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如何学的,他真的想不起来。

  《剑魄》有这么快学成吗?他还没开挂呢!

  回去后他反反复复想了许久,确实是感觉运气时更加通透,也舒畅了不少。最重要是的,他体内的那两股力量融合了许多,不再似从前那般,一旦运气便会疼痛难忍。

  脖颈上的印记虽然没消,可颜色淡了些。

  那便是自己学会了吧,他乃绝世奇才也,都不需要闭关修炼就练成了神功。

  他想着,不禁摸了摸自己的后背。

  讲真,晏江澜出手是真的狠啊,那一掌差点儿让他以为自己的肋骨都被劈断了。

  晏江澜要沐浴,指名道姓要他去擦背。柳飞莺怕他再次将自己一同拉进去洗,将自己的衣袍打了个死结。

  这是他最后的底线。

  “现在你可以说那羽生尘为何割瞎双眼了吧?”

  晏江澜闭目沉声道:“这水有点凉了。”

  柳飞莺歪头,伸手往里面量了量:“凉吗?不凉吧。”

  说着,晏江澜扣住他的手,继续让他往下探去。

  “晏宫主你干什么!”

  你有病啊!

  晏江澜睁开眼,道:“羽生尘在坐上掌门之位前,曾经娶了一个妻子。那时他还在仕途,还未踏入江湖。门当户对,是个世家。”

  “后来呢?”

  柳飞莺站起来,不让他继续抓自己的手,结果还是被攥在手心里。

  “他娘子生了个儿子,难产死了。可他并未感觉到很伤心,于是弃子,跑去修剑。他实在是太过于聪慧,学什么都快。”

  “渣男!”

  “什么…是渣男?”

  柳飞莺急忙道:“渣男就是,这个男的跟个甘蔗似的,吃起来是甜的,吐出来却是个渣。妻子死了,还抛弃儿子去修剑。换作我是他娘子,死了也得气活!”

  晏江澜转头看他的表情,微微一愣:“那我呢?”

  柳飞莺道:“什么?”

  “你觉得我像什么?”

  他这话似乎是在问自己他是什么类型的。

  柳飞莺飞快地收回自己的手,在触摸到他之前,耳根子一红,吼道:“你是变态!”

  总是喜欢捉弄他,害他一会儿生气一会觉得羞耻。

  晏江澜挂起笑意,继续道:“幼子继承了他的的聪慧,可谓是百年难一遇的奇才,四书五经朗朗上口,倒背如流。于是,这话就传入了长安,比他爹早一年入仕。”

  “既是如此,那岂不是官途亨达,青云得意,全家族的人都会引以为傲吧?”

  “可事实并非如此,他却得了个闲官,在书院修书。”

  柳飞莺捡起帕子,打湿了在他背上擦拭,道:“为何?他不受重视?”

  晏江澜抬起手臂让他擦,道:“他自己意愿,闲官好啊,照样拿俸禄娶妻生子。”

  “这么说,他到和他那爹不一样了。不过也是,自己爹是江湖掌门,他若是在朝中如日中天,官大必定会芒刺在背。不如做个闲官,也落得自在。他确实聪明啊,那他没想过也像他爹一样,接任儒林山掌门之位吗?”

  “他确实没有,羽生尘倒是有。”

  “然后他俩就有了矛盾?”

  “不,这时候他那孙儿就成了最好的人选。”

  柳飞莺换了一只手臂,搓了半响,恍然道:“那就是说,他祖宗想让孙儿入江湖,接掌门之位。可他老子不同意,对吧?”

  晏江澜看着自己通红的胳膊,再看看另外一只被他正在搓得红红的臂膀,道:“正是。”接着,他默默将自己的胳膊翻了个面让他继续擦。“羽篁年纪不大,却是个练武奇才。徐丞烽拿自己儿子没法,便说如果要让他接任儒林山掌门之位,那就先从自己尸体上踏过去,要让他亏欠他一生一世。羽生尘就将自己的眼睛割了还给他。说,原本他们的存在就是个错误。”

  “徐丞烽跟他老子脾气倒是很像,一个比一个倔强。”

  “羽篁从此入了儒林山,师承痴痴道长,邱静。”

  柳飞莺停下手上的动作:“痴痴道长?”

  “道号是他自己取的。”

  柳飞莺皱眉道:“那可真够随意的。然后呢?那个奇才羽篁现今如何了?”

  晏江澜道顿道:“我们如今不正在寻他吗?”

  他忽地停住手,拿起木瓢舀了一勺热水,怔怔出神淋在他手臂上,道:“原来,陈愫心是羽篁,羽篁便是阿岂?徐尘烽跟他母亲姓,羽篁随祖父姓,这算是一个家族的密史了吧!所以要藏起来,陈家族谱上的陈愫心有和无都是假的。那陈媛媛呢?又是怎么回事?”

