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双山进了房门, 径直朝床上走去,鞋也没脱,倒头就要睡。

  崔文轩急得不能行, 追到床边瞪着他看:“你怎么还睡得着!事当真成了, 摄政王死了?”

  冷双山唔了一声, 把斗笠扣在脸上, 两耳不闻:“不信你可以到大街上问问。”

  崔文轩走到门边,手在门栓上搭了一会, 越想越不对,忽的折回来站在床前瞪着他看, 咬牙切齿的:“不可能……若是摄政王真死了,你还能有心情在这儿睡觉?!”

  床上的男人听他这么说, 将遮面的斗笠往下拿了拿,病白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容:“你还不算太蠢。”

  “……”崔文轩肺都要气炸了,但更多的是得知裴钧没死后的惊惧,他腿有点软, 慌里慌张地挨着最近的凳子坐了, 嗫嚅道,“那、那怎么办, 他会不会查到我们头上?”

  他越想越害怕,甚至懊恨起眼前这个男人来。

  这人是他大伯定南侯的幕僚, 四年前出现在府上的, 他来府里议事时,崔文轩见过几次。

  平日里崔文轩很怕他这个侯爷大伯, 所以轻易不会到正房这边来。

  当时大伯刚给他在户部衙门谋了个清闲缺儿, 结果上职没几天就被崔文轩给捅了篓子。本来事不大,但因他不敢告诉侯爷, 又怕丢了差事,只得拿无数个谎去圆之前差错,结果谎言越滚越大,滚到崔文轩自己兜不住了,只得灰头土脸地跑来求大伯。

  就正好遇上崔侯爷朝下人发脾气,又打又骂的,他吓得不敢进去,正在外面徘徊,撞见了来议事的谋士冷双山。

  冷双山得知他的困境,只笑了笑,三言两语一点拨,叫他照着去做。崔文轩听得一愣一愣的,权是死马当活马医,谁想最后竟不仅完美解决了此事,还得到了上级的嘉奖,很是在侯府里给二房争了面子。

  崔文轩便知他很行,后来又找过他几次帮忙。但也仅此而已,此人虽然足智多谋,但有些阴嗖嗖的,崔文轩不敢与他交往太过亲密。

  到了定南侯府被判谋逆大罪的那天,府上谋士逃的逃、散的散。

  他以为冷双山定也跑了,没想到在流放路上,崔文轩被差役折磨得没个人样时,他突然出现,并说有办法救他脱离苦境,或许还能令崔家重现昔日荣光。

  崔文轩起初不信,但冷双山安排缜密,很快就瞒过了那些差役的查验,把他从流放队伍里救了出去。

  到了这种地步,他也管不了什么其他兄弟姊妹了,本想往西边逃去避难,那边是他母亲的本家,到时候做点小生意,等攒点钱,风头过去了,再派人去狮南偷接几个家人回来。

  但冷双山却说,摄政王睚眦必报,将他们流放不过是为了安抚群臣,实际上早就安排好了杀手在南下的路上等着他们,绝不会让崔家人活着抵达狮南。他若不信,便可过几日听南边的消息。

  崔文轩与他东躲西藏地在附近一处村子的荒废地窖里,没两天,他和冷双山夜里爬上来偷果子吃,果然听到村户闲谈,说一队押送犯官的流放队伍遭了山匪截杀,死了两男三女,要不是有一支押运官粮的精兵路过,只怕那一队人都得被乱刀砍死,还听说,死的那几人都姓崔。

  村民又抱怨,说白日来了一群穿着花花绿绿绣大鸟官服的人,正在村里四处搜查什么人,翻得家里都乱了。

  那地窖深,崔文轩白天一直躲在稻梗里睡觉,没听见动静。一听村民这么说,就知道那群所谓穿大鸟官服的人,就是雁翎卫,当即吓疯了,哪里还敢自作主张。

  冷双山说不能南下,也不能往西,必死无疑,就跟着冷双山一路往北。

  崔文轩一路酒楼不敢进、客栈不敢住,每日如履薄冰,直到了蒲县,崔文轩再也熬不住了,倒下就生了场病。等再醒来时,就见冷双山正与一老叟交谈。

  说交谈也不是,因两人都未张口,只是互相在手掌上指指点点,那老叟就拿了封信去了。

  崔文轩问他,他才说,那老叟是街上帮他打听消息的叫花子,说雁翎卫已经知道他是假死,正满城搜捕,捉到了直接就地正法。

  崔文轩急切:“那怎么办!你说能救我的!我还不想死!”

