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王太后仰面摔倒, 禁卫们才发现,她的眼睛真的如陈宫令所说的那般,像墨一样漆黑, 根本就不是正常人,或者是正常尸体的眼睛。

  禁卫们忍不住再后退了一步:“这这这……”

  他们都知道太后早已殡天,尸体都已经停灵好几日了, 怎么会活过来……不, 怎么诈尸了?

  王太后就算是被姜然用灵力丝线拽住, 摔得这么重, 也丝毫没有阻碍她试图继续扑腾起来咬人的举动。

  她喉间的咆哮声不断,嘴张得极大, 牙关不断开合, 发出渗人的“咯吱咯吱”的磨牙声。

  “还愣着做什么?!”姜然见禁卫们都站着不动,忍不住出声说道。

  被吓愣了的禁卫们这才反应过来, 避开王太后遍布黑色没有眼白的双眼, 将她的手脚捆住,嘴巴也用布团塞住了。

  一炷香后。

  站在宜寿宫门外的萧峥等了又等, 才终于听见了姜然和禁卫们走出来的声音。

  但他从打开的宫门朝里看去, 只看到禁卫们抬着一个不断挣扎的人往太后的寝殿里去,而姜然和禁卫们吩咐了几句后, 才向宫门这边走来。

  姜然走到萧峥身前,只唤了一句:“陛下。”

  萧峥秒懂了他的意思,这就是有事不方便在宜寿宫外面说了。

  难道……

  萧峥扫过面上仍旧带着惊恐之色的陈宫令, 又看到了极少在姜然脸上见到过的严肃之色, 直接下令让宜寿宫外的所有人都回到宫内。

  好不容易才逃出来的太监和宫女们都不太想回去, 但有姜然在这儿, 心里有稍微安心了那么一点儿。

  这可帮宫女太监们的心刚放下一些, 就见到不远处躺着一具肉模糊的尸体,几声尖叫只发出来了一个音节,就被死死堵在了嘴里。

  “噤声。”

  姜然的声音响彻在每一个人的脑海里,他们的嘴巴不受自己控制一般,猛地闭上了,就像被黏住了似的,无法重新张开。

  姜然:“等会儿无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不能再喧哗出声了。”

  众人忙点头表示明白,姜然才收回了禁锢住他们嘴巴的灵力。

  寝殿内的光线依旧昏暗,歪掉的朱雀烛台和散落了一地的蜡烛也没有人去扶正,床榻间,似有什么东西在猛烈地挣扎着,因发声的地方被堵住,只能不断发出“呜呜”的声响。

  萧峥:“那是……”

  姜然对上他略带恍惚的目光,微微点了下头。

  萧峥见姜然这般反应,心中早已做好了准备,但等真的见到早已死去多日的王太后正不停挣扎着,喉间发出如野兽一般的嘶吼,想要挣脱束缚扑过来咬人的模样,还是忍不住深吸口气。

  太后诈尸一事太过诡异,宫女太监和禁卫们皆被敲打了一番,不得外传,这事儿只能烂在肚子里。

  生前尊贵的太后变成了这般模样,萧峥一时不知道用铁链这么锁着她是对还是错,或者只需要先将她关在一间小屋子里,再仔细探查她死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可当萧峥亲眼看到如鬼怪一般的王太后在姜然查看她的情况时,差点一口咬上姜然的手指,便立马收回了将王太后关在小屋子里的想法,去让禁卫统领换了五条更粗的铁链过来,分别锁在她的四肢和脖颈处,嘴里也换了块更加厚实的棉布堵上。

  当晚姜然留在了宫中,没有回国师府。

  他本应和萧峥分开,睡在偏殿里,但是在萧峥的坚持之下,还是像以前那般躺在了龙床上。

  “我都在这儿睡了多少回了,你干脆把床让给我算了。”姜然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听到这句大逆不道的话,萧峥也没有什么反应,只是侧过头,对姜然说道:“你可以将其当作自己的床。”

  姜然的双手枕在脑后,盯着床顶的帷幔,“我才不跟小孩子抢床睡。”

  萧峥:“……”

  萧峥实在是讨厌极了姜然时不时冒出来的,把他当作孩子一般的话语,虽然姜然的年龄……确实……

  不,不能按照凡人那般来计算。

  但无论怎么说,他对姜然总是将自己当作长辈一事真的……非常不开心。

  萧峥心里憋着气,又不知道该怎么跟姜然说,只能沉默了一会儿,自己消化完了,才换了个话题:“太后的事,你……可有什么头绪?”

