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弄清楚, 譬如谢晏为何会知道皇帝要毒杀他的计划,他为何会落水,又譬如, 谢晏是什么时候对他……

  但这些事情, 都只能等到谢晏醒来, 亲口告诉他了。

  因客栈条件有限, 而谢晏又不适合长途跋涉回京。裴钧于是命人在山镇北面僻静的地方,置办了一座朝南的小宅院。院子里有棵枝繁叶茂的桃树, 桃花早就败了,枝头已经开始结小桃子, 还很小,嫩绿的, 但看着喜人。

  屋里的床榻朝着窗口,白日打开窗,谢晏就能晒到暖洋洋的太阳。

  裴钧喂过今日的汤水后,坐在一旁搓揉他的手脚, 今天特意熬了些芪参鸡汤, 他喝下后面色红润了一些,远远瞧着, 像只是平静地睡着了一样。

  申紫垣说过,就算一个好端端的人, 若是一动不动躺在床上两个月, 四肢也会萎废,更不说身体更加虚弱的谢晏。所以需要每日活动肢体。这件事裴钧不愿假手于人, 每天都会从上到下每个关节细细揉搓, 揉得他手脚热乎乎的,雪白的指尖透出粉意。

  虞京的事, 裴钧已交给了信得过的心腹大臣,加之这些年他并未揽权独断,平日里除了一些必要他过目的公文,政务都由各部有条不紊地处理。因此这回他人虽不在京城,但各部依旧能够井井有条地运行。

  其余皇宫琐碎杂事,都有魏王坐镇,顺便帮忙看孩子,也就是小皇帝。小皇帝也该学着懂点事了,这次刚好能够磨一磨他娇惯的性子。

  吃过申紫垣开的药后,谢晏情况好转了很多,脸上的红丝彻底隐没了下去,轻易不会再浮起了。只是照申紫垣的说法,这药只是延缓发作,也就能让他多撑两月。

  皇陵早已封土,如欲找药,需得重新掘开封层,这项工程就很浩大,需要时间,还要顶着老宗亲们的唾骂。

  倘若皇陵内找不到当年投毒用剩的药瓶,那就只能派人去西狄的大雪山里搜寻新鲜的老鸦草。

  不知谢晏能不能撑到。

  等消息的这几日,裴钧心乱如麻,京城来的公务虽不多,但件件都很紧要。他怕自己出错,批过一遍后再让纪疏闲给他念一遍,反复确认无误后才敢发回京城。

  更不说这些公务里头还夹杂着魏王向他哭诉如何劳累的信件,以及小皇帝向他请安,问他什么时候能回去的手书。

  放在往日,裴钧定会觉得他们烦,觉得不堪一用。

  这回心性有所变化,竟也觉得有几许热闹,不免回忆起谢晏在王府的时候,虽然痴傻,但每日无忧无虑,最大的烦恼不过是今日梳头时多掉了两根头发。

  他甚至可以想象到,到了炎炎夏日,谢晏一定会四肢懒伸地躺在铺了竹席的榻上,因暑热而掀起衣摆露出腰腹,他会拿着荷花团扇,扇着扇着便手酸了,最后晕乎乎地睡过去。

  竹席会在他脸上拓出红红的痕迹,或许他身边还会窝着已经换完毛的甜甜。

  若是可能,裴钧宁愿谢晏一直这样一无所知地快乐下去,也好过躺在这里受罪。

  裴钧神思飘远,忽然想到了甜甜,于是低头在谢晏唇角落了一吻,轻声道:“山镇冷清,把甜甜给你带过来玩好不好?你走了这么久,都没有见过它换毛的样子……”

  谢晏没有回应,只有平静的呼吸声。

  裴钧就当他答应了。

  -

  皇陵传回消息的那天,裴钧正在翻看公文。

  他无事可做,只能用公务来麻痹自己。

  听到皇陵来人,裴钧立刻放下笔,接过皇陵快马加鞭送回来的十几个药瓶,一掌推开了申紫垣配药的小室。

  先帝薨逝前已是重病缠身,身边有许多种药,雁翎卫率人重开了皇陵后,从成堆的陪葬品里挑出了可能是药的一些瓶瓶罐罐,筛掉绝不可能是的,还剩下的十余种,他们也不能断定了,都打包送回了山镇。

