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古代言情>高岭之花攻略指南>第2章 

  宁淮身为世家子弟,自小被府里的嬷嬷教导不可贪眠,一如既往地起了个早。他推开轻掩的木门,斑驳碎光散落在屋前。秋日渐凉,宁淮揽了揽衣袖,便抬脚朝陆潇房中去。

  “宁小公子。”一道冷冽的声音蓦地出现在他身后,宁淮对上陆雪痕时而会感到没由头的怵,明明对方不过同他一样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身上却充斥着令人心悸的气息。宁淮看着有些傻:“陆大哥,早啊。”

  陆雪痕仍是一身白衣,腰间点缀了一条墨蓝色的锦带,身形挺拔,脸上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静。他微微颔首道:“潇儿嗜睡,让宁小公子见笑了,难得休沐,让他多休息会吧。”

  宁淮笑得没心没肺,小声道:“好。”

  “大清早的在聊什么呢?”那嗜睡的人倚在门框边上,今日倒是换下了他最常穿的红衣,身上松松垮垮地罩着一件素白衣衫。昨夜万籁俱寂,心不静的陆潇躺在青瓦屋顶与圆月大眼瞪小眼,直到回房方才草草歇了两个时辰。

  陆雪痕眼底难得蕴了一丝笑意,陆潇看直了眼,不好意思道:“就不兴我早起一回吗。”

  陆潇抽条快,眼见着长成了翩翩少年郎,可身量却始终差着陆雪痕一截。此刻他倚在门边,更是无故矮了几分。陆雪痕眼底笑意不减,顺手抚上了他的发端,如同安抚无知孩童一般。陆潇一怔,人已经往前院去了,只余带着凉意的声音:“潇儿,你眼下有些发青。”

  这边宁淮叉着腰调侃他,口中直道:“阿潇,你昨夜做贼去啦?去偷了哪家姑娘的锦帕呀?”

  陆潇回过神来,沉默一瞬,双手直接捏住宁淮的脸颊,往外一扯——

  “疼疼疼!阿潇,我错了我错了!”

  陆潇冷笑:“出息了,陆雪痕笑我也就罢了,你跟着凑什么热闹。”

  宁小公子圆乎乎的眼睛里浮了层层水汽,识时务者为俊杰,疯狂点头。

  今日陆潇休沐,却还起了个早。思来想去不愿荒废了好时辰,陆潇一拍案几,走,去街上转转。

  陆家落在长安巷尾,旁的好处谈不上,惟一占的就是一个静字。而唯有陆雪痕最喜静,陆潇和宁淮搁一处玩儿时,没一回不往热闹二字里钻的。

  陆潇一路买了不少甜腻的小玩意儿,每每小贩随口问起,公子好吃甜口啊,陆潇毫不犹豫地指向了宁淮,笑眯眯道:“不,舍弟喜甜,小孩子嘛,吃了甜的就会开心些。”

  宁淮憋屈地扯出一个笑,是的,我们兄弟感情就是很好。

  向前几步,陆潇的目光停了下来。那是一枚玉佩,算不得什么好的玉料,雕工却能品出几分意思。店家见他目光落在一处,立刻凑过来说:“这位公子,想必是要送给意中人罢,你若是真心喜欢,便这个数拿去吧。”小心翼翼揣测买家心意的人脸上带着笑,手上比了个价格。

  “……不是意中人,是对我很重要的人。”陆潇失笑,漫不经心地从袖中拿出银钱,喃喃自语:“配他正好。”

  “陆大人好兴致,只可惜这下等货色,宁小公子未必能看得上吧!”

  说话之人五官尚算端正,眼下青黑较半夜未眠的陆潇更甚,周身竟无精神气,像是身体亏空已久。流于表面的气势倒是一分不减,描眉傅粉,穿金戴银,身后还跟着两个弯腰弓背的小厮。陆潇定睛一看,像是礼部尚书家的公子。

  他尚未开口,宁淮便不乐意了:“刘信源,你瞎说什么呢!”

  那不人不鬼的刘公子笑了一声,阴阳怪气道:“朝堂之中谁不知陆大人攀上了宁国公这一高枝,只可惜宁国公现如今早已不收门客了,陆大人要是去做宁府的东床快婿倒是有几分可能。”

  宁国公夫人育有二子,长子宁渡,已承袭世子,次子宁淮,便近在眼前了。余下的几名姬妾不是无所出,便是养育了庶女也已嫁出府上。

  这刘信源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分明是淫者见淫。陆潇此时竟还未反驳,而是想起了昨日那张艳丽的脸,同样是误解他与宁淮的关系,却对那人提不起怒来。陆潇从喉间漏出一声轻笑,心道,罪过罪过,怎么遇着好看的人就不和人家计较了。