  夜深了,但他们想着王太后的事情,在床上躺了许久都没有睡着。

  王太后被找到之后送回寝殿,用铁链锁起来的时候,姜然和萧峥都看到了她身上被火燎过的水泡和被烧得融化的溃烂一片的伤口,但她对这些伤势毫无反应,一心只想咬人。

  姜然看着那双全是黑色的眼睛就感到一阵说不出来的不适之感,他别过眼,去探王太后的脉搏和呼吸,结果自然是什么都感受不到,她胸腔中的心脏也不再跳动了。

  王太后绝对已经死了。

  姜然努力回想着修真界中的禁术,但他并不记得有哪项禁术是能将尸体变成这副模样的。

  要么是修真界不存在这种禁术,要么就是他知道的太少了。

  还是等明天回国师府的书房里找找有没有相关古籍记载了类似的事情吧。

  他离开妖界的时候,由于修为在妖族中偏低,族中长辈们希望他能继续修炼,还逼着他打包带了不少书出来。

  想到这里,姜然只能先摇摇头,对萧峥说暂时没有,要回国师府找有没有这类事情的相关记载。

  现在只能将人先锁着再做打算,丧事也要继续推迟下去,不过因为瘟疫的缘故,推迟葬礼也在情理之中,应该没有人会多想。

  两人又继续谈了一会儿事情才睡下。

  翌日一早,姜然将不情不愿的萧峥留在了宫内,独自一人回到国师府,找了几只小妖帮忙,翻了一整天的古籍。

  不仅是古籍,他们连书房中的其他书籍也没有放过,全都翻了个遍,却还是一无所获。

  书上记载的最离奇诡异的事情也就是借尸还魂而已,甚至还有不少成功的例子,或者是夺舍。

  但死透了的尸体又重新动起来?还是凡人的尸体?

  修真界中从未发生过这样的事。

  王太后的寝宫内也被禁卫们搜查了个底朝天,根本没有发现奇怪的东西,姜然也去看了,里面也没有阵法或者灵力残存的痕迹。

  据那些照看王太后尸身的宫女和太监们所说,太后去世之后,尸体一开始还没有出现腐烂的状况,除了肤色逐渐变为青白色之外,连尸臭都没有传出来。

  不去看她脸色的话,王太后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但等王太后诈尸之后,她头上脸上,还有脚上被烧焦的地方,都突然散发出了尸体腐败的恶臭味,流出来的血也变成了极深的红色,几乎和黑色差不多。

  从她突然“活”过来之后,身体才开始出现变化。

  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激活了一样。

  *

  这几日王太后一直被锁在自己的寝殿内,萧峥担心会出什么意外,便直接让看守她的禁卫们住到了寝殿里面。

  宫女和太监们在殿内走来走去,忙碌着给禁卫们搬来床榻,收拾被褥。

  如果不看这过于昏暗的殿内,或是不去注意寝殿深处的床榻上传来的那一声声可怖的咆哮之外,看起来就和以往的,平平常常的一天没什么区别。

  “嘶——”

  一名小太监皱着眉,连脸都涨红了,像是实在受不了了似的,和边上年长的太监说了一声对不住,便松开了手。

  他正和年长的太监一起搬着给禁卫们临时使用的简易床榻,这会儿一松手,床榻的一角磕在地板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小福子,你要不再去找周太医看看吧。”年长的太监见小福子一副龇牙咧嘴的模样,忍不住叮嘱道,“年轻人,别不把身体当回事,肉都快被咬下来了,又失了那么多血,可得好好注意才行。”