  申紫垣检查药瓶的时候,一个塞一个慢,要看要闻要分辨,裴钧既想催他快一些,又怕他检错,更怕他说这些都不是……最后到院子里猛灌了两瓢井水,才堪堪冷静下来。

  正要灌第三瓢时,申紫垣推门出来了,手上托着一只白玉药瓶:“殿下……”

  裴钧猛地站起来:“你,你确定吗?”

  申紫垣亦没有见过老鸦草,只能从书上记载的性味品色来判断:“应该是的。”

  他看着申紫垣将瓶中药粉倒入了碗中,水一融开,浮散出淡淡的草香,这般淡的气味,加入酒水汤羹之中,确实是分毫都分辨不出的。

  裴钧端着这一碗药,走到谢晏门前时,又忍不住问:“他……喝下后会是什么反应?会疼吗?”

  申紫垣道:“不会,药性是纤毫入微渗入的,人不会有任何感觉。”

  裴钧放了放心,片刻又问:“那他什么时候会有动静?是当即就能起效,还是要几个时辰、几天……”

  申紫垣摇摇头:“臣也不知……但估计,不会特别快。”

  裴钧眉心因此皱了起来,慢慢地往里进了几步,又扭头问了一次:“这药确实不会伤他性命?”

  申紫垣无奈道:“殿下,真的不会。”

  “……”裴钧从来没有这么紧张过,他端着药到了谢晏面前,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药,“这药不会很苦罢,他很怕苦的。孤能不能先替他尝——”

  “殿下!这草毒沾唇入体,您也想变傻吗?”申紫垣惊骇得叫了一声,见他慢慢将药远离唇边了,才舒了一口气,“这药既然能混入酒水中,想来是没什么苦味的。”

  裴钧没有吃药,就觉得脑子已经转过不来了,他恍恍惚惚地扶着谢晏坐了起来。仍然不放心这药的味道,在药水里另加了蜂蜜,才用申紫垣特制的一种给病人喂药的尖嘴小碗,慢慢地给谢晏灌进去。

  然后又是等待。

  服下药后,谢晏开始隐隐发烧,就像雨季时他常发的那种低烧一样。

  申紫垣说,大抵是毒草在起效,不用紧张。

  但裴钧如何能不紧张。

  裴钧一直握着谢晏的手,先时还是坐在床前,后来夜深了,他不知何时趴在床边睡了过去,直到申紫垣进来给他披衣裳才突然惊醒。睁开眼的第一反应,是谢晏怎么样了。

  低烧时有时无的,申紫垣试过谢晏的脉,又为裴钧把了脉,叹气道:“殿下,料想药效不会这么快,一时半会不会醒的。您去歇会罢,然后梳洗一下,您如今这脸色……”

  裴钧本不愿走,但是看到申紫垣递来的铜镜里,自己双目熬得猩红,头发也多日没有理过,胡茬更是冒得下巴上一片青黑……实在是不修边幅。

  谢晏爱洁爱美,如果谢晏一会醒了,看到他这个样子,一定嫌弃得碰都不让碰。

  裴钧恍惚站了起来:“是,孤是得好好梳洗一下……纪疏闲,纪疏闲!给孤备水沐……”

  话还没说完,他就一头跌下,视线天翻地覆,从熟睡的谢晏最终扫到了申紫垣慌张的脸上,闭上眼前,还在麻木地想,申紫垣这厮的鹤衣上有一股浓得发苦的药味。

  纪疏闲听到动静冲进来,就看到申紫垣半抱着四肢疲软的摄政王:“没事,殿下太累了,让他好好歇一觉吧。”

