置之死地

  上文书咱说到,那吕之恒因为眼瞅着何举人的巨额财产,一步步远离了自己的手心,怒火中烧,是铁了心要收拾收拾古千流,故而要打这古千流五十大板。

  各位看官,这五十大板可着实不轻,要真是打下去,古千流非得趴在床上仨月不可。可见这吕之恒用心之狠。

  可事有凑巧,刚打了五六下,这县衙大堂之上冲进来一个人,这人打扮看着是一员武将,虎虎生风,往那一站就有横扫千军的气魄。

  这人是谁呢?不是旁人,正是这新昌总兵岳宏是也,前文书咱提到古千流送给展昭那匹骏马,当初正是岳宏送给古千流的。

  这吕之恒认的岳宏,站起身来,拱手道:岳总兵,今日怎么有空到我这里来呀?

  岳宏还了礼,说道:吕大人,岳某此番前来,正是为了这人。拿手一指古千流。

  吕之恒心里就起了疑惑,心说,这古千流与岳宏究竟是什么关系,竟然还惊动了岳总兵?

  看来,此人来头不小。

  当下说道:总兵,此人在我公堂之上胡言乱语,我正要治他一个藐视公堂之罪!

  岳宏笑笑说道:大人,律法有云,讼师执业免于处罚。大人公然动刑,可是与律法不合呀!

  吕之恒冷笑道:岳总兵,倒是很熟悉我朝律法嘛!

  岳宏说道:实不相瞒。这古千流乃是岳某朋友,现如今筠州总军点名要他,询问些军饷发放的事情。我奉命要带此人去筠州。吕大人,可否赏个脸?

  吕之恒一听,心说,说什么筠州总军,不过是拿总军来压我。

  不过呢,他倒也不敢不听,这岳宏性如烈火,嫉恶如仇,真要是惹怒了这位爷,还不知道能干出什么事来呢。

  想一想,压住自己的怒火,说道:既是总军要人,本官自当放还。只是这古千流,尚为王百春之讼师,总兵可不要耽误了审案啊!说完,是一脸的奸笑。

  古千流此时心想,这吕之恒必然会搞些动作,不可不防。

  岳宏搀起古千流,向吕之恒说道:如此多谢大人!岳某还有一言,古千流乃是奉总军之命去往筠州,吕大人可不要搞偷袭,趁着古讼师不在,索性就把案子审理了,把这清白的姑娘给害了。那样,可不太好啊!说完,拿手往腰上的宝剑摁了几摁。

  那吕之恒看在眼里,嘴上说道:本官自会秉公办案,总兵大可放心。心里却在盘算着,好你个岳宏,仗着武艺就来要挟本官。本官自会要你好看!

  那岳宏扶着古千流,古千流在王百春耳边叮嘱了几句。这边吕县令命人将王百春押还大牢。暂且不提。

  回到总兵府,古千流只觉得这屁股火辣辣的疼,做了一路的马背,本来就红肿额屁股现在更是疼痛难忍了。

  这李大根笑道:老爷,你这屁股越来越丰满了!

  古千流瞪了他一眼,说道:还不都是你接的好官司!

  李大根呵呵傻笑,不言语了。

  有看官可能问,这岳总兵怎么会忽然来搭救古千流呢?原来啊,第一次挨打的时候,李大根冲上来救主,这古千流就知道了事情不妙,告诉了李大根快去找岳总兵,就说古千流性命不保,速来县衙救人。

  这李大根出得县衙,逢人便问岳总兵在哪里。那岳宏住在城西,屯军扎在城外,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李大根一路就飞奔过去了,到那跪倒磕头,就说要救救自己老爷。

  岳宏一问,知道是古千流,心说,碰到吕县令,多半是要吃亏。这才连操练的披挂都没来得及卸下,跨马就奔过来了。

  岳宏说道:讼师有所不知。这吕之恒,乃是江西巡抚的亲戚,乃是一个贪财无能之辈。你与他顶嘴,少不了要吃亏的。

  古千流道:怪不得,他竟敢如此大胆,原来是有靠山!

  岳宏道:正是。此人上任两年,到处索要钱财。早晚落在我手里,叫他有来无回!

  古千流说道:岳总兵不可冲动。我此番也正要治一治这个贪官。

  岳宏说道:讼师,这案件我也有所耳闻。究竟那王百春是也不是杀人凶手?

