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渊揉了揉干涩的眼睛, 强行在铺天盖地的困意中，挣扎出半缕裹挟着戾气的清明，面无表情的点开图片。
虞珩最好有事, 否则......
？？？
虞珩目光灼灼的盯着聊天页面最上方的‘正在输入中’, 忽然觉得，应该给虞渊拨个视频通话。
没等虞珩实践他的‘好主意’，虞渊的问号下面忽然多了行字。
【渊：你现在是小五的男朋友？】
【凤凰：已经过了零点，才是我们认识的第三天。】
【渊：......】
【渊：你知不知道，有个词叫一见钟情。】
【凤凰：早点睡, 晚安。】
虞珩空闲的那只手，下意识的落在隐隐作痛的膝盖上，单方面决定为这场毫无预兆的深夜交流画上句号。
【渊：我可以帮你。】
【凤凰：舅舅。】
【渊：我可以认你做儿子。】
【凤凰：？？？】
【渊：然后你和小五告白的时候可以说, 做你的男朋友, 不仅可以叫我哥哥, 还能叫爹。】
【凤凰：......】
虞渊拿着手机出门, 给自己倒了杯温水, 缓缓平复梦境中残留的情绪。
他被虞珩的网络电话吵醒时正在做梦，梦中他长出翅膀, 在天上飞, 地上的影子拼命的追在后面。
他明明想要停下，等等下面的人，身体却不受控制，只能尽可能的回头, 多看他们几眼。
可惜人影模糊，别说是脸, 连男女老少都分不清。
听到网络电话的铃声时，人影的速度突然变快也有了声音, 喊他‘哥哥’或‘阿耶’。
最后一次回头，虞渊恍惚仿佛看见许多人的脸。
有虞珩和戚成，也有今天才见过的纪新雪，他甚至在人影重重中看到戚无畏和郑书、郑棋。
虽然这个梦莫名其妙且没有逻辑，但虞渊看到虞珩深夜发来的‘科普’之后，回想白日里纪新雪双眼亮晶晶的喊他哥哥的模样，却感觉到了愉悦。
想不通就不想，人生短短几十年，何必委屈自己？
如果那个令他感觉格外亲切的小粉丝，真的有这样的愿望，他也不是不能满足対方。
可惜某个憨蛋不争气，啧。
久久没等到虞珩的回话，虞渊不耐烦的发了条语音。
‘你是不是不会告白？我让郑书联系大眼公司的企划，帮你拟定几个告白方案，你参考一下。这种事一定要有诚意，才能提高成功的概率。’
[消息发送失败，请添加好友或七日后再与対方交流。]
与此同时，纪新雪也在做梦。
他梦到的人既不是‘长平帝’也不是‘凤郎’，是陪葬帝陵的‘莫岣’、‘松年’、和‘惊蛰’。
醒来后，纪新雪若有所悟。
所以他觉得戚无畏、郑书和郑棋觉得熟悉，并非只因为他们是虞渊身边最亲近的人，经常出现在网络上。
在梦中，‘阿雪’和他们也是熟人？
接连与虞珩和虞渊相遇，纪新雪不得不面対现实。
梦境已经対他的生活造成难以磨灭的影响。
只対照上虞珩和‘凤郎’的时候，纪新雪还在纠结是先有梦，再有虞珩和‘凤郎’。还是他対虞珩一见钟情，才导致梦中始终面目模糊的‘凤郎’突然有了双和虞珩一模一样的眼睛。
如今又遇到眉眼风流与‘长平帝’完全相同的虞渊，和能与梦中的‘莫岣’、‘松年’、‘惊蛰’有相似之处的戚无畏、郑书和郑棋。
纪新雪反而没有原来那么焦虑。
人生苦短，何必偏偏与自己过不去？
遵循内心最真实的想法做出决定，起码将来不会后悔。
心态平和的纪新雪再次凭借强大的内心无视梦境的困扰，也放弃了暂时疏远虞珩的打算。
......即使他想和虞珩快马加鞭的发展感情，也没有机会。
经过两天的适应之后，第三天的军训再次给山岚大学的所有新生带来沉重的打击。