  是啊,他太累了。

  从追踪吐伏卢屾那日开始,就没有踏踏实实地阖过眼睛,人早在崩散的边缘。只是旁人都当裴钧是铜筋铁骨,无坚不摧,他是众人眼里的煞星,没有一日向外表露过分毫软弱。

  只因他是大虞的摄政王。

  所以所有人都认为,无论发生什么,他都可以顶住。

  连裴钧自己,都要忘了自己也不过是区区一具肉-体凡胎,需要吃饭和休息。

  -

  这一觉无人打扰,屋内还点了安神香,裴钧累到什么都想不了,连梦都没有,就像是一脚跌进了深渊似的,一觉睡到了第二天傍晚。

  醒来时,徐徐温风从窗口吹拂进来,外面响起零零碎碎的说话声。

  他望着头顶的幔帐,很久没有回过神,因为睡得太沉了,有种恍如隔世的茫然感,只隐隐听着那说话声像是良言和狸奴那对小仆。

  裴钧扶着头坐起来,从窗口看去,果然看到院子门口,良言和狸奴正在说话,狸奴怀里还带着甜甜。

  纪疏闲推门而入,看到他已坐起来了,忙将清茶端到跟前:“殿下醒了?可有哪里不舒服?”

  裴钧抿了两口茶,才慢慢清醒,这一下立即要往外走,头上又是一阵眩晕。

  纪疏闲忙放下水壶道:“平安侯还没有醒,早上良言和狸奴都来了,良言一直照看着平安侯呢,擦身按摩都做得很好。殿下要不先吃点东西,洗个澡?”

  他故意嫌弃地掩鼻道:“您再不洗澡,都要臭不可闻了。”

  “……”裴钧听他这么说,才抬起手臂闻了闻自己,又听他说到良言,这才允了他洗澡吃饭的建议。

  谢晏那边有良言照顾。

  良言虽然也傻里傻气的,但是护主,且当初谢晏落水中毒时,都多亏了良言——在照顾谢晏这件事上,良言确实比自己更有经验。

  他沐浴换过衣裳,又吃了点东西,天已经黑得差不多了,再去看谢晏时,谢晏还是没有醒。

  到了第二天、第三天,谢晏还没有动静时,裴钧心里已经没有底了。

  裴钧坐在屋中发呆,好几次良言看到他眼睛都发直了,嘴里还念念有词。

  “他怎么还不醒……”

  “是不是不愿意醒……”

  “……是不是恨我。”

  良言怕他也魔怔了,趁着给他递水的机会,试探地道:“殿下,那日我和狸奴上山来时,听镇子里的人说,这月十五,山脚下会有夜市,有很多好玩意儿卖,像是鱼龙灯、面具,还有菱藕!”

  他见裴钧像是在听,就立刻继续说下去:“菱藕是南边湖泊里生的水货,山里可是不常见!公子以前最喜欢吃菱藕,脆生生甜滋滋的,还喜欢喝用菱藕熬的排骨汤……可是虞京的菱藕都不新鲜,公子好些年没吃到可口的菱藕了,也不知道这里的菱藕好不好吃……”

  良言这么一说完,就见裴钧眼神动了一下:“……菱藕?长什么模样?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今天就是十五了!”良言忙比划起来,“菱藕就是这么大的,像水牛角一样,外面有硬硬的壳,里面的肉是白生生的,很脆……”

  裴钧听着就站起来了:“他喜欢吃……孤去给他买。”

  良言赶紧送他出去:“是是是,公子可喜欢吃了,您快去罢,多买一些。如果有什么新鲜的好玩意,也一并给公子带回来……”

  “……”

