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古代言情>将军夫人病弱>第三章 雪夜不速客

  倏地,窗外出现轻微响动,傍晚让成分收拾的窗户被人从外面用刀挑开窗栓,季柳睁开眼睛,黑眸如屋外寒冬,在他重重防备之下,这黑店老板仍然能探进来,倒也算是个人物,黑暗中季柳维持姿势以静制动。

  脖子上突然出现一把寒铁陌刀,来人比他想象中的动作要快,不像店内的人,此人带来的冰冷和血腥的气息像是刚从地狱里刚爬出来的恶鬼,饶是处在黑暗中借助窗外明亮的月光季柳看的出那人身上着了一件沾满血迹的外衣。

  “别动!”

  “你是谁!”

  如此气势绝不是一般宵小所能拥有的,此人必然经历过血腥杀戮。

  “别出声,爷只是借路,只要你保证不叫喊,爷不会伤你性命!”

  “我如何能相信你?”

  “你现在没有别的选择,不过,爷的刀说,它今晚不想再沾血。”

  一身匪气!

  短短两句话,季柳就为此人盖上了标签,但冲他只是威胁自己并没有其他举动的份上季柳选择暂时相信他。

  来人恐怕压根没将纤细弱小的季柳放在眼里,只见他直接转身将窗户重新用衣服堵住,再把季柳盖在床上的锦被撩起遮挡在窗户上,确保四周都遮严实之后他点燃了屋内的蜡烛。

  成分的小唿噜声还在继续,男人走去外间,一声皮肉撞击声后,唿噜声消失。

  伴随燃起的红烛光亮,季柳看清了在他房间内行动自如的男人。

  壮硕的身体藏在厚厚的棉衣之下,外套湿哒哒被血浸透的模样,黑曜石般的眼睛,眼神凌厉,五官比例极好,全身上下充满了浓烈的雄性气息,给人霸道,血性,粗犷的视觉冲击。

  迅速为男人下了定义,在季柳观察男人的同时,男人也在打量他。

  看清季柳的长相时男人破天荒的顿了一下,只见眼前之人年纪稍小,风度姿态秀美出众,气质温润如玉,桃花眼中似有烛光褶褶生辉,充满警惕。

  一个长相俊美的安全无害的小白兔,这是男人对季柳的第一印象。

  “小小年纪长的倒是俊美,你不要怕,爷……行走江湖多年,说到做到。”

  “你受伤了?”季柳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耳边是滴滴答答的水滴声,在这寂静的只有凛冽风声的冬夜里显得如此清晰。

  男人在流血。

  季柳的外表极具欺骗性,男人略微沉吟之后,点头道,“是。”如果不是受伤,他不会冒险闯进这家客栈。

  “我可以帮你看看,当然如果你信得过我。”季柳适时咳嗽两声,气喘不匀,适时表现出自己的娇弱,让男人放松心神,直白告诉男人他只是一个病秧子对他完全无害。

  “你一个未长成的黄毛小儿懂得药石之道?”男人眼中充满不信任。

  “久病成医,略懂一点,不过学艺不精。”

  男人当下做出决断,他的金疮药在打斗过程中早已丢失,自己身体状态只有他自己知晓,如果伤口不尽早处理他不在屋外冰天雪地里冻死也会死于失血过多。

  比起这点,他更好奇季柳表现的并不害怕他。

  “自己搬椅子坐。”

  男人搬来椅子坐在季柳对面,浓黑的眉毛原本是稳重的性格的表现,但在男人身上却增加了许多轻佻,充满侵略的雄性气息浓郁,“你可要帮爷好好看看,爷们这条大腿可赶上你腰粗了。”

  说着话男人将陌刀往床边一放,双手用力撕开大腿上的裤子,棉裤里的棉花登时漏了出来,“啪嗒”,“啪嗒”洒落一地,那白白的棉花全部被染成了血红色。

  季柳心内冷笑,借着烛光靠近男人的伤口处,蜡烛颇细,燃烧到下半截还有刺鼻味道这黑店掠夺财产无数,却不舍得用好一点的蜡烛。此时烛光跳跃不甚分明,季柳只得再次靠近,因靠的太近,他温热的唿吸柔柔的喷在男人的大腿上,男人身体僵直,嘴角僵硬,双手紧握成拳。

  “箭伤,箭头自己拔了?”

