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飞莺将红薯捏碎,死死不放,掉了一大半在地上。全身止不住的颤抖,贪婪的呼吸着空气,沉浸其中。

  不知过了多久,等他回过神时,才发觉自己紧紧地抓着晏江澜的衣袍,红薯早就被火堆烧得一干二净。他抱紧他,脑袋搭在晏江澜的肩膀上,重重地喘息。

  晏江澜手上的动作没有停下来,脸上带着戏虐的表情笑道:“要不要不解这毒了?”

  柳飞莺闻言,伸手去推他。

  “这毒原来不止是晚上会发作,居然在白日也会发作啊。”

  柳飞莺跨坐着,一摸便探到他赤热的胸膛。

  “你说,岑如颜回来看见你这幅模样会怎么样?”

  柳飞莺慌张地看向破庙外,站起身整理自己的衣衫,又被他拉下锁住了脖子。

  “晏江澜!”

  “放开我!”

  “你无耻!”

  他一掌拍向晏江澜,看样子是用了五成的功力。晏江澜坐在原地,愣是接了这一掌。

  晏江澜松开他:“内力恢复得不错,只可惜,这一掌打得软绵绵的。”

  柳飞莺眼下泛起红晕,抬起袖子使劲擦嘴:“你不要脸!”

  他盈盈起身:“走吧,待会真的毒发了,你会痛死的。”

  柳飞莺慌忙跟上他,在他身后惴惴不安。

  “会骑马吗?”

  柳飞莺拉起缰绳:“会!”

  他不会。

  嘴上要说会。

  晏江澜也不上马,站在一旁盯着他上马。只瞧了一会,柳飞莺站在马后有些紧张,所幸轻功一跃,一下子落到了马背上。

  晏江澜看了会,将他拽了下来。

  “如果你说不会,我会教你的,不必勉强。不过,往后有我在,你也不用学如何骑马。”

  说着,一把抓住他纤细的腰身,轻而易举就把他抱在了自己身前。

  柳飞莺身子僵直,不敢贴着他,马跑得快,他似乎还在生气刚才晏江澜亲了他。

  穿过树林,四处都是水洼。天空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的雾气,这里连只鸟都没有。顺着泥泞的小路走去,一条小溪出现在眼前。溪水旁堆起砂石,几只青蛙跳入溪水中。

  晏江澜贴近他,道:“那是麒麟蛙,用它的血来炼制毒,能让人出现幻觉,梦见他在世间最美好的回忆。”

  “那这么说,这麒麟蛙还是个好东西了?能有最美的回忆。”

  “可以这么说,毕竟,一旦中毒,直至死,他永远也不会走出幻境。”

  柳飞莺愣住:“竟…是这样。”

  “那说的四大毒虫里,有这个吗?”

  晏江澜的手圈住他的腰道:“四大毒虫指的是:赤炼蛇、百足蜈蚣、红眼蜘蛛、麒麟蛙。”

  “那毒草呢?”

  “相思子、断肠草、绝情花、蓝盈花。”

  “这些毒还真是厉害,没想到这苗疆内,居然藏着害人性命的东西。”

  “这些东西本身不是毒物,只是被人拿去练化成了毒物。”

  密林深处,紫鸢尾花团锦簇,似乎还带着点儿清新的香味在空气中。瀑布落下的水雾将他们包围,若是站得远了,彼此之间连人影都看不见。

  晏江澜下马,伸手去接他。

  柳飞莺:“我自己下!”

  晏江澜:“嗯。”

  于是转身将马系在了树桩上,随即看了眼柳飞莺,他好奇地四处张望,尤其对脚下那片紫色的鸢尾。

  晏江澜走了上前,在他身旁盯了片刻,伸手一把抓紧柳飞莺的手心。

  柳飞莺吓得一惊,猛然抬首,眼波流动:“干什么?”

  晏江澜抓起他的手,举在他们中间晃了晃:“怕你走丢,这里雾大。”

  柳飞莺抽回手:“雾大也不是不能看见,你休哄我玩儿!”

