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小区与山岚大学的直线距离只有五百米, 车还没开出小区就能透过楼与楼之间的缝隙，看见山岚大学的标志性建筑。
哪怕是虞珩这种还不熟悉路况的外地人，也不必再借助导航。
他拿起已经放在支架上的手机, 指纹解锁扔进副驾的纪新雪怀里, “有两个视频和七、八张照片，密码六个八。”
纪新雪手忙脚乱的接住手机，又被虞珩强势且无征兆踏碎的界限感，溅了满脸残渣。
慌乱间，他下意识的选择用沉默争取思考的时间。面无表情的看着屏幕中的凤凰蛋玩偶跳了个长达三十秒的鬼畜舞, 精疲力尽，口吐白沫的倒下。
透过漆黑的屏幕，纪新雪看到熟悉的面容上尚未彻底消散的羞涩和越来越浓郁的笑意。因为被处处抢先而生出的微妙怒意陡然消散的干干净净, 只剩下发自内心的喜悦和浅淡却难以忽视的期待。
他边按照虞珩告诉他的密码, 再次给手机解锁, 目不斜视的点进通讯软件。边像写论文似的告诫自己。他因为虞珩频繁波动的情绪是喜欢, 目的是和虞珩谈恋爱。他们不是潜在的竞争对手, 快收起争强好胜的心思！
......如果他没有自作多情，虞珩对他应该也有喜欢的意思。无论谁‘努力’, 都是朝共同的目标更进一步。
反正未来的日子那么长, 总有他扳回一城的时候！
殊不知虞珩的情绪，远没有纪新雪以为的那么冷静。
如果他没有因为复杂的心思目不斜视，稍稍转头看眼虞珩，也许刚好能看见顺着下颔线落下的汗珠。
虽然没有趁机窥探虞珩隐私的意思, 但在通讯软件中寻找对话窗口的时候，纪新雪的目光却不可避免的触碰到一些信息。
比如昵称为‘渊’, 头像是电影《长平传》中纪临渊剧照的人。
昵称是‘小青龙’，头像是与520的凤凰蛋玩偶画风完全相同的青龙玩偶的人。
然后就没有了。
因为第三个头像是显微镜下的六瓣雪花。
纪新雪点进去, 打开虞珩的相册，首页除了刚录的视频和照片，还有几张以‘文物修复专业书书单’、‘文史学院必备知识’......为题目的书单。甚至还有张以‘从古典经济学到现代经济学的代表性书籍’为题目的书单，显然是虞珩还没转专业的时候存的图片。
抱着某种难以言说的心思，纪新雪特意点开那张经济学书单。
二十秒后，纪新雪的嘴角扬起愉悦的弧度。
总共十个书名，全都在他原本的选购名单上。
默契！
退出图片的时候，纪新雪觉得阳光有些晃眼，往右边躲避的时候手指误触到旁边的图片，竟然打开了张之前没有发现的合照。
面无表情的虞珩被比他高半头的男生，单手强迫性的搂住脖颈，眼含无奈，嘴角嫌弃的下撇，但没有任何想要挣扎的意思，眉宇间满是纵容。
男生笑的阳光灿烂，另一只手举在虞珩脸侧比Y。他的体型看上去甚至能算得上消瘦，搂住虞珩脖颈的手臂却肌肉隆起，极具力量的美感。
纪新雪的第六感告诉他，这个笑的满脸灿烂的人是列表里的小青龙。
下车后，纪新雪神色自然将手机还给虞珩，饶有兴致的道，“可以将屏保也发给我吗？”
传完照片和视频，他才发现，手机中的凤凰蛋不仅是屏保，还是桌宠。用手指触碰凤凰蛋不同的位置，玩偶也会做出截然不同的反应。
如果戳凤凰蛋的翅膀根，凤凰蛋会笨拙的往前蹦，远离坏心思的‘主人’，运气不好，还会跌倒，滚着滚着就没了影。
摸凤凰蛋漂亮的尾羽，凤凰会高贵冷艳的飞到梧桐树上，目光冰冷的望着屏幕外的人，高傲的表情仿佛再说‘愚蠢的凡人，不要调戏凤凰。’
可惜帅不过三秒，凤凰蛋就会发现，它飞上树，蛋壳却还在原地，俯冲下树找被它遗忘的蛋壳。
触碰凤凰蛋的头冠，凤凰会浑身冒火，凶狠的啄......空气，屏幕应景的浮现血色。
......