  古千流说道:目前也没有真凭实据,还不好说。小人以为,百春姑娘心地善良,应该不会做出这种事情。

  岳宏点点头,说道:可惜了这么一位贤良。不过有讼师在,清白之日总会到来。

  想当初,我也差点因为军粮之事遭殃,若非讼师,岳某人估计早已命丧黄泉了。

  这里头的缘由是这样的:朝廷核对军粮,发现新昌有人私吞军粮。岳宏作为主官,嫌疑最大,这岳宏百口莫辩,得亏古千流发现线索,找到了原来是几个士兵偷卖军粮,还了岳宏清白。

  故此,这岳宏赠送了宝马,还一直对古千流心存感激,乃是一位知恩图报的好汉。

  古千流笑道:岳总兵本就是清白之身,吉人自有天相。

  岳宏问道:为今之计,讼师当如何自处?那吕之恒可不是简单的菜,讼师还需要特别留神呐。

  古千流道:我估计吕之恒很快就会再次开堂问案。现在,见不到任何证据,那吕之恒也不会提前告知于我,眼下只能空想对策了。

  岳宏道:讼师放心在我这里安歇。岳某白天到城外练兵,家里自有人照应。那吕之恒胆子再大,也不敢来我这里要人。否则,叫他吃我一剑。

  古千流想了想,道谢一番,就在这里歇下了。心里在琢磨,那吕之恒口口声声说有王百春毒杀亲夫的证据,究竟会是什么样的证据呢?

  若真是有确凿的证据,自己又当如何对付呢?这吕之恒搞不好第二天就会开堂问案,自己要不要打探一下呢?反反复复,思索了一整夜……

  第二天,岳宏劝说古千流休息一天,自己也确实需要调养。

  但古千流不肯,他总觉得这吕之恒必然会趁着这个机会,迅速审结案件。如果他自己不去,那王百春很可能这辈子就被冤枉了。

  赶到县衙,果不其然。那吕之恒一大早就开堂问案了。只见那王百春依然趴在地上,背部腿部的衣服依然被染成了红色——那吕之恒已对王百春用了刑了!

  古千流是怒从心中起,暗暗说道:我要不把你这个狗官给收拾了,我这辈子就死在这异国他乡!

  一个箭步冲到大堂之上,喝道:吕大人,好大的气魄!用刑用的可真是精到啊!

  那吕之恒抬眼一瞧,是古千流,一脸奸笑,说道:古讼师,不是去了筠州了么?怎么着一夜之间赶回来了?搭火车了,还是坐飞机了呀?

  古千流此时此刻可没有心情,去纠结这些个奇怪的词汇。

  他怒睁双目,说道:大人,这王百春已经有了讼师做代理人,律法规定,须得讼师到场方能审理。大人,这样做,是何原因?

  那吕之恒一个冷笑,说道:古大讼师要去筠州,自己个丢下了当事人,可不能把罪责推到本官身上来呀!

  古千流目视着吕之恒,问道:大人,古某既然已经来了,敢问这案件接下来要如何进行?

  那吕之恒哈哈一笑,说道:本官早已审完。那王百春毒害亲夫,谋夺家产,罪证确凿。还有何后续?

  这时,那王百春趴在地上,哭着说道:大人,民女是冤枉的啊!民女从头到尾都没有承认过一个字啊!

  古千流问道:大人是要屈打成招么?

  那吕之恒脸上闪过一丝轻蔑,说道:本官怎么会做这种事情,实在是证据确凿啊!

  证据何在?古千流问道。

  那吕之恒手一摆,旁边走出一个贼眉鼠目的师爷,手里拿着一份画纸,递给古千流,说道:自个儿看吧。

  打开画纸,那是一个脚印。从外形上看,应该属于女人的脚印。

  古千流不解,问道:还请大人明示,这脚印与那案件有何关联?

  那老鼠师爷冷笑一声,说道:讼师,这是衙役捕快,以及仵作现场勘查时候发现的一个脚印,猜一猜这脚印是谁的?

  古千流心里想,难道是王百春的脚印,嘴上却问道:何雄在外沾花惹草,谁知道这是谁的脚印?

  吕之恒说道:这正是那王百春的脚印。经过仵作和衙役的确认,已经对比过了,不会有错。

  何雄死亡当晚,他那屋里只有王百春的脚印,也就是说只有王百春自己到过何雄的房间。罪证确凿,你还有何话可说?