  冷双山亦是叹了口气,静了片刻,道:“既到了此种地步,就只能破釜沉舟,背水一战。老侯爷曾留下一支旧部,尚未暴露,或可一用。待春猎时……”

  崔文轩听他说了什么叫“破釜沉舟”,当即吓得手指发抖,惊恐不定地直摇头:“你疯了!大伯和大哥就是死在这上头!”

  天牢时,他与其他崔家男丁就被关在崔世子隔壁,每日看到有刑役穿戴着铁手套掌掴崔世子,一日一百掌,打一掌那脸上的皮肉就会被铁手套刮下薄薄一层来,疼得崔世子哀嚎不止。

  打到第二日,崔世子半张脸都烂了,血肉模糊的,把什么都招了。

  招完了还不行,还要打,据说是因为进来前曾触怒了摄政王,非要把他的嘴都打烂不可。

  崔文轩不想做第二个崔世子!

  冷双山捏着他的肩,双目似鹫:“不是你要做,是狗王裴钧逼的你!他若不死,便是你死!此计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就等你一点头——到时摄政王倒了台,大虞下一个定南侯、定南王,就是你!”

  崔文轩被他抵在床头,胸口澎湃和惊恐交加,起起伏伏,他迟疑着,冷双山已咚一声跪下连磕三个头,劝他早做决定,为定南侯府报仇。

  冷双山言辞忠烈:“崔少爷!错过了春猎,以后再想杀他,可就难了!你一辈子就只能做个东躲西藏无家可归的野狗!”

  崔文轩一时鬼迷心窍,竟同意了他的法子。

  可崔文轩早也说过,摄政王是什么人,心眼子比旁人多了不知多少窍!怎么会轻易被刺杀而死!这下好了,春猎刺杀不成,摄政王没死,接下来就该他崔文轩死了!

  想到这里,他急急地挺直身子,叫醒床上的人:“你怎么还有心睡觉!若不是你非要拉我下水,说什么报仇,我、我也不会跟你铤而走险,做这种谋逆的事……雁翎卫真要查到这里,我身上的肉都不够摄政王剐的!——你起来!”

  冷双山朝里一翻身,嘴里咕咕哝哝,丝毫不见当日以头抢地、劝崔文轩谋大计的刚烈面孔,没骨架道:“什么剐不剐,也要先等我睡一觉再说。”

  崔文轩气得声音颤抖:“冷双山!”

  冷双山正要嫌他烦,忽的一阵风卷过,他鼻尖动了动,睁开眼:“嗯,什么味道?”

  崔文轩被他吓一跳:“什么什么味道。”、

  他也跟着耸了耸鼻子,神情微微一动,也不再拉扯冷双山了,而是往后退到桌边,心虚地道:“没什么味道啊,你是不是闻错了。”

  冷双山一把将他拂开,从桌布底下拎出个漆木食盒,正是里面的酒壶倒了,酒液散发出来的味道。冷双山脸色骤变:“崔文轩,哪里来的酒菜?!”

  崔文轩咽了声口水,磕巴道:“我,我就是订了点酒菜,又没出去……我都连吃了好几天干烙饼了,你每回回来就只会带干烙饼,我实在吃不下去了,买点酒菜,怎么了?”

  “……怎么了,你说怎么了!”冷双山敛去笑容,“你哪里来的钱?”

  崔文轩愈加结巴:“我之前从我大哥房里偷了一小匣碎银子,埋在了京外一处山坡上,每次缺钱,我就去挖点用。前阵子我们俩刚好经过那块,你出去探路了不在,我就、就偷偷把它挖出来了,也没剩下几块了……”

  冷双山二话不说,撕开他护着的衣襟,径直掏出了剩下的几块碎银,并起一看,正是崔家的宝银!

  他冷声喝问:“这银子你都给了谁?是谁帮你出去订的酒菜?”

