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下完细雨,莫文俞推着小车去了东市老位置,因着还有些竹笋香菇之类的要收拾,祝舒就留在了家中,等弄好了再过来。

  左右因为下过雨,空气间一片湿润,现在还没多少人,周围也就两三个小摊主正在忙活,莫文俞也不着急。

  刚摆出小桌子,一个人就停在了摊位面前。来人也不说话,就这么一动不动站着。

  莫文俞正忙活着,也没抬头看,“还没准备好,客人稍等片刻。”

  那人也没应一声,盯了莫文俞片刻就转身坐在小桌子前。

  等收拾好了东西,莫文俞才抬起头想要招呼刚才那位客人,“客人你想吃什么......”

  结果就这么一抬头,莫文俞的话音戛然而止,差点以为自己走进了什么朝堂戏。

  只见一个身着黑袍锦纹的中年男子正悠悠地看着他,唇角还带着笑。眼神虽然看着慈爱,但却莫名一股子沧桑的味道。

  由于桌子和板凳太小,这中年男子身材又还算健壮,可以说是坐得有些局促。但即便如此,身上仍然散发着不怒自威严却又悠然的气质。

  就像是谋略权臣突然一下子要隐居小镇的那种味道。

  但这个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还是这中年男子身边站着一个腰间带刀的黑衣侍卫,板着脸站在一边,若是旁人看了只怕不敢靠近。

  然而看惯了古装剧的莫文俞就不一样了,他只觉得......有种走错片场的感觉?

  顿了顿,莫文俞也没多好奇对方的身份,只直接介绍了自己的招牌菜,“卤味面条,来一份?”

  中年男人目光一闪,笑着应道:“好。”

  面条很快做好端上,莫文俞端到那人面前,递上竹筷,“请用。”

  “你不好奇我是什么人?”那中年男人接过来,乐呵呵问道,用筷子搅了几下面条以浸满卤汁,浅尝了一口。

  旁边的带刀侍卫想拦,可是被对方笑着挥退下去。

  莫文俞看了过去,只见这中年男人看着也没有任何嫌弃的意思,反而表情很是魇足,就跟好几天没吃到饭似的。

  莫文俞觉得有些诧异,看这人的穿着还带着个侍卫应当是身份还算高的人,竟然不嫌弃小摊的吃食。

  不过在他眼中,都一样。

  “来这儿吃面的,不论是什么人,我都会好好对待。”莫文俞收了眼神,又递上一碗招牌萝卜块,直视他的眼睛。

  中年男人也眯着眼看着莫文俞,眼神中充满了别样的情绪,像是有些悲哀,又有些释然。

  “不管你是什么皇亲贵族还是平民百姓,都是来这儿吃个饭,该怎么吃,就还是怎么吃,只要喜欢卤味儿,就都是一样身份的朋友,也没什么好在意的。”

  中年男人笑了片刻,直接问道:“那万一我是什么决定你生死大权的人呢?”

  莫文俞也笑了,“那就决定吧,我一介平民也没什么好说的。”

  若真是要决定他的生死,早就该决定了,哪有这样直接说的。

  况且就书中的设定,桂花镇就是一个普通小镇子,里边民风质朴,几乎没什么位高权重的人会在这里,最大的官也就是县令。

  就算这个世界会因为他的出现而故事发展有所改变,但大的世界观设定应当不会那么快就会有变化。

  至于生死大权嘛,死过一次的他还真不在意。

  “那倒也是。”中年男人乐呵呵笑了,又尝了一口萝卜,“我姓蔡,名须言,是个商人,来到这桂花镇不久,就听闻这东市有间小摊叫‘墨竹卤味’,觉得新奇,便来尝尝。”

  “今日尝过了,倒也觉得味道很好。”

  莫文俞乐了,“除却我夫郎外,我还是第一次见卤味就这么勇敢的人,那我喊你一声‘蔡叔’吧,也算当个朋友。我姓莫名文俞,是祝舒的赘婿。”

  话音刚落,旁边的侍卫厉声呵斥:“放肆!”