  准确判断出自己因何受伤,男人感到幸运,这小子除了脸倒有些真本事,当下不做隐瞒语气也收敛不少,“拔了,进来之前拔的。”

  季柳点点头,他起身在柜子上拿出包袱,因着是入夜睡觉,他只穿着里衣,这里衣被他改动过,仿照的是现代修身保暖内衣,里面有着细细的短绒毛,穿在身上不冷不说还很修身。起码在男人眼里,就是一个身材极火辣的双少爷在外人闯入时不加避讳,隐隐带着勾引的意味。

  。

正文 第四章 会有点疼

  “我这里只有金疮药,外表普通不起眼,确是我独家秘方。”

  季柳再次咳嗽两声,男人随手抄起陌刀挑起搭在一旁的貂裘为他披上,他这才意识到季柳的被子刚才已经被他拿去堵窗户了。

  一个匪子,倒是很有风度。

  季柳坦荡的拢了拢身上的白貂裘,坐在男人对面。

  想了想,季柳一脸玩味道,“会有点疼,你忍忍。”

  男人冷冽的笑了一声,脸上竟是不屑,“呵,爷从未将这等小伤小痛放在眼……嗯嗯!!”

  金疮药粉是灰色的,这些不起眼的灰色粉末落在伤口之上,迅速巴住伤口周围的血肉向周围聚拢并在表面形成一层药膜,刚还留血不止的伤口立时止血,只是这眼睛瞧得见的效果也给男人带来了出乎意料的疼痛感与灼烧感。

  瞪得圆溜溜的黑眸中男人瞧见季柳笑眯眯的面容,桃花眼水波流转,青涩动人,带着恶作剧得逞的笑,“说了会有些疼。”

  偏不能与他生气,明明他已经事先提醒过,是自己托大了,男人被他这双清澈的眼波勾的心痒难耐,心里更加认定季柳对他有意。

  “故意整爷?不过,效果不错。”

  季柳大方的将剩余的金疮药准确无误的扔到男人怀里,他双手拢住貂裘,将自己罩在衣服里,“你我无冤无仇,我为何要整你,喏,送你了。”

  男人不客气的收进怀里,“那就多谢了。”

  接下来的包扎是男人自己动的手,季柳裹着貂裘在一旁看,雪夜寂静,只有时不时被大雪压断的枯枝掉落声,落在雪里已然厚重,“如果你是被人追杀至此,我建议你现在就离开这里。”

  浓黑的眉毛皱在一起,男人修长的眼眯起,随后听到窗外传来的响动,接连几声的猫头鹰叫让紧皱的眉头松开,“不必担心,是爷的人。”只是没想到接应来的如此之快,他还以为自己会在这冰天雪地里逃亡整夜。

  只是季柳这话是恰好赶了巧还是他根本是深藏不漏,男人难得有些吃不准。

  “哦。”季柳清淡的应了。

  “调皮的小东西,今日你救爷一命,他日必有报答。”男人双手抱拳,他要留下这小东西的姓名,“敢问姓名?”

  “萍水相逢,有缘自会相见。”明摆着拒绝男人,他不愿透露出任意一点自身的信息给眼前这个陌生男人。

  欲拒还迎,放出长线钓大鱼,男人心里痒痒的,如果不是在逃亡,他一定将人弄回家去慢慢了解,不过此时不行,他自身安全尚且得不到保障,更别说带上一个病弱的小美人了。“既如此,那便告辞,江湖之远有缘再会!”

  跳出窗外,大腿的伤口没有再带给他极大的疼痛,男人望着雪白地上的几具尸体冷哼一声,脸上是比这冬夜的烈烈寒风还要令人胆颤心惊的冷酷,低头瞧了一眼从季柳身上顺来的玉佩,摸着被风吹乱的玉佩流苏,男人转身飞上马背带着所有人一起安静离开。

  马蹄踩在厚厚的雪地上,季柳打了个哈欠,那一地的血腥尸体和马蹄印都会被肆虐一夜的风雪掩盖,只要风雪不停,那些罪孽就不会被人发现。

  季柳站在红烛下,看着床榻边被男人顺手牵羊摸走翠竹玉佩的空荡腰带,脸色不善,嘴上笑骂道,“恩将仇报的白眼狼!”他颠颠手里的令牌,他也不亏,烛光跳跃在令牌之上,一个大大的“帅”字显现,原来不是匪却是兵!