  崔文轩心虚地看了他一眼:“那个传话的老叟,我让他去找个好点的酒楼,还、还有酒楼伙计来的时候,我也随手给了他一块赏银……”

  冷双山深吸一口气:“酒囊饭袋,就知道吃!你可知道这是什么银子,你就敢偷,就敢用!”

  崔文轩被骂急了,怒道:“什么银子不是银子!那老叟是自己人,酒楼伙计又不认得我,况且我们这两日就走了。你只会给我吃干馍烙饼,连口腌菜都没有,我自己买点好的吃怎么了?人上断头台之前,好歹还有顿断头餐吧!”

  “真是蠢货。”冷双山把碎银一置,这下也不用睡觉了,“崔世子丢了不是一块两块银子,他丢了整整一匣碎银子,却一直没有声张,你也不想想是为什么?宝银你也敢用,还随手赏给伙计,你脖子上长的那玩意,难道是猪的尿脬吗?!”

  崔文轩被彻底骂傻了,直到反应过来宝银是什么银,才大惊失色,不可置信道:“我,我怎么知道那匣碎银子是宝银!谁能想到大哥敢偷宝银,还剪碎了啊!”

  窗外树影一摇。

  冷双山嗤笑一声:“这么想吃断头餐,这顿就是了。”

  崔文轩正要还嘴,突的听到竹屋小门被“砰”的一声撞开,竹板门飞到墙上撞得稀巴烂,紧接着十几个黑影就冲了进来,他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觉肩头被人握住狠狠一掼。

  他大叫一声,被冷双山推了出去,胸口朝着几把银光利刃直挺挺撞去。

  “裴钧的疯狗,鼻子真灵,来的可真快。”冷双山抓起斗笠做武器,他那斗笠里不知是缠了金刚铁丝还是什么,坚-硬无比,竟撞开了几把刀刃,发出铿锵一阵兵器厮打声。

  又一把刀被打翻在地上,冷双山趁机往后一撤:“玩不起,走了。”

  崔文轩不过是富家公子,在一片刀光剑影里吓得裤子都湿了,肩膀又被人一脚踹在地上,嘴里哆嗦喊着:“冷双山,救我!”

  哪知冷双山看也没看他一眼,转身自窗口翻下去了,同时大半雁翎卫都追了出去。

  雁翎卫分作三路,几人留下看守崔文轩,一队继续包围竹楼搜检证物,剩下的所有人都跟着总旗去捉捕冷双山。

  -

  傍晚,返京驿站。

  宁喜带着谢晏上了楼。

  狸奴帮忙将马车上一些夜宿能用到的行李搬到驿站客房里,来来回回跑了好几趟,差不多都弄好时,天色已经有些暗了,天边飘着暗红色的云彩。

  他坐在马车前板上,锤着酸痛的小腿,又想揉揉脚,却不好意思当众脱鞋,就忍住了。

  正歇着,有个相熟的婢女经过,问他怎么了:“我下午见你没坐马车,一直在外面走路。”她看了看凑到狸奴耳边,担忧的问,“我听说你换了新主家,是主家对你不好么?”

  狸奴忙放下脚,摇摇头轻声道:“言哥病了,下午在车里睡了会觉,我怕吵到他,才下来走路的。”

  良言昨日篝火晚会时贪嘴多喝了两杯,却不知猎场的酒都是存了好几年的老酿,又烈,他醉到第二天早上头还疼,上午被马车晃荡了会,径直吐了,下午更是难受,脸色发青。

  他们这辆车不仅要坐良言和宁喜,还要放行李,还要手边随时备着主子们可能会用到的杂物,所以十分拥挤。

  良言需要躺下睡会,便坐不开三个人了,狸奴初来乍到,还不太摸清言管家的脾性,想留下个好印象;且宁喜是摄政王身边的老人了,总不能给他们两个小子让位。

  于是狸奴自告奋勇,下车去走路随行。

  但话是这么说,实则狸奴在嘉成府上的时候,因为院子里没几个男仆,县主一直把他同一群婢女一块养。都知贵族生活奢华,县主更是其中佼佼,家里婢女都比普通小官小户家的小姐要贵重,是故狸奴也被养得有些精细。