  “自然,不是他的亲妹妹了。而是,堂妹,陈平的亲生女儿。”

  柳飞莺放下瓢,语气带点无奈:“这一家子也太乱了吧!”

  接着,他将整瓢水淋到晏江澜头上,拿起皂角使劲儿搓头发。

  头发微微起泡,皂角香气四溢,他抓了半响,脑海里画出一张家族结构图。柳飞莺从来没想过这么复杂的家族关系,牵扯到那么多。陈媛媛之死,前儒林山掌门的家族秘闻,羽篁与岑如颜在客栈争吵不休的原因究竟是什么?

  这些事想起来就让他这个天生脑筋是个直线球的人觉得抓狂。

  他越抓越狠了。

  晏江澜忽地发出一声响,默默靠在浴桶边缘,抿紧嘴唇。

  柳飞莺又舀了瓢水,将他的头发上的泡沫冲了个干净。乌黑的长发飘在水面上,晏江澜宽厚的肩上到处泛着点点红。

  不仅仅是背上,肩上,手臂上全是柳飞莺擦出来的淤痕。

  说他晏江澜力气大,柳飞莺其实也差不到哪里去。

  柳飞莺听见他吱了声,思绪被拉回现实。低头一看,他把晏江澜搓成了个红柿子,泡在水中,更加明显了。

  他慌忙丢下帕子,拿一张干净的脸巾盖在他头上,小心翼翼地走到他面前。

  只见晏江澜鼓着脸,死死盯着他,一言不发。不知是热水的湿气还是因为给他洗头发淋的水,晏江澜的睫毛上挂着水珠,眼角微微有点儿湿润。那张俊俏冷漠的脸上出现了他从未看见过的表情,他似乎,像个丢了糖的小孩儿,强忍着泪水等着家长接他回家。

  柳飞莺忍俊不禁,一看这些都是自己的杰作,堂堂苍南宫宫主,江湖玉面小郎君,竟然落得如此下场。

  他越发觉得好笑,后退三步,抬头看了一眼。

  晏江澜在生气。

  第二眼。

  晏江澜脸颊都快鼓成一个包了,黑发胡乱地四处散开。打结的,黏在一块儿的,还有翘起来的。

  第三眼。

  晏江澜搭在浴桶旁的手慢慢握成拳头,他垂眸向下一撇,轻轻歪头,脸上露出羞涩之色。

  柳飞莺猛地一怔,捂住肚子哄然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晏宫主!你这副模样要是让外人看见了,岂不是会笑掉大牙,往后别说我了,你走到哪里便会有你的笑闻!这下好了,你也不必勤奋努力,也能声名远扬了!”

  他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血瞳微微泛起涟漪,露出皓齿,眼睛眯成一条线,笑得肆无忌惮。

  跟着,他四处打量了会,将客栈内桌上放着这零嘴拿了起来,焦糖味儿的糖人,兴高采烈的跪在浴桶旁将糖人放在晏江澜眼前,道:“小晏今年几岁啦?你叫声哥哥,哥哥请你吃糖人好不好?”

  他忍住笑意,一手摸在他的头顶,给他擦头发,一手把糖人怼到晏江澜的嘴角。

  “小晏,快,叫声哥哥听听,哥哥喂你吃糖人。”

  他惯会捉弄人的。

  晏江澜看着糖人,神色微微变化,右手从浴桶中抬起,左手撑在桶底,缓缓侧身,与他视线相对。

  “哥哥。”

  柳飞莺愣了,拿着糖人的手僵住,红眸睁大。唇角微热,他蜻蜓点水般轻啄了一口,晏江澜唇线弯起,看着他,道:“哥哥,我想吃糖人。”

  柳飞莺:“?”

  晏江澜眨眨眼。

  柳飞莺:“!”

  他,他居然,真的叫了。

  原本他想调戏一下晏江澜,每回都是他被这个死变态调戏,可如今居然调戏不成,让人亲得当头一棒。

  晏江澜这个人,真的是,恐怖得很!

  柳飞莺低下头,脸上顿时烧成一片。抬手对着他的嘴怼了进去,狠狠道:“吃!给我通通吃干净!”

  晏江澜嗤道:“好啊,哥哥。”他张开嘴,将糖人含了进去。

  柳飞莺抬眸,又凶道:“自己拿着!”

  他立即委屈道:“哥哥不是说,要亲自喂我吃吗?你想说话不算数?或者说想占我便宜,让我叫你哥哥?”说着,他舔了下糖人。

  想一掌劈死他,这是柳飞莺此刻最真实的想法。

  “自,自己拿。”他慌张的松了手,晏江澜就着他的手握紧,一手撑着浴桶,将头放在手背上,笑着道:“还是说,你想让我叫你义父才肯喂我吃?”

