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古代言情>王爷失忆之后>第40章 

  未来王妃是西域人, 大楚许多繁琐的礼制谢玄礼都觉得可以省去,毕竟大婚都在其次,最重要的还是此次婚礼背后的含义。

  礼部的一群老古董却不以为然,他们大楚近十年都未有过什么普天同庆的喜事,上一次还要追溯到先帝和太后大婚之时,摄政王虽然不是九五之尊,可他大权在握, 这几年尽心尽力地辅助幼帝,深得臣心民心,他的婚礼自然不能怠慢, 更何况,他们还指望着把婚礼大办特办,以彰显大楚国威。

  谢玄礼知道后也懒得与这帮老臣争执,只要不僭越, 他也就由着他们折腾。宫外的事情有礼部操持,宫内还有太后带着内务府坐镇, 谢玄礼倒一如既往地忙于朝政,对大婚之事不管不问。

  一日,太后忙里抽闲,把谢玄礼叫来跟前, 笑盈盈道:“玄礼,虽然大婚前你与公主不便相见,不过哀家知道你和先帝一样不爱拘这些虚礼,那公主哀家也见过, 性子爽朗,以前在西域时也不像我们大楚的女儿一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你若是想见见她,她会答应的。”

  谢玄礼几乎是想也不想地拒绝,“不用。”

  沈芍蓉有些惊讶,“你就不想知道你未来的王妃长什么样?”

  “我不在乎。”公主美若天仙也好,其貌不扬也罢,都和他没有关系。

  沈芍蓉面色古怪,悠悠长叹一声,“虽然这是为了两国结盟的政治联姻,哀家还是希望你与公主婚后能举案齐眉,琴瑟和谐。”她话音一顿,又笑道:“你们若能生一个小小王爷给阿彦作伴,阿彦也不会如此郁郁寡欢。”

  忽略太后的絮絮叨叨,谢玄礼抓住了重点,“皇上最近心情不佳?”

  沈芍蓉笑容微敛目,“大概是哀家忙着大婚之事,忽略了他,方才陈公公差人来说,阿彦不知道再闹什么脾气,午膳都没有用,现在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生闷气呢。”见谢玄礼皱起眉,她忙道:“待会哀家去看看便是,玄礼不用操心。”

  “不必,”谢玄礼干脆道,“我去看看。”

  从后宫出来,谢玄礼直接来到正明宫,就见几个宫女正围着小皇帝耐心地哄劝。

  “皇上,您就吃一点吧,就一点好不好?”

  “奴才已经去派人请太后了,太后待会就……”

  “谁让你们去找母后的!”小皇帝小小年纪,生起气来倒有几分龙颜大怒的味道,宫女太监立刻跪了一地,只是这条龙在见到谢玄礼之后,瞬间偃旗息鼓,期期艾艾道:“小叔……”

  “你又在胡闹什么?”谢玄礼厉声道,“下来。”

  小皇帝笨手笨脚地从龙床上爬下,在谢玄礼面前站定,“小叔。”

  “为什么不吃饭?”在严格执行缩食计划后,小皇帝瘦了一大圈,脸上的轮廓也越来越清晰,一双微微上挑的桃花眼像极了他风流多情的舅舅,笔挺的鼻子和薄薄的嘴唇和早逝的武帝几乎如出一辙。他们谢家和沈家的孩子,只要不出意外,还是不会长歪的。小皇帝毕竟还小,谢玄礼担心耽误他长身体,他瘦下来之后就替他恢复了原来的饮食。

  小皇帝抽抽鼻子,“不想吃。”

  谢玄礼在桌边坐下,“过来。”站着的小皇帝刚好与他平齐,他看着那双熟悉的眼睛,声音不由地缓和了几分,“在闹什么脾气呢?你同小叔讲,好不好?”

