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明宣却没有要等她的意思, 见人过来,也不看她,而是朝着她身后的莫渊看了一眼。
莫渊倒是坦然, 但仔细一瞧, 却能看出他唇角边那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来。
一旁的虞凤翎总觉得看似平静的场面下,却隐藏着一股外泄的杀气。一个目光锐利,一个目光沉冷幽暗,好似在等待一个时机。
两人久久对峙,虞凤翎却有些站不住了,额头上都开始往外冒汗。
虞凤翎不禁扯了扯崔明宣的袖子, 后者淡淡看了她一眼,身上恐怖的气息突然一泄, 他往前走了几步, 见虞凤翎没有跟上来。
回过身看她,微微蹙眉道:“还不跟上来,愣着做什么。”
虞凤翎当即跟了过去, 心里有些气闷,语气中颇为明显的表露出一种不满来, “等你太久了,四处走了走。没成想遇到筱筱从莫家出来。”她也不知道对方看到多少, 言简意赅的说了一下。没有那种下意识想解释一下的冲动, 只是看两人一副杀气腾腾的架势。她觉得自己有必要表明一下自己的立场。
崔明宣顿下脚步, 看她一副赌气的样子,却莫名的觉得这样的虞凤翎更显真实, “我徒儿从边关投奔于我, 所以方才在坊市耽误了一些时辰。”
虞凤翎没想到他会把这么隐私的事情告诉自己,看来让他替自己查证过往的这一步, 不仅打消了崔明宣对她的怀疑,隐约还有种拉近关系的趋势。
在没有离开崔家前,虞凤翎自然也是想与他交好的。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遇事也想有个能够商量一二的对象,崔明宣是个不错的选择。
当下自然要卖他的好,连忙就问:“他一路风尘仆仆的,你怎么没想着把人带回家里招待一番。”
崔明宣少有不在人面前遮掩情绪的时候,这种体验令崔明宣觉得意外的好。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他已经许久没有试过与人这样相处了。
眼下,他直言道:“他路上遇见山匪,为了救人,自己负了重伤。眼下不易随意摞动。”
虞凤翎听闻后,下意识的想到了悬崖边上的那株灵芝。但却没有冲动,而是话题突然一转的道:“咱们先去城南的牙行看看吧,等会儿顺带去看看筱筱她们。”看崔明宣不算紧张的态度,想来不是那种要命的伤情,自然用不着她来出头。
城南的位置不近不远的,两人走了小半个时辰才到地方,一路上虞凤翎都很注意步伐的快慢,主要是崔明宣明明腿伤已经基本痊愈,一来镇里却仍旧拐杖不离手的。
两人在牙行几步之外的地方止步,一个皮肤晒得黝黑,一身利落的短打布衣的伙计笑脸迎了上来。
虞凤翎把来意和对方道了出来,一听不是生意上门,伙计的态度瞬间来了一个转变。
“这事儿,管事的才知道。不过他眼下不在牙行,你们改日再来一趟吧!” 他这前后态度转变得实在是明显,虞凤翎岂会听不出他这话不过是糊弄自己,她捏了捏袖口里的钱袋子,有些犹豫着要不要给点打赏的银子。
一旁的崔明宣看出她的打算,用他那双锐利的目光,顺也不顺地看向那个狗眼看人低的伙计。
牙行的伙计,也算是见过不少贵人的。当下却被崔明宣看得手心里直冒汗,嘴软得可快了,连忙道:“这事儿李婆子知道,不过她带了一车人去成都府。按理说今日也该回来了,许是路上有什么事耽搁了行程,你们若是想知道,明日一早过来一趟吧。”
崔明宣看人有一套,知晓他这通话没有半点糊弄的意思,这才带着虞凤翎离开了这个地方。
人走远后,伙计才发现自己的后背湿了一大片。
路上的时候,崔明宣问起虞凤翎有没有什么要置办的东西,当日崔家获罪后,他曾让好友把自己在京郊的那个农庄低价出售出去。郭飞是个孤儿,在他没有收他为徒之前,一直饥一顿饱一顿的,这笔钱他原是让他拿着远走高飞的。却不想,最后又回到了他的手里。
虞凤翎对他多少有些了解,听出他这话题不是随意挑开,便试着一问:“你这话什么意思,莫不是要替我结账?”
崔明宣平静的看着她,忽然很有兴致的道:“近来都是你在贴补家用,我今日心情不错,你若是有什么想买的,尽管说。”
虞凤翎盯着他看了几眼,不知道这人为何突然变得这么大方。但送上门来的好事可不是随时能有,便想把买牛车的打算说出来。可话到嘴边却拐了一个弯儿,主要是这笔花销可不少,她不确定对方兜里是否拿得出来这笔银子。
便道:“买两只兔子来吃吧,适当的换一换口味儿。”
崔明宣显然知道这不是她的真实想法,便干脆把在坊市那头,郭飞给了他一笔不小银票的事情和她说了。
虞凤翎听闻后,下意识的往四处看了看,见没人注意到他们,这才一脸带笑的说:“此话当真,真的置办什么都行!”
