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杜斯衣衫破烂地坐在门口的地毯上，手里被塞了一只连皮都没削的烤糊的土豆，看着诺尔把一瓶双氧水倒在他的伤口上，然后用绷带粗粗地缠了几圈。
阿杜斯疼得呲牙咧嘴，却不敢刺激眼前这只看上去精神极不稳定的虫：“那个...如果可以的话，能给我根针和线吗？这个伤口缝起来会好得快一点。”
他说话的语气堪称卑微，一边说一边借着伸展腿部的动作，偷偷将地上的刀踢远一点。
诺尔没说话，默默起身，把刀捡回来，俯视着他：“吃。”
阿杜斯乖乖噤了声，啃起了土豆。
虽然自然食物中含有的毒素会加速他摇摇欲坠的精神海崩溃，但总比下一秒就被捅死活得长。
但很快他就感到精神海的动荡平静了些许：“你的土豆太神奇了吧！是怎么做到的？莫非，莫非你就是那个有特殊食材的诺尔？！”
诺尔：“......”
眼看诺尔的手又有要抬起的趋势，阿杜斯忙收回了激动的目光，不敢再乱说话。他的背后就是门板，诺尔随时都能把自己赶出去。
他轻咳一声，讲起了正事：“我曾是第七军团内部研究室的警卫员，所以知道一些连元帅都不知道的信息。”
诺尔的手又垂了下去。
阿杜斯见有效果，趁机又啃一口土豆，更加卖力地讲述起来。
“大概是七年前左右吧，我和一些虫被派到一颗荒星上，去保护在那里研究秘密项目的研究员们。为首的研究员是只面相温和的中年雄虫，我们都叫他‘先生’。他总是搞些奇奇怪怪的研究，用于实验的原料也千奇百怪。甚至有些东西是我从没见过的，应该是从哪里偷运来或是黑市购买来的。”
诺尔：“你既然知道是不合法的，为什么还要继续助纣为虐？”
阿杜斯脸上显出一丝难堪，缩了缩脖子：“当时团长给我们的许诺是，项目成功后，我们可以官升三级。先生也告诉我们，这个保密项目的研究成果拥有改变世界的力量，日后我们都将会是新世界的大功臣。我们也从他们的研究成果中得到了好处，我的精神力从B级升到了A级，还有了要到S级的趋势。”
他摸摸鼻子，有些不自在：“而且，我是雌虫嘛，很难拒绝雄虫的要求。”
“不过后来，实验就越来越邪乎了，作为实验原材料的竟然有被拐来的活虫。大概从两年前开始，实验室开始处理一些不完整的、畸形的虫体组织。后来那些组织变得越来越完整，最后与常虫无异。只是所有的虫尸都长着同一张脸。”
诺尔定定地盯着他：“是优利塔的脸吗？”
“没错。”阿杜斯点点头。
“我觉得越来越不对，开始向关系好的实验员打听，但他们都像是入了魔一样，说他们的实验将引领着虫族的未来，现在的牺牲都是必不可少的。”
“后来我隐隐感觉到，”阿杜斯面色带上了恐惧，“他们是想要造出新一代的虫皇！”
他癫狂地拽住诺尔的衣摆：“虫皇是虫族最珍贵最神圣的存在，怎么可以人工制造？这是大不敬，是要造天谴的啊！”
“我察觉到实验目的后，就想要逃离研究院。但我不敢表现出来，因为开始有研究员失踪了，他们都是半路想要放弃或者退出的，可最终都成为了实验原料。”
“我趁着半年前的休假，费了大力气拆除了身上的监视器，躲了起来。可奇怪的是，并没有任何虫来找我。我本以为这事可以蒙混过去，直到前段时间，我看见了优利塔通敌叛国的事，发现他的脸和那些虫尸一模一样，而且那些在追击中死亡的第七军团的军雌，都是实验的知情虫！那个时候我就知道了，实验一定成功了，所以他们动手了，他们要开始清洗那些知情虫了！”
