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兆, 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下次再也不这么逗你了。”夏薇很不好意思, 她用手绞着衣角,眼眶泛着红。
张兆本来憋着一股无名火,但看到夏薇泫然欲泣的模样,又不忍心苛责, 只一连骂了好几句脏话,“行了, 老子知道你闹着玩呢,也没怪你……”
“还能不能站起来?”卫昭皱眉,“你先动一动。”
自那场直播后, 两人就跟完成了任务似的,谁都没搭理谁, 张兆没料到, 在受伤后, 这家伙不仅没嘲笑, 竟然会主动关心自己。
他看了一眼卫昭, 发现这人抬着头似乎在观察着天色, 尝试着动了动脚腕, 一股刺痛迅速抵达身体各处, 张兆疼得直抽气,抠着泥巴地的指尖都抖着。
“不行, 我动不了。”
夏薇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急忙查看伤势。挽了裤脚后, 脚踝处的一团乌青暴露无遗,连带着张兆的脚背都肿的跟个馒头似的, “这……这可怎么办……”
“走个路都能摔。”卫昭也没想到这人跟纸糊的似的,这么脆弱。
“不是,你什么意思?要不是夏薇吓我,我怎么可能……”
果然,这家伙嘴还是那么毒,他刚才就不该抱有任何期待。
张兆更气了,但此刻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和居高临下盯着他的卫昭相比,气势上输得一塌糊涂。
“哦。”卫昭不屑地笑,“原来一条虫子也能称得上吓。”
“行了,你们先别吵了。”夏薇的声音带着哭腔,“万一伤到骨头就完蛋了。我们还是先联系导演……”
“甭麻烦了。”卫昭言简意赅,他刚刚试图跟人发消息,奈何山顶压根儿就没有信号,“打不通,还是先下山。”
“哎哟……你干嘛?!”肿得老高的脚踝突然被人捏了一下,张兆怒目而视始作俑者。
“别叫。”卫昭拍了拍他的腿,半蹲着,仔细查看了红肿的地方,半晌后得出结论,“大惊小怪,没伤到骨头,只是扭伤而已。”
“你别给老子乱按!”张兆不服气,“站着说话不腰疼是吧?疼的又不是你!!”
得知没有骨折,张兆其实暗暗舒了一口气,可他就是讨厌卫昭那副模样,对方好像挺瞧不上他的。
妈的,凭什么看不起他?就因为那场打戏他卡了很多次?
某人脑子乱成了一锅粥,卫昭懒得管这种幼稚行为,他冷眼瞧着张兆,面色很是淡漠,“我可不会蠢到这个地步。”
话虽这么说,卫昭还是给夏薇使了个眼色,他们两人分开站着,将张兆架在中央,一步步往山下的方向挪动着。
张兆疼得龇牙咧嘴,嘴巴却没闲着,“不是,就我们这速度,等赶到山下天都快黑了吧?”
夏薇到底是个女孩子,卫昭承担了张兆身体的大半重量,这人将近一米九的大高个儿,虽然不胖,山路走久了,还是累得够呛。
卫昭长吐一口气,额头已经挂着隐秘的汗水,“是,你再多说几句,就自个儿单脚蹦下去。”
张兆脑补到自己的那个蠢样儿,默默闭了嘴,他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卫昭,不服气地哼了一声。
祸不单行,中途他们停留休息时,天空真的飘来了乌云,不一会儿竟然下起了雨。
“啊?明明中午还好好的……”夏薇欲哭无泪,待抬头一看,卫昭竟然独自钻进了树林,“林昭,你上哪儿去啊?!”