  年长的太监口中说的“小福子”,正是那名被王太后咬伤的小太监的名字。

  “我找他看过了,也换了药,多谢您关心,没事儿的。”小福子说道,轻轻动了一下肩膀,但随即便疼得整张脸都皱了起来。

  年长的太监摇摇头,让他到一旁休息一会儿,“陛下已经准许你休息几日,何必要跑过来干活儿呢,边上待着去吧,剩下的我找别人来搬。”

  小福子正想再说什么,就见年长的太监已经去唤了其他太监帮忙,周围的宫女们也纷纷让他去休息,连禁卫们都往边上让了让,他只得闭了嘴,坐到了角落的地板上。

  一闲下来,熟悉的头疼和眩晕感又涌了上来。

  小福子将头抵到墙上,忍不住轻轻撞了几下。

  他没有告诉年长的太监的是,自从被太后咬伤之后,肩膀上的伤处一直都没有见好,始终无法愈合,甚至还隐隐有些发黑的迹象。

  整个太医院都忙着瘟疫的事,配置草药,在宫内消毒,周太医虽然帮他治疗了伤处,给了他不少药,后来也因为伤口没有恢复的迹象,又给他看了一次,再额外多配了一些外敷内服的药,处理了一下伤口。

  但……要是伤口再出现其他的问题,找起周太医来就有些麻烦了。

  小福子出现头疼的症状时,本想忍忍就过去,可谁知道深夜的时候头疼愈演愈烈,除了头疼带来的眩晕感之外,他好像还……出现了幻觉。

  比如这会儿,小福子忽然觉得自己眼前布满了鲜红,不管看什么,都是一派不详的血色。

  幻觉……幻觉又来了。

  本来只是用头抵着墙壁,轻轻地撞着减少头疼和眩晕之感,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动作居然变得越来越急,力道也越来越大,把周围的宫女太监都吓了一跳。

  “小福子?小福子你在干嘛!”

  “别撞了!快别撞了!”

  “糟了谁去拦住他!”

  此时小福子的额头已经被自己撞得惨不忍睹,高高肿起,破损处流出来的血淌了满脸,看起来吓人得要命。

  他的力气不知怎么也变得大了起来,边上的太监都没能拦住他,最后还是一名禁卫废了好大劲儿,才将人从墙上撕下来。

  小福子一离了墙,立刻挣扎起来,禁卫拿他没办法,只好先将人打晕。

  众人见状,纷纷围了上来,一名宫女本想用帕子去帮他擦擦额头上的血迹,但不小心触碰到他的皮肤,就发现……小福子的身上,滚烫得吓人。

  她惊呼一声,扔了帕子,噔噔噔倒退好几步,指着小福子惊呼道:“他他他……他发热了!!!”

  周围的人顿时做鸟兽散,离小福子远远的,一名禁卫见了,赶紧去将这个消息告诉在宫门外守着的队长。

  小福子疑似感染了疫病,没人敢把他放出宜寿宫,他便被安置到了宜寿宫角落里的一处房间内。

  自从被禁卫打晕之后,小福子一直都没有醒过来,等到太监们第二天前去查看小福子的情况,给他送饭的时候,发现无论怎么敲门,门内都没有动静。

  “这,这不会出事了吧?”

  太监们面面相觑,赶紧推门进去,只见小福子静静地躺在床上,枕头上喷洒着一些已经干透的偏黑的血迹,人已经没有了呼吸。

  不过一晚,居然……居然就死了?

  看来这古怪的疫病变得比之前更加厉害了。

  太监们不知道小福子是什么时候断气的,心中不忍,想着要是昨日晚些时候再过来看看,说不定还能救回一命。

  他们派了一个个子稍矮的太监去将小福子去世的消息通知这边管事的大太监,其他人一同将被子拉起,盖在了小福子脸上。

  几人围着小福子的尸体唉声叹气,感慨了一番这段时间发生的这些事,还有迷丨信一些,笃信怪力乱神之说的,说太后会变成那副模样,是不是因为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遭了报应。

  “我听说太后以前暗地里一直在诅咒今上的生母,想着故意将人咒死好去抚养年幼的今上。”

  “……你瞎说什么呢,不要命啦?陛下不是……不是国师大人养大的吗?在宫内议论陛下的生母可是大忌,你这番话,我们就当从未听到过。”

