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古代言情>不可方思>第174章

      澹台彻倒酒的那只手微微一顿。沈尧不明就里:“丰神剔骨膏是什么东西?我从没听说过。”

      “是药王谷的一种秘药。”卫凌风自述道。

      *

      隔天一早, 卫凌风、澹台彻二人相约出门。沈尧昨夜饮多了酒, 宿醉半日, 衣服都没来得及穿好, 匆忙跟上卫凌风的脚步。

      卫凌风尚不能使用轻功,澹台彻一身精湛功力皆废,他们三人并排而行,竟然只有沈尧可以一蹦三尺、身轻如燕。沈尧还虚心讨教:“轻功的秘诀是什么?”

      卫凌风说:“是悟性。”

      曲径通幽,沈尧抬起手来,分花拂柳,落花沾在他的袖间,他拾起花瓣,交到卫凌风的掌心里头。

      “谢礼,”沈尧笑说,“你昨天教我练功,夜里又照顾我醉酒。”

      卫凌风勾了下沈尧的手指,他们衣袖相碰,澹台彻也看不出什么。澹台彻只说:“我有个练轻功的最快的法子。你去找一块高地,跳下来,运转内息,气提丹田,每日多温习几次,最后去跳悬崖,总能练成。”

      “练不成的话,不就死了,”沈尧摆了摆手,“你当年又是这么教云棠的?”

      澹台彻点头。

      沈尧惋惜道:“老教主为何没有另请高明?”

      澹台彻折下一根柳枝,插在园林尽头的泥地中:“昨日,你还振振有词,严师出高徒。”他们绕过围墙,穿行于楼台,在一处凉亭之外,见到了云棠的身影。

      凉亭正对着一汪深潭,潭中游鱼约有数十条,全是红、黄、紫、白色的锦鲤。潭水清澈见底,空明如镜,水面之上立着一道瀑布,高约六尺,水波急驰不止。

      云棠侧倚着凉亭内的栏杆,手抓一包松茸,低下头喂鱼。她的肤色白里透红,唇边含笑,裙摆飘然如凌波荷叶,很有一种少女的娇态。但是,她的脚边跪着一群人,地上泼着一滩血。

      尚未走近,血味扑鼻而来。

      沈尧心弦紧绷,早听闻魔教妖女喜怒无常,作恶多端,杀人如麻。念在卫凌风是她亲哥哥的面上,她确实没有为难过沈尧等人。她三番四次出手相助,沈尧对她还挺有几分感激之情。单看现在这场景,极沉肃、极血腥,周围没有一个人敢出声。沈尧不禁也沉默了。

      倒是澹台彻先开了口:“见过教主。”

      沈尧马上跟了一句:“见过教主!”声音特别洪亮、有精神、有气势。简直可以说,他不是魔教中人,胜似魔教中人。就连站在一旁的程雪落都转过头来,神色复杂地瞥了一眼沈尧。

      沈尧又说:“见过左护法!”

      程雪落回道:“不必如此。”

      沈尧一怔:“可是我说错了?”随后自我改正道:“哦,还有右护法。那我重说一次。见过左右护法!”

      澹台彻被他逗笑:“好久没见到像你这般有趣的小兄弟了。”随后又说:“沈大夫的师兄们远道而来,我们理应多加款待,多加照料才是。”

      水声湍急,沉入百尺深潭。云棠捻了一小块松茸,洒进潭中喂鱼:“沈公子的师兄们并不情愿来我们这里做客。我们派去的人,空手而回,只从应天府带回来一个……”她忽然忘了那人的名字,就弯下腰来,伸出一指,挑起钱行之的下巴,指尖从他下颚轻轻往前滑,问他:“你是谁来着?”

      钱行之一颗心脏都快跳停了,只觉眼前人是天上人,妖女本是天上仙。早先在丹医派时,他就常夸云棠长得美,一边赞不绝口,一边觉得奇怪——像云棠这种绝色美女,来自煊赫有名的魔教,自然说得通。但为什么,卫凌风这种出身乡野山村的男人,也能长得那么美?甚至感觉,卫凌风比美女更美。搞了半天,原来卫凌风和她是亲兄妹,可见找个好看的老婆有多重要?儿子和女儿都能跟着享福。

      钱行之满脑子胡思乱想,嘴上答道:“教主,鄙人不才,名叫钱行之,正是沈尧的九师兄。卫凌风也是我大师兄……”

      起初,钱行之跪在人堆里,泯然众人,沈尧一时没看见九师兄。现下,钱行之和云棠这么说了几句话,所有人都望着他们,沈尧也不例外。

      眼见钱行之的迷惘神色,沈尧就知道,完蛋了!完蛋了!九师兄一见到漂亮姑娘立刻发懵的毛病还是没改掉。九师兄见了柳青青都要飘摇不定,见了段家的丫鬟都要垂涎欲滴,这下他和云棠离得如此之近,三魂去了七魄,神智早就荡然无存了。

      果然,钱行之又说:“我的一些师兄弟留在丹医派,不愿来云霄之地。教主何必要介怀?他们有福不会享,有花不懂赏。如果教主是为了治病,更不用担心。我那位大师兄,就是你的兄长,他的医术特别高明,我这位小师弟,也是不遑多让……”

      云棠收回手,背靠栏杆:“你会什么?”

      钱行之道:“鄙人……鄙人专攻不孕不育,各类花柳病。”

      跪在地上的众人有两个没憋住笑。沈尧一巴掌拍上自己的额头,心道:真的完了。

      不过云棠并未发怒。她跟着笑了,这一笑之间,有如百花盛放,三月春景,酥得钱行之浑身骨头软成了残渣,又听云棠问他:“分筋错骨,刀伤内伤,你不会治吗?”

      钱行之往前跪了半寸距离,压声道:“会,当然会,这是我们丹医派的看家本领。凡是我门派中人,必定都要学那些东西,师父经常来考验我们。”

      云棠握着松茸,轻轻一捏,鱼食化为粉尘。她将粉尘向后一抛,温声细语道:“你师父被恶人所害,恰如我父母亲人。你的师兄弟们,执意坚守于丹医派,不肯走出清关镇。你愿不愿意留在我手下,从此……”

      云棠还没讲完,钱行之喜不自胜,一连应道:“好!我毕生心愿之一,便是为师父报仇,为丹医派正名。”

      沈尧心道:你跟了魔教,从此还怎么为丹医派正名?世家名门不把你骂死,就算他们有德行。

      “好极了,”云棠倚在座位一角,“今晚便入教吧,带着你的小师弟一起。”

      这句话之后,钱行之才记起小师弟。

      钱行之扭过头,看到小师弟穿着短衫,英姿飒爽,腰间佩一把长剑,头发用一根发带束好,发丝略有几缕松散……俨然是个俊俏潇洒的少年江湖客。钱行之起先都没想过,小师弟这么一身装束,竟也别有一番风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