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向沈清寒表明自己是很认真很严肃的出门办事儿, 嬴嗣音临走的时候还特地正正经经的换了一身夜行衣以表重视,他黑纱敷面, 头顶墨玉黑冠, 从头发丝儿开始到脚指甲尖儿结束, 浑身上下就没有一块儿露在外头的皮肉,临走的时候还伸出那黑皮手套抓着沈清寒隔着面纱吻了一回。

  “半个时辰之内保证准时回来。”

  嬴嗣音这么信誓旦旦的说着。

  人一走, 沈清寒还是担心的要命, 莫南风和以前不一样了,这是他前几日同那人接触之后留下的最直观的感受,那个人会做什么, 打算做什么, 都不再是自己掌握之中的事情。

  看着沈清寒没办法心平气和的安静待着,而是不停的在那大堂之中来回兜着圈子绕来绕去的时候, 司马卫侯也是略显几分不耐的安慰着说,“您老就安安心心的喝杯茶吧,这世上能拿得住嬴嗣音的人还没出生呢。”

  沈清寒黑着脸往椅子上一坐便道,“不是你的人,你倒是谁谁也不在乎。”

  “你这话说的我可就不爱听了。”司马卫侯摇开扇子掩面笑道, “在下对侯爷那是忠肝义胆,一片赤诚, 上刀山下油锅,赴汤蹈火,在所不惜,除了不能陪他睡, 别的事儿,你哪一样比得过我?”

  沈清寒翻了个白眼。

  司马卫侯又急急补充道,“倒是也不能这么讲,比起打他,骂他,没事儿撒娇哭鼻子闹他,变着法子的欺负折磨他,论起这些方面,那我还真是比不上您老。”

  “胡说八道。”

  “您老可别挑三拣四的了,作为兄弟,我今天不得不多说一句,我家侯爷那是真恨不得把心都掏出来给你,这么好吃好喝的好生伺候着,生怕那点儿惹得你不痛快了又嚷嚷着要走,这感□□明明做的是个你情我愿,怎么你谈个恋爱还谈成个高人一等了?”

  沈清寒托着自己的下巴转过头去看司马卫侯道,“管好你自己好吗?”

  “我家侯爷的事儿就是我的事儿,我家侯爷的男人……”司马卫侯贼贼的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道,“那还是他自个儿疼吧,我管不着。”

  沈清寒懒得再说话,闷着不吭声的就这么等着人回来。

  嬴嗣音小气,沈清寒就更小气,司马卫侯估摸着那厮现在正掐着点儿的算时间呢,要是嬴嗣音不能在半个时辰之内回来,那这事儿往后一长,便是又能拿来闹腾个无数回的。

  人不在眼前他就开始焦心,人回来了又不给好脸色。

  你说这沈清寒……当真是十二万分矫情了,不过是去偷偷救个人,竟然也用得着让嬴嗣音亲自去。

  司马卫侯可是一点儿不着急,喝茶嗑瓜子儿的陪着等人,瞧着比谁都自在,无聊了还能自己哼上两道曲儿,惹得沈清寒不爽了他很久很久之后,两个人总算是听着侯府门口有人说话走动的声儿回来。

  “啧,半个时辰,不多不少。”司马卫侯打了个响指,手里的瓜子儿往身旁的桌子上一扔,便是起来迎人了。

  沈清寒也跟着立马站起了身来。

  半个时辰说长不长,但因为心里压着事儿,等着人,把时间一秒一秒的数过去,所以就有了几分度日如年的意思。

  嬴嗣音摘下覆面的面纱,负着手走在前头,顾则笑揉着眼睛打着哈欠的跟在后边,俨然一副还没睡醒的模样。

  看着沈清寒拧起眉头朝自己过来,嬴嗣音便是伸出手去朝对方笑道,“人带回来了,你不必再着急了。”

  哪晓得人家沈清寒连理也懒得理他,只是顺势拉着那温热的大手,揪着人在自己面前转了个圈儿,确认嬴嗣音毫发无伤后,便又原模原样的上前去抓着顾则笑的肩膀,把那孩子给拽着在自己面前转了个圈儿。

  司马卫侯道,“您老就放心吧,这可是侯爷亲自去接的人,我估摸着这会儿,苏河镇的那帮子小鱼小虾都不知道他们的人质丢了呢。”

  顾则笑打着哈欠的就往沈清寒怀里倒,“侯爷也真是,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挑着人家睡觉的点儿。”

  “白痴。”沈清寒故作凶狠的一巴掌拍在顾则笑的脑袋上,小声吼着他说,“你知不知道做人质多危险?还睡觉?你也睡得着?”

  说完后便用手指头戳了戳那孩子的脑门儿,十足一副做人家爹娘那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顾则笑又抵着脑袋在沈清寒的怀里蹭了蹭,撒完娇后这才抬起头道,“我没事儿,我们侯爷在江湖上的威望那么大,没人敢随随便便动我的,再说刚刚在回来的路上我已经挨过骂了,侯爷说我把你都给吓哭了。”

  说完,顾则笑还眨巴眨巴了自己亮晶晶的大眼睛,凑着脑袋伸过去像是在看沈清寒的眼睛是不是真哭过。

  这几日没睡好倒是真的,眼睛里红血丝多的厉害,整个人憔悴苍白的模样,看起来倒真像是担心过度了。

  以前顾则笑和沈清寒不对付,那也是因为看嬴嗣音从一开始就在沈清寒身上投入的感情过分多了些,小孩子总是贪心,怕沈清寒一来就分走了嬴嗣音对自己的疼爱,所以心里头下意识的便有几分抵触。

