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慕照忍住笑意：“看来那天我把你吓得不轻啊，好吧，这个我可以答应。”
唐墨州一想起那天的事仍有余悸：“你说你都二十的人了，睡觉怎么那么不老实，还能从床上掉下来，说出去真是丢死个人。”
齐慕照作苦恼状：“是啊，我也很愁，这都打小的毛病了，经常睡觉不老实，而且你床又不宽，就一不小心掉下来了呗，所以要是有个人在我睡觉的时候看着我就好了。”
唐墨州：“……想的真美，谁还能在你睡觉的时候盯着你啊。”
齐慕照看着他，嘿嘿一笑：“对了，堂哥说等他登基后想请你进趟宫里，他有事找你。”
“什么事啊？”
“我也不知，不过我可以跟你一起去，到时候就知道了。”
唐墨州点头：“也好，刚好关于学院的一些想法我正想同他说说，他是不是快登基了？”
“嗯，明天登基，不过他说不会太大张旗鼓操办，毕竟现在他也算是在丧期。”
*
齐时锦登基后，齐慕照带着唐墨州进了宫，他正坐在皇帝曾坐的位置上，手撑着脑袋，面上带着淡淡的愁容。
“陛下怎么不开心？”唐墨州问道。
“太…”齐慕照发觉失言，连忙改口道，“陛下有什么心事吗？”
齐时锦笑了下：“阿照，不用改口，像以前一样喊我堂哥就好了。”
他手轻抚着龙椅扶手：“我没有不开心，只是坐上这个位子后又想起了很多事，从前极其幻想这一天的到来，想了无数次那会是什么场景，却怎么也没想到过程会是这样……”
“也是真真正正坐上来后，才意识到，自己肩上的担子更重了，坐拥天下，或许也不似我从前想的那样好。我只是……突然对自己想要什么，有些迷茫了。”
齐慕照急道：“堂哥，你怎么又突然这么想了，之前不都还好好的吗，你现在既然登基了，就不要胡思乱想了，我们都相信你一定能当个好皇帝。”
齐时锦叹：“我还是有点走不出去她的死，出了这样的事，我本不该再念着她的，可我暗中喜欢了她那么多年，尤其是，每每想到她死前对我没说出口的‘对不起'，我心里就揪心得慌。”
唐墨州劝道：“陛下，斯人已逝，就不要太沉浸其中了，过好现在的生活才是最重要的。”
齐慕照听到这句话，看了他一眼，他想起了自己还化名朝暮时，他同自己说的，对自己‘死'这件事的心路历程。
齐时锦低低道：“有时候我也想，如果我什么都不知道，这样我脑中就全是她美好的一面了……”
唐墨州转移话题道：“陛下不是有事和我说吗？”
“我记得呢，”齐时锦总算打起了点精神，“我想给你的学院一块御赐的牌匾，这样你就是皇家认可的了。”
唐墨州一惊：“这…...恐怕不妥吧！”
“有何不妥？我觉得很好啊，和唐兄相识多年，我也很欣赏你，你学院的情况我也有了解，我觉得模式很有新意，我这边的出手奖励，对学院只会有益无害。”
“不是这个意思，陛下，我觉得这奖有点重了，我担不起啊……”
“我相信你，就像你们相信我一样，我相信你，可以办一个好的学院，和其他学院都不一样的，甚至将会是历史上第一个教学内容多元化的学院。”
听他提起这个，唐墨州也严肃起来，上前一步，拱手道：“关于学院的事，我亦有个想法想同陛下说。”
“你说吧。”
“我想……我希望以后，平民百姓家的女子也可以入学。”末了，他补充一句，“是所有学院都可以如此，不是仅我一家。”
齐时锦一愣，没有接话，唐墨州觑着他的神色，见他虽然没说话，但似乎也没生气，便大着胆子说了下去，“若不限性别，设立平民家的女子也可以读书的制度，我相信会更好。”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陛下，女子活在世上，哪怕是生在平民百姓家，也不该剥夺了她读书、受教育的权利，让全民都接受更好的教育，对一国的发展也没有坏处。”
“读书、学习，是培养一个人身心素质必要的经历，现在平民家的女儿到了年纪就嫁人生子，但一个字不识，一点知识也没学过，真的能管好这个家吗？”
