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弯月颜色变得透明,云边露出一丝光线,要天亮了。

  柳飞莺:晏江澜究竟去哪里了?他会不会发现我不见了来找我,或者他已经回去了?

  不容他再想,李霂白已经攻了上来,前后左右,暗器银针,青鸾山的弟子,杜娇娘的笑声全都向他涌去。柳飞莺冒着热汗,银丝缠绕着剑柄,身上红袍凌乱的挂着。银针飞来,正好打在他的发髻上,银发唰地散开。

  只见那红玉簪嘭地一下摔在地上,柳飞莺大吃一惊,拖着软绵绵的身躯踏着清风飞起。

  杜娇娘笑道:“柳峰主不愧为江湖第一美男子,连奴家都看得呆了呢!想来情花毒的滋味儿不好受吧?你要是识趣一点呢,就投了我。比起跟什么苍南宫宫主,跟我不好吗?我这般貌美如花倾国倾城的容貌,配你刚好。来日奴家纳你做我的良人,日夜陪伴我,往后苗疆由我来镇守,你还是崆雾峰的峰主,如何啊?”

  李霂白一听,叱道:“哼!无耻!杜掌门居然要和这魔头狼狈为奸,恐我一直以为你们潇湘院虽为女流,可也算是正义人士。想不到为了争取苗疆,竟然如此下流!那今日我就替江湖正道灭了你们这群无耻之徒!”

  说罢,他使出青鸾山秘籍绝学,无极剑法。

  柳飞莺看着李霂白忽地冷笑一声。

  这么一看,晏江澜说得没错,青鸾山的人确实都是草包。

  李霂白怒发冲冠吼道:“你笑什么!”

  柳飞莺盯着身后那两个枫花谷的弟子,只一抬手,那两人忽然就被捏紧了脖子一样喘不过气。他收紧手心,用力扭去,最后将他们甩到地上。

  “狼子野心,就凭你们也敢觊觎苗疆?笑话。”

  他回头看着杜娇娘,那张妖冶猖狂的脸似乎在警告诉她,只要她再往前靠近一步便要让她死。

  “你?你也配跟我交手?”说着,他浑身散发红光,噬心剑在手中燃烧。

  杜娇娘被他阴鸷的眼神看得心中一颤,想不到这人中了情花毒,居然还能使出如此深厚的内力。她悄悄将手向后伸去,藏在衣袖里的琴弦被她捏在手心。

  柳飞莺眼神变得迷糊,他使出了全身力气,他快要晕厥了。

  李霂白是个心急直爽的人,做事雷厉风行十分莽撞,脑子里只有为师报仇。

  只一瞬间,柳飞莺感觉身后劈来一道剑气,身前的杜娇娘抬袖拉出琴弦,向他扑去。

  只听两股气撞击在一起,强大的力量将李霂白震了出去。杜娇娘躲闪开来,琴弦又飞向柳飞莺。就在柳飞莺应接不暇时,枫花谷的弟子趁虚而入,拿起银针射了出去。

  一团花瓣雨骤然飞向柳飞莺,化作屏障包围着他,挡住了银针。柳飞莺猛地转头看向远处的海棠花树,那树上空无一人。

  谁?谁在哪儿?

  千钧一发之际,有人帮他挡了银针。

  柳飞莺立即喊道:“踏千里!”

  系统:正在踏千里——马车。

  云层拨开,清晨的第一丝阳光洒下,海棠花在空中翻飞。

  众人仰起头看着花雨中的柳飞莺忽地消失不见,只留下那具无头女尸。

  李霂白气道:“又让他给跑了!”

  杜娇娘一见只剩李霂白,心中畏惧,踩着轻功便跑了。

  善水上前道:“掌门,这怎么办?”

  李霂白看着地上的尸体,道:“死者为大,不管是何人何门,况且还是个女子。杜娇娘竟然对自己门派的弟子不管不问,当真是最毒妇人心!你们找个地方把她埋了罢!”

  善水继续道:“掌门,这柳飞莺居然是相思案的凶手,要不是我们亲眼目睹,还一直以为窟窿头是个女子!”

  “是啊是啊,善水师兄说的没错!”他身后的青鸾山弟子接着道。

  李霂白顿了顿,看着地上的尸体若有所思。

  恐怕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他一直以来认为柳飞莺虽然十恶不赦,可他一向做事只光明磊落的做,不管是到他青鸾山杀人还是与他师父赤鱼峰一战。

  当年,他师父凌霄子与崆雾峰老峰主在赤鱼峰交手,将柳无心拍下山崖后柳无心碎骨而死,柳飞莺就一直想替父报仇雪恨。

  他心中有些疑问,苗疆自打那时候便混乱不堪,江湖四处的人都跑入这里修炼邪功,练毒。柳飞莺为何会身受重伤?刚才也感觉他与自己过招的时候剑气似乎软绵绵的,莫不是中了毒?