教官正式入住新生所在的寝室，彻底展开军事化管理。要求所有新生，严格按照军营的作息完成军训。
纪新雪所在的519寝室因为只有三个人，迎来了名只拎着个双肩包的国字脸教官。刚进门就在于百皖和林岳的惨叫声中，无情扯开他们床上湿漉漉的‘豆腐块’。
相比之下，虞珩更令人同情，甚至因为教官们再次‘火’遍全校。
520寝室只剩下他，三个空床分别被三名教官占据，堪称全方位无死角的督促。
如此高强度的军训，哪怕纪新雪和虞珩的寝室只有一墙之隔。又在军训的第五天，相继被选到国旗班，两个人的交流频率也直线下降，远远低于刚认识的两天。
......没办法，交头接耳被教官抓到，整个小队都要跟着挨罚。
受罚的次数累计到三次，甚至有可能影响学分，说不定明年还要和学弟学妹们重新军训。
不过高强度的军训，也不是完全没有好处。
经过十几天的眼神交流，纪新雪和虞珩的默契越来越高，即使不开口，也能准确的理解対方想要表达的含义。
直到新生们到达被训垮的临界值，距离军训也只剩下最后三天，教官们的态度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原本他们专门带新生在雨天泥水中正蹲、夏日烈焰下站军姿、披星戴月的打军体拳，美名其曰磨练新生的意志。
变成阴天练练队形，有阳光立刻解散，甚至大发慈悲的允许新生午睡半小时。
熬过最艰难的日子，感情丰富的大学生们数了数日子，立刻忘记曾经対教官的厌烦和抱怨，心底只剩下不舍和敬佩。
他们只是在军训期间，军事化管理半个月而已，教官们却数年如一日的坚持这种生活。
迎新晚会和军训检阅都在正式开学的第十八天。
因为学校要求迎新晚会要让新生有参与感，从第十五天起，学生会和团委就开始激烈的争夺战。
纪新雪和虞珩作为被整个文史学院给予厚望的新生，是学生会和团委的重点关照対象。
虞珩满脑子都是军训之后就告白，绝不能给虞渊继续嘲笑他的机会。
哪怕被军训和同寝的教官们压榨了几乎所有的时间，也在睡觉、吃饭的时候抽空拟定出几种方案。
他正急着考察学校周边的环境，想要在军训结束之前从这些方案中选出最合适的那个，根本就不想在其他事上浪费任何时间。
至于学生会和团委暗示他，积极参与学校组织的活动，申请加入学生会和团委的时候会被视为加分项，虞珩更是提不起半分兴趣。
学生会和团委的底线都是文史学院两个备受瞩目的新生学弟，他们至少要抢到一个，不能输给対方。
因为在虞珩这里屡屡碰壁，他们只能在纪新雪身上投入更多的精力，直接做出最大程度的让步。
迎新晚会结束之后，校园论坛会有匿名投票，如果纪新雪参与的节目能排前三，学生会愿意免试接纳纪新雪去任何部门。
团委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学生会给出的条件，不仅给出相同的条件，还愿意为纪新雪争取社团活动的场地。
也就是说，如果纪新雪想要和学长、学姐们共同创建新社团，至少会有个空教室作为活动场地。
纪新雪婉拒一批又一批的学长、学姐，忍不住摸了摸脸。
风吹日晒十几天，即使是他，也比刚开学的时候粗糙了不少。按理说哪怕依旧无法拥有生人勿进的气质，也不该像个软绵绵的包子？
虞珩只拒绝了学生会和团委两次，就鲜少再有学长和学姐去找虞珩。
相比之下，他几乎每天都要拒绝两拨分别来自学生会和团委的学长、学姐，却总是会在下次休息的时候迎来更多的学长、学姐......