纪新雪甚至开发出手指始终按着凤凰蛋的翅膀根，将凤凰蛋提起来的玩法。
虞珩的手僵住，震惊的瞳孔扩散半圈，“屏保？”
没等纪新雪有反应，虞珩已经发现他的态度过于激动。
他抱着也许纪新雪还没发现凤凰蛋不仅存在于背景，也是桌宠的侥幸心理，艰难的解释，“当然可以，但这个屏保目前只是半成品。等工作室研究出最后的成品，确定没有bug，我再发给你。”
“可是我非常喜欢现在的版本。”纪新雪双手合十做请求状，明亮的双眼盛满真诚的喜欢，“可不可以先把这个版本发给我？”
“......”
“可、以。”
纪新雪立刻拿出手机，只用三分钟就拥有了心心念念的桌宠。他当着虞珩的面，熟练的按住凤凰蛋的两支翅膀拉高，左右轻晃，直到凤凰的头冠无力的倒成‘花’形，头顶也出现眩晕特效，才心满意足的松开手。
“好可爱！”
“......”
虞珩盯着屏幕上仿佛不倒翁似的傻蛋，委实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纪新雪悄悄转动眼珠打量虞珩，自然而然的将虞珩的脸带入到时而高冷，时而蠢萌的凤凰上，顿时被脑补出的画面萌得心肝酥软，忍不住问道，“是不是还有小青龙桌宠？”
两人同时愣住，纪新雪率先回神，“对不起，我不小心看到个青龙玩偶的头像，没有看你们聊天的内容，我保证。”
虞珩的重点却与纪新雪截然不同。
他目光深沉的盯着纪新雪思索片刻，轻声问道，“你觉得青龙玩偶好看，还是凤凰玩偶好看？”
“当然是凤凰玩偶更好看！”纪新雪暗自提起的心立刻放下，眼尾舒展的上扬，“虽然两个玩偶都很精致，但青龙玩偶对我来说形象有点抽象，不如华美高贵的凤凰来得震撼。”
虞珩克制住上扬的嘴角，矜持的点了点头，“青龙本就是结合多种动物的特征，虚构出的图腾，自然没有凤凰灵动。况且工作室设计玩偶的时候，还特意参照了我们的形象和神态。”
可怜虞珩满脑子都是男人可笑且幼稚的攀比心，竟然没觉得纪新雪用‘震撼’形容Q版凤凰玩偶离谱。
他高兴的解锁手机，亲自展示Q版小凤凰的‘一千零一种’玩法给纪新雪看。仿佛完全不记得，短短两分钟前，小凤凰桌宠在他心中，还是难以启齿的黑历史。
纪新雪心满意足的收起手机，心底既有感动又有愧疚，抬头看见书店，立刻有了主意，明知故问的道，“我要去书店买两本资料，你要不要一起？”
虞珩果然没有拒绝。
纪新雪顺势提出，顺便给虞珩推荐几本书。
“虽然历史专业和文物修复专业方向不同，但也有重叠的公共课。起码比同学院的其他专业亲近，至少是表兄弟。”
郑棋整理出两大袋虞渊的周边，纪新雪和虞珩又买了十几本书。只能先将东西送回寝室，再去找辅导员销假。
纪新雪已经通过试探猜测到虞渊和小青龙的关系，再开口就没了顾及，好奇的问道，“我听哥哥他们叫你凤凰蛋。用青龙玩偶照片做头像的人，小名是不是和网名一样，也叫小青龙？”
虞珩点头，“他就是戚成，戚无畏的侄子。与我同岁，在隔壁武校。”
“武校？”
纪新雪更好奇了，他记得戚无畏是古武家族的传人，戚成岂不是也有家族功夫傍身？
“他为什么叫小青龙？”
虞珩的表情忽然变得古怪，难得记起塑料兄弟情，犹豫了会才停下脚步，贴在纪新雪耳边，以只有彼此才能听见的声音道，“他十岁还尿床，就像是发大水一样。”
“......”纪新雪瞪大眼睛，竭尽全力的扯平嘴角。
虞珩反而笑出声，毫不掩饰的嘲讽，“长辈们怕他自卑，说他是龙王爷转世。刚好那段时间，他们非要叫我凤凰，我和戚成又是从小一起长大，小青龙就成了戚成的小名。”
纪新雪一本正经的点头，迫不及待的问出真正想了解的事，“那你为什么叫凤凰......？”
说凤凰，不加蛋，尊重成年凤凰蛋的自尊心。
果然，虞珩没像听见虞渊等人叫凤凰蛋的时候那样皱起眉毛。他继续往寝室走，平淡的解释，“我妈说，我刚学会爬的时候，将我爸上当受骗买的现代工业风‘古董’推到地上，摔得稀碎。我妈收拾烂木头的时候，从里面捡出两块认不出来的金属。”
