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莹羽与肖旸昔折腾了许久,此时出门已经比原计划晚了一两个时辰。

  清水阁内。

  沐莹羽与肖旸昔十指相扣,一起步入阁中,入目却是一片狼藉。

  地上立着或是倒着一堆酒瓶,还有的酒瓶似是没有喝完,倒在地上,酒水顺着瓶口一滴一滴地滴在地上,不知是滴多久了,地上已经汇聚了一小摊。穆云卿以及北冥离两人全都醉眼朦胧地歪在凳子上,嘴里还时不时地呢喃着什么。桑奇不在这里,也不知是去了哪里。

  沐莹羽眉头一挑,走上去分别晃了晃他们两个,“你们这是喝了多少?”

  “咦,羽儿你醒了。嘿嘿,嗝~真好啊,你与肖旸昔误会解开了,也都醒了,终于可以携手到白头了。嘿嘿,恭喜啊!”穆云卿被晃醒后,眯着眼睛看清来人,笑着站起身,晃晃悠悠地冲二人抱拳道喜,只是这个笑容是真的傻。

  肖旸昔有些无措地站在沐莹羽身边,看着醉醺醺的穆云卿,不知该做何反应。

  身后一条胳膊悄无声息地搭上了他的肩膀,紧接着肩膀一沉,那人将全身重力都压在了他身上,眼睛都没睁开,醉醺醺笑道:“肖旸昔,我是真的羡慕你,遇到了这么好的伴侣,有羽儿这般真心爱着你、宠着你,不像我们……唉。”

  听了穆云卿与北冥离的几句话,沐莹羽也猜到了他们堕落成这样的原因。

  沐莹羽把趴在肖旸昔身上的北冥离拉开,将人拉到座位上坐好,叫来一个巡逻路过的守卫,让她去他俩的院子通知他们的小厮,赶紧过来把人领走。

  待小厮们过来后,沐莹羽就拉着肖旸昔离开了清水阁。

  “莹莹,他们这是?”

  “你在‘尘往镜’可看到了沐长老是如何为杨兮凝魂并助其转世的?”沐莹羽并没有直接回答他这个问题。

  “并没有。我在‘尘往镜’中,看到你要教上官钰与北冥离沐族延命秘法,之后的事情就很少有之前那般详细了,就好像被人按了‘快进’键。”

  “那你自是不知的。沐族为人凝魂转世需要一种果子,也是最重要、最关键的——‘婆娑花’结的果子‘婆娑果’。”

  “哦,我知道这个!就是咱们离开寨子时带走的那个对吧!那颗不是被时空裂缝吸走了吗,那咱们再寻一颗这问题不就解决了?”

  沐莹羽摇了摇头。

  “这便是问题之关键。‘婆娑花’世间仅此一株,五百年一开花,五百年一结果,一次只结一颗果子。沐族以前收藏着两颗,一颗用于为杨兮凝魂转世,一颗出了点问题不能再使用了。

  “前不久咱们刚取了一颗,也就是说下一次果子成熟是在千年后。等凝好魂魄转世为人又要千年之久,使用沐族秘术与我们天生自带灵根的族人一样,也是活三千年左右,而他们已经度过了一千年,现在没了‘婆娑果’,就算月凝熙转世为人……他们也等不上了。”

  “原来是这样。难怪我刚刚看他们两个的笑容,总觉得笑容中含着悲伤。”

  沐莹羽叹了口气,“他们以前不这样的,就算千年前月凝熙魂散了也没有这般借酒浇愁过。等待了千年,每一天都在希望中度过,到头来却发现一切都是虚幻的,这么久做的努力都是白费,他们心里一定难受死了。刚刚他们的笑,也只是强颜欢笑罢了。”

  肖旸昔回想了一下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最后却发现导致这一系列事情的罪魁祸首就是他自己。

  若不是他中了吕婧央圈套,莹莹就不会受伤。若不是他误会了莹莹,莹莹就不会负伤去沐族弄清楚当年的真相,导致清水阁失去了一个强大的守护者。若不是他,穆云卿等人也不会守在一个屋子里那么久,只为了用“尘往镜”告诉他当年的真相,从而让吕婧央钻了空子。若不是他让莹莹受伤,在那场大战上“婆娑果”说不定就不会被吸走。