  晏江澜垂下眼眸:“嗯,是我怕我自己一会儿走丢了,所以才想牵你的手。”

  柳飞莺啧了一声,见他抬脚就要走,伸出双手去抓他:“牵牵牵!行了吧!”

  等他称霸武林他非暴打他一顿不可!

  刚牵上手,他掌心冰凉的温度传来,柳飞莺扫了一眼,又装作不在意地看向瀑布的方向。

  踏在紫鸢尾花丛中,四周只有巨大的水声哗哗地流着。头顶雾气氤氲,看见不见天日。他踩着鸢尾一股脑儿地往前走,身后拉着个晏江澜。

  他为什么要这么听话?

  还是听晏江澜的话?

  越是靠近瀑布,水声彻底把人的耳朵塞满了,雾气笼罩下,一片白茫茫。

  他根本看不清前面的路,也看不清四周的景色,只凭听觉知道前方便是瀑布。

  他后知后觉,明白为什么要手牵手进瀑布了,因为此刻他只能看清自己与晏江澜那只修长的大手,他的衣袖,衣袍,以及,不是很清晰的脸。

  “前面什么也看不清,待会我们怎么上去找绝情花?”

  晏江澜的声音在他身后传来:“寻条山路,上瀑布。或许,你也可以试试,求我,我帮你。”

  柳飞莺甩开他的手,气道:“我才不会求你,我自己找!”

  说罢就往前直愣愣地走。

  “不就是上峭壁吗?我用轻功也能上!”

  “待会我就从潭水往上面那么一飞,然后再用噬心剑…”他停顿了会,转身,空无一人。

  柳飞莺怔住,人呢?

  “晏宫主?”

  “晏宫主?你在吗?”

  无人回应。

  柳飞莺有些揪心,看着眼前白茫茫的大雾,伸手不见五指,他慌了。

  “晏江澜,我告诉你,你可别吓我!”

  “你个死变态整天就知道戏弄我!你人呢?别不说话啊!”

  他伸手扑了空:“晏江澜?”

  他走丢了?

  操!

  早知道就不放手了。

  柳飞莺回身,凭着听觉和感官,伸手在白雾中四处胡乱地抓。

  “你在吗?晏江澜?别闹了,快出来罢,我错了,我不放开你的手了,你别吓我!”

  沉寂,瀑布声在耳边轰轰作响。

  柳飞莺急了:“晏江澜!你别玩儿了!我牵!我牵还不行吗?”

  他伫立在原地,不知所措,瀑布的声音盖过了他,他喊了半响,声音都沙哑了。

  柳飞莺茫然的向四处望去,一边揉眼睛想使自己看清周围样貌,一边努力搜寻白雾中那黑色的身影。

  他后退两步,感觉空气中的水气慢慢增多,恍惚觉得脚边有什么东西划过了似的。紫鸢尾花丛忽然晃动,一簇又一簇摇摆起来。

  他浑身僵硬,屏住呼吸,脚背绷直。

  一条乌黑带着赤色花纹的蛇突然立了起来,就在他脚边,吐着信子,死死将他盯住。

  柳飞莺人生中最讨厌的动物有三种,第一类是蛇,第二类是多足昆虫,第三类便是熊。

  他打了个冷颤,几乎快要喊出声。顷刻间,那蛇立得更高了,光滑的鳞片上赤色花纹像是在昭示它身怀剧毒。而那漆黑的眼珠中,恐怖的想要将眼前的人吞噬。

  柳飞莺真的害怕了,手一直哆嗦,他知道自己身怀绝世武功,可他就是害怕,动弹不得。

  想来,这就是苗疆赤炼蛇。

  那蛇扭动着身躯,接着,紫鸢尾花丛里又立起来一条赤炼蛇,两条,三条……直至看不清到底有多少条蛇。

  瞬间,群蛇乱窜,花丛似日落浪潮般涌动起来。柳飞莺吓得发不出声,脑子里下意识想着那个人的名字。

  他抬手召唤出噬心剑,挥手斩去。赤炼蛇灵活摆动,速度之快,快到他根本看不清。

  大雾中,孤立无援。

  就在那蛇攀上他的腿的一瞬间,一道蓝光咻地飞来,将它斩断成两截。他撞到一股松雪冷香里,仰起头,辨识出来人是谁。

  “笨——!”

