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搭理。

  嬴嗣音只是按着自己的额头, 他朝那顾则笑招了招手,然后顾则笑便是一溜烟的跑过去, 坐在人家腿旁边, 脑袋一伸便趴在嬴嗣音的大腿上, 枕着自己的小脑袋,任由嬴嗣音有一下没一下跟摸狗似得摸着。

  倒也不是说真在摸狗, 只是顾则笑小时候还不会走路时, 就老这么认定了嬴嗣音跟自己的爹似得,走哪儿去哪儿都得闹腾着跟上,嬴嗣音有时候一忙起来也顾不得抱他, 大长腿往桌子下一放, 顾则笑扑扑腾腾的便顺着腿往上爬。

  从小到大一直这样,撒娇耍脾气都是闹习惯了的, 一流眼泪就往嬴嗣音怀里扑,习惯从小养成后,长大了便也就改不了了。

  嬴嗣音低声问他,“想说什么?”

  顾则笑抬了头,满脸真诚的小声回答说, “侯爷,你不用把嬴羡送出府去, 我觉得沈清寒生气不是因为他。”

  “你个小屁孩儿懂啥,别瞎胡闹,赶紧出去出去。”看着嬴嗣音是真烦心的时候,巨渊也跟着觉得烦躁起来, 他把大刀往地上一杵,便也一屁股跟着坐了下来,“这我也不是故意的,我哪知道这么几句话就能把那小子惹毛了,要是实在不行,我给他道歉行不,我就说我是喝醉了酒胡说八道的。”

  宁嘉容笑道,“你去道歉能说什么呢?说那儿子不是侯爷的是你的?还是说那句只羡鸳鸯不羡仙也不是侯爷说的?”

  嬴嗣音头疼的厉害,没工夫跟人吵,他只挥手示意众人出去道,“行了,别说了,都出去吧,本侯一个人待会儿。”

  “侯爷,我真觉得沈清寒不是为了你有儿子的事儿在生气。”顾则笑抱着嬴嗣音的大腿,抬头稍显急切的说道,“他对嬴羡挺好的,真的,昨天我还看见他抱了嬴羡呢。”

  司马卫侯道,“就只是抱了?他没把那孩子给丢河里?”

  “司马哥哥,都什么时候你还开玩笑?”顾则笑回头瞪了司马卫侯一眼,又才冲嬴嗣音道,“侯爷,这是真的,不然你可以问问嬴羡,你问他,他肯定也不会觉得沈清寒讨厌他的。”



  司马卫侯继续逗笑道,“人沈清寒讨厌嬴羡做什么?他讨厌的是咱家侯爷。”

  “司马哥哥。”

  若不是嬴嗣音按着,顾则笑非得跳去司马卫侯身上去揍那哥哥一拳不可。

  嬴嗣音道,“差不多得了,要留下想办法的就留下,不想看着本侯好,就盼着惹事儿的先出去。”

  话是这么说,可这谁敢走呀。

  司马卫侯,宁嘉容,巨渊,顾则笑,愣是没一个敢抬腿离开的。

  嬴嗣音道,“既然大家都留下了,那就说说各自的法子吧,谁要是敢再说些有的没的不靠谱的话,就别怪本侯一会儿翻脸了。”

  顾则笑撇嘴道,“侯爷,这些事儿你就不该问司马哥哥和嘉容哥哥,他俩是纵横情场,谈情说爱了这么多年,可是你看看这么多年下来,有那一个是长长久久的留下来了的?他俩根本不会谈恋爱,你问他们拿主意,你问的越多,那沈清寒还不得活生生被你气死啊。”

  “嘿,你这小孩儿说什么呢?”司马卫侯不服的一撸袖子道,“你说宁嘉容也就算了,我身边怎么没有留下来的人?那韩离不是人吗?”

  顾则笑道,“司马哥哥,不是我说你,就你再这么作下去,我看人韩离哥哥也早晚得走。”

  “嘿。”

  司马卫侯刚一举扇子,宁嘉容便及时的伸手来拦住了道,“忍忍吧,人孩子说的也没错,不过我可不是因为不会谈恋爱才孤零零一个人的。”

  顾则笑道,“别狡辩了,你俩就是不会哄人。”

  要不是看嬴嗣音确实是心情不好,那宁嘉容和司马卫侯今天非得动手揍这顾则笑一顿不可。

  巨渊撑着自己的下巴道,“要说嘉容和卫侯那性子还是合我的胃口,侯爷你整天跟那沈清寒腻腻歪歪,哄来哄去的有啥意思,大家都是大老爷们儿,有什么不乐意的话就不能说开了?实在不行大家就真刀真枪的打一架,谁赢了听谁的。”

  嬴嗣音摇摇头,表示自己对这养了一屋子废物的事儿十分失望。

  顾则笑道,“侯爷,你换个思路想一想吧,这事儿要想明白是很简单的啊,你想想,如果当初要死要活非得追着你的人是沈清寒,你吃了那么多苦,受了那么多委屈,最后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要永远和他在一起,结果这安生日子过了没几天,又突然知道他之前和别的女人一块儿生过孩子,两个人明媒正娶,拜过天地,甚至于冀北族谱上,往后按规矩在他的名字旁边还得写上那孩子娘亲的名儿,甚至于还给这孩子取了个‘只羡鸳鸯不羡仙’名字,你想想,这事儿如果换你身上,你怎么想?”

  宁嘉容幽幽一句道,“若是我 ,倒是会有种被人骗了的感觉。”

  “答对了。”顾则笑蹦起来道,“就是被人骗了啊,所以他气的不是嬴羡,他气的是侯爷一开始没同他说实话,这些事儿都是他自己撞破了才知道的,若是他撞不破,那岂不是一辈子都得被人蒙在鼓里?”

