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古代言情>郎婿欺我>第33章 三十三:交锋

  许是太乏了, 崔沅绾睡得迷糊,夜里醒来总觉耳边传来一阵阵欢呼声。帐里一片昏暗,更衬帐外灯火通明。

  崔沅绾起身, 早山与长空便走进帐来。

  “官家摆的宴酉时便散席了,外面这般吵, 是在做什么?”

  长空见她似醒未醒,弯腰把她扶了起来。

  “听那几位聚堆的女使说,九月应天府送来几头象, 途径这方猎场,要送到玉津园去。那帮世家子弟酗酒, 拿着酒盏往象身上砸。官家与一朝重臣在商议国事,没听见这边动静。没人敢拦着他们,眼下还在闹着。”长空说罢, 服侍崔沅绾漱口。

  “这些小官人待在自家爹娘眼皮下不敢闹事, 如今趁着皇家游猎,本性便显露出来。仗着没人看管, 真是无法无天。”崔沅绾想到先前福灵那般恼世家子弟的模样,只觉她有先见之明。

  正想出去看看, 昏昏暗暗的帐子里又进一人。

  那人身姿颀长,自然是晏绥。晏绥随手点灯, 葳蕤灯火一晃一晃地照亮帐子。

  见他进来, 长空早山明显拘谨起来, 站也不是, 退也不是,站在崔沅绾身边僵持着。

  “怎么见我来了, 一点也不欢喜呢?”

  “没睡醒。”

  崔沅绾揉着酸疼的腰朝晏绥走过去, 闻见这身雪松气, 身子不禁放松下来。她伸手揽着晏绥的脖颈,身子相依偎,似是一只黏人求怜惜的猧儿一般,一靠近晏绥便没了骨头,软得不成样子。

  晏绥一想便知是晌午头折腾狠了,他刚沉浸下来,崔沅绾便娇|声求饶。知她一向经不起折腾,晏绥仔细给她抹着药膏。眼下见她这般困倦模样,心里一番心疼,又止不住甜蜜。大手抚着她睡得有些凌乱的发丝,轻声问道:“要我抱着去睡么?”

  崔沅绾摇摇头,“刚睡醒,睡得不舒服,就不睡了。”说罢,愈发觉着耳边杂音小了下去。再仔细一听,外面那群浪||荡子的作乱声竟听不到了。

  “外面怎么……”

  “我从行军帐里出来时听见这片吵闹不堪,那象也不堪其扰,垂首挠地。独那群混账玩得起劲。正好枢密院与三司的人在此,我与他们交代一番,那帮混账就安静下来。”

  晏绥看出崔沅绾心头疑惑,出声解释着。见崔沅绾欲想开口再说些什么话,晏绥赶忙嘘了声。

  “你再听听,外面是什么声。”

  崔沅绾竖耳仔细听着,敛容屏气,生怕错过任何动静。起初是说话议论声,后来是一浑厚喊声,有人动了高声后,后来传过来的都是打板子的声音。

  这声音崔沅绾听着熟悉无比,前些时候那群姨娘被打时,传来的就是这杖棍打在皮肉上,皮开肉绽的声音。

  “你……”崔沅绾不可置信地从晏绥怀里艰难地抬头,话音颤着,“你叫人把他们都打了?”

  “是又如何。”晏绥见她一脸惧怕,心里舒爽难言,“即便背后有家族撑腰又如何,即便自己的倚仗都在此又如何。官家面前放声喧哗,聚众闹事,伤国象戏谑驯象人,是在天子头上撒泼。何况重阳临近,朝官肃穆庄重,偏偏他们的儿不长眼色。于情于理,都要惩治一番。”

  说罢,见崔沅绾仍一脸不解,晏绥叹口气,拉着她坐到榻上。

  晏绥向前倾身,把崔沅绾娇小的身躯环在自个儿跟前,灯烛摇晃,更衬得她秀色可餐。心头的野火又被这阵清风给点|燃,星火燎原。他本可以轻易把这衣襟解||开,丢到铺着层层羊毛毡的地上。

  他把那桶签子放在案桌上,与案牍经书摆在一起,日夜琢磨其中的乐趣。他本可以邀崔沅绾沉沦到这方桃红艳李之中,本可以不顾她的意愿撷取弱水,可他破天荒地没有。

  他竟心疼眼前的人,想着循序渐进,不能吓到她。

  晏绥思绪混乱,他先前孑然一身时从未有过这般脱缰情绪。可他只是轻抚着崔沅绾的发丝,轻声问道:“你在担忧么?”

