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矜快步地走到小厨房门口, 心有余悸地伸手抚了抚胸口,心还跳得很厉害。幸好厉式开没做什么,他若是真想做什么, 阿矜毫无反抗之力, 甚至,可能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阿矜姐姐。”

  听见声音,阿矜回头看过去,就看见宛音站在身后,宛音有些疑惑地看着阿矜, 她开口道:“阿矜姐姐,醒酒汤可煮好了?唐公公见你迟迟不回, 让我过来瞧瞧。”

  “哦BBZL ,方才有些不舒服, 去如厕了,耽搁了一会儿, 我这就去煮。”阿矜有些心虚地应声道。

  “姐姐你不舒服啊,现下可好些了?”宛音有些担心地开口问道。

  见宛音一脸着急关切的样子,阿矜更心虚了,连忙摇了摇头,应道:“现下好多了。”

  “姐姐你且先在里头寻个地方歇一会儿吧,醒酒汤我进去煮。”宛音接着道。

  “不必了, 我已经好多了。你先回去同唐公公说一声吧,免得他担心。”阿矜嘱咐道。

  “好。”宛音点了点头应声道,“那阿矜姐姐, 我先回宴上了。”

  “嗯。”阿矜看着宛音离开, 走进小厨房。

  将醒酒汤煮上去, 有些出神地看着醒酒汤慢慢热起来, 冒出细小的泡泡。

  “诶诶!刚刚后廊出事了!”

  阿矜的思绪被拉回来,看见一个小太监神神叨叨地进来接着道:“刚刚后廊有个小宫女落水了!”

  听见这话,阿矜吓得手脚都有些软了,怎会如此巧,偏就是后廊!虽害怕,但还是强装镇定地问道:“怎么回事?”

  那个小太监回身看见阿矜有些惊恐,迟疑了一会儿防备地低着头含糊其辞道:“小的也不清楚,只是听说,后廊廊下烛火暗,那个小宫女因着看不清楚,不小心失足跌进了湖里。”

  阿矜心一紧,连忙开口问道:“人呢?可救上来了?”

  说话的小太监有些奇怪阿矜的反应,生怕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支支吾吾道:“捞上来的时候人已经死了。”

  “前殿全都是主子,为着一个奴才惊动了不好,李公公不让声张,让人悄悄用草席一卷,扔到乱葬岗去了。”

  那个小太监接着道,这话是话中有话,提醒阿矜不要声张,可阿矜已然没有那么多心思细想那么多了。

  那个小太监有些紧张地看着阿矜出神,生怕她将此事说出去。毕竟她是御前的人,若是说了什么,到时候追查起来,指不定他们后廊和小厨房当差的人都得被关进天牢严加审问。天牢是什么地方,皇亲贵胄进去都不一定能活着出来,更何况,他们这些没权没势、命如草芥的宫人。

  他其实还有些细节未说,譬如,那个小宫女的脖子上有一道很明显的勒痕,又譬如,她被打捞上来时,身上衣衫不整,能明显看到欢/爱的痕迹。他也不敢说了。此时他只是无比后悔,怎么就如此管不住嘴!祸从口出啊!

  已经死了!她方才才从后廊出来,廊下的烛火虽暗,但不至于连路都看不清,而且才半炷香不到的功夫,就死了!一点声息都没有!这压根就不是什么失足落水,而是有人蓄意为之。而那人,极有可能就是厉式开,毕竟后廊,方才只有他在。

  想到这,阿矜不禁有些后怕,若是,稍迟一步,或者,厉式开动了杀念。那今日失足落水而亡的,就会是她,悄无声息,被人用草席一卷,扔到乱BBZL 葬岗。

  “阿矜姐姐,醒酒汤已经好了。”旁边有个小宫女瞧见“咕噜咕噜”的醒酒汤轻声提醒道。

  “哦。”阿矜应声,略微失神地将醒酒汤倒好,端着去信阳殿。

  到信阳殿,宴上已经有许多人喝了不少酒,阿矜端着醒酒汤往里走,察觉到有一个目光看她,敏觉地顺着看过去。厉式开正坐在位子上,鸦青色的官服比方才稍平整些,只是看着依旧松松垮垮的,没个正形。对上阿矜的眼睛,厉式开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阿矜看着这笑,只觉得瘆人。

  这皇宫里的人,大抵都不太正常。阿矜这样想着,低下头,往陆倾淮那边走。

  陆倾淮靠坐在龙椅上,神色漠然地看着下面,意识像是已经有些涣散了。唐祝看见阿矜将醒酒汤端来了,走到陆倾淮身边,轻声提了一句:“陛下,醒酒汤。”

  陆倾淮听见声音懒懒地偏头,瞥了一眼,未应声,而是径直站起身道:“回临华殿吧。”

  唐祝正有些为难地看了一眼下面,不知道该怎么办,下一秒就听见陆倾淮道:“皇祖母,孙儿有些醉了,就先行回宫休息了。”

  听见陆倾淮这话,唐祝稍稍松了一口气,若不是陆倾淮自己说要离席,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他会很难办。

  彼时,姚华正用着一块芙蓉糕,听见陆倾淮这话,动作都未停顿,只是从喉咙深处“嗯”了一声,接着便没有旁的话了,甚至连眼皮都未抬。

  陆倾淮喝了酒,眼神有些迷蒙,似是在意料之中,也未放在心上,往外走。

  “微臣(臣妾)恭送陛下!奴婢(奴才)恭送陛下!”