  小皇帝愣了一会儿,突然哀嚎一声,扑到谢玄礼怀里,“小叔……呜呜呜呜小叔……”

  谢玄礼轻轻拍着他的背,“我在。”

  “他们说,等小叔有了王妃,就不会待在宫里同阿彦一起了……呜呜呜呜嗝。”

  近来小皇帝个子蹿高了不少,也不像年幼时爱哭鼻子,谢玄礼许久没有见他哭得如此丧心,竟然还是因为自己,搞得他忽然有种自己是要给小家伙找后娘的罪恶感。“你听谁说的?”谢玄礼难得的耐心哄劝道,“就算有了王妃,在你长大前,小叔还是会时常进宫的。”

  小皇帝又打了一个嗝,“真的吗?”

  谢玄礼擦去他的眼泪,“嗯。”

  “那……那阿彦不想长大了。”

  “胡说。”谢玄礼嘴上呵斥着,眼里却有一丝淡淡的笑意,“好了,别哭了。洗把脸,再去用膳。”

  谢玄礼牵起小皇帝的手,正欲离开,余光之中瞟见在枕头下似乎藏着什么,露出一个小小的白色的角。

  “这是什么?”谢玄礼随手将东西抽出来,原来是一张宣纸,上面画着一位美人。美人眉若远山,勾唇浅笑,眼中蛮是柔情。谢玄礼愣了愣,问小皇帝,“这是……谁画的?”

  “是小舅。”小皇帝老老实实地回答,“小舅画完之后送给朕了,现在是朕的。”

  谢玄礼恍然,也对,除了那个人,又有谁见过他这般温柔的模样?

  小皇帝踮起脚尖,试图够到那副画,不知为何有些着急,“小叔,你把画还给朕。”

  谢玄礼缓过神来,把画折好放入袖中,“不行,我没收了。”

  小皇帝睁大眼睛,“可是,这是朕的。”

  “画里画的是我,这就是我的。”谢玄礼说完,忽然觉得颇为好笑,自己怎么这般幼稚,居然和一个孩子争执起来。

  “小叔你骗人!”小皇帝振振有词,“小舅说这不是你,是另外一位名叫阿礼的美人哥哥!”

  谢玄礼沉默下来,只觉得胸口似有一片乌云,牵扯着他,让他莫名地焦躁不安。

  这是怎么回事?长相思明明已经解了,为何他还会有这些让人不愉快的反应。

  谢玄礼特意招来刘太医,一番望闻问切后,刘太医小心翼翼道:“王爷体内余毒已清,一切安好。”

  “那为何本王近来夜不能寐,白日也常常胸闷气短,茶饭不思?”

  刘太医稍加思索,道:“王爷身子毕竟伤过根本,平日里应比常人更加注意。臣开一副安神助眠之药,王爷用了应会好转。”

  谢玄礼颔首应允。而那副画,他最终还是没有还给小皇帝。

  元宵节一过,离谢玄礼大婚不过数日,长期离京的凌铮和盛永安也陆续归来。除了恭贺主子大喜,他们另有要事相告。

  “王爷,经过天机营多番查探,属下可以确定,宫夕已离开我大楚境内,目前正藏身于突厥边境一处名叫漯平州的地方。经查,这漯平州正是突厥国师的故乡,由此可以推断,宫夕与那突厥国师定然关系不浅。只不过漯平州毕竟是突厥的地方,属下不敢轻举妄动,特回京请示王爷。“

  谢玄礼听后一点也不惊讶,稍加思索便道:“把我们的人都撤出来,只留下长期潜伏的探子即可。”他微微眯起眼,语气中竟含有些许兴奋,“我们进不去,让他出来即可。”

  凌铮一愣,很快就反应过来,“王爷的意思是,引蛇出洞?”

  “此事还须从长计议。”谢玄礼不再多谈,转向盛永安,“本王在南疆遇刺一事,查得如何?”