对方似乎是懒得回应她,连头都没回。
张兆疼得嘴唇泛白,还不忘讥笑,“他要走就走呗,你叫他管个屁用!人家才不想跟我们一起淋雨。”
夏薇想张开嘴替人辩解,但最终选择沉默。
一场秋雨一场寒,雨势越来越急,夏薇的刘海贴着额头,黏成缕缕条状,水珠顺着发梢滴落在外套,又渗透进皮肤,凉的让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顾及到张兆这个伤者,夏薇往前面站了点,替人挡了挡风。
这操蛋的一天,张兆任由雨淋在身上,眉头都能拧成死结,他下半辈子死都不再会有钱找罪受。
没过一会儿,树林里的卫昭回来了。
雨丝雾蒙蒙的,少年不知道从哪里摘了几片巨大的芭蕉叶,他自己似乎没遮,浑身湿着,碎发利落的耷拉着,任由风掐出衣服下瘦劲的腰,嚣张又利落。
雨泼进眼里其实是看不大清楚的,但张兆还是呼吸一窒,一时半会儿,刚刚疼得要死的脚,竟然奇迹般的得到缓解。
“先拿这个遮遮。”卫昭把芭蕉叶分了,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堆草叶,用石头捣碎成糊状后,均匀地铺在那只猪蹄上。
张兆苦中作乐,心想下一步是不是就该起锅烧油。
“这是什么?不会过敏吧?”那团汁液绿得人发慌,夏薇忍不住吐槽。
卫昭:“不会,应该可以缓解疼痛。”
没一会儿,伤口处凉丝丝的,还察觉到生姜般的辣意,好像确实不那么疼了。
张兆抬头看了一眼卫昭,少年的长睫被雨丝淋湿,透着股可怜劲儿,可偏偏这人神色很冷淡,气质偏痞气,和这副乖巧的长相杂糅在一起,竟然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原来,你刚刚是去找这个了。”
某人有点别扭地开口,张兆只觉得平常和这人的关系就那样吧,甚至有好多次,他故意没给卫昭好脸色看,拍对手戏时也没用心,经常ng。
可现在,卫昭竟然会冒雨为他寻找草药。
张兆是个很拎得清的人,一码归一码,看在卫昭这么为他尽心尽力的份上,曾经的各种摩擦,全都在这一刹那烟消云散吧。
卫昭抹了一把雨水,他看着天边的团团乌云,估摸着这雨还得下一阵,“夏薇,现在山上没信号,又撞上了大雨,我们一起走估计行不通。”
“那……”夏薇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寺庙周围应该就有信号了,你先下山联系上剧组。”
他们一行人冒着大雨显然也走不快,还不如分头行动,起码夏薇不用淋这么久的雨。
夏薇思考了一下,有些迟疑不定,“可你一个人照顾的了张兆吗?”
卫昭低头瞥了一眼张兆,“这有什么,大不了我们在这等你叫人来。”
“你先走吧,等会儿给我打个120就成。”张兆大大咧咧。
既然这两人都这么说了,夏薇也没有再坚持的必要,她估计着了凉,打了个喷嚏,“那……我就先走了,你们别动在这里等我,我尽量走快些。”
“急不来,石阶滑。”卫昭将自己的芭蕉叶递给她,最后提醒了一句,“你小心。”
夏薇点点头,她又不放心地重复了一遍,“你们就在这儿等我叫人过来啊,千万别走了。”
望着女孩子踉踉跄跄的背影,张兆吐槽,“你说我们上山干嘛了?做个淋雨spa?”
卫昭睨人一眼,“要淋你自己淋。”
“你不跟病号呛会死是不是?”张兆一改往日的暴跳如雷,笑得洒脱肆意,他将湿发往后捋,露出攻击性十足的脸,“我都这样了,你还说我。”
“你挺欠的。”卫昭默默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等歇息够了,滂沱大雨似乎也喘了个气,卫昭拧了拧衣角,挤出哗啦啦的水,往下走了两三级台阶。
他蹲下身,朝背后呆若木鸡的张兆开口,“上来。”
“你背我?”
不用回头就能听出张兆声音中的震惊。
“那你自己留这儿,我先下去。”卫昭作势要走,张兆果真急眼了。
“林昭!你不会真的把我丢在这深山老林吧?”
“下这么大雨,什么大蜘蛛,毒蛇都被冲出来了,你真丢了我?”
“你真这么做了,夏薇不会放过你的!”
“再多说几句。”卫昭偏头,似笑非笑,故意逗他,跟逗孩子似的,“你可以试试看。”
“不是,就你……”
就你这小身板?张兆回忆起这人在阳光下细而薄的皮肤,青色的血管隐匿游走其中,腕骨凸出那么大一块。
太瘦了,真能背得动他?
“废话挺多。”他们在这里干等也不是办法,能走一段是一段,最好能在中途和夏薇找的人汇合。
迎着风雨,张兆单脚跳了跳,他急赤白脸地扑上那个单薄的背,“你……你悠着点,我的脸可是上了保险的。”
卫昭避开对方受伤的地方,用力往上颠了颠,重量并不是那么难以忍受。
深吸了一口气,他背着人往下走着。
张兆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被谁背过,一是成年后,他身体倍儿棒,流行感冒每次都能幸免于难的那种,几乎没受过伤,二就是他一个大老爷们,扭扭捏捏地让人背,多丢面啊。
他稍微撑着身体,费力不让自己全压在卫昭身上,仿佛这样就能减轻负担。
“你别逞能啊,实在受不了……就放我下去。”张兆揪着叶片,给人遮着雨,从这个角度,恰好看到一滴雨水从卫昭的额头滑溜下来。
鬼使神差,张兆伸出指尖将那粒水珠儿抹了去,接触的刹那,轻微的电流感四处乱窜,恍惚间,他听见自己比雨声还大的心跳声。
我是个直男,我是个直男,我是个直男,张兆默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