  风雪一夜,第二天一大早太阳自云层中露出头,大雪未停。

  众人收拾好东西,下人套好马车,所有人正装上路,如果不走,等雪再大时恐怕不能按时进京,季柳戴上毛绒绒的围帽遮住寒风,挡住容颜,尽职尽责的往京城赶去。

  连着赶路两天,官路还好,马蹄总能透过积雪踩到实地,可小路难行,坑坑洼洼,众人和马匹深一脚浅一脚,艰难前进。

  路上风雪太大,吃不到热乎乎的饭菜,喝不到热水,马车虽不是四处漏风温度却也与外界差不了多少,季柳掐指算着时间,到了京城他一定先病上个三天三夜。

  按时到了京城,天气难得放晴,雪停风消,城里活动之人多了许多。可他们一行人竟未能得到季家之人来接,季柳自小就跟着老太太去了诸城,京城季家门朝哪里开他都不知,只得一边命人打听,众人一边往城里走。

  马车慢行,成分看着四周人比较多,兴冲冲道,“少爷,此处人很多。”

  季柳点点头,“去吧,别冻着人了。”

  “哎!”成分爽快的应下。

  季柳拿起一块糕点,在寒冷的冬天,原本松软的糕点已经冻成压缩饼干了,他看了看了无兴趣的放下,马车突然停了,季柳表情怔楞,成分这次行动如此之快,令他意想不到。

正文 第五章 柳双三少

  “何事,为何停了?”季柳的声音透过车门,车夫道,“三少,有个孩子倒在路上,挡住了咱们。”

  季柳穿戴整齐,戴上围帽下车查看,阳光照耀的地方无风时还算暖和。

  只见马车不远的路前躺着一个身材弱小的小男孩,衣衫褴褛,衣不蔽体,季柳上前为他摸了脉,又看了看他赤裸在外的身体,细小的胳膊柴火棍一样,忍不住皱了皱眉头,“他身体虚弱的很,是被人打过,好像还有内伤,冻伤也不少,张叔,去车上拿绿色那瓶药丸和那个矮胖的冻伤膏来!”

  季柳将男孩抱在怀里,用貂裘为他遮住身体,这一举动惹来众多人侧目。从季柳的穿着打扮来看,他定是家境优渥,这男孩一看就是个乞丐,他竟也不嫌弃这小乞丐身上又丑又脏,用那么昂贵的白貂裘为小乞丐遮挡寒风。

  雪地太冷,季柳摸着小乞丐的胳膊冰凉如雪,试了两次,这小孩虽然瘦弱身高却不矮,他竟然一时没抱动,这双儿的身体果然没有男人好用,忍不住吐槽。

  老张从车上取下药丸和冻伤膏递给季柳,季柳黑着脸训斥周围的人,“还看着作甚,抱着他去车里!”

  “哦哦,好的三少爷。”老张急忙上前接手小乞丐送进车里。

  成分从远处跑回来,嘴里一阵白蒙蒙的哈气,“少爷,少爷,怎么不往前走了,咦,这怎么……”成分哑了嗓子,他没再多说一个字。

  车内,季柳扯着锦被为他盖住身体,他先用水给小乞丐灌进一颗药丸,然后取了冻伤膏为他抹身上的冻疮。

  成分钻进来,“少爷,您真有运道,我这边还没安排好呢,您倒是真救了一个!这下我们不用作假了。”

  “事出突然,让张叔先去药堂!”这个世界没有医院,只有药堂,大夫只是为卖药才出诊,药方上的所有药材必须在自家药堂买,如零需在其他药堂购买,那需要另外付一份药方钱,而且药堂通常不收留病患养病。