  好像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他……

  “都是我不好,若不是我,‘婆娑果’根本就不会丢,他们也不会失去这个与妻子再次相见的机会。我、我没脸再出现在他们面前了,这一切都是因为我……”肖旸昔越想越难过,越想心里越堵得慌。

  “别这么想,你没有错,错的是吕婧央,我们与吕婧央的恩恩怨怨已经持续了千年。这千年中,她哪次闲得住能不来这边捣乱?只不过这一次她捣得乱大了些,还把她自己赔进去了。

  “你不要有心理负担,你也是受害者,想想她是如何借助‘魅惑香’利用你的、想想她是如何费尽心思挑拨离间的,她死有余辜!”沐莹羽张开双臂抱住他,柔声安慰着。

  肖旸昔从沐莹羽颈窝中抬起头来,“他们……真的不会怪我吗?”声音闷闷的。

  “不会的。哥哥他们都是明事理的人,他们不会迁怒于你的。咱们现在就去沐长老与穆姨那里,仔细问问她们这件事,说不定还会有转机。”沐莹羽瞧着他自责的模样,心疼地揉了揉他的脑袋。

  二人先是来到沐长老的客房,里面传来对话的声音,似是沐长老在与什么人交谈,隔着门声音听不真切。但沐莹羽却十分确定,与沐长老对话的一定是穆姨。

  “将军!哈哈,你又输了,这只鸡腿是我的了!”

  沐莹羽与肖旸昔敲了敲门,在得到对方同意后便推门进屋,一进去便听到了沐长老这句略显得意的话。

  “嘿,我就不信这个邪了。再来!我有预感,下一局我一定能赢,那个鸡翅一定是我的!”穆族长一拍桌子,豪气地放话,语气中满含了绝不对不向命运低头的冲劲儿。

  “快拉倒吧你。有我在,你,绝没可能!”沐长老竖起食指,说着还举在穆族长面前晃了晃,“来羽儿,有什么事儿你说。”沐长老美滋滋地啃着手中赢来的鸡腿,看向沐莹羽。

  “沐长老,我来就是想问问月凝熙一事还有没有转机了?哥与北冥哥他们得知‘婆娑果’没了,整天萎靡不振的。”

  “哼,一群死心眼儿,一个逍遥王爷有什么好的?再说,等她转世为人之后她就啥也不是了。云卿就为了这么一个人苦苦等待千年,就算人等来了,也不是他一个人的妻子。”穆族长刚下棋输了鸡腿,心里很不爽,这会儿正好借着这事儿好好数落他儿子一通,“要我说,还不如再找一个出身好的、看对眼的,起码还能一生一世一双人啊。真不知道他图个啥?”

  沐莹羽有些尴尬,没有再接话说什么,毕竟她也是那死心眼中的一员,为了心爱之人,苦苦等待千年之久。

  “别理她,她就是输了鸡腿心里不爽,借题发挥呢。啊,真好吃!七宝斋的秘制烤鸡就是香啊,回味无穷。”沐长老很快就啃完了那个鸡腿,最后还砸吧砸吧嘴,故意刺激穆族长。

  “哼,我就不信了,等会儿咱们再来一盘,我肯定能赢!”

  “好好好,随时奉陪,先说正事。咳,扯远了,那个‘婆娑果’一事吧,也不是完全没戏了……”

  “怎么说?”沐莹羽闻言,眼前一亮。

  “你去将他们几个叫过来,我一起说。”

  沐莹羽应了一声就拉着肖旸昔退了出去。

  二人沐长老屋中出去后就叫来一名守卫,让她再叫一个人去穆云卿、北冥离的院子里叫人,说是事关月凝熙,速来。

  “莹莹,有个问题我一直想问你。”

  “你说。”

  肖旸昔斟酌了一下问道,“沐长老是你的……养母?”