  柳飞莺从不用毒,即使相思子就在苗疆。他杀潇湘院的女弟子不费吹灰之力,用毒杀人……

  李霂白猛然抬起头,看着远处司马孑鱼离去的背影。

  枫花谷?

  晨风夹着青草的芳香涌入心头,他浑身燥热,柳飞莺躺在马车里。车轱辘的声音响起来,四周偶有清风扑在他的脸上。

  耳后的印记渐渐淡了下去,一股冰凉的气息窜入身体。他发烫的身躯慢慢降温,柳飞莺手心烫得厉害,想开口说话时发觉嗓子竟哑了。

  恍惚中,有人挡住了他的视线,他半眯着眼睛想努力看清是何人。

  只听他清冷的声音轻轻响起:“睡罢。”一双冰凉的大手覆在他的额头上,掌心的凉意抵达,柳飞莺忽觉心安,缓缓闭上眼,沉沉睡去。

  当他再次醒来时,眼前也变得清晰了。环顾四周,这正是他们之前坐的马车,而他居然躺在晏江澜的腿上睡觉。

  柳飞莺猛地坐起,看着眼前这个人恨不得将他掐死。

  晏江澜弯唇莞尔,双目紧紧盯着他,似乎在等他开口说话。

  柳飞莺:你这狗贼到底去哪里了!害我好找!我差点就被他们给打死了你知不知道!你还给爷笑!

  柳飞莺心里酝酿了半响,想狠狠骂他一顿,实在不行一脚将他踢出马车外。要嘛就把他身上的银子全部抢过来花光,让他破产。

  最终,看着他那张傅粉何郎的脸,柳飞莺带着委屈似的语气开口问道:“你去哪儿了?”

  晏江澜理了理被他睡得皱巴巴的衣袍,道:“去抓兔子了。”接着,眼神飘向脚边的两只野兔。“你有伤在身,我想抓些野味给你补补,吃多了山珍海味,偶尔吃吃野味也不错。”

  柳飞莺看着脚下的兔子,想着自己原先说话伤到了他,以为他生闷气走了。没想到这人还念着自己抓什么野兔,刚才那一腔怒火瞬间就下静来了。

  “什么时候去的?我怎么睡着了…”

  晏江澜抱起兔子,顺了顺毛道:“天亮的时候回来的,一回来就看见你在马车里还睡着。”

  柳飞莺咬腮,心想自己出去的事情没被发现,于是喘了一口气道:“哦。”

  “怎么了?”

  “没事,没睡好而已。”

  晏江澜点点头:“饿了吗?再有一会儿就到白记庄了,我把兔子杀了给你做烤兔吃?”

  柳飞莺看着他怀中的兔子突然发抖,像似听懂了一样。可他偏偏又嘴馋,舔了舔唇道:“算了。”

  “心中有事?”

  “没……”

  “你平日里不是最喜欢吃吗?烤兔子都不要了?”

  “………”

  柳飞莺伸手抱住兔子,将它放在腿上,问道:“你昨晚…有没有看见什么?”

  晏江澜目光缓缓扫过他把玩兔子耳朵的手,手指白如葱,很是好看。

  “你想我看见什么?”他问。

  他玩兔子耳朵的手逐渐变快:“没有啊,我只是想问,你抓兔子非要晚上去抓吗?”

  晏江澜提唇,荡起涟涟笑意:“白日抓不到,它胆子小。晚上兔子出来觅食,吃野果什么的,自然好抓些。”

  柳飞莺抬首,正好撞上他的目光。

  “……”

  柳飞莺不明白他说的究竟是兔子还是自己,心中有些慌乱。若昨晚晏江澜看见了自己使用了踏千里,还召唤了噬心剑,说不定认为自己在骗他。万一将自己杀了,那怎么办?再万一说自己明明武功了得,还能瞬移,那岂不是圆不回来了?

  柳飞莺:这江湖秘籍有没有能让人瞬移的秘籍啊!

  他愁眉苦脸的想着。

  系统:叮——!为您解答,武林秘籍,踏千里本就是心法哦!全江湖只有您才有哦!

  柳飞莺仰起头:什么!只有我一个人才有吗?

  系统:正是如此!踏千里是柳飞莺的独门心法,已修炼至最高境界!本次踏千里已经使用,技能正在调息中。

  柳飞莺:触发条件是什么?

  系统:心动值不少于250,调息时间为:随机。

  柳飞莺:随机?我靠!这么坑!

  那就是说,踏千里触发全靠缘分咯?

  晏江澜看着他眉心微低,略带心事。手不停的揉着兔子耳朵,还将兔耳朵打了个结。

  “你在想什么?”

  柳飞莺木讷地看向他:“啊?”

  “心不在焉的,在想什么呢?有心事?不妨…说给我听听,也许我能帮你分担一些。”他伸手锁住柳飞莺的手腕,顿道:“你再打结,它的耳朵就要充血了,你这么急着吃烤兔吗?”