  晏江澜这是何意?羞也要把他羞死?

  柳飞莺更怒了,挣开手:“不…”

  “不?”他问。“不什么?”

  哪里不?怎么个不?是不要,还是不准叫?

  晏江澜继续问:“你也想吃?”

  柳飞莺脑子充血了,最后抬起头来,脸上狰狞可怖,极具羞涩道:“我不吃!”

  这个人到底还要戏耍他到什么地步?

  “柳峰主。”晏江澜唤他。“你…的脸很红。”

  “知道了,我知道了!不要你说!晏江澜你烦不烦!”

  如果他知道自己因为他开的这句玩笑而心慌会如何?

  此刻,他的心却始终一直跳得很快。

  如果他知道我,会因他的挑逗而感觉呼吸都急促了,那么,我是不是就这样,一直被他牵着鼻子走?

  不,他不要这样!

  柳飞莺猛然起身,懊恼自己那该死的嘴,就不应该去随便戏弄别人。好处讨不到就算了,自己还被人家撩拨心弦。

  晏江澜伸手取下头顶上的脸巾,眼含笑意,又正了正色,道:“柳飞莺,你的鼻尖上沾了些皂角沫,过来,我给你擦擦。”

  柳飞莺滞道:“我自己来!”

  话落,扑通一声,浴桶中的人突然站了起来。他一把揪住柳飞莺的衣襟将他带进浴桶,水中泡沫顺着流水漫延开来,地板上湿了一片。

  他挣扎着,被晏江澜按入水中,粗暴带着强硬,使他根本无法还手,就这么一头扎进了水中。柳飞莺双手紧紧攥着晏江澜的手臂,抓不牢又去抓脖颈,最后只能依靠双手搂紧才得以稳住身体。

  “晏,晏江,澜!你特么的脑子有病是不是!”

  晏江澜扶起他,开始解他的衣袍:“你将衣裳系这么紧做什么?”

  他就像只被水打湿的小野猫,浑身警惕着,眼神透出凶狠的目光。

  柳飞莺咳嗽两声:“我乐意!”

  晏江澜解了半响,费劲力气,最后松开衣袍道:“算了。”

  背上一松,他被放开了。

  想不到吧,我这一招叫做严防密守,别说你解不开,就连我自己都难以解开。为的,就是防止你这个死变态偷袭我!

  他还挺自豪的。

  柳飞莺刚要起身,一道蓝光从身后劈来,他听见了布料撕碎的声音。瞬间感觉贴到了某人炙热的胸|膛,水哗哗的掉外淌,他在里面张牙舞抓的乱动。

  “下次换个结。”晏江澜讥讽道。“你要是不自己脱,我就给你全都撕碎,让你一丝|不挂。”他伸手摸了摸他的腿上的亵裤。

  柳飞莺吓得花容失色,拽紧裤腰喊道:“晏江澜你别得寸进尺了!”

  “那好,我帮你。”

  随即,他已经自己悉数脱了个干净,僵硬着身躯,道:“我自己来!”

  晏江澜这才慢慢起身,将自己冲了干净披上一件雪白的轻纱外袍,穿好裤子。他舀了干净的水,轻轻从柳飞莺头顶淋下去,这次,变成自己给他洗头。

  摸着柔软细腻的银发,他如视珍宝般轻轻揉着。

  柳飞莺闭嘴了,有些震惊。

  他,在为自己洗操?

  轻柔的手法按摩这头皮,瞬间这一天的疲劳就这么消散了,只剩下困意。

  “晏宫主。”

  “嗯?”

  “你的家人呢?怎么没听你提起过?”

  “。”

  柳飞莺歪着脑袋看他,睁开一只眼道:“你好像什么都会,这么长的头发都能扎起来。还有这替人洗头的手法也这么好,按摩也不错,知道什么类型的菜,如何做才好吃。武功高,人也帅,真好啊…”

  他揉着头发的顿了下,问道:“你很好奇,我的事情?”

  柳飞莺想了想,摇摇头:“没没没,我就是忽然感概一下,你就当我发疯,我一个外人,还是不要打听别人家的事情了。”

  柳飞莺双目闭上,眼皮重得抬不起来。

  他听见身后人沉默了会,最后浅浅地对他说了句“你不是外人。”

  他再次睁开眼,系统机械的声音响起,心动值一直在掉。听着掉落的旋律,他忽然有些哀伤,晏江澜只是一个活在游戏剧情歌里的人物,在他看来,这个别人设定好情节发展,人格魅力,甚至连人物都是虚拟创造的,这里的一切让他感到有些难过。

  柳飞莺闭上眼,第一次任由系统机械的播报。

  或许,若是自己能带给他一丝丝安慰,也可以吧?