  纪疏闲看是看见了,但话都没敢插一句,只偷偷趁乱往裴钧怀里掖了袋钱。

  他一面想,让摄政王出去走走确实是有益身心;一面又佩服良言胆大,恐怕一院子人,就属他敢面不改色地对着摄政王撒谎,还敢推攘摄政王。

  裴钧脑子混乱地被良言赶出去了,顺着路往下走,直到被周遭的喧哗喊回了神,才发觉自己已经走到了夜市。

  山镇建在一座矮山的半山腰上,夜市上的灯火像是一条明亮的缎带,从山腰一直往下点缀,若有人隔山远眺此景,夜山明灯,应当真如天街一般。

  小镇虽小,热闹却不减,又逢夏月的十五,更是人来人往。

  裴钧即便此时回过神来,发觉出良言的用意,也不值当跑上去把他打一顿。来都来了,裴钧问了几个人,果然找到了卖菱藕的老汉。

  虞京人不怎么吃这东西,裴钧也不会挑,但左右选个大饱-满的没有错。

  他买了菱藕,又转了转其他的摊子,像是良言说的鱼龙灯、面具,也都买了。还有各色时新果子,异色影花扇、上面绘着比翼双飞鸟的腰扇……

  最稀奇的是,没想到此等小镇里,也会有金鱼泡灯。

  金鱼泡灯就是一种薄琉璃瓶里,装上两三条小金鱼,瓶后摆上明烛,金鱼在瓶中游曳摆尾,便会搅弄着水波和烛影粼粼而动,缤纷绚烂。

  他想,这种会闪光的东西,谢晏向来是喜欢的。

  裴钧买了一路,到后来,整条夜市都听说了他的阔绰,纷纷拉他过去介绍自家好货。旁人一说,他就禁不住琢磨,这个谢晏可能会喜欢,那个谢晏可能用得着……

  就连夏日用不上的兔毛毯子,裴钧都被忽悠着买了一条。

  等裴钧抱着一大堆东西离开时,已经是三更过半,夜市都快散了。

  他一路往山腰小院的方向走,脑子里胡思乱想。

  下山前,裴钧动也不动只愿意死守着谢晏的床榻,如今该回去时,裴钧反倒骤然生出一种近乡情怯的感觉。他怕谢晏依旧没有醒,自己空欢喜一场。怕谢晏用的药不对,以后再也醒不过来。

  更忍不住想起申紫垣的话,说那毒草药量他拿捏不准,有可能谢晏即便醒来,也是个混事不知的傻子。

  之前,谢晏虽也神志有损,但心性纯真,懵懂可爱,还是可以乖乖听话,能够照顾自己的。

  倘若谢晏真的成了谁也不认得、连生活也无法料理的痴傻儿……

  裴钧皱起眉梢。

  那到时候谢晏是一刻也离不开人的,自己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忙,朝事需得慢慢放下了,摄政王……也不做了。得尽早组起一个万无一失的班子,然后还政给小皇帝。

  此外,虞京虽繁华,但冬冷夏热,人际也复杂,不适宜养病。应当到南方找个山清水秀的福地,气候温润一些的,谢晏怕冷。

  邺京其实不错,是谢晏原本的旧土家乡,还有他喜爱的南邺菜……原先的南邺皇城也还在,现在被修葺成了行宫,不知道谢晏愿不愿意搬到那去。若他不喜欢行宫,那就在城郊买个这样的小院子,养上鸡鸭,带着甜甜一起过日子。

  对了,还有太医。

  林太医是一直诊治谢晏的,他肯定要跟走,到时候给林岱一笔赏赐,最好林家阖府南迁……其他的太医还得有两三名,以防万一,至于选谁,裴钧还没想好。

  还有宁喜和纪疏闲……裴钧是用惯了他们的,但料想初还政于小皇帝,那小子定张惶无措,必然就有不轨之人起不轨之心。宁喜老成稳重,纪疏闲有勇有谋,可以留给小皇帝,助他执掌印玺。

  等小皇帝长大了,坐稳江山,他们两人如何,就听他们自己的罢。

  还有……还有什么?