阿杜斯紧紧抱住诺尔的腿，涕泪泗流：“求你一定要相信我！虫皇在上，我说的全部都是真的！我身上的伤就是在追杀过程中造成的！”
诺尔微怔：“所以说，优利塔还活着？那个飞行器上的只是克隆体？平民和军雌的死也和优利塔无关？这一切，都是第七军团军团长的阴谋？”
“没错没错！”阿杜斯疯狂点头，“我可以告诉你那个荒星的位置，求你救救我吧！”
“是真的，不是他....”诺尔低语着，手中的刀滑落在地。
他像是被突然惊醒一样，脸上淡漠的表情终于裂开。
诺尔急切地蹲下身，剧烈地摇晃阿杜斯的肩膀：“那个荒星在哪里？为什么优利塔会成为他们的实验目标？他们会对优利塔做出什么行为？”
他真是太愚蠢了，为什么一直在做错误的选择。
先是伤害了优利塔和另一只雄虫的心意，现在又轻易地想要放弃。
在他浑浑噩噩的这段时间里，优利塔是不是受了很多苦，会不会一直在等待自己去救他？
“他，他们....”猛烈的晃动加上失血过多，阿杜斯眼睛一翻，竟是晕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食物的香气勾回了阿杜斯的知觉。
刚一睁眼，他的身前就被摆了一张小床桌。桌上摆着一碗冒着热气的猪肉菜叶粥，一颗煮鸡蛋和一杯梨茶。
他动了动身子，发现自己的伤口被重新包扎过了。身下也终于不再是浸满血液的冷湿地毯，而是软和的沙发。
诺尔催促：“快吃，吃好了我还有话要问你。”
阿杜斯从那颗焦土豆已经感受到了特殊食材的神力，现在看见这么多的餐食，心里直道自己真是撞了大运。
他的精神力被强行拔上去后，只能靠吃药维持稳定。而自从他逃离实验室后，没了专供的药，精神力就开始迅速衰竭。
阿杜斯迫不及待地舀了一大勺粥，嗯？怎么甜得齁嗓子？他又喝口梨茶想清清嗓子，却发现这梨茶咸得发苦。
那这个煮鸡蛋应该没什么问题吧。阿杜斯忐忑地剥开蛋皮，白嫩的蛋白看上去还不错。他咬一口，蛋黄流了满手。
......算了，有吃的就不错了。甜咸搭配，倒也相适。更何况这可是能修复精神海的食材呢！
随着食物的摄入，阿杜斯清晰地感受到破损的精神海在不断得到修复，身体的恢复能力也相应地增强，伤口处长出新皮肤的痒意让他欣喜若狂。
阿杜斯把碗刮得干干净净，流质的蛋黄也没浪费一丝一毫。
他意犹未尽地放下碗，决定抱好诺尔这条大腿，于是把自己所知道的全部信息和荒星的具体坐标全盘托出。
尽管阿杜斯知道一些内幕，可他毕竟只是一个小小的警卫员，知道的信息很有限。诺尔思考再三，决定先不轻举妄动，等和凯和莱亚商量过后再做决定。
他担心终端会有军部的虫窃听，于是决定亲自带着阿杜斯去巴迪特庄园。
自从几年前莱亚被居心不轨的虫软禁后，凯就调了自己的亲信兵做守卫，彻查了庄园内部的所有仆从，又将防卫系统提升到最高等级。现在的巴迪特庄园就像是铁桶一般，阿杜斯在那里也能得到最好的保护。
可是若是让莱亚派虫来接也太过招摇。诺尔耐着性子又在家待了两天，等阿杜斯的情况稳定下来，伤也好得差不多后，给他戴上了优利塔留下的易容装置，带着他出了门。
离开的时候，阿杜斯还有点舍不得。尽管诺尔天天像喂猪一样硬往他嘴里塞东西，饭食也是一言难尽的味道，但他精神海的状况前所未有的好。
一路上，诺尔和阿杜斯都心惊胆战，生怕被第七军团的虫发现阿杜斯的真实身份。两虫直到走进了巴迪特庄园的宅子，见到了莱亚，才终于放松下来。
莱亚见自己的哥哥终于出门，提起的心终于放下：“你在家待了这么久，门不开终端也不接，快吓死我了你知道吗？优利塔的事我......”