崔明宣嘴角边有笑意显露出来,他道:“当真。”
虞凤翎得到肯定答复后,当即也不和他客气了。直接把想买牛车的事情和他说了出来,不曾想,下一秒就被对方给出声拒绝了。
虞凤翎嘴角边的笑意,瞬间收拢了起来。她拧眉看向崔明宣,不满的道:“你这人怎么这样,前脚刚说的话,后脚却不算数。”
崔明宣见她气得不轻,抚着额间,轻笑着劝她,“不是不给你买牛车,我打算尽快把房子给建一建,若是再买牛车的话,过于打眼了一些。先买头骡子回去吧,牛车过段时间再买。”
虞凤翎不是那种不听劝的人,听他这么一分析,也觉得还是低调一点好些,便道:“先不买骡子吧,过段时间再说。”
崔明宣淡淡一笑,“无事,房子先简单的建一建。你每日要往返镇里,买头骡子方便一些。”
虞凤翎想起之前下雨的时候,确实很不方便。便也没在和他拘礼,两人当即脚步一转,就朝着牛市的方向去了。
李家茶舍,二楼某包厢内。
裴钰陵见莫渊透过窗户,朝着楼下的某个方位看,眸光复杂的看了对方一眼,“你对着筱筱使了美男计便算了,难不成还打算去勾搭虞凤翎这种有夫之妇?”
莫渊怔了一下,忽然抚掌一笑,“你不觉得她很有意思?”
裴钰陵见他不似玩笑,怕他没有分寸,善意的提醒了一句:“崔明宣这人可不是什么善茬儿,小时候我不过是碰了一下,因为身患残疾对他可有可无的一匹小马驹,就被他给揍得半死。”对待天生残疾的小马驹尚且如此,何况是女人这事上。即便对方是买来的,可到底两人是夫妻关系。
莫渊一脸玩味儿的看着他,“我可不是你,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一个。”
裴钰陵嘴角牵扯起一抹幅度来,眸光落在对方胸口的位置看了两眼,凉声道:“你此行并不顺利吧,我瞧着你气色有漾,该不会是身负重伤吧!”
莫渊发现这人是哪儿痛戳哪儿,见他脸色不善,当即收拢起了玩笑的意味儿,一脸郑重的道:“是不太顺利,好在有惊无险。”
牛市虞凤翎上次来过一趟,两人很快便到了地方。选骡子这事儿上虞凤翎没什么眼力劲儿,直接交给了崔明宣去看,她本以为会费上一些时间。不曾想,崔明宣很快便选好了。
虞凤翎看了一眼面前的这头骡子,不算大,胸窄背长身形长得好,她这种外行也能看出是头不错的苗子来。
虞凤翎朝着老板问了问价位,得知这头骡子需要三十两银子后,立马就想拉着崔明宣走人。
她上次不是没询过价,这在骡子里算是最高的价位了,添上一点儿银子便可以买上一头半大的黄牛了。
好不容易送上门来的顾客,老板自然不会放走,一见虞凤翎一副扭头要走的架势,赶忙道:“夫人留步,价钱方面可以好好商量。”
虞凤翎可不觉得这个价格有什么好商量的,崔明宣一脸深意的看了她一眼,后者倒是瞬间领会到他的意思。当下也不走了,直接和老板一来一回的砍起价来。
虞凤翎竖起一根食指,摇了摇。
老板见她不是成心要买,立马一副挥手赶人的架势。
虞凤翎心知只给十两银子有点过,当即又加了五两银子上去,后者没搭话,只对着她一通直摇头。
几番试探后,虞凤翎心里大致有了底。也不和老板费嘴皮子了,直接道:“这样吧,你若是成心要卖,我给二十两银子。”
老板眉头紧拧,看了一旁的崔明宣一眼。
虞凤翎见状,忙道:“你看他也没用,家里的银子我说了算。”
这个价位离老板的心里价位还差许多,他一脸菜色的道:“这个价位真的拿不下,你们不如再去别处转一转。” 二十两银子还不满足,虞凤翎也没了要买的心思。这个时候,一直没有出声的崔明宣却突然道:“二十五两银子,你若是同意,咱们立马交钱。”
寻常骡子是值不了这个价位的,崔明宣之所以会又加钱上去。是因为看出这头身形长得很好的骡子,生产它的母马是一匹十分健美强健的马匹,这骡子虽是公驴和母马交·配后的产物,但母体强壮的话,马骡日后也会很强壮。
这个价位勉强符合老板心意,这两日成交量不好,便咬牙答应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