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古代言情>白月光和替身可以兼得>第31章 怕只怕深陷深情中

  孟稻儿开始为深藏于心的秘密感到担心, 她生怕哪一天,祝鹤回会从幸福的假象中清醒,看清她答应嫁给他的原因。

  从答应嫁给他开始到成亲之前的那一天为止, 她都认为这是一桩彼此都心知肚明的、各取所需的婚姻, 然而拜了天地之后,事实却完全朝意料之外的方向发展。

  除了孟稻儿自己, 大家都把他们的结合当作完美夫妻的模范, 帘州城甚至有了“选夫当如祝知州,择妻要类孟稻儿”这种传言。

  事已至此,她当然做不到心如止水,祝知州除了颜值无双,能力超群也是众人皆知的, 他一举革除的城内的官商勾结之腐败后, 甚至,据他本人说, 飞鱼台的事情很快也会有进展。

  这一切都不是最关键的, 让孟稻儿难以自持的是祝鹤回的真心,那是最难以防守的。

  元旦的那一天,孟稻儿醒来, 只见身旁空空的, 她失了一会儿神之后才慢吞吞地下床。

  忍冬刚服侍她梳洗上妆完毕,祝鹤回忽然出现, 说有礼物相送,却神神秘秘地、没有立即回答她礼物是什么。

  孟稻儿跟在他身后,踩着正月第一天清晨薄薄的阳光,穿过府衙的花园,向夏日他们时常泛舟其上的池塘行去。

  帘州城的冬季, 虽偶尔会下雪,可只要天气变晴,又会迅速升温,水面并不会结冰。

  快走到池塘边时,祝鹤回转身:“路面有些湿气。”并向她伸出左手。

  “不要紧的。”孟稻儿将手交给他,不论何时,他的手都是温热的,就像手心里总燃着一团火,“假日里的府衙,一下子冷清了许多。”

  元旦是阖家团圆的日子,大家都回去过节了,连老家远在安都的乔择邻也回去了。

  偌大的府衙之中,除了他们夫妇俩之外,只剩下无家可归的忍冬。

  而此前赖着不走的范默江,自从他和贺知音的亲事定下来之后,他只有在睡觉时间会回府衙来,其余的每时每刻,不是在贺家,就是在去贺家的路上。

  “对我而言,今年好多了。”

  说的人是欣慰的,而听着的孟稻儿却感到一阵寂寞。

  祝鹤回的父母已已故去很多年,而他师父也离开他很久。

  “大人以前都是独自过节么?”

  祝鹤回一笑,明亮的眼睛里凝聚着明显的快乐,“不说以前的事,小孟看。”

  他们已经走到池塘边,早晨的阳光打在院子里,残荷中,水面上。

  水面上萦绕着淡淡的缥缈的水汽,幽幽的,如同清冷的画卷。

  两个人都穿着白色的衣裳,被暖暖的阳光照得闪闪发亮。

  孟稻儿顺着祝鹤回指去的方向,远远地看到一群白毛红嘴的鹅在清晨的湖面上游弋着,忽然,“噶”的一声鹅叫划破了清晨的安静,跟着又有几只鹅叫起来,然后又有几只活泼的鹅在水面上扬高身子,张开翅膀扑棱棱地拍打着,将院子里的冷清一下子全部驱散。

  “大人真有心。”她露出温馨的笑,想起刚刚过去的重阳节,那天他来找她,在她家的花园里,他说过,“府衙的池塘更大,到时候小孟可以多养几只”,本以为他只是随口一说,未曾料到,他却记到了心里。

  “我也喜欢鹅。”

  “这么多鹅,你上哪儿买的?”

  “洛秋门。”

  “你怎么知道那儿卖鹅?”孟稻儿的目光追随着在水面上游动的鹅群,大概有十几只,都是成年的大鹅,十分洁白,远远看去,紧紧相随的鹅群就像一团游弋在水面上的白云。

  “以前到那边办事,见过。”

  以前见过么?孟稻儿的心咚的一下,像是被什么撞击到一般。是了,是很久以前的那件小事,那时也是元旦时节。

  “大约是十年以前,”她从那一群白鹅身上收回目光,侧首仰望向身边的祝鹤回,就是这一刻,她忽然分不清,心里的动容到底是喜欢还是感动,只觉得整颗心都变得非常柔软,此时此刻,若是有谁碰一下她的心,那种温柔一定会立刻冲上她的眼眶,化作热泪流离,“差不多也是这样的一个晴天,我也曾到洛秋门买鹅,可惜,那一天并没有买到,还发生了一件很不愉快的事情。”

  祝鹤回并没有乏味地追问她是什么不愉快的事情,“以后,这种小事情,告诉我就行,我来。”

  “好啊。”孟稻儿不敢再继续看他的眼睛,眼前的他,忽然莫名地和她记忆中的鹤哥哥重叠,那么吻合、那么真切,完全地失去了界限。

  “我们去给你父母和师父上香罢。”

  听到街头传来哔哔啵啵的鞭炮声,孟稻儿忽想起,成亲后,祝鹤回曾带着她给他父母和师父的牌位上香祭拜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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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往的三人行,在这一次元旦变成了四人行,贺知音的加入令他们的出行变得更加瞩目,却少了很多非议。

  要说这个元旦最开心的人,自然是范默江和贺知音两个人,他们一个如愿将娶帘州姑娘;一个出其不意地遇到心心念念的大将军,二人亲事不可不谓天作之合。

  他们一同去赶庙会,祝鹤回和孟稻儿走在前,范默江同贺知音随后。

  街道上人挤人,兼车水马龙,处处张灯结彩,好不热闹。

  “你看你表姐多小鸟依人,你学学!” 范默江见贺知音总活蹦乱跳、东瞧西看,好不安分,逮住她怪道,“你就不怕被别的男人碰到?”