  崔沅绾没有半分犹豫,点了下头。

  “你是在……为我担忧么?”晏绥复问道。

  崔沅绾偷摸瞥他一眼,竟莫名羞涩起来。她点点头,含义不明地唔了一声。

  倘若晏绥知道崔沅绾正在心里把他这份难得的真情流露看做无端发疯的话,他定不会满面春风,不会在想如何把这颗荡漾的心剖出来给她看。

  可惜晏绥早被崔沅绾装出来的这幅仰慕憧憬的娇媚样给蒙蔽进去,他垂首吻着崔沅绾微颤的眼睫,看笑得弯弯的眼眸,自个儿春心悸动。

  “真好啊。”晏绥看她这般乖巧听话模样,止不住地抒情,“要是能日日在我面前说这些话就好了。”不知想到什么,原本痴迷的眼眸一瞬发狠,“你说,你能做到么?”

  崔沅绾敛眸,任由他发疯。只是这般静默状更叫晏绥落实心中猜想,低头叼起崔沅绾脖侧一块软肉,小心厮|磨着。

  他又不是饥不择食的狼,自然不会真的把这块肉给咬了下去。只是鼻息间甜腻的香气迷着他的心窍。他在想,倘若真的把怀中人的肉一片片割下来,炙烤或是烹煮,融入血肉里,那她就一直会听话,再不用叫他患得患失。

  只是这般放肆的想法他从未说出口,反而循循善诱,一步步引着崔沅绾说出自己想听到的答案。

  “你不是想念娘家陪嫁么?”晏绥揉着她发凉的指腹,把她的细手覆在自己的手下,仔细捧着,低头吹着热气。

  “你多说一句这样的话,我便放一个人回来。如何?”

  晏绥的语气正经严肃,崔沅绾却听出别的意味来。

  “你把我的女使怎么了?”崔沅绾心头焦急,一下动了高声。

  “嘘,嘘。”晏绥轻拍着她的背,见她惴惴不安,知是她把自个儿的话听进去了。

  “那些女使,有二心。”晏绥攀在崔沅绾耳边叹着,“我用了点招,把她们的真话都催出来了。你要听么?”

  “那是我的陪嫁,你竟对她们用了刑罚?”崔沅绾身子被气得发颤,晏绥简直是胡作非为。天大的事若非他随口提起,想必就是那些女使死了,她也半点不知。

  “不过是小招罢了,算不得刑。毕竟是弱不禁风的小娘子,我怎能在其身上擅用酷刑呢?”晏绥有心安慰她,可话意却似浸了盐水一般,一鞭一鞭地往崔沅绾心头上抽。震慑而不自知。

  “她们都是与我一同长大没经过多少事的闺中娘子,能做什么忤逆事?”崔沅绾心头隐隐作痛,抬眸却见眼前男郎云淡风轻置身事外,恨意在阴暗处野蛮生长。

  “眼下还不能告诉你。我保证,待到她们的嘴里再无半分假话吐出来,我便放人出来,把她们交代的话,一五一十地告诉你。”晏绥噙笑,忽视崔沅绾无能狂怒的模样,强硬把她的手贴在自己脸颊旁,轻轻蹭着。

  “你再等等。”晏绥眯眼,享受着来之不易的惬意。

  晏绥的聪明之处,从不是身处上位蔑视不起眼的下位者,而是擅于营造假象。他会让所有人都知道他的痴情与忠心,他灌输的那些歪理潜移默化地影响周遭人。待到他们回过头来,都会称赞晏绥是万里挑一的痴情种,谁嫁他便是天大的福气。

