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经病。”
仇夜雪把祝知折领回了自己府上, 夜渝公主全程跟着跑路,等到再次回到府上时,仇夜雪才想起她。
他冲她微微拱手:“公主, 今日府上有些事, 就不招待公主了。”
夜渝公主哪里不晓得他的意思, 只能扁扁嘴:“好吧。”
她顿了顿:“仇哥哥,若是有需要, 你尽管跟我说, 我与王兄都会帮你的。”
先前宫宴上时, 夜渝王子就对仇夜雪表达了感谢, 还说夜渝欠了他一个人情, 若是有用得上的地方, 尽管提。
夜渝不比天莽和燕夏实力丰厚,千百年来都是依附大国而生,对自己的定位也摆得很明确。
最重要的是, 夜渝王室大多数是热爱和平的, 仇夜雪倒也愿意与他们交个朋友。
却也仅限于朋友。
没了外人后, 仇夜雪也没说什么为了避免在伤口上撒盐, 闭口不谈。
而是示意藕荷给祝知折倒杯苦茶冷静冷静脑子, 直接问:“你和那遂烈,到底是怎么回事?”
先前他觉得祝知折针对得是天莽,现在瞧来,更像是只对遂烈。
“他有个中原名,叫何隋。”
祝知折也没瞒着, 只淡淡道:“曾经是老头子府中人, 我幼时骑马射箭都是他教的。”
短短两句话, 就叫仇夜雪瞬间明白了来龙去脉。
如今的皇帝曾是北域的镇北王, 但并非像岁南王那般世袭,而是因胞兄立为太子,故而被封为藩王掌管北域六州。
不是世袭,就有一点坏处,那便是北域六州的情况掌控不明,容易出内鬼。
而何隋,就是那个鬼。
祝知折:“北域里的鬼都杀得差不多了,他是那个漏网之鱼。”
仇夜雪的脑子转的很快:“他易容了?”
祝知折完全不意外他能猜到:“是。”
“而且他的易容很高超,不仅能改变身形相貌,还能变音,即便是睡着了,也没见他摘下那副面具,更找不到他一点突破口。”
仇夜雪若有所思:“鸦青,去喊云锡来。”
鸦青应声而退。
正巧藕荷端了茶上来给祝知折见茶,祝知折端起喝了口,轻嘶了声,眉眼间凝着的阴郁又消散了几分:“阿仇。”
他放下茶盏:“我在你眼里就有那般冲动?这茶都苦得发酸了。”
“当街鞭打外邦使臣。”仇夜雪没好气地训他:“你可真够冷静。”
祝知折轻哂,心里泛起点难言的沉郁,就听仇夜雪又压着声音问他:“太子殿下,你是不是真没脑子?要杀这人的方式千千万万,非得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找个月黑风高的夜,迷晕了后把刀掏出来,你想怎么杀就怎么杀,还查不到你身上,不好吗?”
祝知折一噎。
他望着仇夜雪那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到底还是没忍住,失笑着认错:“是我思虑不周。”
仇夜雪端起茶杯,闻了下自己手里的兰贵人,再一次给搁下。
正好鸦青带着云锡来了。
祝知折打量了眼无论是相貌还是身形就连声音都平平无奇的云锡一眼,有些意外。
这人身上没有什么特别的功夫啊。
云锡先冲仇夜雪行礼,是很明显的江湖人:“世子。”
仇夜雪示意他看祝知折:“太子殿下。”
云锡不紧不慢地侧身对向祝知折,刚要行跪拜礼,就被祝知折随手拽了片旁侧的叶子飞出去点了下云锡的手肘,给拦了:“不必。”
云锡也不强求,行了个抱拳礼:“太子殿下。”
随后云锡看向仇夜雪:“世子唤在下来,是有何事?”
仇夜雪直白道:“你听过何隋或者遂烈么?”
云锡微愣:“何隋?可是果隋的隋?”
仇夜雪扬眉,示意他继续。
云锡:“昔日在下师父遭遇追杀,其中便有此人。此人从我师父手里夺得了我门秘术,便没有再追杀在下与在下师父,但也正是因此,才逃过一劫。”
祝知折:“你师门秘术?”
云锡笑了下,没有解释,但却动手压了压自己的喉咙。
他手指力度大得像是要将自己的喉管给捏断,可却没有。
等他再开口时,声音就与祝知折的无异:“是,殿下。”
祝知折并非在江湖上行走之人,还是头一次见这样的秘术,不由扬眉。
云锡又将自己的声音变回去:“殿下见谅,在下是江湖人,听到好听的声音,就不住想要模仿。”
“无事。”
祝知折沉吟:“你有法子揭穿他人易容术吗?”