  张叔是为家里老太太赶车的,一辈子的家奴,季柳这次上京老太太不放心,特意安排他为季柳赶车。

  打听之下众人驱车来到一个药堂,季柳递了银子,让药堂收留一下小乞丐,药童看着是个乞丐便不愿意收留他,若不是季柳银子给的足,怕是直接连他们都给赶出去。

  所有病人窃窃私语,猜测这乞丐是否为季柳撞伤,他们对富人仗势欺人的行径一向非常“感兴趣”。只是此次有那游手好闲的一路跟着马车过来看热闹,没想到季柳真能把人送到药堂,失望之余他们正要走,只听见药堂的人也在嘀嘀咕咕,忍不住道出实情。

  眼前这位任由在场人打量,没一个能认出季柳是谁。

  “只听那个赶车的下人叫他三少。”

  “三少?”

  京城的官宦人家多如牛毛,家中均是枝繁叶茂,一块砖头砸下来,被砸到的三少没有十个也有八个,偏又带着厚厚的围帽,谁知道他是谁家的三少爷!

  “估计是个双少爷,若非如此,为何带着帽子?”有人猜测到。

  小乞丐在季柳走时已经清醒,他眼神躲闪,似是非常害怕,作势要跑时,成分拦住他,季柳握住他的双臂,顺手塞给他几粒金珠,在他耳边小声道,“这个好藏,留着以后自立门户。”

  小乞丐瞪大了眼睛,紧紧握住手中的金珠,脏兮兮的脸上露出感激的表情,“大善人,以后朝儿当牛做马报答您的大恩大德!”

  现代社会利用孩子乞讨的黑心人层出不穷,不明着给钱也是保护这乞儿的一种手段。

  季柳花了重金将人托付给药堂之后,向小药童打听去季府的路线。

  午时未到,一行人带着风雪的身影出现在礼部尚书府门口,门口两座大石狮子威严肃穆,只是身上,头上盖着层层白雪有些影响威武形象。

  季柳命人上前敲门,门钉大铁门被敲响,门房不情不愿的从门里伸出头来,这么大的风雪怎地还有前来拜访之人?

  “来者何人?”

  “季三少爷回府,还不快快开门!”

  门房一听有些楞,季府一共两位少爷何来眼前这第三位,当下语气不善道,“哪里来的骗子,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这可是礼部尚书府!”

  季柳从马车钻出来,毛绒绒轻飘飘的围帽像是随时都会被寒风刮走一般,“成分!”

  成分爽快应声,扶着季柳下了马车,踏雪而行,一路走到大门口,大门的屋檐宽大,这里的地面干爽没有落下一丁点儿雪花,两人再次站定,身后立着一排随从。

  “咳咳……”一阵猛烈的咳嗽声,要把肺叶都咳出来似的,门房往门里躲了躲,他怕季柳是痨病。

正文 第六章 初入季府

  “父亲可在?”

  耳边声音带着少年人独有的磁性,介于青涩与温柔之间,门房打开大门从门里钻出来,“我家老爷在府,还请问这位是?”

  成分的眼睛都要瞪脱窗了,这人态度转变也太快了,当他是死人呐!

  “不怪你不识我,我自幼跟随老太太在诸城,从未回过府上。”季柳站直身体,如冰天雪地里的一株翠竹般挺立。

  门房一听立即想到最近听到府里的消息说与熊将军定了亲,他之前还纳闷究竟是哪位的姻缘,原来是远在诸城的最不受宠的三双少爷的书,刚才真是脑子蒙了猪油,竟一时没能记起来。

  “三双少爷请!”两扇大门都被推开,厚重的大门发处沉重的响声,门房朝里喊道,“三双少爷回府!”

  被接进季府便有管家带着一路往后院去,季柳问道,“不应先去拜会父亲吗?”