  “嗐……”出声的太监见旁人都让他闭嘴,讪讪道,“我不就随口一说嘛……这也是从旁人那儿听来的……”

  他小声嘟囔着,完全没注意一旁被盖得严严实实的小福子的尸体,正轻微地动弹了一下。

  小福子的手突然像在抽搐似的,手指呈不自然的爪状,兀自伸展了一会儿,在周遭胡乱地摸索了一番,抓住了床边的一截衣袖。

  “你们谁坐着我袖子了?”那太监奇怪道,“起开起开。”

  但这话一出,其他太监都一脸迷茫地摇了摇头,为了以示自己的清白,还接连站了起来。

  “你看,没人坐你袖子上啊。”他们说道。

  “真是奇怪了……”

  那太监小声说着,抬了抬手,结果在他背后,早已断气的小福子僵硬而缓慢地坐了起来。

  这宛若闹鬼的一幕被其他太监看到,目露惊恐之色,颤抖着伸手指向他身后,其中一人因太过害怕,在后退的时候,还不小心将放在桌边的食物给撞翻了。

  “你们这是怎么了?”

  太监莫名其妙抬起头,正想继续问时,忽然感到身后有什么东西正在靠近,一回头,就对上了一双全然黑色的双眼。

  坐起来的小福子趁他愣神的时候,一口咬上了他的鼻子,狠狠撕咬,竟是直接这么将半个鼻子给咬了下来。

  “啊!!!”

  太监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很快就被疼痛和惊惧吓晕了过去。

  其他人见了,差点也和这倒霉的太监一样被吓晕,准备夺门而出时,小福子听到这边的动静,甩下那太监,猛地向他们扑过来。

  小福子的喉咙里也发出“嗬嗬”之声,双眼全黑,没有眼白,几乎和几日之前“诈尸”的王太后……一模一样。

  小福子的动作迅猛,在小小的房间内,不出一会儿就将太监们都咬了个遍,鲜血溅得到处都是,一个跑得快一些的太监,也只是一脚堪堪迈出了门槛,就被小福子拖了回去。

  这处小院落内,惨叫声不绝于耳,过了许久,才渐渐停下。

  院落偏远,宜寿宫内本就没有留下多少人,大部分的宫女、太监和禁卫们都在王太后的寝殿内,看守着日夜都不停挣扎,发出咆哮声的太后,没人听到小福子那边的动静。

  等那个去通知小福子死亡的消息的矮个太监回来的时候,只发现了一地的血迹,和几个生死不明,被咬得几乎没一块好肉的太监们,而小福子的尸体却不见了踪影。

  直至那几个被咬伤的太监惨叫着醒来,说出了小福子诈尸咬人的消息时,距离小福子的尸体失踪,已经过了很长一段时间。

  姜然得到消息时,惊得手一松,直接摔了手中的笔。

  “你说什么?!那个被太后咬伤的小太监,死了之后,变得和太后一样开始咬人了?”

  太后感染了瘟疫之后,身上的疫病莫名消失,接着死去,而后再“复活”,变成了一具会行走会咬人的尸体,但动作又比尸体灵活许多,只不过偶尔有些僵硬而已。

  被她咬伤的小福子,先是像染了疫病一样发起热来,接着就是突然死亡,据去探望而后就被咬伤的太监们所说,小福子刚死亡没有多久就诈了尸,和太后死去之后的情形不太一样。

  太后是在死去多日之后,才变成这副状若恶鬼的模样的。

  难道说,被太后咬伤之后,除了会传染之外,起尸的速度也会变快吗?

