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古代言情>白切黑前夫后悔了>第87章

  月明星稀, 玉轮高悬。

  皎洁寒凉的月光,在如墨的夜色上凝结了一层浅淡的银霜。

  长安街上灯影幢幢,人流纷杂,一片热闹繁华。

  孟循穿行在各色的灯影中, 平时面色淡然的人, 此刻眉目间满是按捺不住的焦急。

  他想快些, 再快些回去。

  他了解她,更晓得她的行事作风, 他怕再晚去了一刻,她便要擅自做主, 做些伤害自己的事情。

  他甚至没来由的有些迁怒墨棋,为什么不对她稍加阻拦?可很快,他便清醒过来,回想起自己对墨棋说过的话。

  他说,只需在暗中照看着, 不必现身, 护着她的安危即可, 务必不要让她察觉。

  他曾说,最后一点尤为重要。

  若是墨棋当真上前拦着了, 这不是悖了他的意思么。

  这会儿, 他隐隐有些庆幸, 庆幸自己安排照看她的人是墨棋。若是墨石的话,以他那样的性格, 许是这件事情,都不会着急与他说明。

  墨石刻板, 从来都是依言做事, 从来都不曾有一丝逾矩, 也不会有一毫变通。

  额头拧出一层薄薄的汗,孟循总算赶了回来。

  绕过影壁,他径直向内院走去。远处看着,只能瞧见屋内一片灯火。

  逐步靠近,原本焦急的孟循,也渐渐冷静下来。

  现在还不算太晚,兴许他这趟过来是及时的,他赶在了他前头。

  在徽州府那位春晖堂的大夫曾与他交代过的话,就在此刻,不停的在他耳中响起。

  ——夫人这胎需得好好养着,若要再出了什么差错,恐怕以后……再难有孕。

  连那样一位杏林圣手都说出这样的话,那出了差错的后果自然可想而知,正是因为这句话,他才处处紧张仔细,小心她的身子。

  若非如此,他怎么容忍的下来她与旁人的孩子。

  他晓得她是个倔强又有自己主意的人,他说的话,不会影响她的行为。

  孟循脚步又快了几分,等到他匆忙赶到屋内的时候,正好看见祝苡苡手上端着一只海青色小碗,粉嫩湿润的唇挨着碗口,喉间鼓动着,缓缓下咽。

  他的心骤然一紧,快步上前,夺走他手中的小碗,又抬手掐住了她的咽喉。

  祝苡苡被他掐的生疼,呼吸不得,想要咳嗽也毫无办法,一双眼睛噎出了几许泪花。

  身后的悠儿害怕的厉害,待到孟循上前之后,便整个人跪倒在地上,双肩止不住的发抖。

  但好在,大人似乎并未管她如何。

  孟循一双眼死死盯着祝苡苡,动作蛮不讲理,声音却又极其温柔。

  “苡苡,不要咽下去,乖,吐出来。”

  祝苡苡眯着眼,在一片水雾朦胧中瞧见了孟循面上的慌乱。她不晓得孟循究竟想要做什么,但似乎她现在只能按照他所说的做,她意识渐渐模糊,只能乖从地听着那道还算熟悉的声音。

  自喉间溢出一身轻吟。

  随后,她被迫弓起腰来,将嘴里还未来得及咽下去的药,尽数吐了出来。而后,便是止不住的咳嗽,泪花冒出,转瞬便沾湿了她乌黑的睫羽。

  原本祝苡苡还坐在圆凳上,此刻脱力,身子一软,只能靠着孟循的搀扶急促的喘着气,好一会儿,呼吸才渐渐平复下来。

  孟循面色已然轻柔了许多,一下一下抚着祝苡苡的后背,替她顺气。

  待到祝苡苡彻底反应过来,她抬手便将孟循推开,却又一不小心撞倒了身后的圆凳。

  她下意识蹙起娟秀的小山眉,“不知大人方才,究竟是什么意思?”

  她瞥了一眼摔落在地毯上的小碗,接着说到,“这可是那位大夫替我开的安胎药,怎么,大人后悔了,不愿意留着它了?”

  孟循面色平静,并没有被她刻意所说的话激怒,他抬了抬手示意悠儿出去。

  悠儿几乎是连滚带爬的离开。

  片刻后,屋内只剩下了他们二人。

  孟循并不着急回答她的问题,反而自顾自的抬手将她扶起,“墨棋已经去了请大夫,我们到一边坐着等等,好不好?”

  待到站稳,祝苡苡一双眼顷刻便凌厉起来,“我不明白大人的意思。”

  “苡苡……都到现在了,你还要瞒着我?”

  他唇瓣带着几分无奈,一双清冷的眼里,既有温和,又有庆幸。

  祝苡苡当即便有了猜测,她倏地将手抽了回来,“你知道我今天去了哪儿,见了什么人……你,让人跟踪我?”

  她依旧是满心提防与戒备,甚至不着痕迹的后退了几步。

  比起当初,此刻看到她这番举动,孟循已经稍稍能接受了些。他耐着性子解释,“不是跟踪,是护卫为你的安全,我担心有人对你不利……”

  祝苡苡依旧不信,“能有什么人对我不利?就算真有,那应当也是孟大人您的仇家!”

  孟循抿着唇,不置一词。

  “你答应让我出去,不过也只是换了个地方让人盯着我罢了,那又有什么区别……”

  她让许秋月替她拿药时,特地与许秋月说了,让她做得隐匿些。许秋月在京城待了这样久,想要瞒过寻常人,不算什么难事,可尽管是这样,不也还是被孟循知道了吗?