  “回王爷,属下追踪那十大高手,发现他们均与武林盟走得甚近。”

  谢玄礼冷笑一声,身上的冷意逼得人忍不住想退避三舍,“武林盟?也不奇怪,除了他们,有谁能把十大高手召集完毕呢。不过,本王很好奇,一个江湖民间组织,为何要与本王过不去?”见盛永安欲言又止,面露难色,他又道:“你有话直说便可。”

  盛永安斟酌着措辞,“王爷,属下前往武林盟所在的曲高城,听到不少民间流言,说……说王爷自诩天命之人,把持朝政多年,要趁着皇帝年幼,将其取而代之。”

  “一派胡言!”谢玄礼怒道,这件事一直是他的心病,在摄政之初,他就知道自己的位置很是尴尬,他到底是文帝最疼爱的嫡子,不少武帝的心腹都对他多加防范,他用了不少强硬手段才稳下局面。好在沈太后站在他这边,对他助益量多,替他省了不少麻烦。小皇帝到底是孩子心性,毫不保留地信任着他,即使是如此,仍旧堵不住天下悠悠众口。

  凌铮和盛永安跟随谢玄礼多年,自然知道此事触及其逆鳞,同时下跪道:“王爷息怒。”

  谢玄礼深吸一口气,缓声道:“这些江湖人士不懂朝堂纷争,十有八九是遭人利用。继续查,定要将这幕后主使给本王揪出来。”

  “是,属下遵命。”

  谢玄礼静了静,发现两人还未走,问:“还有其他什么事?”

  “回王爷,倒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属下在曲高城调查时,在武林盟碰到了南疆世子。”

  那种被乌云笼罩的焦躁感再次袭来,谢玄礼表面上却无波无澜,“沈予风?他去武林盟了?去那做什么。”不会又去找旧情郎了罢?

  盛永安答道:“属下不知,但属下看到武林盟讲其视为上宾,专门设宴款待,似乎与之交情不浅。”

  “沈予风现在人呢?!”

  “属下不知。”

  “什么都不知,本王要你有何用?!”

  盛永安有些茫然,他好像没有收到要跟踪沈予风的命令?

  过了片刻,谢玄礼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语气缓和些许,“你们留下喝杯喜酒,过几日再出京。”

  两人立刻道:“属下贺王爷大喜!”

  正月十九,雪化了,是一个晴朗的日子。这日,谢玄礼大婚。

  谢玄礼虽然常住宫中,到底摄政王府才是他名正言顺的家,大婚自然也要在王府内举行。他一早就换上了大红直直喜服,头戴头戴银冠,腰系玉佩,金绣繁丽,显得极致尊贵优雅。

  徐德海在一旁看得欣喜,忍不住赞叹道:“王爷实在是天人之姿,过去王爷甚少穿这般艳丽的颜色,今儿个一瞧,倒是让人惊喜得很。”

  “红色么,”谢玄礼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似有些出神,“本王……不喜欢。”

  徐德海笑着劝道:“今日王爷大婚,不得不穿这大红喜服,以后王爷想穿什么就穿什么。”

  谢玄礼身份尊贵,无需自己去使馆迎亲。自然也不知道京城的主干道早已人山人海,西域公主入乡随俗,坐在流光溢彩的喜轿上,身后跟着浩浩荡荡的送亲队伍,十里红妆,,满城皆庆。

  王府从门口到新房都铺上了红锦的地毯,连树上都披着胭脂红的纱幔。建府以来,王府还未办过喜事,下人们都热切期盼着这一日的到来,连冬日的寒冷都似被这片喜气洋洋吹散。只是往常掌管内院事物的桥雨不见了踪影,听说是被王爷遣出府干活去了。

  外头喊了一声“吉时已到”,谢玄礼缓步走出,看着那顶红色的轿子落下,素未谋面的西域公主头戴喜帕,窈窕身姿包裹在绯罗蹙金刺五凤吉服内,红得甚是刺眼。

  谢玄礼伸出手,张开手心,那公主身形一顿,接着把自己手缓缓放在其上。

  喜宴从晌午一直持续到晚上,皇亲贵族悉数到场,太后也谴来内官祝词送礼。众人齐聚一堂,觥筹交错,热闹非凡,而宴会的主人却静坐在主席,寡言少语。有几个大臣喝了些酒,壮着胆子过来灌他酒,却被他一记冷眼,扫得瞬间酒醒,落荒而逃。

  只要谢玄乐带着三分醉意,在众人惊恐的目光下,揽住谢玄礼的脖子,“洞房花烛明,燕余双舞轻……来,皇兄,小弟敬你一杯!”