  嬴嗣音解释道,“可本侯没骗他,本侯是确实不记得这些事儿了。”

  司马卫侯举手道,“我作证,要说我以前日日和侯爷厮混在一起,这些事儿,我也是一样,一件也没能想起来。”

  宁嘉容跟着举手道,“我作证,我也没想起来。”

  巨渊跟着嗤笑一声道,“你们仨胡说八道啥呢,这么重要的事儿都能想不起来?侯爷自己取的名字自己也想不起来?当初有了小侯爷,旁的不说,消息绝对是放给了所有冀北的人的,现在说想不起来,糊弄谁呢。”

  “看吧。”顾则笑一摆手道,“侯爷,沈清寒和司马哥哥,嘉容哥哥他们不一样,甚至于他和你都是完全不一样的两个人,这事儿说大不大,但是说小也绝对不小,或许你们三个是真的没放在心里过,或者是当时还有比这重要千万倍的事情需要去做,所以时间一长就会忘了,可在沈清寒心里,他就会和巨渊哥哥一样,觉得这种事情不管说什么理儿都不可能会忘掉。”

  “所以他认定了侯爷在骗他?”巨渊好奇道,“而且不仅是是骗他,还是被拆穿了之后也咬死不承认接着骗?”

  顾则笑道,“至少我是这么觉得的,毕竟这事儿,说白了,真的挺膈应人的,沈清寒虽然和莫南风也轰轰烈烈闹了那么些年,可人家毕竟没真做什么出格的事儿,可侯爷不一样了,侯爷是有夫人的。”

  嬴嗣音沉声道,“本侯没有。”

  司马卫侯好意提醒道,“人家死了也是你的亡妻,就算你二婚,那名字也不能从你的族谱里抹了去。”

  二婚……

  这事儿抖明白了之后,嬴嗣音觉得还不如自己稀里糊涂的想不明白呢。

  那‘亡妻’两个字儿一在脑子里出现,他就难受的厉害,以前不知道,现在让安伯把冀北的族谱找出来的时候,伸手一翻,倒确确实实的看见了自己的名字旁边还落了个女人的名儿,然后他们两个人的名字下头还落了孩子的名儿。

  自己看着都觉得心里头不舒服,就更别说人家沈清寒了。

  靠着顾则笑把沈清寒的心理给分析明白了之后,嬴嗣音便是坐在藏书阁里叹了一下午的气。

  好不容易等到了天黑,嬴嗣音回了房间却发现沈清寒不在,里里外外找了个遍,正好撞上丫头们进屋来换热茶,嬴嗣音开口去问。

  “沈清寒呢?”

  小丫头战战兢兢的回应道,“回禀侯爷,沈公子下午带着小侯爷出门放风筝去了。”

  听完这话,心里便又难受了几分,嬴嗣音总算是意识到,为什么此前他说爱沈清寒的时候,对方会那么用尽全力的去反抗,去排斥这个字。

  沈清寒虽然从来什么也不说,可人家做的全是能表达自己在努力去接受,努力去尝试着爱人的事儿,而他嬴嗣音呢?张口闭口全是爱,可却是从来没对沈清寒做过一件好事儿。

  买买东西算得了什么?谁踏马有钱买不起东西?

  于是一边暗暗骂着自己,嬴嗣音就这么撑着下巴的等啊等啊,等到自己睡意都来了也没见着人回来,要说这个点儿街上的人也都散了,再说哪有人大半夜还在外头放风筝的,想着可别是在外头遇上了什么危险,沈清寒毕竟是右手带伤的人呢,心里头一急,嬴嗣音伸手披了一件黑袍披风便匆匆出了门去。

  哪知道前脚刚踏出院子,后脚便撞上了回家的沈清寒,还有人家那背上趴着在睡觉的嬴羡,其实仔细瞧瞧的话,父子俩的眉眼还是有几分相似的,嬴羡那孩子睡的口水都快出来了,一只手牢牢抱着沈清寒的脖子,另一只手还抓着小风筝。

  沈清寒抬头看嬴嗣音,这眼神看的嬴嗣音心里头又是咯噔一下。

  嬴嗣音上前一步道,“去哪儿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说着,便想要去把沈清寒背上那孩子给抱下来,沈清寒还是没什么表情,他只是后退一步,躲开嬴嗣音的手道,“你会抱孩子吗?好不容易哄睡的,别弄醒了。”

  嬴嗣音尴尬的看了看自己的手道,“以前,以前抱过则笑。”

  好在过路的丫头们眼明心快,看见这俩杵在这儿,也知道这几天嬴嗣音和沈清寒正闹不痛快呢,于是立马跟上来接过沈清寒背脊上背的孩子道。

  “沈公子,我们来吧,小侯爷以往都是跟着安伯睡的,我们替您把孩子送过去。”

  孩子被接着离开,小手从沈清寒的脖子上给扒下来的时候,还哭唧唧的喊了声,“不要,不要,娘亲……”

  沈清寒突然觉得背脊一凉,刚刚动手抱了抱自己的肩膀,嬴嗣音便是裹着披风动手把人给拉进了自己的怀里。

  沈清寒只觉得眼前一黑,周身便立即跟着温暖起来。

  嬴嗣音低声道,“对不起,清寒,对不起。”

  沈清寒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把自己的脸枕在嬴嗣音的胸口,他的手本是抬起了一些,可是还没来得及环上嬴嗣音的腰身,便是又无力的垂了下来。

  不想抱他。

  脑子里就这么想着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