  暗线、探子、军队,王府杂事,各大世族,还有西狄……他不能说撒手就撒手,一样样的,都得安排好。

  裴钧脑子一刻不停地转,东一撇西一撇的,头又胀又痛。

  想到最后,脑子里不知怎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渐渐都凝聚在一起,变成了一样——就是谢晏。

  谢晏……谢晏。

  不知不觉间,裴钧一抬头,已经走回了院落前。

  裴钧不喜大把的人贴身驻守,谢晏也怕陌生面孔。

  整个山镇都已被纪疏闲派人滴水不漏地保护了起来,通往院子的上山小径更是如城关一样严密,连只鸟儿飞进来都得先过一遍纪疏闲的眼,裴钧自然不担心院子的安全,所以院子附近并没有留人。

  今天是良言负责照顾谢晏,所以院中只有他们主仆二人。

  此时院子内外黑漆漆的,良言应该早已休息了,只剩下门前的一盏孤灯,在夏夜晚风里微微摇晃。

  应当是良言给他留的。

  裴钧头昏沉沉地到了门前,手掌抵在门上时,才推开一条缝,就听见院内有窸窸窣窣的声响。

  他第一个念头,是山中黄鼠狼作祟,毕竟这些日子为了给谢晏炖各色各样的补汤,院子里囤积了不少吃食,还有半扇猪肋骨……要是让黄鼠狼啃了,明天就不能用来给谢晏炖菱藕排骨汤了。

  想着想着又杂了。

  他疲惫而头痛地将门一推,正要斥那黄鼠狼离开,一抬眸,黄鼠狼没瞧见,视线里却迎面撞进一抹白影。

  -

  那人身姿颀长,赤足踩在薄砖铺就的地面上,墨发垂肩,形容昳丽,似百妖夜行中不幸落单的鬼魅,因为迷了路,又太饿了,正踮着脚,去偷摘院中树上的小桃子。

  茂密枝叶被他拨弄得哗啦啦作响,落下三四片的碎叶来。

  他摘了一个塞进袖口,又踮脚摘了第二个,就在身上蹭了蹭,拿起往嘴边咬去。

  小桃子还是黄绿的,根本没有成熟。

  他一口咬下来,又硬又涩,当即倒吸一口气,有些失落,又带些委屈:“唔,好酸……”

  蓦的,他听见一声物件坠地的声音,被吓了一跳,连手上咬了一角的小桃子也吓掉了,在脚边骨碌碌地滚。他茫然地转头看去,只见一人在门缝一闪而过,院外随即就响起急促的脚步声。

  “……”

  裴钧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个场景,只听见自己胸腔内阵阵如雷鸣般的心跳声。

  直走出五六步,被夜风一吹,他些微冷静下来一些,冷静地来分析。

  ……可能是自己太累了,可能是魔怔了。

  也可能是头太疼了,产生了幻觉。

  如此想着,他停下来……对,是幻觉,一定是幻觉。

  该死,他头痛病更严重了。该写信去让宁喜派人送点药过来,不能谢晏还没好,自己就先倒下了。裴钧慢慢深吸了一口气,压抑住惊慌狂蹦的心腔,回过头去——

  一张俊俏略显苍白的脸正好从门缝里探了出来。

  门檐下的灯火在他脸上萦上一层温暖的橘光,衬得那双眸子清亮透澈,须臾,看到门外的人是谁时,那眸中便流转出几分似有似无的笑意。

  天地间蓦然一静。

  仿佛万物不存,只有彼此相视的他们二人。

  月明山青,风微意暖,如此良辰美景,最宜抒情。

  可没等门内的人张口说话——

  下一刻,裴钧缓缓倒退了两步,突然毫无预兆地掉头,撒腿就跑,慌里慌张地冲进了一抹夜色当中。

  谢晏眨了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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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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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我得处理这个,处理那个,还有那个……我要带着我的傻宝宝去过小日子……呜呜,宝宝傻了没关系,我养得起。

  晏晏:你好,我醒了哦~

  裴:???

  -

  裴:裴钧!冷静下来,冷静地分析一下!这一定是幻觉……对,是幻觉。遇到这种情况先别慌,先找找有没有时光门……要不先跑吧

  晏晏:???

  -

  #你还冷静地分析,分析啥,分析你个小桃子哦!

  #我们裴裴还只是个纯情少男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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