  沈清寒嘴毒心软,性子冷但是心思敏感。

  长期接触下来能感受到这个人其实并不坏,而且在嬴羡出现的时候,竟然还能分出心思来平衡顾则笑的与嬴嗣音之间的关系,他也有很温暖的一面,虽然不常说,但是常做。

  顾则笑对沈清寒的态度就是这么转变过来的,尤其在临沂城看着嬴嗣音想要放着沈清寒走的时候,顾则笑绝对绝对是第一个舍不得的。

  司马卫侯泛着酸味儿的在一旁打趣道,“呦呦呦,这一家三口甜甜蜜蜜的,搞得我这个外人在这儿杵着显得很尴尬。”

  “你个混蛋还有脸说。”一听着司马卫侯的声音,顾则笑是娇也不撒了,觉也不想睡了,蹿着从沈清寒的怀里跳出来便指着司马卫侯的鼻子骂道,“论起卖兄弟,这冀北侯府就没人比你卖的快。”

  “那什么。”司马卫侯笑着用扇子按下顾则笑的手指头说,“你哥哥我也就一双手,再说你娘那会儿那情况,我没办法只能先救他呀。”

  得,现在开玩笑都敢说沈清寒是谁谁谁的娘了。

  “放屁,你当我不知道你藏了几把刷子?你要是想,反着一只手也能把我带走。”

  “你那惊天雷那么重,我哪拎的动,再说莫南风追的那么紧,你不轰他一炮,我哪能那么快的带着人脱身?”

  嬴嗣音看这大的小的老毛病一犯,便是知道这又是得闹腾到天亮的节奏,他正想招呼着沈清寒说,行了,别看热闹了,回房休息吧的时候,那沈清寒倒是一吸鼻子,转身也一头扎进了自己的怀里。

  嬴嗣音站的稳,沈清寒这小身板也砸不动他,稳稳当当的接了人,看那沈清寒小胳膊一搂自己的腰背,嬴嗣音的心里头便是漫起了一层又一层的温暖。

  嬴嗣音笑着摸了摸沈清寒的脑袋道,“怎么了?”

  “大家都没事,真好。”

  “你家侯爷在呢,能出什么事儿?”

  沈清寒抬头,他的眼眶红了些,开口道,“你也就是个人,难免顾此失彼,哪能事事都想着靠你?”

  “担心我?”

  嬴嗣音的脸更靠近了些,沈清寒的眼神飘忽了一秒,随即低下头来推开抱着自己的嬴嗣音,他转身朝房间的方向走了,走前还不忘丢下一句,“谁会担心你。”

  嬴嗣音笑着跟上去道,“虽然你家侯爷高大威猛,武功盖世,但是你偶尔担心一小下下也是不妨事的。”

  回了房间洗完脸,沈清寒倒头就躺下了。

  还是一如既往的焦虑,怎么也没办法睡得着,即便嬴嗣音就在伸手就能碰到的地方,可心里的不安却是跟在狂风暴雨之中的深海一般涌动不停。

  一闭眼就能看到莫南风那张冷漠的脸,周围稍微安静一点便是又能听见人家靠在自己的耳朵旁边说,‘有我在,你这辈子都别想好过。’

  莫南风说,有我在,你这辈子都别想好过。

  小心的叹了一口气,僵硬的姿势实在是让自己浑身上下都不自在的要命,肩膀脖颈很是酸疼,怕吵醒嬴嗣音,所以沈清寒抬头确认对方是睡熟了的时候,这才轻轻转了转自己的身子。

  连脑袋都来不及换到另一边,嬴嗣音抱着他腰身的手便紧了紧。

  “在想什么?”

  沈清寒回头,略显惊讶的问道,“你怎么还没睡?”

  “你都没睡,我怎么敢自己先睡着?”

  “......”

  “说说吧。”嬴嗣音睁开眼睛将沈清寒的身子翻过来对着自己,他凑过头去低声问道,“出什么事儿了?”

  “......”

  “和莫南风有关?落水的那天他亲你了?咬破了你的嘴唇,因为心里头有悸动所以你这几天看见我就一直惴惴不安?”

  沈清寒皱了眉道,“胡说什么?”

  嬴嗣音轻声笑了笑道,“看来不是因为动心啊,那是为什么?为什么从那天回来整个人都变的尤其敏感了?说不得也碰不得,要知道脑子里的那根弦崩的太紧,人会被累坏的。”

  “你能不能不伤害莫南风。”沈清寒突然抓了嬴嗣音的手臂,没头没脑的说了这么一句话出来。

  嬴嗣音微微眯了些眼,还没来得及张嘴说些什么,沈清寒便拉着他坐起身来解释道,“你别误会,莫南风他真的救过我的命,而且不止一次,这十年来,一直照顾我陪着我,虽然不想这么说,可他真的在我身边甚至比我父母陪伴我,为我付出的还要多,我那个时候说跟你走便跟你走了,这份情还不了只能一直欠着他,可是那天再遇见的时候,他......他好像,好像因为我变的不再是他自己了。”

  嬴嗣音挑眉,看不出是信了这段话还是没信。

  沈清寒也是赌的这一把,毕竟按嬴嗣音以往的性子来看,这样的话说出来,别说是莫南风必死无疑,那就算是沈清寒自己,也未必讨得了好果子吃。

  两个人就这么坐在床上对视了好一会儿。

  安安静静的,能听的到沈清寒‘咚咚咚’的心跳声。

  “我......”像是觉得不自在,心里也犯了些嘀咕,这样的话告诉这样的嬴嗣音如何也是不合适的,但是想不到其他办法了,沈清寒小心翼翼的靠近了些去抓着嬴嗣音的手道,“你别误会,我只是......我......”

  嬴嗣音不说话,就等着沈清寒解释。

  作者有话要说:  嬴嗣音:我就静静的看着你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