  刘信源睁大了眼,这姓陆的莫不是傻了,竟还能笑得出声。

  “你休得胡说,阿潇是我最好的朋友,才不是你口中那种关系!”宁淮涨红了脸,他总是不善与人争论,再者被父兄宠爱着,平日里也不常见到这样的人。

  “哦?宁小公子……”

  陆潇唇角带笑,掐断了对方的话头:“刘信源,这话你不如拿到国公和世子面前说去。”

  “陆潇,你拿宁渡那小子压我?他算什么……”刘信源白面发红,许是被陆潇说中了心事,怒火中烧之际,身后的小厮拦住了他的话头。

  陆潇正色道:“刘信源,我朝律法几时容得你直呼世子姓名了?若是你与世子是故交,私下里互道也应称对方表字,如此成何体统?”陆潇似是想到了什么,面色缓了缓,轻快道:“还是去找齐大人,让他对着律法来评评究竟孰是孰非?”

  齐见思,齐大人是也。入朝五载,现下比陆潇拿的俸禄还要多上不少。端着一张艳丽无双的脸,做的是口诛笔伐的事。比起其父齐策,甚至还多了三分狠戾。齐策方年过四旬,正值壮年,一心扑在柴米油盐上,每日上朝更像是应付度日。御史台的事桩桩件件都要齐见思过问,自己倒是作壁上观。前些年百官多称他为小齐大人,如今摘掉前头的小字却也已有些时日了。

  对于这些世家公子来说,油盐不进的齐大人恐怕不会事事顺他们的心意。

  此刻陆潇想的是另一件事。礼部尚书是出了名的宠爱妾氏,甚至有了抬平妻的念头,在长安城里是人尽皆知的秘密。刘信源这个庶子平日里是纨绔了些,也未到当街大放厥词的地步。再说礼部尚书在朝中还要仰仗着宁国公,宁淮虽不入朝,名义上是二皇子侍读,在家中也是千娇百宠的小公子,刘信源何故要来挑衅他二人。

  刘信源面色更加不善,脸面上倒是不愿服软,放了几句狠词后带着小厮大摇大摆地离开了。陆潇思索了一瞬,仍未想通其中关窍,也不执着,牵着气鼓鼓的宁淮继续闲逛。宁淮白嫩的脸上泛着红:“阿潇,你都不生气的吗!”

  陆潇抽出锦帕,仔细将玉佩收好,也不正面答复他:“回去当作无事发生,今日我们没有见着刘信源。”

  宁淮不解,也还是勉强答应了。

  暮色四合,长安街上挂起了夜灯。陆潇将宁淮送至宁府,转身疾步行走。路人熙熙攘攘,陆潇穿行而过,灯影绰绰,映上少年洁白如玉的脸庞。

  一院草木香。

  陆潇踏进院门,前堂里的人端坐于雕花木椅上,手里捧着青玉茶盏,抬头照进了陆潇漆黑的眸子里。陆潇直视着陆雪痕,有些期期艾艾:“我回来了。”陆雪痕轻轻“嗯”了一声,像是预先知晓陆潇给他带了东西一般,并未接过话茬。

  然而陆潇还是主动上前:“这个,你戴上看看适不适合。”

  小巧的玉佩被少年攥在掌心,从宁府走到长安街尾。陆雪痕接过,玉佩上仍残存着温热,一如陆潇那颗炽热的少年心。他很快将玉佩系在腰间,陆潇听见他说:“我很喜欢。也很合适。”

  先是喜欢,再是合适。

  一颗心晃晃悠悠终是落进了胸膛里。陆潇松了口气,暗自收紧的拳头缩回袖中,笑道:“没多花几两银钱,瞧着式样新颖,捎回来配你正合适。”

  转瞬又恢复成那个恣意飞扬的陆大人,吹着小曲儿往里屋走去。

  陆雪痕瞧见他手里提着的点心,按了按额角。本以为他的潇儿长大了,晓得关心自己了,骨子里还是黏黏糊糊,宛如纸包着的麦芽糖。

  窗纱透着月色,院子里的木槿开得正盛,陆潇撑着手坐在案几上,四溢的甜香漫不经心地包裹住口腔,他只觉浑身轻松,心情大好。敲击窗框之声从脑后传来,陆潇动作微顿,身形不变,轻声道:“何事?”

  宁府护院的脚步声,陆潇耳力极好,是错不了的。人高马大的男子与陆潇仅有一窗之隔,压低声线:“陆大人,奴才替我家小公子捎个口信儿给您。”

  几个时辰前才将宁淮送回府上,陆潇神色如常,指尖轻点下方的窗棂:“你说便是。”那人凑近了些,陆潇露出了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张护院带到了小主子的话,当即向陆潇告辞。陆潇眉心微皱,久久未能舒展,回想着宁淮捎的话。

  “刘信源被刘尚书给拘在府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