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凌回到宫里后, 没有直接回宣朝殿,而是去了楚月宫,先皇后宣秀娘娘住的地方。一进楚月宫, 战凌就走到了西侧一所侧房面前, 这房有十来间,门上着锁, 战凌用手摸着微微绣了的锁,有些出神。

  一个老内侍走到战凌身边,

  “殿下,又想起了皇后了。”老内侍的声音轻缓又浑厚。

  “不是,想进去看看。”战凌出神着回答。老内侍上前一步, 将兜子里的一把钥匙奉上,

  “殿下, 老臣手里只有这一把了,殿下还是先拿着吧, 等找到另一把, 殿下就可以打开了。”老内侍举着钥匙。

  战凌缓缓伸出接过来, 他摸着那把在老内侍身上捂热了的铁片, 宣秀皇后在去后,留了一私库的东西给他,只是少了一把钥匙, 他始终没有进去, 但除了他, 也没有别人进去,这个私库无论打得开, 打不打得开都是他的, 他若是真的想进去, 哪都可以进去,但他不需要这些。直到现在,战凌才想起来,他娘给他留了很多,她是不是想到了,将来的媳妇的家人会要很多东西,所以她特地备下了。

  战凌拿着钥匙将陈年往事一扫,直接出了楚月宫。

  离开楚月宫之后,战凌就来到了皇上这里,皇上今日没有处理公务,他很久不处理公务了,都是战凌在打理,皇上只每天躺在自己的寝殿望着屋顶,只偶尔才会在宫里走一走,但也比以前虚了很多,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这一会儿皇上正坐在寝殿的桌旁。

  战凌问,

  “我母后,在去时,身上曾装了一把钥匙,是你拿了吧。”战凌盯着皇上一脸的阴风呼之欲出。皇上在桌边出神的想了想,

  “是吗?”他先疑问了一下,

  “是吧。”最终他承认,

  “当时宣秀倒在地上,她说,她这一生没有留下什么,也没有什么牵挂,什么恩宠浮华都是虚无,她唯一担心的就是你,他怕你长大了,没有倚靠,还怕你将来娶不到好的女子,她虽然不喜欢我,但还是交待我,一定要看着你,看着你长大,看着你成亲,她给你留了很多东西,你才是他的最爱,是她心里的宝,我是在她心里一点位置都没有,她把钥匙交给我,还要威胁我一句,若是我敢把这些给别人,她就变成鬼来找我,还交待了范家大房那边,一旦你有什么不测,那边就会重新拥立皇帝。”皇上说着咳了一声,

  “重新拥立个什么皇帝,你是宣秀的儿子,也是我的儿子,你要什么,我直接给你就是,还用得着如此威胁我?”皇上抬高声调,

  “可宣秀就是不放心,可见,你这个娘有多么疼你,她怕是死了,也只会对你放不下。”说着皇上又咳了一一声。

  他从椅子上起来,从旁边一个格子里拿过来一个小盒,将小盒放桌上一放,

  “这就是你娘你给留的。”皇上往前推了推,

  “不过,你怎么才想起来要?”皇上抬头看战凌。

  战凌上前一步,拿起钥匙盒,

  “这不需要你管。”

  战凌退回原位。

  “为了顾家那个小姑娘?”皇上仿佛猜到什么,接着,他叹一声道,

  “你也太是年轻了,脑子一热,就能为她去死。”皇上长出一口气。

  “我曾经也为宣秀这样。”皇上目光变凉淡,

  “不过,时间久了,你就没有这个热情了,因为得不到就想到,得到了,满足了,你就没有什么欲望了。”皇上像是过来人一样的十分有经验的嘱咐,

  “所以,女人可以宠,但不可误了国事,皇后给你留的东西不少,你都给她,你要慎重,那些银子可以买半个北敌国了。”皇上呻.吟一声,又咳了两声,

  “这个无需你管!”战凌直接冷硬。

  皇上无语,只盯着战凌拿着小盒子转身。门外,一片光线射进来一片白,他的眼睛最近也不好使,使劲看了看,才看清外面的景色,天气很好,花红柳绿,不过仿佛都离他越来越远,皇上叹口气。

  就在叹气间一女子的哭嚎声盖住了皇上的声音,

  “皇上,你怎么这么狠心,渊儿他做错了什么?”太子名号战渊,贵妃一进来就直接扑到皇上脚底下,

  “皇上,您是怎么了,您糊涂了吧,怎么想起来要废掉渊儿,去立那个阴森吓人的战凌,你答应过我的,要立渊儿为太子的。”贵妃抱着皇上的腿哭。

  皇上不缓不急,

  “我是答应你了,立渊儿为太子啊,不过我没有保证渊儿一定会坐上皇位。”皇上望着门外,

  “渊儿他性情不错,但姿质不及,他能做太子,但他担不了皇上的任,我废了他,是为了大宁着想,也是为了他着想。”皇上收回目光,

  “再说了,是他亲自找我说,他不行,他不想当太子的,他要将太子之位还给凌儿的,凌儿才是皇后所出,先太子犯了错,理应由凌儿接任太子。我宠着你,立你的儿子为太子,也算是对得住你了,当了几年的太子,还有什么不高兴的。”