纪新雪不动声色的叹了口气，拿出手机搜索有关虞渊的最新消息。
原本军训期间会收走手机，这几日教官管得松，辅导员也要忙军训检阅和迎新晚会的事，休息玩手机才重新成为新生们的常态。
[有新朋友请求添加好友]
[学生会李金明：你好，纪新雪同学，我是院学生会文艺部李金明。想要和你谈谈迎新晚会和运动会的事，能耽误学弟两分钟的时间吗？]
纪新雪放松身体靠向背后的树根，惊讶的点进新朋友的空间，发现是个不算陌生的人。
文艺部李金明，全校闻名的影帝真爱粉。
前段时间主演入围九鼎电影节最佳男演员的《长平传》重新上映，掀起各地喜欢这部电影或演员的粉丝组团包场的浪潮。
纪新雪用小号加了几个山岚本地的粉丝群，因为军训只能遗憾的错过线下活动。他利用闲暇时间给李金明组织的活动写过几篇文案，和这位学姐的交流非常愉快。
李金明还承诺过，会在九鼎电影节结束之后，给纪新雪寄些虞渊的周边。
纪新雪通过李金明的申请，主动打招呼。
【小五：学姐好。】
李金明没认出纪新雪是群里的熟人，说话风格却一如既往的直白。
【金明：学弟真的不想参与迎新晚会，还是更倾向于团委的节目？如果你対学生会有什么要求，可以直接提出来。我保证，即使学生会无法满足你的要求，也不会外传。】
【小五：学姐，我没有才艺，也没做过主持人。距离迎新晚会只剩下两天，排练其他节目时间也来不及......真的没办法参与。】
要是什么都做不好却上台表演，岂不是卖脸？
【金明：了解，我会和学生会的人说，让他们不要再找你。】
【金明：学弟，我可是信了你的话，还给你做了担保。要是你迎新晚会那天突然上了团委的节目，就只能给我收尸了[]】
【小五：学姐放心，和我同学院的虞珩也不想参与迎新晚会，学姐可以帮忙提一下吗？】
【金明：ok】
【金明：我也想请学弟帮个忙，十天后校园运动会，还没定下开场主题。我策划的方案是cos，可以请学弟和学弟的朋友做文史学院的代表吗？】
【金明：如果学校选中我策划的方案，学弟和学弟的朋友只需要在方队入场的时候，穿着学校准备的服装走在最前面就可以。】
【金明：学弟放心，学校不会同意出格的提议，文史学院大概率是cos历史名人。你和虞珩，不出意外，会cos献安帝和武临皇后。】
纪新雪正在犹豫，忽然觉得身后吹过阵凉风。
虞珩挨着纪新雪坐下，拧开冰水递过去，“中午吃凉拌面？听说二食堂的窗口换了个新师傅。”
“好啊。”纪新雪毫不犹豫的点头。
他早就対虞珩能从不同的学长那里，听到各种消息的事见怪不怪。
反正虞珩没有出过错。
三食堂比一食堂和四食堂好吃。
二食堂两极分化，有些窗口全校最佳，有些窗口说多了都是泪。
文史学院的新生有福，脾气古怪的朱教授刚开学就被友校挖走了。
理工学院的小操场一夜之间偷偷换上新的篮球架，还专门圈出空地，计划建设室外羽毛球场地。
......
纪新雪晃了晃手机，将李金明说的事告诉虞珩。
虞珩立刻抓住重点，“邀请我们？”
纪新雪的目光飞快地扫过虞珩嘴角的笑纹，忽然觉得虞珩身上的气息过于灼热，生出想要逃开的念头。
他克制住本能的想法，心不在焉的应声，“嗯。”
虞珩刚用半个小时跑完文史学院的所有‘名胜古迹’，正燥热的厉害，没能留意到纪新雪一瞬间的不自在。
他昂头饮尽仅剩的瓶底，骨节分明的手指忽然用力，将塑料瓶捏成薄薄的圆饼状，轻松投进百米外的垃圾桶里。
“随便你，你答应，我就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