诺尔打断莱亚，把阿杜斯往前一推：“莱亚，我有关于优利塔的新线索，把凯叫回来。”
莱亚半信半疑，诺尔一直没有出门，从哪里获得的新线索？这只陌生的雌虫又是哪里来的？
不过他还是把凯叫了回来。
四只虫坐在书房里，阿杜斯恢复了原貌，将自己所知的事又重复了一遍。
听完阿杜斯的叙述后，莱亚和凯都大为震惊。
凯皱着眉头：“这事有两个疑点。第一，为什么要抓一只雌虫去做虫皇实验。更何况按你所说，实验的主导者‘先生’就是只雄虫。
第二，为什么要花费这么大精力，闹得满城风雨去抓优利塔。让他神不知鬼不觉消失的方法有很多。”
面对凯锐利的目光和极强的气场，阿杜斯有些喘不过气：“第一个问题，我确实不清楚。至于第二个问题，我想是因为，这样是最不会留下怀疑的方式。既能把虫口拐卖和杀死军雌的罪名都推到他身上，又能让他消失得彻底且合理。即使有虫为他发声，但也抵不过民众的公愤。一举多得。”
莱亚：“丹尼是军团长，为帝国做出过巨大贡献，而你只是一个普通军雌，我们凭什么相信你？说不定你只是想报私仇刻意陷害。”
阿杜斯目光坚定：“我们家族世代是虫皇最忠诚的信徒。尽管我之前也贪图军功做错了事，但事关虫皇，我绝不允许亵渎虫皇的事发生！我可以向虫皇发誓，我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莱亚看了他一会儿，再度开口：“我知道了。我和凯会调查这件事，阿杜斯你就暂时住在这里吧。至于哥哥，”
他对着一脸急切的诺尔道：“我知道你现在一定很心急，但是这事我们目前只能私下调查，不能闹出大动静。而且万一是真的，必定牵扯众多。所以哥哥你一定要保持冷静，不可以打草惊蛇。”
诺尔握紧沙发扶手：“放心吧，我知道该怎么做。”
出了庄园，诺尔长舒一口气，不过很快又恢复了淡漠的表情。
他走在回家的路上时，一辆车拦住了他的去路。
车窗降下，赫然是戴着墨镜的丹尼：“嗨，诺尔，真是好久不见！”
丹尼穿着休闲装，姿态很是放松，活脱脱的富家公子哥。可落在诺尔眼里，却如恶鬼一般可怕。
诺尔脚步一顿，继而快速往前走去，试图躲开他。
丹尼不慌不忙地低速跟着他：“怎么对我这么冷淡？我可是很想和你做朋友的。”
面对罪魁祸首之一的套近乎，诺尔压不住怒火，低沉着声音：“难道我要和下令杀死我伴侣的虫做好朋友吗？”
丹尼语调和嘴角一起扬起：“哎呀，你还介意这个啊？我还以为你已经走出这件事了呢，毕竟你现在不是有新欢了吗？”
诺尔警惕起来。
新欢？难道是指阿杜斯？他怎么知道自己和阿杜斯在一起？他意识到阿杜斯的真实身份了吗？
诺尔停下脚步，探究地看向丹尼：“你跟踪我？”
墨镜的遮掩下，他看不清丹尼的眼神。
丹尼嘟囔着：“哪有，这不是碰巧吗。我今天在外边逛的时候恰巧看见一只雌虫的身形和我要找的虫有些相似，所以就多看了两眼，没想到是和你一起的。”
他叹口气，可惜地摊摊手：“可惜我要找的那只虫和他长相不同，而且也应该是重伤濒死状态。发现不是后我真是遗憾了好一会儿。”
诺尔面上故作镇定，恶狠狠地瞪着丹尼：“我和什么虫交往还要跟你禀报吗？你管的也太宽了吧。”
“我这不是关心你嘛。不过说真的，你的眼光可真不怎么样，这只虫的气质还不如优利塔呢。”丹尼按动按键打开车的后座门，“上车，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诺尔退后一步，四下观察着逃跑路线和可以求助的虫：“你想干什么？”
丹尼微笑：“诺尔你好像一直对我有误解。我早说了要给你介绍雄虫啊，既然你现在已经想开了，我来履行我的诺言带你相亲啊。你放心，我介绍的这个一定比你找的那个强百倍！”
“还是说，”他的语气变得意味深长起来，“那只雌虫有什么特别的魅力，让你非选择他不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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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周有事，所以再更的话可能要到周末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