  甚至算起来,都不过两三个时辰。

  “苡苡,我只是不想见到你这样伤害自己……”拧着眉犹豫了会儿,孟循最终还是开口,“那孩子你可以留着,我会尽力,将它当作自己……”

  祝苡苡并不相信孟循所说,只是还未等她开口,外头便传来一阵阵规律的敲门声。

  “大人,大夫来了。”

  是墨棋的声音。

  孟循恩了声,“让大夫进来。”

  此刻,祝苡苡并没有生出什么反抗的心思,她乖从地坐在一边,任由大夫替她诊脉。

  只是她双眸涣散,并未注意听身边的人都在说什么,暗暗陷入了思考。

  她已经尽力了。

  她不想让穆延被人利用,不想让穆延扯入无谓的风波斗争。可,她也有些舍不得的。

  “这落胎药药性温顺,加之还未用太多,应不会有什么影响。”

  这段时候,祝苡苡隔三差五便会喝药,早将身子调养的差不多了。倒也是多亏了之前那几帖强身健体的药,和安胎药相佐,祝苡苡依旧脉相稳固。

  一室凌乱渐渐散去,收拾完一片狼藉,屋内再次剩下的祝苡苡与站在她身边的孟循。

  这会儿,她也渐渐回过神来。

  经过这么一小段插曲,她似乎也冷静了不少,抬手轻轻抚摸着自己小腹。

  缓缓吐出一口气,她看向身边的孟循,“留下它,要付出什么代价?”

  既然它命不该绝,那就留下罢。

  她确实舍不得,不够狠心,若是她早些下定决心早些让悠儿去熬药,不等凉的这么彻底再喝,根本轮不到孟循回来阻拦。

  她便是这般一拖再拖,拖到现在,她已经没有选择。

  虽然孟循没有开口,但她知道想要,留下这个不属于孟循的孩子,她必然要付出代价。

  孟循始终静默的看着她,她郑重而又认真的模样,让孟循的心冷了又冷。

  直至此刻,她也不愿相信,他是可以认下这个孩子的。

  在她眼里,他对她只有利益的交换,并没有爱与怜惜。

  孟循不愿意承认,偏偏又不得不承认。

  她好像非得要付出些什么,才能得来安心。那既然如此,他何不遂了她的意,做那个与她利益交换的人,让她安安心心的,不再如此忧心忡忡。

  孟循将手负于身后,沉声道:“我不需要你做太多的事,我只需要你尽一个妻子的本分。”

  说着,他他将手微微抬起,“我想让苡苡替我宽衣。”

  祝苡苡愣了片刻,她看向孟循,一双美目里满是探究与疑惑。

  但很快,她冷静下来,走到孟循身边。没有丝毫犹豫,替他解开革带,褪去衣衫。

  这与祝苡苡而言并算不得什么大事,她曾经经常做,虽然隔了几年,但动作还算得上熟练。只是,不时的与孟循接触,她有些不太习惯。

  而这期间,孟循沉默着,低垂视线,静静注视着她。

  总算做完,祝苡苡悄悄松了一口气。

  孟循沐浴回来后,便看见祝苡苡单手撑着腮,合着眼,半躺在一边的罗汉榻上。烛光摇曳,将她的脸衬得忽明忽暗。

  这段时候他虽日日归家,但几乎都宿在书房里,已经许久未曾这样仔细的看过她。

  只有在睡着时,她才不会满心戒备的看着自己,她睡颜温静,似乎是因为睡姿不太舒服,秀气眉头微微蹙着,浅粉的唇向一边扯了扯。

  孟循看着她乌黑的发顶,难得真心的笑了笑。

  但在罗汉榻上这样躺着,总归还是不太舒服。

  等了一会儿,他动作小心的将她抱起,轻柔的放在内间的架子床上。分明只是几步的距离,孟循却走得异常小心,生怕惊扰了她。

  仅仅只是这样安静看着她,孟循便觉得心头一片温暖,好似自己碌碌半生追求的,不过也就是这样的片刻安宁祥和。

  祝苡苡不晓得自己是几时睡去的,再度睁眼时入,目的便是孟循。

  他坐在自己身侧,平静温和的看着自己。

  不过他穿着寝衣,瞧这模样,似乎今日要与她宿在一起。

  祝苡苡下意识压低了唇角,单手撑着身子坐了起来,“孟循……你,你想做什么?”

  她有些慌乱,撑在身后的手不自觉抓紧了被褥,神色隐隐透着几分害怕。

  她不可避免的想起了孟循方才与她说的话,他说,她要留下这个孩子的代价,是要尽一个妻子的本分。

  而伺候丈夫入寝,显然包含在列。

  半晌后,她抬眸对上面前的人,“孟循,你不能碰我。”

  “你说了,会留着它。”

  孟循含在唇边的笑意,随着她的话一点点褪去。

  在她眼里,他就是这样一个□□熏心的人么?

  他怎么会明知她怀着身子,还执意要碰她?他最在意的便是她的身子,她的安危。他都忍了那样久了,又何妨这一时?

  她当真以为,这个孩子,与他而言有什么利用价值么?先不说他并不需要,就算他需要,广平侯愿意相信么?即便穆延兴许愿意相信,可穆延又能帮到他多少?帮到他什么?

  他确实算不得好人,但也不会待她这样卑鄙。

  她满心怀疑说出的话,几乎字字锥心。

  直至此刻他都不愿意相信的。

  孟循面色渐沉,唇边含着几分嘲讽的笑,“苡苡,伺候人的方式有很多种,不是非得要身子。”

  他瞥向那只她放在身前的手,复而抬眸望向她,笑意收敛了几分。

  他的意思,昭然若揭。

  孟循以为,她应该出口斥他,骂他卑鄙下流,却不想,她绷紧的面色,竟松了几分。

  “好,我答应。”

  孟循拧眉,“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祝苡苡点头。

  只要他不碰她,只是借她的手,没什么妨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