  柳飞莺停下手,松开兔子,微微失神。

  “哦…我,对不起。”他将兔子放在脚边,脑子里乱作一团。

  柳飞莺看着自己的手腕,晏江澜停顿了会,收回手道:“抱歉,忘记你不喜欢了。”

  这话说的,让他听着更难受了。

  他还记着自己说的那句话吗?

  柳飞莺问道:“你生我的气了吗?”他伸手握住自己的手腕。“所以半夜跑去出去抓什么兔子,是因为我白天说的话?”

  晏江澜一听,脸上闪过一丝异样。转眼间,神色又恢复往常,不在意道:“没有。”

  随后他又补充道:“我并不在意你说什么话,如今武林大会在即,我还有许多事要处理。如果你想拿到啸风剑,拿到《剑魄》和《诽心经》,那就打败我。若你连我都无法打败,往后也不必跟着我,你也不配做我的对手,我不与废物交手。”

  柳飞莺拍手,一拳砸到窗框上,气得张牙舞爪。

  “我就不该问你!你这个卑鄙的死变态!整日就知道诋毁我,不就是打败你吗?你等着看吧,我若夺取啸风剑,第一个杀的就是你!”

  晏江澜双眸微抬,抱着手臂靠在窗边,仰起头似笑非笑地盯着他:“拭目以待。”

  他又生气了,一个人跑向马车外。看着车夫在前头驾马,柳飞莺坐到他身旁,小声询问:“小哥,我方才给你的银子呢?”

  车夫立即回道:“公子,在这儿呢,给你。”他伸手掏出银子递给他。

  柳飞莺接过银子,嘟囔道:“唉,亏我好心去找他,他居然这么说我。真是白眼狼,大爷我以后才不管他去哪里了!”

  车夫看着他,嘻嘻问道:“公子,你说什么呢?”

  柳飞莺看向手中银子,挑了最小的那一锭放在他手上道:“谢谢你啦,替我保守秘密。这是爷赏你的,拿去喝酒吃肉罢!”

  车夫感激道:“哇!谢谢公子!”

  “他回来没问你什么吧?”

  “没,主子什么也没问。”

  “哦…”

  “我睡着了,公子您回来我都没注意,还是主子他叫我起来的。”

  柳飞莺颔首:“哦,这样啊。”

  他转身又跑了进去,拿着银子心满意足的坐下。

  柳飞莺:这年头,还是钱最管用啊。果然,钱才能带给我快乐!

  晏江澜见他一脸高兴的回来了,问道:“你刚才做什么去了?”

  柳飞莺呵的一声,抬起他高贵的下巴,道:“关你屁事!”

  马车里兔子到处瞎蹦,柳飞莺乐呵呵地抱起兔子开始把玩。

  晏江澜起身走了出去,欧阳睢一见晏江澜正准备叫他,他轻轻抬手示意不必大声喧哗。

  欧阳睢有些惊讶,以为是出了什么事情,问道:“宫主有何吩咐?”

  晏江澜压低声音:“他刚才出来和你说什么了?”

  欧阳睢茫然的看着他,道:“就把他放在我这里的银子拿了回去。”

  “哦…”

  欧阳睢疑惑地盯着他,只听他又问道:“还有吗?”

  欧阳睢想了想:“没有了,就拿了银子回去。”他见晏江澜脸上表情有些奇怪,那是他从未见过的模样。

  于是,他又道:“他还问起您…”

  晏江澜立刻问道:“问我?问我什么了?”

  “他问您回来有没有问我看见什么,反正,大概意思就是说什么他还去找您,什么什么白眼狼?”

  晏江澜原本赛雪欺霜的脸突然神动色飞,他抬手捂住嘴,忍俊不禁,转身离去。

  欧阳睢:怎么了?怎么一个个出来的时候全都像是欠了他千两黄金,而回去却跟发了财似的?

  欧阳睢对着马困惑道:“我说错话了吗?”

  晏江澜忽然知道他为什么回来的时候笑得那么开心了,原是那银子落入了他的手中。他可真是财迷心窍,一点钱就高兴成那样。

  他靠在门框边,看着柳飞莺披头散发的坐在马车窗前,清风掀起他的衣袖,而那人身着红袍安静地看着窗外傻笑。窗外阳光照进来,落在他白瑕的手背上,那光芒刺得他眼底一晃,竟然听见了自己笑声。

  柳飞莺闻声回头,银丝掠过眉梢,红瞳微收,有些震惊。

  只听他沉沉的声音响起:“出息。”

  落入耳中时,似心中有一汪潭水,掉进了一轮明月,照亮了黑暗的心底。

  系统:心动值掉落:20点。

  柳飞莺眨眨眼:“你笑什么?”

  晏江澜从他身上挪开目光,收起笑意:“没什么。”

  没什么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