  王管事笑眯眯的回他,“老爷今日并不在府里,早早被同僚邀请一同赏雪去了。”

  季柳不动声色的笑笑,他从诸城往京城千里之遥,疾行三月有余,一路尽是大雪,这雪从初一直下到如今,路上各家门户闭塞,被大雪压塌的屋子和树木近处可见,他这位父亲还能有心情赏雪,究竟是他父亲蠢还是这位管家思路不通,连找个借口都如此愚不可及。

  成分忍不住小声嗤笑,季柳仗着自己有围帽遮挡翻了个白眼。

  “我们这是去哪儿?”季柳明知故问,顺路带出一连串咳嗽声。

  “先去后院见过夫人。”王管事是知道府里将这位三双少爷许配给熊家那个病入膏肓的熊二少之事,传闻中这位三双少爷同样体弱多病,现在听见这剧烈的咳嗽声算是坐实了传闻。

  虽知道季柳身子不好,但这位王管事的脚步却没有丝毫停顿,带着几人一路绕过游廊,穿过花园,往后院奔去。

  季柳走两步歇一歇,慢慢拉开与他的距离。

  直到王管事穿过半月门转头发现季柳没有跟上来这才停下脚步站在原地等待,这么冷的天在廊下等人,王管事面上有些不悦,只知道这位三少爷是已经订好人家的人,嫁出去的人泼出去的水,现下多花心思也无意义,左右只有这一条路,王管事找了个避风的地方边晒太阳边等人。

  瞧见花园里的白梅开的正好,季柳停下脚步欣赏,白梅点点枝头挂,暗香袭来。

  略微歪头,轻微的踩雪声在耳边响起,他勾起嘴角,笑容类雪似阳,脱口而出,“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这梅花甚是喜人!”

  待王管事实在等不及来寻人时,季柳表现的就像一个未曾见过世面的乡下人,“这白梅长势极好,一时看忘了形还望勿怪。”

  这王管事是夫人的心腹,虽在府汇总有种高于其他仆从的权利,但被一个主子如此客气对待还是第一次,顿时心中升腾起果然是乡下人上不得台面的讽刺,心中如此想嘴上却道,“无碍,只是别让夫人等急,三双少爷您还是快快随我进去吧。”

  季柳在围帽下露出一丝丝嘲讽,大雪影响通信,没有消息那女人如何得知他的到来,既然不知他到来又何来等待一说?

  一行人离开花园,从假山另一旁的游亭中走出一个身披红狐皮毛的男子,他手里揣着暖炉,咂摸着季柳的诗句,在舌尖咀嚼半天,觉得确实是妙句,好诗!

  “刚从这里过去的是谁?”

  “不知,怕是哪家的双少拜见夫人吧。”随从也未曾见过,况且还带着帽子。

  “走吧,回去继续读书。”季青云只是读书读累了,出来散散心,没想到竟遇见一个出口成诗的人物若能有幸认识才好,只是他读书知礼,对方带了绒围帽怕真是个双少爷,无论是哪家的,他如此贸然出现定是不妥,为了安守礼仪,他只得按下心中结交的想法。

正文 第七章 季家后院

  季青云走后,季柳随着王管事正式进入后院,规矩的院落,厅门被厚厚的棉布帘子遮住,遮风保暖。

  王管事在外禀报,内里传来娇滴滴的声音让人进去,说话之人并没露面。

  季柳不甚在意,成分先一步为他挑起门帘,他跨步进入。

  踏入屋内,炭盆的温暖扑面而来,只见正中央坐了一位妇人,面上带笑,衣袍华贵,颜色不艳,坐姿端庄,繁杂的头饰彰显了她的地位,想来这位便是工部尚书的嫡女贾彩霞。

  她周围坐着两位同样面容姣好的女子,头饰简洁,衣着颜色相比而言比较轻佻,偏桃色,定是贾彩霞塞给季成悦的那两位妾氏。

  几位丫鬟站在四周,低眉顺目,瞧不见五官。

  “是季柳吗?快让咱们瞧瞧长相如何!”左手边的妾氏开口道。

  冒着风雪赶路而来,又是季家的双少爷,第一次拜见主母,主母还未开口说话她便先开口,也不问他冷是不冷,一路是否平安,不准备茶水不说,反而要瞧他的长相。季柳唇角上挑,围帽挡住了他的表情,若不是她自诩身份地位高就是受人之命要给他个下马威。

  季柳这人怕被人敬着,偏不怕被人挤兑,他站在屋子中央,脚步微微后退,做出一副“你吓着我”的模样,既然投在双儿身上,如果学不到一幅绿茶碧池的模样,他岂不是对不起他妈给他的这张脸。