  姜然心跳如鼓,胸腔中跳动的声音几乎就在耳边“咚咚”作响,他用力闭了下眼,再睁开时已经恢复了平静。

  这时萧峥也匆匆赶来,一眼就看到禁卫统领战战兢兢地站在一旁,而姜然的脸色越来越沉,眉间紧皱,笔滚落在宣纸上,大片甩落的墨迹将刚写好的纸毁了,他也没有将其拿起。

  禁卫在萧峥的询问之下,将小福子的事情和他说了。

  姜然回过神来,和萧峥商议一番,决定将被小福子咬伤的太监们先全都关起来,用铁链锁住手脚,以免他们在死后起尸。

  而那不知跑到了哪里,还在宫内游荡的小福子,也要尽快找到。

  皇城之中,所有宫门都同时落了锁,宫殿大门紧闭,禁卫们做好了防护,全副武装,手持盾牌和长枪,搜寻着小福子的身影。

  但他们的动作还是慢了一步,等终于在一处宫殿附近找到小福子时,他身上已经不知道沾了多少人的血,一见到禁卫,就如野兽一般扑了上来。

  萧峥和姜然曾吩咐过遇到小福子直接就地斩杀,但无论禁卫们在小福子上戳出了多少窟窿,连心脏处也被长枪刺中,出现了一个豁口,这一切都对小福子毫无影响,他依旧执着地往禁卫身上扑去。

  一名禁卫拔出刀,从太阳穴处狠狠插丨进了小福子的脑袋,可同样阻止不了他的动作。

  “这……这……”

  另一名禁卫咬咬牙,一刀削下了小福子的头颅,可那人头落地之后,牙齿竟然仍在不断开合,往他们脚边滚来。

  禁卫们都快被吓死了,为什么怎么杀都杀不死啊?!

  他们没办法,只能先用盾牌将小福子围在中间,一个胆子稍微大点儿的禁卫,从宫殿的角落里搬来一个大水缸,找准机会,猛地倒扣上去,将小福子的脑袋罩了起来。

  一路蹦跶一路淌血的人头在被扣住之后,还在不断撞击着水缸内壁,发出一阵阵渗人的“砰砰”之声。

  没过多久,禁卫统领匆匆赶到,见此情形,背脊也是一阵发凉。

  小福子诈尸之后,被数十刀砍中要害也没有再次死去,就连将脑袋砍下来也没有用,难道就这么拿他没办法了吗?

  他思忖一番,还是派人去找了姜然过来。

  此等诡异之事,或许只有国师大人才能解决吧。

  姜然来得很快,身后还跟着非要过来的萧峥。

  萧峥用的理由是,出了这种事情,只有姜然身边是最安全的,成功把姜小猫的嘴给堵上了,只好默许他跟着。

  说实在的,姜然也不知道这种情况要怎么解决,他盯着罩着小福子人头的水缸看了一会儿,便让人去取油过来。

  刀剑都砍不死的话,只能放火烧了吧。

  禁卫统领让禁卫们用长枪戳住小福子乱动的脑袋和身体,亲自提着油壶,浇到了他的尸身上。

  浇完一遍之后,禁卫统领生怕油不够多火不够旺,又再浇了一些上去。

  等禁卫统领退开之后,姜然伸出手,一簇火焰忽地出现在他掌心,而后腾空而起,直直扑向小福子的尸身。

  头颅和身体上很快燃起了大火,在烈火之中,小福子的牙齿还是不断开合,直到被烧成焦炭才停下动作。

  这期间姜然一直看着燃烧的火焰,等小福子彻底化为一具焦黑的,再也不会动弹的尸体之后,才收回视线。

  他们忙碌了一整日,找出了不少在小福子失踪的时候被他咬过的人,但姜然心里明白,肯定还有其他被咬伤人没有找到。

  那些人见这架势心中害怕,肯定会偷偷藏起来。

  萧峥见事情告一段落,好不容易让姜然答应先回去休息,但姜然躺在床上,总觉得有什么被自己忽略了。

  太后……小福子……

  ……还有那名被太后咬死的宫女的尸体!

  姜然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快得萧峥都来不及拉住他。

  他一把拉开寝殿大门,将守在门外的禁卫统领吓了一跳。

  “太后咬死的那宫女的尸身现在何处?”

  “回国师,应当是被带走埋了吧。”禁卫统领回想了一会儿,答道。

  萧峥快步跟了上来,“可是那尸体有什么不妥?”

  然而他刚一问完,就反应了过来,神色一凛,对禁卫统领说道:“小福子死后起尸,那宫女说不定也会!你速去查明尸体埋在哪里,找到之后直接放火烧了!”