  谢玄礼丝毫不为所动,“拿下去。”

  “什么?”

  “手,拿下去。”

  “哦哦,”谢玄乐尚有几分清醒,知道不得忤逆这位哥哥,讪讪地放下手,“皇兄,你以后有了王妃,可不能忘记小弟我啊,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记得给小弟留一份,我现在……”他越说声音越小,最后带着隐约的哽咽,“我现在只有你一个哥哥了。”

  谢玄礼心中一动,道:“你醉了。”

  徐德海立刻上前把人拉住,“小王爷,奴才送您回去。”

  不出多时,便是洞房的时辰,宾客散尽,谢玄礼独自走向新房。

  春宵一刻,红烛高烧,此情此景,谢玄礼一时竟觉得异常熟悉,好似在不久前他也是和今夜一样,置身在红色的潮浪中,鼻尖萦绕着甜得发腻的熏香。

  “王爷?王爷!”喜娘在一旁催促,“还请王爷揭开喜帕,莫要误了吉时。”

  谢玄礼回过神,接过喜娘递来的喜秤,轻轻挑开喜帕。

  那明明是一张极其惊艳的脸,黛眉轻染,眼角贴了金色的花钿,一双眼睛比大楚女子深邃不少,目光盈盈,朱唇微点。可谢玄礼总觉得她脸上似乎蒙着细碎的光波,使她的面容模糊起来,一转身就会忘记。

  公主抬眸看了他一眼,又飞快地低下头,脸颊上染上淡淡的粉色。

  ”请王爷王妃同饮交杯酒,从此长长久久,白首不相离。“

  谢玄礼和公主接过喜娘递给的酒杯,公主似有些紧张,两手微微发颤,酒液溅出些许,此时谢玄礼眼中猛地闪过一丝异色,又好似没有。两人手臂交缠,仰头将酒饮下,清凉的液体浇过肺腑,谢玄礼将酒杯交给侍女,“你们都退下。”

  下人一一退下,门扉静静地关上,新房里只剩下二人。烛火越烧越旺,屋子里灯光充足,谢玄礼打量着自己的新婚妻子,眉目微敛,而后伸出手,将王妃的手执起,“你……是不是很怕?”

  王妃张了张嘴,却是什么都没说,又摇了摇头,低低地唤了一声:“王爷。”

  谢玄礼松开手,用指尖挑起女子的下巴,两人四目相对,王妃似乎羞于如此直视自己的夫君,立刻垂下了眸子。接着,她听到沉沉的声音在上头响起:“去床上罢。”

  王妃咬了咬嘴唇,原本红艳的嘴唇更是娇艳欲滴,她在床边坐下,谢玄礼坐在她身旁,掩下红纱,伸手去解王妃的衣领。

  王妃身体一僵,缓缓闭上眼,长睫如羽,她感觉到男人的气息离自己越来越近,最后在她耳边停下,“告诉本王,你究竟是谁?”

  王妃猛地睁开双眼,美艳的脸上流露出肃然的杀意,她迅速从头上摘下一枚玉簪,狠狠地朝身旁人刺下。

  谢玄礼早有准备,在她动手的前一刻就退出床帏数步之远,眉眼间戾气大盛,“谁给你的胆子,竟敢冒充西域公主?!”

  那女子步步紧逼,脸上带着妖冶残忍的笑容,“王爷果然聪慧过人,不知道我是哪里做得不对,被王爷识破了?”

  谢玄礼也不是第一次陷入险境,倒还是镇定自若,“本王见过西域人饮酒,与我大楚姿势截然不同,你方才饮酒动作熟稔,定然不是现学现卖,而是习惯使然。”

  女子恍然一笑,“原来如此,妾身多谢王爷告知。不过被识破了又如何,”她步步生辉,最后在谢玄礼面前站住,“王爷今日恐怕逃不过妾身的手掌心。”

  也就只有在这新婚之夜,谢玄礼身边没有跟随影卫,他的心腹喝了他的喜酒,也无平日的警惕小心。诚然,王府里的侍卫还是有的,只是恐怕没等谢玄礼呼救,那女子手上的玉簪就要插入他的脖子。谢玄礼定了定神,沉声道:“你到底是谁?”