  县主婢女众多,每个人活计都不同,狸奴平日就是梳梳头,不干粗活,也不出府,每日最多就是从县主闺房到自己的小舍几个来回。

  这回县主难得心情好,将他们几个平日不常出府的都带出来玩玩,所以来时,狸奴也是坐马车来的。

  狸奴也不曾一口气走过这许多的路,小腿自脚底都又疼又麻的。

  那和狸奴说话的婢女怀里抱着个水瓮,突然提醒道:“狸奴,你要不要帮主子打水?这驿站里就一口井,大家都要用水,再不去可就排长龙了!仔细一会主子没水用,要罚你。”

  狸奴倒是不用去帮平安侯打水,但自己也想打点水晚上泡脚用,就点点头,叫她先去,自己过会就到。

  可当狸奴将脚歇好一点,抱着水囊水袋赶到后院的时候,果不其然,打水仆婢的队伍都拐了八个弯了。且权势大的官宦家的仆婢,还要往前插队,一时间搞的后院抱怨连连。

  狸奴扭头就走了。

  井水是干净,但狸奴也不讲究,他知道附近有条溪河,来的路上在此驿站休整时,他和其他小姊妹去玩过水。此时到了河边,果然只有寥寥几人,还有人把脚泡里面洗脚。他往上游-走了走,见洗脚那人远了,才放心蹲下来汲水。

  塞上盖子往回走的时候,蓦然听见一声响亮的马鞭声。

  “百十人,围攻一人,竟能叫他跑了。还折了两名总旗!”

  他惊得转头看了看,见是摄政王和指挥使两人,牵着马在林间说话。不知是发生了什么,指挥使跪在了地上,登时刹那,摄政王又一抬手,那马鞭赫然落下,啪的一声,又甩在了指挥使身上。

  亏得纪疏闲偏了下头,否则脸就得花了。

  他生挨了两鞭子,晃也没晃一下:“属下无能。”

  狸奴不敢再听,抱着水囊匆匆绕开了,只他脚下恐怕磨出了泡,走不快,是故人才走到通往驿站的岔路上,就听到了背后传来的马蹄声。

  一抬头,见果然是纪疏闲,只是换了件外袍,看着又是风姿特秀了,完全看不出刚还挨了摄政王的马鞭。

  狸奴还看见了那件被鞭子撕裂的衣裳,此刻塞在马后的行囊里,露出了一点边角。

  纪疏闲也看见他,下了马来,自行囊里掏了掏。

  狸奴唯恐他掏出什么武器,立刻想溜,还没迈开腿,就见什么东西朝自己飞来,他常年练习杂耍,飞盘飞刀都能接,条件反射地就接下了,拿在手里才觉后悔:“这什、什么?”

  纪疏闲一手牵马,平淡道:“下午看你走路都快瘸了,金疮药。”

  狸奴连忙还了回去,烫手似的:“那你自己留着用吧。”

  纪疏闲看了看手里药瓶,又看他眼神直往自己胸口上瞟,想起他方才来的路的方向,了然道:“你都看见了?”

  “……你、你要杀人灭口吗?”狸奴一听,浑身汗毛都炸起来了,“我,我跟你说,我现在很受平安侯宠爱!我要是回不去了,平安侯找不到我,一定会跟摄政王告状,到时候就、就罚你……”

  他还没想好应该罚什么,纪疏闲就听乐了:“我杀你干什么,狐假虎威的小野猫。”

  狸奴听出他是在嘲讽自己,抿上嘴不说话了,快走了两步,走出十几步后,突然风似的开始跑。

  但又很快被纪疏闲追上。

  “你等会。”纪疏闲骑在马上,一扯缰绳,就堵在他面前,上下打量盯着他看,“你这什么毛病,见了我就跑?知不知道什么人才会一见我就逃?”

  狸奴魂都要飞了:“……不知道,不想知道。”

  纪疏闲自马背上躬身,绕着他将他看了一圈,瘆得狸奴扎在原地抱着水囊像个鹌鹑,大气不敢喘一个。纪疏闲看他如此害怕自己,忍俊不禁道:“只有犯了事的,和心里有鬼的,才会害怕我——你是哪种?”

  狸奴:“……”

  纪疏闲见他比兔子还胆小,吓得都不敢说话了,啧了一声,把金疮药重新丢过去:“行了,就给你个药,看把你吓得。走罢!”