  他会先斩后奏。他先做狠事,继而跑到崔沅绾面前诉说自己的一腔深情,待到崔沅绾满心疑惑寻找突破口时,再把人扔到床榻上,握雨携云一番,她的气便消了。正如眼前场景一般,晏绥把她的女使折磨得死去活来,什么细节都不肯说。再俯首示弱,他心里清楚并得意,崔沅绾就喜欢这般反差模样。

  “你知道我是为你好,对罢?”晏绥满眼深情,望着怔愣的崔沅绾,轻声问道。

  崔沅绾压下心里盛满的不适,巧声道:“有二心的人,自然任凭慎庭哥哥处理。”

  一番明里暗里的交锋,崔沅绾心累不堪。她在小心试探晏绥的心,晏绥也在试探她。崔沅绾自然知道惹怒晏绥的后果。她曾亲眼看见牢狱里,不该出现在此处的晏绥拿着烙铁,毫不留情地烫在牢犯身上。

  晏绥一介文官,却精通暗器,拿得起长缨枪,端的起笨重□□。他的背上有几道刀痕,手指抚过,能感受到当时伤的有多重。

  不像是靠科举胜出的状元郎官,更像是哪家暗处培养的死士走到阳光下,披上官服,成了端方学士。可先前遭遇晏绥闭口不提,纵使她再讨好,他也仍旧含糊带过。

  “慎庭哥哥把我身边人都查了个干净,唯独漏掉一人。”崔沅绾攀着他的脊背,一下一下画着圈。

  果不其然,晏绥止住动作,心里存疑。

  “谁?”晏绥心里过着一张张脸,都在那方不见天日的狱里招着罪状,好似并未有遗漏。

  “你啊。”崔沅绾叹着。眼前一片朦胧,她只能看见一个模糊不堪的身影俯身听着她溃不成军的话。

  “等这阵子过去罢。”晏绥不似往常那般冷脸,反倒亲着崔沅绾的手,将她含糊不清的呓语都吞进腹里。

  *

  南郊祭天,泰山君保民康物阜。秋日凉爽五谷丰登,官家盎然,兴起游猎。这时候选得妙,祭天后游猎,正能赶上重阳佳节。游猎只是走个过场,官家倡导节俭爱万物,自然不能一昧猎杀野兽。贵人们真正要去的寻欢作乐地,还是玉津园,千亩园林,内有无数亭台楼宇,花鸟鱼兽,四季百景,皆在此园之中。

  官家原本是想初八离开猎场,不过见皇子公主马上骁勇飒爽,心情大好,初七便收整一番前去玉津园享乐去了。官家与一众嫔妃自然先行离去,剩下的这帮贵女高官,按官轶从高到低离去。

  崔沅绾跟着晏绥乘车离去时,正巧碰见被姬妾前呼后拥的夏昌。夏昌所在处嬉笑声几欲要冲破天去,崔沅绾坐在马车上,心里烦闷不堪。

  见晏绥迟迟不见人影,崔沅绾心急地掀开车帘,问着一旁待命的早山:“官人呢?”

  早山见她一脸急切,本想开口安慰几句,不过话没说出口,只是摇摇头,说不知。

  “我下来看看。”

  不经早山搀扶,崔沅绾便飞快下了车来。

  官家命朝官只带一位家眷去玉津园,毕竟要去的人多,不止有权贵,更有市民百姓要去。夏昌妻待在家里看着孙儿,叫一众姨娘跟在夏昌身边时刻照顾他的饮食起居。姨娘本是初八要遣散回家去,如今官家提前走人,姨娘可满心不愿。谁都不愿放过难得与老爷相处的好机会,争着抢着,可叫夏昌犯了难。

  崔沅绾蹙眉掩面,一副恶心模样。也不知这些姨娘用的都是什么脂粉,隔着老远都能飘过来,叫人浑身不适。

  夏昌坐在藤椅上,优哉游哉地享受着日光,一言不发看着眼前姨娘相争的局面,置身事外,不管不问。

  姨娘很快便互相殴打起来,谁揪着谁的头发,谁打了谁一耳光。就连一旁伺候的黄门郎都看不下去,催着夏昌赶紧做决断,莫要再耽误时间。

  夏昌戴着金指环的胖手一指,“就她罢。”

  被指到的那位姨娘脸宽身胖,胸脯几欲要垂到肚子上去。见夏昌选了自个儿,笑得比枝头的花还亮眼,跪在夏昌身边亲了几大口。

  “老爷就是妾的再生爹娘!”姨娘在夏昌的脸上留下一个个猩红的印记,在姨娘堆里使劲炫耀。

  夏昌嗤笑,“那是谁来着?我怎么看着眼生啊。是新来的十三姨娘么?”

