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飞云从小到大没挨过打, 突然挨这么一耳刮子,你别说, 心里头还挺痛快的。

  他没指望过父亲能理解自己这突如其来的性向改变, 要说这事儿搁谁身上谁也是受不了的, 不能感同身受,那便是无法随随便便的说理解就理解。

  理解这两个字儿哪那么容易能做到?

  穆飞云自己都做不到, 更别说是去要求别人。

  穆成舟揍了自己儿子一顿后, 便是罚那小子去自己娘亲的牌位前罚跪,说是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再起来。

  一边忙着管教儿子,一边还得组织人马商议围剿孝文侯嬴嗣音的事儿, 穆成舟也是糟心的厉害。

  这外头的势力蠢蠢欲动成这般, 那冀北也不可能一点儿风声都听不见,司马卫侯拿着‘清风罗玉堂’那边儿送来的消息, 便是蹙着眉头忧心了挺长时间。

  韩离坐在他身旁,一边倒水一边说,“放心吧,我手底下人送回来的消息,绝对是百分百的可靠。”

  “我倒不是担心这消息不可信。”司马卫侯把信笺放到烛火上燃成了灰烬, “只是这侯爷的心思现在压根儿就不在这些地方,怕是人家打上门来, 他都不带着急的。”

  “怕什么,咱们不还有这么多人吗?”

  “双拳难敌四手啊。”司马卫侯长叹一口气道,“人家外头的人可也不少,几大世家全部联手, 加上皇都城那一帮子和江湖上的小野猫小野狗,人人都来凑上一脚,也够咱们吃的了。”

  “这事儿你不报给侯爷?”

  “报,自然是要报的,不过不是报给侯爷。”

  司马卫侯贼贼一笑,唤了个小厮来,于是半柱香之后,沈清寒便收了道口信儿。

  省去了一大堆有的没有的废话,司马卫侯直接说的是,因为嬴景文和沈清寒私仇的原因,所以对方现在要联合江湖上的其他势力来围剿冀北,要打还是要开门投降您老人家拿个主意吧,毕竟是同你有关的事儿,咱们这些局外人也不好说些旁的什么。

  你瞧瞧,人司马卫侯多会说话。

  沈清寒听着这话可不就是心里头一阵不爽吗,本来他来冀北就是为了对付那个嬴景文来的,如今自己还没说要有什么动静,人家那头倒是上赶着先来收拾自己了。

  嬴嗣音拿着一只小锦盒刚刚踏进房间,就见沈清寒坐在书桌前又生起了闷气,倒是也没上心,毕竟这家伙从来都跟个受气包似得,三天两头就爱甩个脸色,估计又是哪里的事儿不顺心,自个儿坐一会儿就成。

  所以什么也没问,嬴嗣音便径直进了里屋。

  坐到床沿上,刚刚把盒子里的那只黄金步摇拿出来,沈清寒便跟着进了里屋。

  “这又是给哪个姑娘买的?”只是斜睨一些,不说上是上心不上心,但这口气绝对是阴阳怪气的那一挂的,沈清寒冷冷一声道,“从三天前开始就日日朝府外跑,我当你忙什么,这是又在外头养了人?”

  “胡说八道什么?”嬴嗣音只笑。

  “拿来我看看。”

  沈清寒伸出手去,嬴嗣音便把东西恭恭敬敬放上了他的手心。

  那金步摇的华丽程度夸张的有几分厉害,沈清寒也没摆弄过这些东西,拿在手里看来看去不知道该用什么词儿去形容,便只吐槽一句道,“你什么时候出门看见过姑娘头上戴这么大一支发钗?华而不实,除了值钱,怕是没什么别的优点了。”

  倒是这么大的一把黄金,沈清寒翻看几眼后便又扔回了嬴嗣音的手中。

  嬴嗣音解释道,“这自然不是平时姑娘们会戴的东西,本侯去买的时候,店老板说是成亲用的饰物,这只是其中一部分,我想拿回来让你瞧瞧好不好看。”

  “成亲?”

  “给你买的。”嬴嗣音拉着沈清寒坐下,把那东西在他头上比划了一下之后,便道,“大概给店老板形容了一下你的样貌,这是他推荐的,说脸小的人戴着最好看,只不过整只喜冠太大了,怕拿回来你又不喜欢,送来送去的也麻烦,便只抽了一枝钗子回来让你瞧。”

  “......”沈清寒只觉得好笑,“我答应了吗?你就开始准备这些没用的东西了?”

  “早晚都会答应的,先备着。”

  “哼。”又是一声冷笑,像是在嘲讽嬴嗣音的天真。

  “今天主动来同本侯说话,怕是又有什么事儿要办吧,说来听听,如果是要本侯帮忙的,那便先把这只钗子戴上,让本侯瞧开心了,再去为你这个小狐狸精卖命去。”

  “爱听不听。”沈清寒转身作势要朝外走,只是没走两步儿,便又回头来看嬴嗣音道,“不出来追我吗?”