云锡回:“这并不难。”
话音落下时,他却看得是仇夜雪,态度显然是要等仇夜雪发话。
这般模样落在祝知折眼里,祝知折也不恼,只觉仇夜雪挑人的眼光当真好。
仇夜雪颔首:“此次唤你来,就是想叫你帮太子殿下这个忙。”
遂烈大概这辈子也不会想到,他们的计划就是这般巧得撞在了仇夜雪手上。
有云锡在,要揭穿他的易容,根本就不是问题。
不仅能够让祝知折杀了遂烈解恨,还能让龛朝再借题发挥,狠狠地敲天莽一笔。
仇夜雪又嘱咐了云锡一点别的事,等云锡退下后,他清了下嗓子,身侧就有一只漂亮的手递了杯茶过来。
仇夜雪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下意识端起来喝了口。
过浓到苦得发酸的茶水叫他嗓子里呛了下,咳了两声。
递茶的祝知折又伸手悠悠轻拍着他的脊背给他顺气:“喝慢点。”
仇夜雪被呛得眼眶微微泛起点红,睖向祝知折时,那双桃花眼里的冷意便瞬间变了味:“手拿开。”
祝知折抬手,仇夜雪把茶盏重重搁下,这才猛地想起他的茶是兰贵人,这杯是祝知折的,而祝知折……
喝过。
仇夜雪额角青筋跳了跳:“祝知折!”
祝知折举起双手,眼里含笑,正要说点什么,眼尾的余光就瞥见被养得有些大了的小狼崽子撒开了腿跑过来,还很兴奋地嗷呜了声,要去蹭仇夜雪腿。
祝知折的神色在刹那间变得危险,抬手又揪了一片旁侧的叶子,冲着小狼崽子就去了。
但也注意了距离,只落在了小狼崽前头,震得小狼崽停了下来,像是受了惊一样炸了毛冲祝知折低吼。
仇夜雪拧眉:“祝知折你能不能放过我家的花?”
这花可是藕荷精心照料的。
一听某三个字,小狼崽又收了方才的架势,冲仇夜雪摇尾巴,再嗷呜了声,却到底还是不敢冲到仇夜雪的脚边了。
注意到这一幕的祝知折扬扬眉,有个猜想:“阿仇,你给这狼崽子取了什么名?”
这要是换旁人在这儿,多少都有点心虚,毕竟祝知折好歹也是个太子,还是个阴晴不定,性格令人捉摸不透的太子。
可仇夜雪却没有半分波动,甚至还讥讽地勾勾唇,眼里满是挑衅地望着祝知折再喊了声:“祝知折。”
小狼崽应得很快,还很兴奋,似乎被仇夜雪点到是件很开心的事:“嗷呜!”
站在仇夜雪身后的鸦青和踯躅都紧张了下。
而祝知折被人轻笑了声,舔着自己的牙尖,大名安在了一只畜生身上,也没半分恼意。
他撑着隔绝了他和仇夜雪的桌子,凑近仇夜雪,咧嘴笑时,尖牙着实有些晃眼:“阿仇啊。”
仇夜雪挑眉,想看看他能说出什么话来,就听祝知折语气完全称得上愉悦:“我没想到你这般爱我念我,都要睹物思人了?”
仇夜雪:“?”
睹物思人是这么用的么?
祝知折继续道:“你要真这般想我,大可搬进太子府……”
眼见他话越说越不对劲,仇夜雪毫不留情地抽出茶盏的盏托,对着祝知折那张笑颜如花的脸就砸了过去:“滚!”
祝知折抬手一挡,稳稳接住了盏托,放到了桌上:“几日未曾见你,想得紧,我坐坐再滚。”
仇夜雪:“……”
他没忍住:“神经病。”
祝知折点点头:“多谢阿仇赞美。”
仇夜雪彻底不想理他。
偏偏祝知折要叫魂:“阿仇。”
仇夜雪不理他,他就拖着语调,带着那点好听的京腔,喊了一遍又一遍。
仇夜雪放在腿上的手不由得攥得紧了紧,疼痛让异样感消退一点,也让仇夜雪压不住心头的躁意,偏头睖他:“有话就说。”
祝知折笑得有些懒,朝他伸出了手:“手。”
仇夜雪不明所以,不想理他,但祝知折显然也知道他家阿仇素来就不是任人摆布的性格,便直接伸手抓住了仇夜雪的手腕,把人的手拉到了桌面上。
仇夜雪猝不及防,虎口的擦伤便暴露在了祝知折眼下。
踯躅一惊:“世子?!”
仇夜雪想要抽手回来:“一点小伤。”
祝知折却不让,压着他的手,单手从腰间摸出了一瓶伤药:“忍着些。”
他笑容有些淡:“我那鞭子上头沾了不少人的血,又刚用油浸过,不上药回头伤势扩大,还得留疤。”
祝知折想,回头就把那鞭子给绞了烧了。
仇夜雪:“我是男子。”
“男子也可以好看。”
祝知折接过藕荷递上来的帕子,控制着力道,尽量轻柔地给他上药:“我们阿仇,全天底下最好看。”
他语气随意又散漫,可稠墨似的眼瞳满是温柔,叫仇夜雪炸起的毛无端顺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