  肖旸昔从来都没有听到过沐莹羽讲她的身世,包括在“尘往镜”中,与杨兮也没有说过,也就在与桑奇做介绍时提了一句。

  他隐隐感觉这个问题可能是沐莹羽刻意避而不谈的问题,但是如今他们在一起了,他情不自禁地想了解她更多。

  “不算。我……是个孤儿,是沐长老无意间在河边捡到的。那时的我还是个婴儿,我也不知道我的父母是谁。沐长老看我那么小就孤零零地躺在河边无人问津很可怜,于是就将我带回去,交给族中很有威望的一户人家收养。”沐莹羽眺望远方,回忆着自己儿时的记忆,“在我10岁那年,沐长老发现我在习武与医药方面很有天分,于是将我收为关门弟子,传我医术、教我武功,待我成年后还时不时地去为她办些事儿。”

  “你为何不直接称呼她为师傅之类的?”

  “这个她在传我医术与武功的时候就告诉过我,要与她人一般称呼她为沐长老。”

  “那沐长老可有孩子?”

  “没有,沐长老一生痴迷于武功、医术与卜卦,为了练就更高强的武功心法从而服药断情绝爱,一直都没有成亲。”

  “原来是这样。”肖旸昔了然。

  很快,穆云卿与北冥离就来了,只不过没想到桑奇也跟着来了。

  “你怎么来了?”沐莹羽有些意外,她刚刚好像没有让那个守卫去叫桑奇吧?

  “莹莹,你终于醒了!我路上碰上一个守卫急匆匆地冲着穆云卿的院子跑去,我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就跟过去看看。没想到就是叫穆兄起床啊,咱们清水阁现在的守卫都这么贴心了吗?

  “不过穆兄这睡得是真死,怎么晃都晃不醒,还好有我在,我当即冲出去接了一桶凉水,一股脑泼在他头上,那效果不是盖的,秒醒!嘿嘿,我厉害吧?”桑奇一边详细地描述着事情的经过,一边露出了一个得意的笑容,似是在等待沐莹羽的夸奖。

  沐莹羽扭头看去,只见穆云卿浑身湿淋淋、一脸焦急地走了过来,俨然不觉得自己已经成为了一只“落汤鸡”。

  在他身后不远处,是他的贴身小厮抱着一件厚实的大袍子追着他。

  沐莹羽与肖旸昔:……

  “羽儿,什么叫事关月凝熙?凝儿怎么了?”穆云卿刚刚被一桶凉水泼醒,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就听守卫传达了沐莹羽的话,顾不上换件衣服直接就过来了。酒喝得太多,导致他现在人还有点发懵。

  “是啊,羽儿,到底发生了什么?难道出现了与凝儿长相神似的人?她在哪儿?哪里人?难不成是凝儿的魂魄出了什么问题?不应该吧,吕婧央都死了,没有人能来咱们清水阁搞破坏了吧……难道是储存魂魄的容器出了问题?”北冥离比较幸运,没有遭到桑奇的“毒手”,听到守卫的传话之后立刻赶了过来。

  喝的酒太多,头脑还有些不冷静,北冥离不等对方说话,一股脑抛出了一大堆问题。

  肖旸昔看着眼前的两个人,脑中浮现出四个字来:关心则乱!

  莹莹还没有说什么,这两个人自己劈里啪啦问了一堆,甚至还脑补了好几个画面。

  “都不是。我想说的是,‘婆娑果’一事还有转机。”

  “什么意思?”穆云卿抬起还在滴水的手隔着沐莹羽淡紫色的衣袖抓上了她的手腕,不可置信地问。

  “意思就是说,你们还有机会与你们的凝儿共度余生。”

  北冥离闻言呆愣在原地,似是脑中反应不过来这两句话的意思。

  穆云卿则一脸呆滞地放下抓着沐莹羽手腕的那只手,只是傻愣愣地看着沐莹羽不说话。

  场面一时间安静了下来,两个人都在怀疑自己还在做梦。目光不约而同地垂落至沐莹羽衣袖上那个湿漉漉的手印,仿佛是想通过那个湿手印来证明这一切的真实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