  果然,贾彩霞秀眉一皱,开口训斥道,“周氏,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儿!你们都是死人吗,没见到双少爷冒雪前来,还不帮忙更衣上茶!柳儿别怕,快上前来,让母亲好好看看。”

  一旦拿捏不住自己便开始做好人,这俩人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戏准备的可是够足。

  周氏起身请罪,成分站在屋门口,他的身份地位最低,又是个双侍,在一屋子主人面前他是不能近前的。

  有丫鬟上前帮季柳摘去围帽,脱下貂裘,在场众人看清季柳面容时皆是一惊,未曾想到养在乡野地方会出落出一个如此标致的人儿。

  贾彩霞露出慈祥的笑容,季柳生的如此标致,她在广阳公主面前多了几分底气,此时面上添了几分真心,“快上前来,让母亲好好看看。”

  季柳几步上前走到贾彩霞面前,几步路的距离贾彩霞打量着他的身段,走路姿势,近前之后,眼珠子一错不错的盯着他的脸,询问道,“赶路可是累了,脸色怎地如此发白?冷不冷,马车上可有汤婆子?”

  一句句回答了,季柳并未主动拜见这位主母,他并不想称呼她为母亲,不仅仅因为贾彩霞在这场婚事中算计他,现下他觉得这位当家主母的眼神就像青天白日在市场挑选货物,就差让他张嘴再看看牙口是否合适。

  “你父亲公务忙,我这边也是杂事多,对你疏于照顾,这些年你跟着老太太可还好?”

  “一切都好,劳烦主母挂心。”如果不是她的眼神太过露骨,季柳真的以为她在关心他。

  贾彩霞点点头,看似丝毫不在意他没有称呼她为母亲,保养得当的脸上一副宽慰,“那便好,如此说我就放心了,来,见过周姨娘,这位是你范姨娘。”

  “见过周姨娘,见过范姨娘,两位姨娘安好。”

  两位姨娘起身还礼,进退有度,想来是被贾彩霞调教的很好,就连当场听见了他对嫡母的称呼,这位周姨娘也没再掀起什么风浪。

  呵,想这两张牌算是被贾彩霞牢牢捏在手里了。

  季成悦房里除了老太太做主将他娘塞进去之外,一直未能有机会娶其他妾氏,这两位姨娘又十几年无所出,足见这位端庄大气的当家主母管理后宅的手段之厉。

  “咳咳……”季柳捂着唇咳嗽几声,便有丫鬟为他上茶。

  喝茶的姿势规规矩矩,还茶放杯未出声响,一举一动带着大家风范,贾彩霞再次满意点头,虽在乡下长大,但老太太跟前规矩还是很好的!

  千里迢迢将人召回来,现下看着也是一副弱柳扶风的病秧子模样,贾彩霞安心不少,像是对待千金买回来的商品,言语间充满关切。“你赶路也累了,先回去休息等晚间你父亲回来再见见你父亲,杏儿去库房找到之前丞相夫人送的百年人参给柳儿补补身子。”

  “多谢母亲关怀。”客气一声都没有,季柳直接收下了,什么丞相夫人送的百年人参,重点可是人参?

正文 第八章 季家父子

  贾彩霞只当他没见过世面,见到点好东西就忍不住急忙收下,只是她话里的意思季柳到底听出来没有,她并不确定。不过见识短浅甚好,这样放心的很,好拿捏,有弱点的人才能掌控在手心里,不怕他翻出什么浪花来。

  退出屋子,王管事带着季柳来到他的房间,倒是早知道他要来,屋子收拾的还算干净,只是冰冷的很。

  成分手脚麻利的收拾碳炉,点燃炭火,直到炭火燃烧发出温暖的热气。

  季柳坐在碳炉旁边,貂裘未脱,脸上发呆。

  同样是双儿,少爷偏生的如此好看,成分再次看着自少爷的脸看呆了,如果他是男子,一定对少爷一见倾心。

  主仆两个都在发呆,季柳率先回神,“你想什么呢,流口水了!”