  “我为何要学她?”范默江杏眼圆瞪,“拉拉扯扯,不是我的风格。再说了,我可没有我表姐那么娇弱,需要大量的保护。”

  “再给你一次乖巧的机会。”范默江将手肘抬起。

  “那好,”贺知音变了主意,伸出右手笑嘻嘻地挽住他,“给你一次保护我的机会。”

  范默江哈哈大笑起来。

  前面的祝鹤回和孟稻儿一同转回头,贺知音道:“稻儿姐姐,不知庙会上有没有栉发的镊匠?”

  “这又是为何?”孟稻儿疑惑之间,只见表妹狡黠一笑,继而向范默江的胡须抬起下巴,她瞬间意会,跟着举帕遮面,噗嗤笑了。

  大家都盯着范默江的脸看,他忙伸出右手护住面部,“你们一个个打我胡须的主意,剃面,门都没有!”

  “这事,小知表妹说了算。”祝鹤回看向贺知音,怂恿着。

  “你好几次将我侄女吓哭,还留它做什么?”贺知音认真起来。

  “没吓到你便好。”

  到了庙会,贺知音真的拽着范默江寻镊工去了。

  “打个赌,”祝鹤回微微偏头,懒懒说道,“范兄会不会剃须?”

  “大人之意是?”见表妹和范默江的背影没入人群,孟稻儿收回目光,面向祝鹤回,“范将军如何肯依?”

  “我赌他会依。”

  “输了又当如何?”

  “当街亲我一下。”

  “这——”孟稻儿面上一热,“如何使得!”

  “如何使不得?”

  “大人若是输了呢?”

  也不知祝鹤回俯身在孟稻儿耳边说了什么,只见她的小脸顿时烧得通红,那驼红瞬间蔓延到她纤细的脖颈上去。

  “不论输赢,便宜的还不是你!”她低着头,声音被街头的嘈杂湮没了。

  逛了一圈,孟稻儿在一个乐器摊前面停了下来,摊位上一把莹莹泛光的玉笛吸引了她的目光,她停下脚步,怔怔地望了许久。

  “这位娘子,若是喜欢这玉笛,大可试一试。”摊主方才背对着摊子,似是在翻着什么东西,转回身,才发现一对不凡的年轻男女站在摊位前,连忙招呼。

  “不必了,”孟稻儿思绪被打断,忙从玉笛上收回视线,一侧身,对上祝鹤回那双清清亮亮的眼睛时,莫名惊慌。“我们走罢。”

  “等一等,”祝鹤回察觉到她的异样,他长长的手臂越过她的身侧,兀自拿起方才孟稻儿盯着望了许久的玉笛,“我试试。”

  “相公稍待。”那摊主拿出一块丝帕,接走祝鹤回手中的笛子,细心地擦拭一番,然后贴上笛膜,待胶液见干,他又将笛子递回,“请。”

  祝鹤回有些懵然、无措地接过,他并没有吹过笛子,只是同孟稻儿一起望着这把笛子时,他的按捺不住地不停阵阵翻涌。

  “大人原会吹笛子?”此前孟稻儿弹琴,她记得他明明说过不通音律。

  祝鹤回不置可否,只是缓缓地在身前横摆笛身,然后犹豫地举起双手。

  将笛子凑到唇边,他抿唇出气,笛子突兀出声,他又试了几次,终于流畅成曲,继而抑扬成调。

  在热闹的街头,祝鹤回的笛声并没引起旁人的注意,可是,那熟悉的、久违的《苏幕遮》曲令孟稻儿如同糟了雷击,一阵颤栗瞬间袭遍她周身上下,传至四肢百骸,她整个人只如同石化了一般,一动也不能动。

  那笛声依旧继续着,祝鹤回的气息控制得越来越好,手指的松弛也越来越自如,他闭上了眼睛,似乎完全沉浸到曲调之中。

  耳边的笛声和街头的喧哗渐渐模糊,孟稻儿不可救药地陷入回忆中去——

  这《苏幕遮》,是鹤哥哥父亲最常演奏的曲调,他手把手地教会了鹤哥哥用笛子吹奏这首曲子。

  后来,每当听闻鹤哥哥喃喃轻哼“故乡遥,何日去?家住吴门,久作长安旅”或者吹奏起《苏幕遮》时,孟稻儿便明白,他在思念他逝去的父亲了。

  多少年过去了?她以为这一辈子再也不会听到这首曲子,那些回忆也随同离去之人永远尘封,却未曾料到会冷不防地在这混乱的街头再次听闻……

  “小孟、小孟!”祝鹤回睁开眼睛时,只见孟稻儿满面泪痕,整个人如同失了魂魄一般缥缈,“为何哭了?!”

  意识到祝鹤回的手伸过来,孟稻儿猛然回神,她慌忙躲闪,狼狈地垂下头拭泪。

  “这曲子是——”孟稻儿发觉泪水怎么都擦不干,话也无法顺畅说下去,只哽咽着。

  “竟不知能吹奏这曲子。” 祝鹤回有些茫然,以为是自己惹哭了她。

  他忙掏出银两,也顾不上询价,匆匆递给摊主后拥着孟稻儿,拦了一辆马车,匆匆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