  女子勾勾嘴角,“王爷既然那么聪明,不如再猜一猜?”她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若是能猜出来,妾身说不定还愿留王爷一个全尸。”

  “本王量西域没有那个胆子敢送一个假的公主来,你既瞒过他们,看来这易容之术确实不同凡响。”谢玄礼凝眸望着女子,语气不急不缓,“你是红灯门的人?”

  女子笑容消失,面容因为偏执和恨意变得扭曲,她眼睛变得猩红,“谢玄礼,你灭我红灯门满门,今日,我定要将你碎尸万段,以告慰红灯门子弟的在天之灵。”

  “哦,”谢玄礼了然点头,叫出了她的名字,“顾永捻,你本事倒是挺大,不仅逃过了天机营的追捕,还可以混入西域使团,冒充公主……”

  “这一切还得感谢我的好师弟,”即将到来的杀戮让顾永捻兴奋得声音都在发抖,“若不是他,恐怕我早就被你们折腾得不成人样,连活都不想活了,哪里还能来亲手取你的狗命呢!”见谢玄礼波澜不惊的眼眸中终于闪过一次异色,她笑得越发狰狞,“看来妾身没有猜错,王爷果然对我那师弟情有独钟。只可惜,”她叹了一口气,仿佛真的在为谢玄礼可惜,“我那师弟一从你那脱身,就连夜敢去见他的旧情人,王爷你呀,不过只是一个没有人要的可怜虫罢了。”

  谢玄礼很清楚这不过只是贱人在分他神的把戏,可当这些话入耳,他还是控制不住地心神大动,呵道:“够了!”

  见谢玄礼被自己激怒,顾永捻再不迟疑,迅速向他扑去,手里的玉簪在烛光下闪烁着幽光。

  谢玄礼堪堪躲开,银冠掉落,如墨的长发顺势泄下,他目光如刀,“顾永捻,你若是现在束手就擒,本王还能给你痛快一死,不然……你只会后悔为什么没自裁。”

  “王爷好大的口气,”顾永捻已接近癫狂,“我倒要看看,等这玉簪插进你的喉咙,你还有没有向我求饶的力气!”

  顾永捻再次扑来,谢玄礼正欲拼死一搏,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嗓音,轻佻中带着风流,“师姐,你这般在身后诬陷我,真是伤了的心。”紧跟着,一只手臂横在谢玄礼身前,他一抬头,就看到了那抹熟悉的身影,不由出声唤了唤:“沈予风?”

  顾永捻也惊讶不已,眼眸中闪过一丝清明,又被杀意掩盖,“予风,你若是还念你我的同门情谊,就和我一起,杀了这个贱人!”

  谢玄礼一瞬不瞬地看着眼前人,生怕一眨眼那人就会消失,指尖已在喜服的袖摆中颤抖不已,千言万语凝成一句话,“你……怎会在此处?”

  沈予风稍稍侧过脸,在烛光下,谢玄礼可以看到他瘦尖了的下巴。“我还是想看看你成亲的样子,”沈予风轻轻一笑,“果然,阿礼现在比我想象的还要好看。”

  谢玄礼心中倏地一跳,勉强稳住心神,“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也对,”沈予风又转回头,低声道,“阿礼你先走,我来拖住她。”说罢,不等谢玄礼回应,就猛地把他推出门。

  “想走?异想天开!”顾永捻见状尖叫地冲上来,被沈予风生生拦下,不禁怒道:“师弟,你再拦着我,休怪我手不留情!”