  皇上看着脚下的贵妃,有些迷惑。

  贵妃的哭泣止住了,眼前的皇上仿佛变成了他不认识的人,

  “皇上?”她挂着泪珠轻唤了一声,

  “您不是最喜欢我的吗,你是骗我的吗,你不是最喜欢渊儿吗,才立他为太子的,难道皇上心里还有宣秀,和她生的儿子?”贵妃不可思义,这时战凌还没有走,她的目光扫到了战凌,一见到战凌,贵妃就站起身来,冲着战凌就指骂,

  “你那日去内阁,到内阁威胁渊儿什么了,害他回来就跟我说,你是去帮他的,不然我怎么会到现在才知道皇上要改立太子了。”贵妃一想起那日就又泪流满面。

  战凌跟贵妃从来不说话,这一会儿,他也只冷硬着脸如同对着什么厌恶的东西。

  战凌站在那里没动,皇上望着贵妃,伸手摸了摸贵妃的下巴,

  “我是挺喜欢你的,你长得这么可人,可是身为后宫的女人,你要知道,帝王是没有什么感情的,只有新鲜感,你也一样,不过是尝了尝鲜而已,你长得也像宣秀。我老了,就越来越想宣秀,想来想去,还是宣秀最好。并且,宣秀的儿子也好,为朕收复了北地,还保了大宁朝,又是这么的一表人才。”皇上用手丈量了一下战凌的身材,

  “这样的儿子谁不喜欢呢,朕要的是一个皇帝不只是一个儿子。”皇上向战凌投去赞许的目光,接着又回过头来看着贵妃,

  “别闹了,回去吧。”皇上一字一字往外吐,

  “还有,以后不要再想什么妨碍凌儿的事了,我已经决定,带你一起走了。”皇上又伸手摸贵妃的下巴,

  “朕也没有多少时间了,带上你也不寂寞,你别多想了,这是你的命,从宣秀失宠,你得宠以后,你注定有一天,会有败落的一天,你的儿子不是未来的皇帝,留下你,只会徒生事端,让未来的皇帝不安心。”皇上松开贵妃的下巴,身子向后直了直。

  贵妃一屁股坐在地上,一脸绝望,

  “皇上,你说什么?”她简直不敢相信,

  “我……我……”那个陪葬两个字怎么也说不出口。

  “没错,你要跟我陪葬。”按照大宁礼制,皇帝若想,是可以要求一位后妃陪葬的,虽然这些年没有这样的事情,但不代没这个礼制就废了。

  皇上从椅子上起来想去躺一会儿。贵妃坐在地上,整个人的都痴傻了,等她反应过来,她就像一个没头的苍蝇一样,撞到了皇上的面前,抱着皇上哭嚎,

  “皇上,不要啊,皇上,我舍不得渊儿。”

  大殿里全是凄厉至极的哭喊声,响彻着整个寝殿,战凌都觉得耳朵疼。

  战凌离开皇上寝殿。

  楚月宫的西侧房门前,战凌拿着两把钥匙对在一起,打开了楚月宫的私库,一进屋子里,陈年的味道就传了过来,那里面放着许多宣秀皇后喜欢的东西,还有不计其数的珠宝。

  战凌先到了一张桌子前,那上面还有皇后留给战凌的信,战凌一直没有进来过,没想到他的母后,会用这种方式跟他在十几年后沟通,战凌拿起信,眼角微红,那上面写着,她的凌儿是不是长大了,长成一个翩翩公子,去了什么样的地方,遇到了什么样的人,在宫里是不是有人欺负你,她的凌儿不要怕,母后始终都在你身边,你是母后的儿子,将来一定会是一个对大宁有用的人。还有,宛宛什么时候能找到,找到了吗,找到了告诉母后一声,那个小姑娘一直在皇帝陪着贵妃的时候来陪着我,我喜欢她的小香手,还有嫩嫩的小脸蛋,如果可以,你将来好好的对她,不要让她受到半点的欺负,你和她都是母后最爱的人。

  战凌看到最后,手里的纸都抓得皱了,

  “母后,我可以照顾她一辈子了。”战凌轻语,

  如果,他跟别人订亲,我就把她抢过来,只要她愿意。

  战凌想,或许,就算,顾宛宛不曾跟战玉退亲,到最后,他们可能也成不了亲。因为他无论看不看到这封信,都可能把顾宛宛抢到手里,他根本看不了,她嫁给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