  还没回应,纪疏闲已经一甩马鞭,纵马去了,只留些许烟尘。

  狸奴长吁了一口气,打开金疮药闻了闻,是个好药,这才揣进了怀里。

  他怕再遇上纪疏闲,一路都挑着人多的地方走,才进了驿站的地盘,就听见一阵吵闹声,似乎是从驿站二楼连接前后两院的连廊上传来的。

  狸奴本不想凑热闹,但经过连廊底下时,冷不丁往上瞧了一眼,霎时骇得跳起来。

  ……正是平安侯背靠着一根廊柱,被几名少年围着。

  他把怀里水囊就地一扔,径直抄最近的楼梯奔了上去。

  “大胆!放肆!”狸奴学着其他官宦家的管事,用力呵斥了两声,推开人层挤进去,在那领头的少年伸手要去碰谢晏时,挺身挡住了,“你你你们知不知道他是谁,命不要了吗?”

  “唷,哪里来的女扮男装的丫头?”那小公子一脸跋扈样子,不摸谢晏了,改去摸狸奴,“你护着他做什么,难不成他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

  说罢,那几个纨绔拥趸跟着哄堂大笑起来。

  狸奴正要训斥他们,忽的肩头抓上来一只手,他回头一看,只见谢晏满头汗,脸色虚白,一手捂着肚子,微微弓着腰直往下出溜。

  “……侯爷?”狸奴被他吓到了。

  “我肚子,肚子好疼。”谢晏一张嘴,豆大的汗珠就沿着鬓角往下滑,他又疼,又急,有点语无伦次,只那只握着狸奴肩头的手掐得狸奴生疼,“是不是甜甜……”

  “哎,还装呢?你们听听,他说自己腹中有子,还被我撞伤了,真是天大的笑话!是他先撞了我,还编出这种荒唐话来讹诈我们,你们是哪家的随扈?今日不说清楚就休要走!”

  狸奴被他揪着领子,还有数个拥趸围上来。

  他看了一圈,也没有看到宁喜,此时良言也在仆从的房间里睡着养病。

  狸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他身量还没有谢晏高,抱都抱不起谢晏来,急的直想哭。

  正这时,他低头看到一角似曾相识的衣角,也顾不上那么多了,扯着嗓子哭道:“纪大人!纪大人!纪指挥使呜……指挥使救、救命!”

  话音落下须臾,一道脚风便至。

  狸奴抹了下眼睛,就看到方才还在咄咄逼人的小少爷,被一脚从楼梯上踹飞下去了,连滚了七八个圈才到底。

  连廊上众小纨绔一看是他来了,当即闭上嘴,老实地散开一条道。

  纪疏闲一把抱起了已疼得说不出话来的谢晏,临走时,目光环过冷冷一扫:“今日是谁先挑事,叫你们父亲来见本官!”

  众人:“……”

  狸奴又叉着腰跟着狐假虎威了一阵,然后一串步子黏在纪疏闲屁-股后面走了。

  一路上问这问那,问完了又害怕被摄政王责难,小心地看着纪疏闲:“纪大人,我会被摄政王打死吗?……平安侯的孩子不会真被撞掉了吧?”

  纪疏闲算是知道,谢晏怎么就独独能跟狸奴玩到一起。

  两人脑子怕是在一个水平上。

  一个敢说自己怀了孕,一个就敢信。

  纪疏闲把谢晏抱到房间,放在榻上,又去倒水。

  狸奴里外里跟着,纪疏闲提壶,他捧杯子;纪疏闲拿枕头,他掀被子。

  他接住纪疏闲从床上扔过来的一堆杂物,都是谢晏方才坐床上玩的小东西,被纪疏闲一股脑地用外袍裹了。

  狸奴转头把东西放下,不知道此时是该去烧热水还是拿剪刀,忙得原地踱了几圈,惊慌地问:“纪大人,平安侯是要小产了吗?”

  “……”纪疏闲猛地一顿,把他手里剪刀水盆夺过来,往旁边一放,没好气道,“你现在不怕我了?碎话倒是多了!小产什么小产,去,请林太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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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狸奴和燕燕,就是两个小傻子的菜鸡互啄()

  裴老师:这场好像没我的戏,我吃个盒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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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场人物都是有用的,姓冷的狗东西是将来让燕燕恢复的重要人物,狸奴也是(不能再剧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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