“一国的发展未必只能靠着男子，有些女子她们心中也有大志，若只因为出身就断了让她们大展宏图的机会，不免可惜。”
“更何况，出身是上天定，我们谁都不能决定自己的出身，只是因为这种靠运气决定的事儿就比他人少了一个好机会，我觉得不公平。”
他一口气说完，见齐时锦正沉思着什么，仍没反应，便继续道：“我知道我的思想不同于这个时代的人，可这确实是我心中所想，我今日斗胆将之告知陛下，若陛下不允，我也不会有微词，一切全听陛下决定。”
齐时锦像看一个陌生人一样看着他：“唐兄有如此见解，真是让我刮目相看，你和从前真的是……像换了个灵魂似的。”
唐墨州背后渗出冷汗：“陛下……这也是我这几年观察民生所得的想法，今日趁着陛下找我，我才决定也将我的想法告诉你。”
“那若我今天不找你呢？”
“若不找，在一个合适的时候，我也会告知陛下。”
齐时锦笑道：“是因为你觉得，从前和我有点交情，所以你敢说？”
唐墨州忙跪下：“我怎敢这么想，我不过一介草民，不敢与陛下谈交情，只是这个想法在这几年里我越来越想实现它，刚好也赶上陛下登基，我觉得是个合适的时候了。”
齐时锦静静看了他半晌：“你的想法我会考虑，牌匾的事就说定了，到时会送到学院，没别的事了，你们回去吧。”
离开大殿后唐墨州感觉一颗心总算放了下来，齐慕照道：“先生，你为什么会有这个想法啊？我不是觉得不好的意思，我只是好奇。”
“几年前我问过轻双是不是读过书，她说读过，只是后来家道中落，被卖去了王府，你看，就因为她后来家境不好了，她就失去了读书受教育的机会。”
“我觉得很可惜，相信不止是她，还有很多家境不是很好的人家中的女子连书都没读过。”
其实还有个原因，因为他是从现代来的，他的思想也难免偏现代，在现代不像古代这样阶级性这么明显。
他觉得自己既然有机会来到古代，又有幸成立了学院，何不借此机会将这里的制度也想办法慢慢改成现代那样的？只是这个理由他只能埋在心里，说不出口。
“哦，我觉得挺好的，确实应该男女平等。”
唐墨州欣慰：“阿照，你能这么想，就太好了。”
“你也别太担心，堂哥他应该只是需要再考虑考虑，也没生气的意思，你看他最后不也没说要把原本给你的牌匾撤了。”
听他说起牌匾，唐墨州又有点紧张了：“那个牌匾，哎，我不该要的，总觉得若接了，身上担子就更重了。”
“堂哥给了你牌匾，这就相当于是一种支持你的方式，他说的对，对学院有益无害，你也不用太有压力，该怎么做就怎么做，这次我会陪你的。”
唐墨州心里一暖：“你……真的要来吗？”
“当然，你以为我只是说说的？不过，”他微撇撇嘴，“你说的让女子入学这事儿，要是之后真有好多女人来，她们会不会有人就是冲着你来的？”
唐墨州被他这脑回路整懵了：“……你、干嘛这么想？”
“见你生的好看呗。”
“噗，”唐墨州突然觉得他酸起来的样子莫名可爱，“你要这么说的话，那我还能反过来说她们也可能是冲着你来的呢？”
“那我能不能理解为你是在说我好看？”
唐墨州：“……你要这么认为，那就是呗。”
气氛突然有点尴尬和一点点暧昧，齐慕照静默片刻，问道：“那个……你之前说，你以为我死的时候，你也伤心了一阵，但是后来又放下了，真的？”
“当然了，开始确实挺难过的，但后来日子久了，也就那样了，难道你还要我天天以泪洗面？”
齐慕照笑着摇摇头：“不是，我觉得这样挺好，对当时的你来说，你未来的人生，也不该被一个已经死了的人耽误。我只是没想到，你还是挺看得开的。”
“怎么说我也算是相当于经历了脱胎换骨，生死这种事，我确实已经看淡了。”
他没法说，因为他确确实实真的死了一次，他知道生死有命，上天注定，反正每个人都会经历这个过程，无非就是死的早晚不同，也确实没必要为之感伤太久。
当时的难受，其中也更多掺杂了对齐慕照经历的怜惜。
齐慕照微怔：“也是，我也经历了差点死掉的事，从这个角度看，你我二人也算有相似的经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