  “只谈利益,不谈私情。”嬴嗣音摇摇手里的东西,“这话可是你说的,我们现在是在交易,谈生意是有底线的,总不该是你一毛钱不给我也把东西卖给你吧。”

  倒是让他嬴嗣音抓着理儿了。

  沈清寒无所谓的偏了偏头,然后一摆手道,“你说的有道理。”

  乖乖的来到床沿边坐下,甚至都不用嬴嗣音伸手,沈清寒便自己拆了自己头上的发冠,想要伸手去拿嬴嗣音手上那金步摇,想着不过是戴一回钗子而已,也不是什么掉脑袋的大事儿,谁知自己刚刚伸出手去,嬴嗣音却是果断的避开了他的手指。

  “本侯给你戴。”

  “那这算是两件事儿。”沈清寒伸出两根手指头来。

  嬴嗣音点头答应,然后一手捧着他的侧脸,一只手将那发钗的尖端部位小心的往沈清寒的发间送。

  戴好后,刚刚送了手,沈清寒的脑袋便朝有发钗的方向轻微偏了偏,耳朵旁边是挂着小珠子的流苏撞在一起发出的‘叮叮当当’的响声,沈清寒不自在的伸手摸了摸,便道,“这也太重了。”

  “真好看。”嬴嗣音满意的点点头,道,“就这个吧,明日本侯让则笑去店里把一整只都取回来。”

  沈清寒正要动手将发钗取出来,嬴嗣音又伸手阻止了这个动作,他抓着沈清寒的手按下来,又道,“别着急,还有东西。”

  沈清寒略微有几分不耐烦道,“第三件事儿?我不过想同你说一件事儿罢了,今日不想做,欠我两件够了。”

  “行吧。”嬴嗣音放下手来,“那你先说。”

  “刚刚司马卫侯安排人给我传了口信,说是皇都城联合了江湖几大世家准备来围剿冀北,说是嬴景文同我的私仇要报,这事儿我得想办法解决。”

  “嗯。”嬴嗣音点点头道,“第一件事儿我听完了,第二件呢。”

  “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必须反击才可以。”

  “说具体些,最好是分第一件第二件第三件,这样方便本侯从你身上换东西。”

  “你。”沈清寒咬牙道,“人家要围剿冀北。”

  “你方才不是说,这是你和嬴景文的私仇吗?或许人家来冀北只是想围剿你的。”

  “......”

  “哈哈哈。”见惯常冷漠无情的沈清寒脸上那吃瘪的表情,嬴嗣音便觉得好笑的厉害,他大笑了几声后便伸手按着沈清寒进了自己的怀里,中途还得避开那堪称一把凶器的发钗,然后摸着人家的头道,“本侯同你开玩笑呢,你要做什么都成,只要你高兴,就算把冀北给卖了,本侯也绝对不说半个不字,要做什么便去做吧,不必先来问。”

  “调兵也可以?”

  “整个冀北都是你的,爱做什么就做什么去吧。”

  “真的?”沈清寒惊喜的抬头,那发钗撞上了嬴嗣音的下巴,沈清寒抬手取下,然后扔在一旁道,“我就说这玩意儿碍事,你还非得要我戴着。”

  “本侯还有东西没给你看。”

  沈清寒得了权利,这会儿正这高兴着,嬴嗣音说什么他先想着的也不是拒绝,虽然看着对方拿出了一盒红通通的,类似姑娘们用的胭脂的那种东西,也不过是瞬间的皱了皱眉,随口便笑着问。

  “你总不会是要我涂胭脂给你看吧。”

  “这不是胭脂。”嬴嗣音摇摇头,然后道,“这是用来抹眼睛和嘴唇的,店老板找了个丫头涂给我看了看,虽然那丫头长得丑,不过你长得好看,我想你涂着肯定好看。”

  沈清寒接过那盒子反复摆弄了一会儿,甚至沾了些在手指头上,又凑在鼻尖闻了闻,然后自言自语道,“这不是胭脂是什么,这就是胭脂啊。”

  “那,大概就是胭脂吧。”嬴嗣音也不太确定,毕竟他也没用过这些东西。

  “可胭脂是涂脸的吧,姑娘们一人涂个红脸蛋儿,抹眼睛?有人拿这个抹眼睛?”

  “本侯替你抹。”说着嬴嗣音便接过了沈清寒手里那盒子。

  这红色倒是红的挺正,用手指头一沾便是一抹鲜艳的红色,嬴嗣音刚刚要伸手去抬沈清寒的下巴,对方却是把脑袋往后一仰。

  沈清寒道,“为什么发钗也是我戴,胭脂也是我涂?我又不是个姑娘,你要这么喜欢看这些,找个姑娘弄给你看不是更好?”

  “本侯只是觉得你用起来会好看,并没有喜欢姑娘的意思。”

  “那我觉得你涂着也好看,我能不能给你也涂点儿?”

  “可以。”嬴嗣音温顺的点头。

  于是沈清寒第一件事儿便是不管不顾的把那金步摇给嬴嗣音戴在了头发上,然后两个人一人手指头沾着点儿红色,各自捧着对方脸就开始搞起了艺术创作。

  嬴嗣音是认认真真的模仿着那店家老板的手法往沈清寒的眼睛上一点一点的涂抹颜色,沈清寒则是跟个恶作剧的小孩儿似得,怼着颜色就是在嬴嗣音脸上一通乱抹,然后画了个鬼脸出来。

  两个人同时停的手。

  沈清寒看着嬴嗣音那张本来邪气十足的脸这会儿被画的滑稽的要命的时候,便觉得实在是搞笑,本是憋着,可是看对方那深情十足,含情脉脉的模样盯着自己的脸时,就实在是忍不住。

  “哈哈哈哈哈哈.......”

  这大概是从来冀北的第一天开始到现在,沈清寒笑的最开心也最放肆的一回。

  清瘦的身子往榻上一躺,捧着自己的肚子笑的滚来滚去,沈清寒的眼角都有泪,肩膀抖个不停,实在是停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