“是金子？”纪新雪猜测。
虞珩摇头，“是新能源，骗子的老家在新能源矿区，随便捡两块石头压重古董的质量。警察说，国家正式开采之前，捡走的矿石都归个人，骗子已经将新能源卖给我爸。最后国家用两百万，回收了两块矿石。”
纪新雪目瞪口呆。
直到现在新能源都没正式利用起来，据说光是开采就存在很大的技术难题，骗子能随手捡到两块高纯度原矿石真是......运气不错？
虞珩毫无感情，甚至能称得上敷衍的声音再度响起，“因为那两百万，我爸我妈带着我和外公、舅舅搬到省城，给舅舅转了省城的高中。我外公高兴，非得说我是天生富贵命，叫我凤凰蛋。可惜我爸妈没有远见，用所有能动用的钱，买了最好的房子。以至于之后的几年，差点连物业费都交不起，还要舅舅拿群演的片酬贴补。”
纪新雪想象了下二十年前两百万，默默加快脚步。
不能再听虞珩用‘真不明白，这有什么稀奇’的语气说这些话，他怕忍不住仇富。
去找辅导员销假前，两人先在通讯软件上询问辅导员在不在办公室。
不巧辅导员正在开会，让两人在寝室用指定姿势发给自拍给她就行，晚上正常跟队军训。
两人肩并肩的站在床前，单手比Y。
纪新雪将照片发给辅导员，嘱咐虞珩，即使不看别的书，也一定要看《你不知道的古代常识》，匆匆回519换衣服。
军训的第二天，教官的态度远比第一天严厉，带领大队吃过晚饭，又操练了三个小时，直到十点，才大发慈悲的放过众人。
不过学校很贴心，专门为新生准备了宵夜垫肚子。
如果没有学生会和团委的学长学姐，在大家填肚子的时候激情洋溢的演讲，累到想原地摊到的新生们也许会更感动。
洗漱完毕，躺在床上，纪新雪突然想到，下午发给辅导员的照片是他和虞珩的第一次合照。
他拖着疲惫的身躯下床拿手机，翻出照片细看，准备发给虞珩留个纪念。
身高仿佛的男生几乎贴在一起，甚至能明显的看出额头偏向对方。两只举在胸前比Y的手像是有默契似的在相同的高度遥望。
纪新雪将手机扔到身后，红着脸埋进枕头里。
天啊，照片里灿烂的像个傻子的人居然是他？
不行，不能将照片发给虞珩。
孤零零的躺在主人身侧的手机不甘寂寞的亮了许久，才慢悠悠的熄灭，笑的同样灿烂的两张帅脸也因此不见。
520
昨夜几乎没睡的虞珩忍着困意换了张床，擦床换被褥，折腾整整两个小时，终于搬到只与纪新雪相隔着堵墙的床位。
他将手放在墙面上，静静的感受了会。明明已经困到坐着都打瞌睡，还是将纪新雪强烈推荐给他的书也拿到床上。
第一页就是虞朝篇。
......
已经半合眼皮的人猛地瞪大眼睛。
【哥哥：现代人称呼哥哥是同辈年纪大的人。在虞朝，哥哥却是另外的意思。
纪家军从北疆起家，世代与突厥抗衡，难免沾染些从突厥流传到曾朝的习俗，比如称呼父亲为‘哥哥’。
据《虞书》记载，献安帝便是称呼长平帝为‘哥哥’，金明公主也喜欢称呼长平帝为‘哥哥’。
相比之下，怀安公主、灵王、宝鼎公主、吉昌公主虽然也叫过‘哥哥’但频率极低。目前为止，没有宫中出生的皇子皇女唤长平帝‘哥哥’的记录。
以长平帝对献安帝和金明公主的宠爱，历代史学家皆有记载，至少在长平年间，‘哥哥’是子女对父亲撒娇时的称呼。】
虞珩突然想起白天忽略的细节。
纪新雪理所当然的反问他‘差什么辈分’。
是不是说，在纪新雪心中，叫虞渊哥哥，也不会和他差辈？
对了，纪新雪还特意给他推荐了这本书！
虞珩猛地翻身坐起，丝毫不理会因为他的动静掉下床的凤凰蛋玩偶，拿着手机怼在书前不停的变换角度，力求每个字都清晰可见。
12:06
【凤凰：[]】
【凤凰：语音电话-正在拨打】
【凤凰：语音电话-已接通】
【凤凰：语音电话-已挂断】
【凤凰：[]】
12:08
【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