  还没呵斥完,蔡须言就挥挥手,笑道:“行,我还是第一次见对自己的赘婿身份毫不在意的男子,你倒是有趣。”

  随着小贩吆喝声的响起,人渐渐多了起来,东市真正的一天也就开始。

  这会材料也收拾好了,祝舒便提了过来。

  蔡须言也没久留,吃完了面又和莫文俞说了几句话就走,结果被莫文俞伸手拦住。

  “蔡叔,一碗卤味面二十文,一碗卤味萝卜十五文,你还没给钱呢。”

  蔡须言笑眯眯瞅了他一眼,“你方才不还说我是你朋友吗?”

  莫文俞理直气壮直接反驳,“来我这儿吃卤味的都是朋友,难道人人都不给钱?朋友是一回事儿,给钱又是另一回事儿。”

  他又不是什么圣人,况且他还要靠这小摊还工钱呢,哪有是朋友就不付钱的道理?

  话还没说话,三十五个铜板就被那侍卫如数放到莫文俞手上,还外加一些碎银。

  蔡须言也没生气,而是意味深长看了莫文俞一眼,“这卤味味道不错,这些钱先定下你之后的卤味,日后再来吃。”

  反正蔡须言说自己是商人,商人就不缺钱,下次他来给多点菜就是了,莫文俞也就收下了。

  虽然他不信这个身份,但,给钱就成。

  等人走后,祝舒才问起这人是谁,莫文俞就简单解释了一下。

  “蔡须言?”祝舒微微一顿,总觉得这个名字似乎在哪里听过。

  但很快摊前便越来越多人,两人便转头忙去了。

  *

  另一边。

  从蔡须言坐到墨竹卤味那里,直到最后离开,另一边小摊的小贩们都看得一清二楚,牙立刻痒痒起来。

  “那不是新上任的县令蔡须言么?先前就听说他要来,没想到真来了。”一个卖蒸饼的小贩皱紧了眉头,连锅里的东西糊了都不知道。

  最后糊锅的味道越来越严重,小贩惊呼一声,连忙动手整锅,重新起了一份。

  一个来买东西书生接话道:“听闻原先是高官,这不被朝臣诬陷了,天子大怒,才将他贬到了咱们镇上。”

  “你怎么知道?”小贩将新做的饼子递了过去。

  那书生腼腆一笑,“这不要考科举嘛,总得打听打听镇上的官员什么的,也好那个......”

  听到的众人笑了,“那个是哪个?”

  被这么一打趣,书生脸都红了。

  那个是哪个,大家其实也都心知肚明,就是想逗逗这些读书人。就是要和官员打好关系,也好在后来应试的时候不被针对或者好过些。

  既然蔡须言是新任县令,要科举的书生自然是会找些渠道打听清楚。

  “听闻这蔡须言素来爱好美食,口味也很是刁钻,只要是被他夸过的铺子,定能大卖呢!”小贩处理好糊锅,感叹着,“宁折,方才听到他夸那赘婿的铺子了,你这‘东市第一美味’的头衔不会是要被抢走了吧?”

  “这赘婿才来几天啊,竟然就能称霸东市小食了!”

  其实这小贩只是说说,口无遮拦,也没有挑拨离间的想法。但旁人听了,可就不一样的滋味了。

  叫“宁折”的青年闻言,剑眉直接拧到了一块儿。他不过二十出头的模样,正是气性大的时候。

  若是听到有其他人比他厉害了,就觉得心里不爽。

  大家也没当一回事儿,单纯把这个当作忙时的闲话来打趣,又说了一番话之后就各自散去忙活。

  只有宁折留在原地,脑海中回响方才小贩说的话,眉头越来越紧,最后直接大跨步往莫文俞那边走去。

  莫文俞正利落地收拾着面条呢,只见一个粗壮大汉板着脸走到自己面前,板着脸道:“莫文俞,我要和你比试比试!”

  正在快乐切面条的莫文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