  古千流虽然不相信吕之恒,但这个脚印却是由捕快和仵作一起发现的。

  证据上有捕快和仵作们的签字,有些人他认的,品行上绝对信得过。也就是说,可以看出,当晚王百春到过何雄的房间。

  古千流稍加思索,说道:大人,这王百春与何雄,即使是见过一面,又如何能认定是王百春毒害亲夫?

  旁边这老鼠师爷哼一声冷笑,说了:仵作证实,这何雄中毒时间就是在当天晚上。我们也问过了下人,白天里何雄根本没有回家,王百春也没有去过何雄房间。

  何雄晚上回来睡觉,可巧王百春买了砒霜,当晚去了,何雄当晚中毒身亡,这难道还有错不成?

  古千流听着话,心想,按照这个时间线来推断,那王百春当真就很难洗脱嫌疑了。

  可是,凭自己观测,这王百春断然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啊!究竟是怎么回事?

  古千流倒是完全没有料到这一点,眼下只能开始尽可能的列出嫌疑:大人,敢问这世上,可有人的鞋子是一模一样的?

  吕之恒笑道:不可能。

  古千流问道:那么,脚的尺码一致,鞋底大小一致,可有?

  吕之恒说道:这倒有可能。

  古千流问道:既如此,那么是不是有可能,有一位与王百春鞋底大小一致的女子,进了何雄的房间下的毒呢?

  吕之恒眼睛一眯,冷笑道: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但是本官告诉你,胡搅蛮缠是不顶用的。你说有这样的女子,你去给本官找来试试?

  古千流被将了一军,但此时如果退缩了,那王百春就彻底玩完了,口中说道:找也找得,只是需要时间。大人可否宽限几日?

  吕之恒笑道:本官事务紧急,没有空闲陪你玩耍。你既是讼师,找不出证据,那就乖乖认罪。何故扰乱我的公堂?说完,脸上洋溢着肆意的奸笑。

  古千流心里琢磨,这样下去,这官司非得输一个彻底。要怎么办才能起死回生呢,要怎么办才能够证明王百春是清白的呢?要怎么办才能顺便拿着狗官吕之恒也给拉下马来呢?要怎么办?

  思来想去,想到了筠州知府邓九如送给他的那本书,想到了包大人在青灯之下一字一字完成的那部大作,想到了铁面无私、公于天下的包青天……

  堂上,那吕之恒依然发出瘆人的微笑,说道:你还有何话讲?凭你三寸不烂之舌,也说不过这铁证如山?!

  古千流听不到这些话,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想着这一串的脚印为何会出现在何雄的房间里,这脚步匆匆又为何与那命案扯上了关系?

  啪的一声巨响,那吕之恒拍下了惊堂木。古千流回过神来,那吕之恒说道:你别忘了,那何雄临死之前还在地上写了一个春字!这杀人凶手,除了王百春还能有第二个人么?

  春字……脚印……砒霜……遗产;

  古千流搞定了遗产的争夺,却依然搞不定这凶案的定夺。

  种种迹象表明,王百春事先购买了砒霜,王百春去过何雄房间,何雄中了砒霜而死,何雄写下了春字,一连串的事迹勾勒出了一个完美的罪案活动。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一个人——王百春!

  古千流自己也开始了怀疑,难道这杀人的凶手真的是王百春?

  这种事情,自己以前也不是没有遇到过,装得极其无辜的当事人,到最后真的是杀人的凶手。难道是自己一直以来先入为主的相信错误了?

  堂上,那吕之恒在冷笑,老鼠师爷在一旁嘲讽。古千流看在眼里,这是自己万万想不到的事情。

  一个案件走到现在,自己挨了打,当事人挨了打,竟没有看到一丝的生机,充满了绝望。到底该怎么办?

  这脚印和这春字,要如何去攻破?这何雄中了砒霜,王百春买了砒霜,这砒霜……

  古千流弯下身子,问了一声王百春:砒霜用在何处?

  王百春说道:一直没用,扔到了花园内。

  古千流低声道:恐怕没有证据证明。我有一个想法,非常冒险,不知你同意不同意?

  王百春问道:什么主意?

  古千流在她耳边悄悄说了些话。那王百春眼神里充满了惊恐,后来闭上双眼,说道:你为我挨了板子,我选择相信你吧!

  古千流看着王百春,点了点头,起身对吕之恒说道:大人,我们招供!

  这古千流究竟在琢磨什么,我们下文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