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那一晚已然过去了好些天。
顾怀谨由一开始的忐忑, 到逐渐平静下来,期间并未有什么消息传来,依旧循规蹈矩, 如今再回想当时的情景, 恍若梦境般不真实。
顾怀谨摇了摇头, 谈不上心里是作何感想, 或许有遗憾,但似乎怅然若失多一些。
他自是清楚世子的处境,再一想到朝廷上的流言蜚语, 以身侍君纵然不可取,但身为臣子却也无可奈何, 只怕世子比自己要更加煎熬罢。
出神间, 耳边传来了一声冷哼,不用转头便明白对方的身份, 自他进入翰林院而来,便一直与他不对付,基本可以确定是高尚书那派的,难怪会看自己不顺眼了。
而在这翰林院中, 总有几人是针对自己的, 彼此皆心知肚明。
即便他一开始反抗过, 亦不过是被吃了个挂落,对方倒高忱无忧,顾怀谨便明白, 这上下皆是串通好的, 便是要让自己不好过。
顾怀谨回神, 眉目已然微微皱起,却是理都不理会对方, 继续伏案翻看需要修撰的文书。
看自己的嘲讽得不到回应,那人面色微青,又是落下一声冷哼后走了。
然而,还未迈步离去,门口处忽然跨步进来了两名太监,手中浮尘一甩,薄凉的目光扫向众人,而出口的声音略显尖锐:
“谁是顾怀谨?”
重新投入到工作中的顾怀谨并未注意到这一幕,直到被身旁的同事撞了一下肩膀,才惊觉过来。
但当他的视线落在门口处的那两名太监,以及太监手中握着的一道明黄色锦卷,不由喉结微微滚动,似乎恍然意识到了什么,有种难以置信之感。
直到那名太监再次叫喊了一遍:“谁是顾怀谨?”
才顿时一个激灵,忙不迭从座位上起身,在众目睽睽之中走到那两名太监的面前,垂在身侧的手掌无意识摩擦了一下,才拱手道:
“臣便是顾怀谨,不知两位……”
没等他说完,太监便打量了他一眼,神色似乎缓和不少,随后将手中的明黄色锦卷打开,高声道:“顾大人接旨吧。”
圣旨一出,所有人皆不由哗啦啦地跪了下来,毕竟见诏如见君,包括站在最前面的顾怀谨。
只是比起其他人疑惑的面色,顾怀谨则要激动几分。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翰林院学士顾怀谨,为官清廉,认真刻苦”
总而言之一句话,是来给顾怀谨加官进爵的。
不管底下的人脸色如何变换,太监宣读圣旨的声音仍在继续,最终说道:“特加封为中书侍郎,钦此!”
顾怀谨双手捧过圣旨,头深深低下:“谢主隆恩!”
-
等两名太监走后,众人才恍然回神。
除了与顾怀谨不对付的那几人脸色铁青之外,其余人皆不约而同地看向了手捧圣旨的顾怀谨,沉默一阵后,纷纷上去恭贺。
不管怎么说,顾怀谨此刻也是出头了,且能得陛下看重,定前途无量,若能交好,对自己亦是一件幸事。
而此时被众人围绕着恭贺的顾怀谨,却微微捏紧了手中的圣旨,神色不明。
……
月凉如水,倾洒下朦胧的光辉。
青年坐于凉亭之中,眼眸微瞌,乌黑的发丝自肩膀垂落下来,如一道影子似的的影一安静地屹立在他的身边。
一阵不疾不徐的脚步声响起,青年眼睫微动,缓缓睁开,倒映出了逐渐靠近的顾怀谨的身影。
清淡的视线微移,便落在了顾怀谨手中握着的那一道明黄色的圣旨,带着一丝丝的笑意。
“恭喜。”
顾怀谨在凉亭外站定,眼底似乎有些微的复杂,最终还是朝青年拱手道:
“某还得多谢世子的提携。”
青年,自然就是晏麟了,他摆了摆手,不甚在意地说:
“若无我,相信以顾大人的才能,要不了多久估计也能升迁。”
话虽这么说,但顾怀谨知道,若没有青年的提携,他怕是一辈子都要身处在高尚书的压迫之下,难以出头。
当即郑重地低头,道:“倘若日后世子有需求,某必鞠躬尽瘁”
成了。
晏麟内心微微一笑,面上却不显,他抬了抬手,收到指示的影一推着他走出凉亭。
在经过顾怀谨时,微微一顿,侧头。
“那便提前祝顾大人,武运昌隆。”
……
顺利发展出一条暗线的晏麟美滋滋离去,却不知道在他前脚刚走,仍站立在凉亭外的顾怀谨便微微一动,侧过身,看向了自假山内走过来的一道身影。
面色如常,仿佛一点都不意外,只眼底的复杂情绪愈发浓郁了。
最终,似乎下了某个决定,在对方开口之前,率先说道:
“九皇子,虽然我不清楚您要做什么,但我已然决定效忠世子,此事我会当作没看见,也请九皇子不要为难在下。”
说完,顾怀谨以为会见到少年生气的模样,却不曾想,对方平静得令人诧异。
而恰恰相反的是,少年平静的面容上渐渐勾勒出了一抹笑。
“顾大人为何会怎么想呢。”
他盯着顾怀谨的双眼,笑容逐渐加深。
“本宫该夸顾大人一句,做得不错才是。”
顾怀谨突然就看不懂眼前的少年了,或者说,自昨晚见面,便从未看懂过,仿佛换了一个人般,以往的胆怯与懦弱,怕不是对方伪装出来的。
虽说在皇庭之中,内敛藏拙乃每一位皇子的必修之术,但能伪装到如此地步,乃至瞒住了所有人的眼睛,便足以说明了这九皇子的城府之深,绝非想象。
一时间,他竟不知道该庆幸对方对世子并无敌意,还是该担忧,这九皇子似乎对世子产生了某种兴趣。
是的,以顾怀谨的敏锐,自然察觉到了这点,否则的话,这九皇子也不必站出身来,暗中策划利用该如何达成自己的目的便是了。
似乎看出了他的内心所想,少年依然微笑着,语气似乎略显轻快地说:
“顾大人不必多心,或许,我们能成为同僚,也说不定呢。”
一语,惊人。
*
尚且还不知道主角会给自己带来什么样的惊喜的晏麟,此刻却远远望到立于明月宫中的一道明黄色的高大身影,暗道了一句糟糕。
万万没想到,这么晚了皇甫砺居然还过来找自己。
但脚下的轮椅未停,继续往前走去,然后抢在皇甫砺发现自己并皱眉开口之前,先发制人道:
“这么晚了,陛下不休息,来此作甚?”
坐在轮椅上款款而至的青年,洁白的衣袍与墨发交织,月光自散开的乌云中倾洒在青年的身上,好似要羽化登仙一般。
而皇甫砺未见着青年而略显烦躁的心思,顿然抚平下来。
凌厉的目光扫了一眼轮椅后的小厮,只是看在青年的面上才没有显露出不满,转而步伐一迈,接替了小厮的位置,亲自推着青年进了屋内。
“朕好不容易摆脱那些烦人的大臣,麟儿难道忍心赶朕走吗?”
皇甫砺微微弯腰,将愣神中的青年一把横抱起来,如此温香软玉在怀,不禁有些心猿意马。
只是,当皇甫砺宽厚炙热的手掌快要挪到圆润的弧度上时,便被一下子抓住了,虽然想法未能得逞,但得青年主动亦是一件美事。
虽然遗憾,但又甜蜜地想。
晏麟可不知道皇甫砺有着如此丰富的心里活动,在察觉到搂在后背的手渐渐往屁股上移动时,他顿时就僵住,想也没想直接按住对方不正经的手。
同时,瞪了对方一眼。
只可惜,这个眼神落在皇甫砺的眼中,如勾。引差不多,心神更是一阵荡漾。
手上一动,便反握住青年的手,宽大的手掌足以将青年的柔荑尽数包裹在内,随后在青年尚未反应过来前,脚下大步迈出,径直往内室的床上而去。
等晏麟回过神,他已然躺在自己的床褥上,眼前是皇甫砺含笑的视线。
紧接着,他就被皇甫砺跟着上床的举动给惊吓到了,正要起身,便被一把搂住了腰,积蓄的力道顿时泄掉,身子重新落回了床上。
这一来一回间,便给了皇甫砺机会,待晏麟反应过来,皇甫砺已然脱掉黄袍,仅着里衣翻身上床。
而他则被紧紧地搂在了对方的怀中,鼻梁挤压在对方紧实的胸膛之上。
“别动。”
低沉的伴随着难以言说的暗哑嗓音传入耳中,成功令晏麟顿住。
与此同时,河蟹爬过河蟹爬过河蟹爬过河蟹爬过,也让晏麟的脸色由僵硬逐渐向羞。赧的酡。红转变。
温香软玉在怀,却只能看不能吃,对皇甫砺来说,确实是一项不轻的考验。
但能瞧见一贯冷淡的青年,露出如此从未出现过的羞。涩的动人模样,似乎一切也都值了。
皇甫砺喉结微微滚动,目光是藏不住的火。热。
于是,晏麟清晰地感觉到,河蟹爬过河蟹爬过河蟹爬过河蟹爬过河蟹爬过。
晏麟:“……”
身为能够一夜。御。十女的皇帝,确实。但这不是你可以突然发疯的理由啊喂!
该说不愧是主角的老子,这神。经。病的劲儿也算是一脉相承了吧。经历了四个世界早已经看透主角变。态本质的晏麟,自然而然将锅继续扣到了这个世界的主角头上。
皇甫砺埋首在青年的颈侧,深深地嗅着,那是一种如青年一般冷冽的清香,似乎任何烦恼疲倦都消除殆尽,却压不住心底里愈发炙/热的火焰。
确实煎熬,不过……
皇甫砺深呼吸了一口气,睁眼,看着青年通红抗拒的脸蛋,意有所指地笑道:
“朕听你之意,提携了那顾怀谨,还不允许朕讨点奖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