  他这样想着,直至睡了过去。

  翌日,树叶的飒飒声响起,斑鸠叫了。

  咕咕咕——!

  柳飞莺从床上醒来,房间内只有他一人,桌上摆好了早膳,还有不知从何而来的一碗热奶。

  这里居然有奶?

  他洗漱后刚坐下,欧阳睢便敲门进来了。眼前,他臂弯里夹着的终于不是老母鸡,而是几件青色,茶白,碧水,藕荷色的衣袍。

  欧阳睢走进来放下衣裳道:“公子,这是我家主子让我带上来的衣裳,说给您赔礼道歉,昨天晚上把您的衣裳撕碎了,买了新的赔给您。”

  撕——碎!

  不是…吧?

  他脸上忽然冒起红晕,看着早膳尴尬的抓紧筷子,道:“知道了。”

  欧阳睢又道:“他还让我给您带句话。”

  “什么话。”

  “他说,让您用完早膳后挑一件你喜欢的衣裳,然后去迷踪林等他,如果您不听话,就…就…”

  柳飞莺不耐烦道:“就如何?”

  欧阳睢难掩羞涩之色,不好意思地看向柳飞莺,滞了会,艰难开口道:“不听话就回来亲死你。”

  他其实早就想到了,他们是这样的关系。以晏江澜的性子,是不会带着一个与他毫无相干的人去洛阳,更不会连衣食起居都照顾的十分到位。况且,两人还住在一间屋子,江湖流传的那些事儿,多半也说的不无道理。不过,照他看来,并不是崆雾峰大魔头柳飞莺喜好男色,是个断袖,爱慕自己主子。而相反,更像是晏江澜喜欢柳飞莺。

  柳飞莺端着奶一口喷了出来,用手背擦了擦嘴,震惊地看向欧阳睢。

  这个人,到底给他说了些什么啊!

  他不要脸的吗?这么羞耻的话,是怎么说出口的!

  欧阳睢立即又道:“公子!您可别浪费了这奶,这是我家主子从好远的地方才寻到的羊奶,还专门给您热了。在中原能喝上热奶,实属不易。可别辜负了他的一番心意啊,主子真的很关心您的身子。”他看了眼屏风上被撕碎的那件刺绣的衣袍,心想昨晚战况一定很激烈,于是又补了一句:“我听闻,这羊奶也是壮阳的好东西,公子快趁热喝了罢!”

  柳飞莺更是没忍住,一口呛到了喉管,连忙道:“我,咳咳,肾不虚!咳咳!”

  欧阳睢木讷地点点头。

  柳飞莺端起羊奶,平复了会心情,问:“他呢?他去哪儿了?”

  欧阳睢才想起说正事,道:“他只让我带您一起回迷踪林,其他的一概不知。”

  他怎么又这样,一声招呼不打,就随意消失。好歹他们现在是一条线上的蚂蚱吧?合作伙伴起码也得吱一声啊!

  “行,我知道了。”他将羊奶喝净。

  欧阳睢站在一旁,直勾勾地盯着他。从头到脚,扫了个干净。

  虽说是个男子,却甚是好看。

  罪恶滔天,恶贯满盈,无恶不作的柳飞莺…

  这样的人,如今在他面前笨拙地夹着盘子里的蒸饺。

  呵,这些词根本与他不搭啊…

  欧阳睢注视着,拂袖摸了摸鼻头。

  “你…你要不要吃点儿?”柳飞莺见他看了半天自己,夹起蒸饺问道。

  他急忙摇头:“公子,我吃过了!”

  “那你一直盯着我看做甚?”

  “…主子说,让我盯着您把这些通通吃完。”

  “……”

  柳飞莺吞下蒸饺,将银发撩起塞入耳后:“哦。”

  他怎么还找了个人监控自己?难不成,自己的一举一动都会被他当成信息传递给晏江澜。

  待他吃完一整桌的早膳,他抬手捏捏自己脸,居然觉得自己比以前胖了些。

  窗外扑棱着什么东西,一只乌蓝色的鸽子飞进来,欧阳睢走近接住了信鸽,将一卷纸放在上面放飞了它。

  “那是什么?”柳飞莺问。

  欧阳睢回头,笑道:“给主子通报柳公子已经吃完了早膳。”

  柳飞莺:卧槽!

  我严重怀疑晏江澜是个心理变态!

  他虽然不知晏江澜要做什么,但让自己回迷踪林一定是因为当时他们在哪里丢失了什么重要的线索。从关山道来看,真正的窟窿头并没有染指城中少女。而他们却在苗疆遇上了换脸后的窟窿头,要寻羽篁,只能再次回到迷踪林。只要揭开了岑如颜是如何死的,那关山道的陈媛媛之死也会迎刃而解。

  于是,他穿好衣裳就同欧阳睢连忙赶路去了迷踪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