  小黄门心里骂着他健忘,面上仍点头哈腰地回道:“那是老爷的六姨娘小常氏,与二姨娘大常氏为亲姊妹。”

  黄门一点,夏昌才慢慢想了起来。大常氏细腰细声,小常氏丰腴风情。先前他待这姊妹如二宝,常命二人晚间一起服侍,猫鼠同穴,不亦乐乎。后来倦了,两人都受到冷落。若不是黄门随口提醒,他差点把往日风流都忘了个干净。

  “备车罢,就用那辆最宽敞的车。既然是六姨娘跟着我去,那就备上点好玩的。”夏昌把小黄门拽过来,把手上的金指环塞到小黄门怀里。

  “拿上长阴方,那样才尽兴。”夏昌交代道。

  小黄门心里觉着此人龌龊不堪,然面上仍低声下气地说是。转身离去才能重新活了过来。

  夏昌过的日子实在是淫||靡,叫崔沅绾旁观一会儿就觉烦躁不堪,再多看会儿便是污了她的眼去,不忍再看。

  看着夏昌肥肉颤动的样子,崔沅绾又想起福灵的话来。夏家能多年屹立不倒,自然有几分真本事。夏昌脑子里装的若全是不可说之事,官家也不会把他放在枢密院当长史。

  夏昌擅于伪装,用这副不正经的模样逃过兆相的眼,从多年前的党争中全身而退,如今东山再起。此人断不可小觑。

  崔沅绾站在怔了半晌,再回过神来,夏昌的马车早飞速朝她驶来。

  夏昌那双绿豆眼眸里满是狡黠,掀开车帘探出头来,一脸玩味地盯着她。

  马车卷来的尘土朝这边袭来,崔沅绾心念不好,刚想转身到马车上去,夏昌不怀好意的声音便在身后响起。

  “晏夫人,且慢。”

  崔沅绾僵住,眼睁睁看着夏昌的马车停到她面前。

  “晏学士是出了名的妻奴。据说旁人多看夫人一眼,晏学士便如吃了一瓮醋一般难耐。怎的今日舍得留夫人一人在此?”

  马车里的姨娘似是不解为何夏昌会出言关心旁人的夫人,在马车上闹了一番。只见夏昌那架马车上下颠簸,姨娘千斤顶的身子砸到夏昌身上,放声大闹。

  夏昌被扰得烦了,乍然把车帘放了下来。随即车内传来一巴掌声,车里的汉子狠声威胁一番,原本的哭泣声也小了下去。过会儿,夏昌又掀起车帘,朝崔沅绾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来。

  “这疯婆子不懂事,晏夫人莫要介意。”

  崔沅绾心知肚明,欠身行礼:“长史既然要走,我也不站在这里挡路了。”说罢,便转身走去。

  夏昌见她这般无所谓,忙又叫住:“晏夫人难道就不想知道真相么?关于你娘家的,关于你夫家的……”

  话音传来,崔沅绾脚步一顿,不过随即又恢复寻常,一言不发地上了车。

  “不管你听不听,反正我是要说的。”夏昌兴意阑珊,果断放下车帘去。回头一看,姨娘还在咬唇哭着,泪水把脂粉都融化了来,脸上红一片粉一片。

  往前夏昌喜爱六姨娘这副软乎乎的身子,今日多看一眼就倒胃口。

  “哭什么哭!我与晏夫人才说几句话,你就不乐意了?”

