步声、铠甲的摩擦声,是林安从百米外跑了过来,相隔十几米便冲简月大喊:“简月,没事吧?!”

  喊声唤回了简月的意识,心跳陡然加剧,一口气顿在胸口,他手忙脚乱地从蔺宁身上起身让开,冲着林安回道:“没事!我没受伤!”

  腿上的重量离开消失,忏悔者静默片晌,撑着地面站了起来。

  蔺宁仅站在身旁,便颇有存在感,简月无法直视地别着脸,连声向他道谢。余光中看着林安走近,他羞赧又尴尬地与蔺宁拉开距离,迎着林安过去,平复心情道:“我没事,我真的没事,就法力有点消耗过度。”

  说话间,他大半的注意力集中在后方,错觉一般,好像感觉对方在兜帽下静静注视自己。

  “没事就好。”

  林安的脸色发白,从上到下地打量他。确认他无事后,林安对着影子一般静立无声的忏悔者道:“这次多谢了,我欠你一次,如果你之后有事需要人帮忙,可以来找我。”

  不论对方如何想,他的立场已经表明。没什么其他可说,话毕他便拉住简月,带他一道离开。

  林安说话时,简月便借机转头注视蔺宁——忏悔者一如既往隐在兜帽的阴影下,看不见表情,动作轻微到近乎没有,不知所想。

  在林安拉他走时,他无法把目光从蔺宁身上收回,强烈的不舍一瞬间将他吞噬,恍惚间想起梦中蔺宁嘱咐他的话——“庆典结束后邀请我跟你们同路。”

  怔忡地被林安拖着走了几步,简月蓦地松开他手,转身朝仍静在原处、面朝他们不动、似在等待什么的忏悔者跑了过去。

  他停在对方面前,眼角和鼻端泛着不正常的潮红,鼓着勇气凝视那抹暗影,心跳得快要破开胸骨。

  空澈如洗的夜空下,他掐着指节开口:“蔺宁,我有吸引到曼尼将军的注意力,给你创造了袭击的机会,这证明我对你是有用的。之后的半神只会越来越难对付,我一定还能帮到你。我们的目标一致,从实际的角度出发,合作对所有人都大有裨益……”

  简月不断地阐述利弊,从各个层面进行分析,却迟迟不敢说最后一句。

  忏悔者微垂着头看他,没有打断他长篇大论的分析,听得很是安静。而简月身后不远处,武士狭着眼看着他们,脸上是压抑过的静漠。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简月逐渐说干了言辞,有几句话已经重复说过,实在是有些尴尬。心里知道这是对双方皆有益的事,可他却无法轻易说出口,不知为何,脑中竟翻出过去糟糕的回忆——在卫生间、在礼堂中、在刚来这个世界时,对方一遍遍地拒绝——似在警告他三思。

  “我们分开走,是死是活自己负责”——蔺宁最初便这么说过。

  那时一切尽是未知,与此刻相比,实际上更为危险,对方宁可以生死做赌也不肯跟他同路。如此痛恨与他同行的人,又怎会在游刃有余的现在改变主意?

  热血逐渐冷下,手劲悄然松却,他怀疑地问自己,为什么这么不要脸,被救了还得寸进尺。

  蔺宁没有打断他,大概是出于礼貌,毕竟蔺宁比他有教养许多,也或许是在给他机会——保留体面的机会。

  “——”话语戛然而止,简月缓慢而艰难地偏开了眼,那一刹涌现的难过几乎压垮了他。看着一旁的虚无,他抿了下唇,“我是想说,如果以后再遇到,说不定还可以合作,毕竟大家目标一致。”

  遏着一口气,他抬手挥了下,努力做出了一个自然的笑,“那我们先走了,后会有期。”

  背过身去的那刻,情绪泄洪般崩溃,占星师用力睁眼克制,微垂着头加快脚步。

  目光跟随着他的身影,武士看着他走至近前,沉默无言地跟随着他转身,并肩而行几步,重新握住了他手。

  下意识握紧了林安的手,简月走得很快,想尽快离开这里。待至与蔺宁彻底分离,他才能找回失去的平静。

  快走出倒塌的庆典场地时,一道身影自黑夜中忽闪跃现,几息间追上离去的两人,鬼魅般挡在了简月身前。

  “你说得对——”

  倒塌断墙的阴影中,忏悔者静立而视,在暗影中开口:“接下来的路只有一条,而你我目标一致,躲不开彼此,不如同路,也省去些麻烦。”

  迎着简月失神的目光,忏悔者在废墟中走近一步,停在他面前,低低唤了他的名字,“简月。”

  对方在催他表态。

  还未损毁的篝火在角落静静摇曳,战旗无风自落,低音带着不知名的哑意晕开在夜色中,在黯落的心头点亮了一束光。

  与阴影对峙一瞬,断掉的气息蓦地连上,简月攥紧林安的手,点头应道:“这对大家都好,我们当然欢迎。”

  像是怕被打断似的,简月不停顿地继续,“那就回酒馆修整一夜,明天早上动身,可以吗?”

  在林安的沉默中,忏悔者回应道:“好,你们先走。明天见。”

  --------------------

  来了!

  -

  盔枪  头盔顶上的尖尖,像枪矛尖一样。

  蔺宁回去捡剑去了,之前插曼尼脑门上那把。简月的法杖用完就自己钻手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