  禁卫统领领命离开,连夜追查,终于在城郊找到了宫女的尸体。

  宫女果然也起尸了,幸亏土埋得严实,她在里面动弹几日,才伸出了一只手,没能出来咬人。

  禁卫统领擦擦冷汗,赶紧浇油点火,将尸体烧成了灰。

  混乱的一夜过去,除了小福子诈尸之外,曜郢城中也传出了尸体咬人的消息。

  瘟疫和会咬人的尸体,两件事加在一起,整个曜郢城人心惶惶,不少百姓已经在收拾行李,准备出逃了。

  但为了控制疫病的传播,那些身上有伤的,发热的人,皆被留在了城内。

  天边泛起朦胧的微光,旭日的朝晖洒满了殿前的白玉石阶。

  姜然走到窗边,也没有刻意避开萧峥,用灵力叠出了一只纸鹤。

  他没想到尸体“复活”源头不仅仅是太后而已,城中也同样出现了这样的事情。

  ……这恐怕已经不仅仅是瘟疫而已了。

  曜郢城情况危急,他准备向沈则宁和白泱求助。

  然而这只纸鹤并没有飞出去多远,甚至只是刚出了城,就忽地从天上掉了下去。

  不多时,一只黑色的长靴踩在了坠落的纸鹤旁边,长靴的主人带着同样是黑色的手套,捡起纸鹤,慢条斯理地将这只求救的纸鹤撕了个粉碎。

  零星的纸鹤的碎片落在了漆黑的长袍之上,不出一秒就化作了齑粉,随风消散。

  黑袍人的身后忽地传来了一阵脚步声,他重新戴好了兜帽,微微侧头,只听后方冒出来一个谄媚的声音。

  “尊上英明!”来人不断拍着黑袍人的马屁,“按尊上吩咐的方法重新改良之后,魔气果然在曜郢城中传播开了,哪怕是皇城中也没有落下,如此一来,尊上的大计,指日可待啊!”

  黑袍人听了,并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在一旁溜须拍马的魔族却悄悄松了一口气。

  尊上没生气,那就是他拍得还行。

  这魔族不愿放过机会,又继续道,“尊上一路劳累,不如先好好休息一番,正好属下这儿有两名绝色女子,早已对尊上爱慕许……”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突然像被掐住了脖子一般,接下来的“久”字怎么都说不出来了。

  “聒噪。”

  黑袍人冷声说道,连一个眼神都没向涨红了脸,快被憋死的魔族投去。

  就在黑袍人转身离开的那一刻,魔族突然像是被一股巨力猛地挤压了似的,四肢突然同时被折断。

  他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却连半点零星的声响都发不出来,几息之后就以一个扭曲的姿势倒在了地上,从四肢末端一点一点融化,很快就化作了一滩血水。

  *

  东洲,云津道,朔望城外的酒店。

  沈则宁将窗户打开,朝外看了看。

  窗外空无一物,又是没有见到姜然的纸鹤的一天。

  他和白泱仔细挑选的,为曜郢城那边准备的消毒用品和手套口丨罩等物品已经送到了,正成箱堆放在了仓库里,就等着姜然的回复,和他约定好时间送过去了。

  妖族的人不方便将飞舟开进城,听说曜郢城现在城门紧闭,不让出也不让进,若是没有提前沟通好,这批物资恐怕也送不到姜然手上。

  “要不还是直接派人过去吧。”白泱走到他身边,关上了窗,说道,“就算姜然近日是在为了瘟疫的事情而忙碌,也断然不会多日不回消息,就怕是出了什么意外。”

  “嗯,让人去看看也好。泱泱你心中是不是有了人选?”沈则宁问道。

  “随我过来的妖族之中,就数秦厌和郎泽修为最高,他们两个,谁去都行。”

  白泱说着,眉间才微微蹙起,就被沈则宁轻柔地吻住了。

  他知道沈则宁是不想看到他皱眉,耳尖微红,推开黏黏糊糊的男人,“一会儿我去问问吧。”

  沈则宁顺势松开小狐狸,也正了正神色,“若是让秦厌过去的话,乌霜说不定又会起了跟着他一起回曜郢城的心思,要不就麻烦郎泽跑一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