  夏昌伸手揪着姨娘的头发,逼她抬头看自个儿,豆大的眼里满是狠意。

  “真就不该纳你入门,不知廉耻的破鞋!”夏昌对着姨娘的脸“呸”了一声,口水喷到姨娘脸上,顺着她的塌鼻流到脖里。

  六姨娘原本是一市井汉子的妻子,夏昌当日见她性情对胃口,扔给汉子几两金子便把她带回了家。六姨娘无依无靠,原本仗着夏昌的喜爱才能在偌大的夏府里有一席之地。如今夏昌喜爱不在,她就是一块任人宰割的肉,毫无尊严。

  “不敢了……不敢了……”姨娘从夏昌手里逃出来,大口呼着气,虎口逃生,当真是惊心动魄。见夏昌闭目养神,她才敢掏出帕子擦着身上的口水。

  这般怯懦的样子,若叫她先前的夫家看见,定是一番感慨。以前的母老虎变成了小老鼠,空有一身肉,半分力都不敢用。

  姨娘不动声色地往旁挪着身子,观摩着夏昌的脸色,小心开口:“老爷,崔家娘子长得当真是好看。这样美的人只有老爷能拥有。老爷不如……”

  “你想让我抢晏慎庭的人?”夏昌蓦地睁眼,蹬着出馊主意的姨娘。

  “方才你也看见晏夫人的脸了。你再仔细想想,她长得如何?”

  姨娘脑里可劲回想着方才的一瞬惊艳。美是美,就是……

  有些熟悉,好似先前在哪儿见过一般。

  姨娘用她这猪脑子想了又想,不知怎么突然开窍,却一脸惊恐地求饶:“老爷,我不是成心在您面前提起的。我……我也不知是怎么回事……”

  姨娘惶恐,她恐自个儿知道什么秘密来,更怕夏昌杀人灭口。

  哪知夏昌却呵呵乐着,“真是巧,晏夫人与我的发妻长得有几分相像。”

  夏昌有两位妻子,原配是王氏,死得早。后另取妻,生儿育女。

  “大抵是美人都是相似的罢。”夏昌喃喃自语。

  府里人人皆知,家主对原配王氏情深意重,王氏的名讳更是府里的忌讳,谁都不能提。姨娘今日不知怎的,竟胆大包天地提了出来。本以为这次小命呜呼,却见夏昌难得不生气,心里又惊又喜。

  马车上的风云旁人自然不知。崔沅绾坐在马车里等着迟来的晏绥,见他久久才来,不免有些不满。想到方才夏昌满腹算计,心里委屈不堪。

  “你去哪儿了?”崔沅绾挽着晏绥的手臂,往他身侧贴着。

  “阁内有件棘手事,处理得慢了些。”晏绥见崔沅绾难得这般黏人,自是愉快得很。想她是等急了,忙叫车夫赶紧启程往玉津园去。

  “怕是日后都会是早出晚归了。”晏绥把崔沅绾揽入怀里,轻声叹着:“若是有事,直接拿符去使唤那群暗卫军去。有一对娘子军,是专门为你建的,任凭你差遣。”

  这样的话崔沅绾听了许多次,偎在晏绥满是暖意的怀里抬头问着:“是出了什么事么?”

  晏绥自然不想把朝堂那档腌臜事说给她听,不过是老生常谈的俗事罢了,这些事不配入崔沅绾的耳。

  “没事。”晏绥低头亲着她的鬓角,颇为怜惜。

  “如今新法在国朝各州郡实行,自然有人坐不住想去捣乱。这些目光短浅的小人,除之便是。”晏绥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崔沅绾柔顺光滑的发丝,思绪飘远。

  “你还没见过兆相罢。”晏绥问道。

  崔沅绾仔细想了一番,她确实常听人说兆相文人风骨风光霁月,却从未见过他一面。就连她与晏绥大婚,兆相都抽不出空来赴宴,只是派自家二郎送来许多贺礼,交代一番,匆忙离去。

  “常听你提起兆相。兆相当年排除众议,身体力行,颁布新法。民间得利于新法,感念兆相恩德,早把他当做了一尊活佛。”

  “兆相也是我的恩人,是他当初不顾众人反对,教我官场道理,把我提携到官家面前。没有兆相,便没有今日的我。”晏绥说道,“兆相年高,官家不忍看他日夜操劳,便叫他去玉津园歇几日。这次去玉津园,我带你去见他。他知道我娶了新妇,心里乐呵,自然想见你。”