  “师姐,就算你杀了他,你也逃不出这王府。”沈予风目若寒霜,“更何况,无论如何,我都要护他周全。’

  “沈予风,”顾永捻失望地痛斥,“难道你已经忘了他是如何对待我们红灯门的?你帮我也就算了,竟然还……”

  沈予风冷静地打断她:“若非红灯门勾结突厥在先,阿礼又怎会对其下手?”

  “好,好!”顾永捻气得发抖,完全听不进任何话,“既然这样,你们就一起去死罢!”

  两人交起手,速度极快,杀意随之弥漫开来,谢玄礼知道失去了内力的沈予风绝不是顾永捻的对手,不再多留,正准确去叫人,却看见凌铮和盛永安带着天机营一帮人冲进庭院,“属下护驾来迟,请王爷恕罪!”

  谢玄礼猛地转身,死死地盯着婚房,一字一句道:“护好他。”

  “王爷,那刺客……”

  谢玄礼声音嘶哑,“杀无赦。”

  “是!”盛永安做好了手势,天机营一众人成围剿之势,把屋子团团围住,每个人手上都拉着弓,蓄势待发。

  此时,门猛地被踹开,沈予风嘴角溢血,双手被顾永捻牵制,那淬满毒药的玉簪几乎就要扎进他的脖颈中。“退下!都退下!”顾永捻厉声道,“否则,我就要了这忘恩负义东西的命!”

  沈予风目光牢牢地锁在谢玄礼身上,倏地狼狈一笑,那笑容像是一把刀,生生地谢玄礼心上剜下一块血肉。

  “王爷,我死不足惜,可我这貌若潘安的小师弟要替我陪葬,真是可惜了呢。”顾永捻自知已经抓住谢玄礼的软肋,笑得得意洋洋,人皮面具逐渐从她脸上脱落,一张煞白的脸渐渐显现出来,诡异非常。

  谢玄礼冷声问:“你欲如何?”

  “不欲如何,只是想先留着一条命,日后好再来找你报仇。”顾永捻环顾四周,命令道:“让这些人都退下,准备好一匹快马,不然……”

  谢玄礼目光死死地盯着她,几乎恨得要咬出血来,“你凭什么觉得本王会舍不得他?”

  沈予风目光一沉,眼中浮现出被全天下抛弃般的凄凉,嘴唇动了动,却什么也没说。顾永捻闻言手上猛地一用力,那玉簪在沈予风脖上划下一痕,鲜血立刻如珠般涌出,“南疆世子死在你府上,你就不怕南疆王借此出兵?”

  “呵。看样子你尚未完全失去理智,本王平生最恨被人威胁,放开他,本王可以予你一条死路。”

  顾永捻哈哈大笑,鲜红的嘴唇大大张开,“谢玄礼,你当我……”她话音一顿,难以自信地瞪大眼睛。只见谢玄礼从侍卫手中夺过弓箭,拉弓搭箭,毫不迟疑地对准了沈予风。

  顾永捻瞪大眼睛,失神道:“你不会的!你怎么敢——你不是喜欢他吗!”

  “可笑。”谢玄礼吐出这两个字后,立刻松开了手,箭如流星划过,直直地朝沈予风飞去,还未等众人反应过来,就猛地刺入他的胸膛。

  沈予风慢慢地低下头,看着胸口不断涌出的红色,和他身上的红衣渐渐融合,脸色露出一丝茫然,他缓缓跪地,双眸大睁,带着不解和眷恋,死死地盯着谢玄礼。他有千言万语想要说,可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最终吐出一大口鲜血,喃喃道:“好疼啊。”

  谢玄礼双目通红,他愣愣地看着手中的弓,像是见到了世间最可怕之物,猛地将其丢下。天机营见刺客手里没了人质,立刻上前将刺客制服,顾永捻被盛永安压着胳膊,脸颊贴地,恶毒地看着谢玄礼,“谢玄礼,你竟狠心至此!还有谁敢爱你,你此生,必将孤独至死!”

  谢玄礼转过身,走了几步,脚下一软,险些摔倒,一旁的凌铮忙扶住他,“王爷,你可还好?”

  谢玄礼闭上眼睛,摇了摇头,抓住凌铮的手腕,“不必管我,善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