  陆倾淮转身的时候,跪了满满一殿的人,他的步子比来时还要从容懒散几分,慢悠悠的,一步一步地往下走。檀紫色龙袍上的龙尾,随着他的动作一摆一摆的,至高无上的同时,却也有着万人之上的孤寂。

  回到临华殿,陆倾淮进门之后,阿矜上前替陆倾淮解身上的紫貂大氅,陆倾淮敛眉,看着阿矜小心地给他解系带,随口道:“你们都下去。”

  “是。”唐祝及众人应声退下。殿内一下就安静了下来。

  陆倾淮喝了不少酒,阿矜离得近,酒气极甚,有些熏人。将陆倾淮的大氅解下,挂在旁边的架子上,回身轻轻地问了一句:“陛下现下可要安置?”

  如果要安置,那阿矜便准备去铺床了。

  “今日,不是要守祟吗?”陆倾淮有些钝滞地反问,阿矜一凝,这话从陆倾淮嘴里说出来,阿矜是有些惊诧的,从不守规矩的人,竟要守旧俗。

  “是。”阿矜诺诺地应声,心里想的却是,今夜可要遭罪了,不能睡。陆倾淮在,她只能站着,若是要站一夜,腿脚必然疼得厉害。想到这,阿矜轻叹了一口气。

  正想着,就看见陆倾淮往书桌那边走,陆倾淮走得慢,阿矜也慢慢跟着,一步一步。

  陆倾淮走到龙椅旁停BBZL 下,阿矜以为他要坐下,上前给他拉了拉龙椅,没想到陆倾淮微微弯腰,拉开第三个屉子,珠子滚动的声音分外清晰。

  阿矜想起来了,这个屉子里,放着一颗上回岳晋阳拿来的东珠。她当时还有些好奇,明明那些东珠都赏赐给了后宫的嫔妃,怎会偏偏落了一颗在这。

  只见陆倾淮拉开屉子,东珠就滚到最前头,拇指一般大,圆润饱满,在跳动的烛光下闪着细光。

  陆倾淮伸手,拾起那颗东珠,接着直起身,伸手递到阿矜的面前。

  阿矜不知道陆倾淮要做什么,疑惑地抬眼看向他。

  “手。”陆倾淮命令道。

  阿矜将手伸出去,“嗒”地一声,那颗东珠就落在了阿矜的手掌心。阿矜吓了一跳,迟疑了一会儿,捧着东珠就跪下了:“陛下,这东珠太过名贵,奴婢不敢……”

  阿矜正说着,就被陆倾淮打断了。

  “不敢?有什么不敢的?”因着喝了酒,他的话比平时软一些,没有那么凌厉,声音也有些轻,就像是在轻声反问。

  阿矜绞尽脑汁地想着怎么应声,下一秒就感觉到一阵凉凉的酒气,反应过来的时候,陆倾淮已经蹲在她面前同她平视了。

  “压祟钱。”

  陆倾淮接着一句,阿矜懵了,垂下眼皮看着手上的东珠。

  陆倾淮会给她压祟钱,真的出乎她的意料。通常,压祟钱都是由长辈给小孩的,若是真要说年纪,过了今日,她便十七了,十七在宫外,已经是一个孩子甚至几个孩子的娘了。唐祝会给她压祟钱也是因为她进宫早,他算起来又是她的长辈,加之前两年他也都给了。可陆倾淮给她……

  阿矜的思绪正乱着,冷不丁就听见陆倾淮接着问道:“朕的呢?”

  阿矜眉头微蹙,一脸懵地看向陆倾淮。踌躇了半晌应声道:“宫里从前也没有……没有这样的规矩,所以奴婢……奴婢并未备。”

  堂堂帝王,问一个小小宫婢要压祟钱,即便是话本都不敢这么写,更别提什么历朝历代的规矩了!

  “从前没有,现下便有了。”

  “是,奴婢记着了。”

  阿矜希望陆倾淮下回能少喝一些酒,原本脾性就阴晴不定的,喝了酒之后更甚。陆倾淮确实喝了酒,可言行并没有上回的失态,除了话比平时多了些,说的温吞了一些,其他的同平时并没有什么不同,所以才更觉得吓人。

  “既未备,那便给朕写一句祝词吧。”陆倾淮接着悠悠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