  兆相是晏绥除晏老之外,最在乎的人。成婚后晏绥带着她见晏老,如今要带她见兆相。最重要的两位长辈,恰好都欣赏她。

  崔沅绾点头说好,难得觉着晏绥有了几分人性。

  *

  虽说玉津园九月中旬前也对市民百姓开放,可百姓知园里大阵仗是官家在此,恐怕自个儿的粗鄙言行冲撞官家,于是随意逛了半圈后便慌忙逃窜来。

  故而待官家的辇与京中多辆马车辘辘到来时,玉津园中的市民百姓几乎都走了个干净。

  官家当然不能长居玉津园,毕竟园内不比大内,只匆匆转了圈,赐了小宴,随即回了宫去。圣人嫔妃都跟官家回了宫,公主皇子,公爵世子倒都留在此处。

  崔沅绾没想到会在这玉津园看见她爹爹与阿娘。原本祭天时御史台的人是要跟着去的,只是崔发一再推辞,派了手下侍御史去。不曾想崔发与王氏竟到了玉津园逍遥去。

  王氏自然知道她女会来此,早在园内等着。见自家小女与女婿下车来,忙叫女使把人唤来。

  “让我看看,瘦了没。”王氏从晏绥手里夺过崔沅绾的手,握着她的手腕上下打量一番,“慎庭,你把二姐养得风神绰约,当真是在用心疼她。”

  二人上次见面还是在回门时,约莫有两月不见了。王氏眼眸发亮,夸着晏绥百般好。

  “小婿应做的。”晏绥噙笑,站在一旁观着眼前母女情深。他知王氏一向偏心慕哥儿,也知王氏喜爱在外人面前做戏,好叫旁人都以为她是全天下最疼爱女儿的娘,实则不然。

  “娘,你可知爹爹为何不随同官家去祭天游猎?这可是个光宗耀祖的好事。”崔沅绾把王氏拉到一旁问道。

  “慕哥儿这几日穿得薄,发了热,染了风寒。你爹爹气慕哥儿做的那档子事,怒火攻心,也病了起来。这爷俩谁不跟谁低头认错,彼此犟着。你爹爹也怕一副病身去那儿晦气,便把御史台的同僚推了上去。今日你爹爹病好了大半,听闻你与慎庭要来玉津园住上几日,心里牵挂,便坐马车来了。”

  王氏手往东南方一指,“你瞧,你爹爹在那处于嗣荣王与宋国公说话呢。”

  果真如此。崔沅绾随意瞥了眼,见她爹爹身子硬朗,气色如初,心里的石头也落了下来。

  “你爹爹来此,也是想牵线搭桥,叫承怡县主与林家大郎赶紧成婚呢。”王氏说道,“先前慎庭抢亲的事弄得他下不来台,林家也与咱们分道扬镳。你爹爹心里过意不去,想着法子弥补呢。”

  崔沅绾不解,“娘,你又不是不知林之培那般懦弱模样,为何非要承怡县主嫁他?世间任一小娘子嫁给林之培,我都觉着是对娘子家的糟蹋。”

  “怎能这么说?”王氏欲想动高声给崔沅绾讲一番大道理,瞥见有旁人在场,给崔沅绾使着眼色,耳语道:“你当嗣荣王一家还风光似从前?如今嗣荣王身上只有这个虚名值钱,若真说起来,林家的地位都比他家高。你以为承怡县主是低嫁,实则是高攀!”

  “娘,你竟瞎说。林家不过是夏家扶持起来的众多小家之一而已,何必如此看得起他家。”崔沅绾不欲多言,想催着王氏快走,谁料又被王氏拉到身前说教。

  “当真是目光短浅。”王氏怒骂一句,“朝中的党争这般厉害,你不清楚就算了,脑子可别在要紧时候犯糊涂。我告诉你,以后少与承怡县主来往。你年纪小,别人说几句好话便同人推心置腹,这样下去害得可是你自个儿!”

  王氏往旁瞥一眼,又补了句:“还有你那厉害的郎婿。”

  王氏掐着崔沅绾的细胳膊,“你以为,你那郎婿是个多大的好人?嗳,你都不知道你那郎婿有多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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