  晏江澜环住他的腰,带着他轻功飞上树,道:“你连蛇都打不过?”

  柳飞莺一听熟悉的声音响起,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松了点,他是真的害怕。

  见晏江澜盯着他,柳飞莺唇色苍白,心跳个不停。也不管人是在树上还是那里,一把抓紧晏江澜的手道:“不放了!我不放了!”

  晏江澜眼睫微动,手被他捏紧,耳垂有些发烫。他盯了会儿柳飞莺,忽地抽开手放在身后。

  柳飞莺疑惑地看向他:“你干什么?”

  “?”

  柳飞莺:“手!给我!”

  晏江澜:“为什么?”

  “你别管!我就是要牵!”

  “为什么你要牵我就给你牵?”

  “我…!我,啧…”

  我怕下面有蛇啊!

  柳飞莺伸手去拉他的手臂:“还能为什么,我怕下面有蛇咬你,我先牵着你,倘若那蛇再来咬你,我好救你!”

  眼看就要拉住他的手了,又被他抽开。

  “区区赤炼蛇,有何可怕。”

  柳飞莺咬紧牙:“怕!可怕得很!你快,把手,给我!”

  他脑子里只想牵他的手保全自己的狗命,也不管他们还在树上蹲着这件事情。

  晏江澜失落地叹息一声:“你想牵我的手是因为怕蛇啊?”

  柳飞莺急道:“我?我会怕蛇?我三岁便能徒手抓蛇,五岁就会挖蛇蛋,八岁喝蛇酒,我柳飞莺能怕蛇?”

  管它三七二十一,先把牛|逼吹出去!

  晏江澜把手藏的更深了,偏头道:“哦,原来其实你不想牵我的手。”

  柳飞莺:“晏江澜,你别逼我揍你!”

  晏江澜:“那你告诉我,你为什么想牵我的手?”

  他又生气了,收回去扒拉晏江澜的双手哼哧道:“不牵了!”随即就要往树下跳。

  不就是蛇吗?他才,不怕呢!

  我好怕!

  晏江澜抬手拉住他,凉意从后颈传来,顺着他的脊骨,往下滑。

  他握住柳飞莺的手:“我想牵,是因为,单纯的想牵你的手。”

  柳飞莺感觉到他的手指穿过他的手,指尖划过他温热的掌心,牢牢扣住。

  你大爷的——!死变态!

  我说了,我,不牵了…

  他眼眸微颤,苍白的脸红润起来。

  感受到视线传来,他侧过脸:“牵,牵就牵,哪里来那么多废话!”

  晏江澜沉吟:“好。”

  跳下去的那一瞬间,他的手被拽得紧紧的。落地时,四周的蛇已经散开,这一次,换做晏江澜在前头拉着他的手走了。

  临近瀑布,水雾慢慢消散了一些。柳飞莺走了一路,脸红了一路。潭水碧如洗,水面波光荡漾。清澈见底,倒映出一红一黑,似一面镜子。

  柳飞莺刚想说话,便听见耳边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闻声回头时,他飞快的将手抽离。

  “岑公子!你,你怎么在这?”

  岑如颜一见眼前两人,柳飞莺不曾带着斗笠,他双眸微震,呼道:“柳…公子,晏公子?”

  柳飞莺一愣,也不知道刚才他和晏江澜十指相扣的模样有没有被他看见,一想便有些头皮发麻。

  岑如颜该不会误会他,以为他喜欢男子,是个断袖吧。

  好在岑如颜神色瞬间恢复如常,向他走来。

  “若不是你这一身衣裳,我还没认出是柳公子呢。”

  柳飞莺失笑:“我…”他余光看见晏江澜顶着一张臭脸,不善的眼神看向岑如颜。“我和晏兄来寻四大毒草和毒虫,正好就走到这里了。你呢?岑公子,你不是和欧阳睢去抓野兔了吗?”

  岑如颜眨眨眼:“抓野兔?”

  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