  成分擦擦口水,“没事,少爷,你累了吗?我去铺床,这炭火要暖屋子还得一会子,您先去床上盖着被子吧,不然我怕您又病了。”

  季柳单手拄着下巴,“是得上床躺会儿,这里的东西全部收起来,换上咱们自己带的再用几个汤婆子暖暖被褥。”

  “他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您还如此小心?”

  “只要我一日未嫁就会存在变数,他们不会轻易放过我。”季柳看着成分为他换上新的被褥,将带来的东西全部规制好。“既然能利用对老太太下毒这种下作的手段逼我就范,你倒是指望他们能干出其他人事儿?”

  成分手脚麻利,很是能干,也听话,“是,少爷说的对。”

  休息半天,晚饭时分,季柳见到了那位在府又不在府的季家当家,他这副身体的亲生爹爹,季成悦。

  季成悦年纪不大,估计是为了让自己看起来稳重,更适合礼部尚书的位置,他下巴处留了山羊胡,再配上颜色深绿的玉冠看起来着实沉稳,平白为自己加了好几岁的年纪。

  “很好,柳儿出落的标致。”自小到大不见面,第一句话就如此,丝毫不掩饰自己的目的。“劳烦老太太,没少费心。”

  双儿是男子身体,可大部分人家都将他们当成女儿养,尤其是他们自己相貌也偏向娇弱,美艳,比普通女子好看。

  “父亲夸奖了。”这么多年,这样的话已经足够他听的耳朵起茧子,再也引不起一丝情绪波动。

  成分抬头望了自家少爷一眼,他家少爷再也不是因为别人赞一句长得好看就与别人大打出手的鲁莽少儿了。

  “老太太身体可还好?”季成悦问道。

  “此次出门,老太太嘴上不说心里很是不舍,我出门之前她便病倒了,现下也不知她好些没有。”季柳心中冷笑,桃花眼中却只有担忧,老太太身体好不好他会不知?

  黄鼠狼给鸡拜年!

  “母亲病了?”季成悦愣了一下,“我如何不知?”

  说着眼光瞥向贾彩霞,贾彩霞面上同样震惊,“没有收到母亲的信。”

  惺惺作态,季柳心里作呕,替老太太不值。

  “吃过饭带上些药的书材派人去趟诸城,问候下老太太!”季成悦命令道。

  “是。”

  众人落座之后,季柳见到了两位哥哥,大少爷季青云,二少爷季展鹏,单看季成悦为家里三个孩子起的名字就知道他的重心只关注在季柳的两位哥哥身上。

  “见过两位哥哥。”季柳弯腰施礼。

  季青云与季展鹏点头还礼,他们同样是第一次见到这位双儿弟弟,京城好人家的姑娘和双儿他们也见过不少,但像季柳这种天人之姿的却是少见。

  季展鹏当下心里有些埋怨季成悦,这么多年对季柳不管不问,想来如果一直带在自己身边,诗会,马会,游园会带出去多有面子!他爱玩,只是季成悦对他期望颇高,他才每日收敛性子,做一个礼部尚书家令人称赞的好儿子,只不过每每京城有人举办各种娱乐项目,众人都会下帖子请他,他也乐得参加。

  相比之下季青云比较镇定,他除了震惊之外,心下带着一丝可惜,他当即认出上午在花园里的人是季柳!他亲耳听到季柳的诗,这种才情配上这天人之貌,怕是最近声名鹊起的清伶花魁吴娘子都比不过。

  后知后觉自己竟然将亲弟弟与花楼的花魁相比,季青云的脸色有些不好看。

正文 第九章 季柳生病

  餐桌上食不言,有下人为季柳盛汤之时,季柳端着汤碗的手停顿半秒,这对当家父母可真是急不可待,回来的第一顿饭就是鸿门宴,这汤里竟然专门为他下了作料。

  汤所有人都喝了,端看如此不至于在汤内下毒,那有可能的是这盛汤之碗被人提前动了手脚。

  他是越来越好奇,他未曾见过面的未婚夫,熊家二少爷熊正理到底给了季家什么好处,让他这对父母的心肠变得如墨一般黑。

  “咳咳……”捂住嘴,季柳发出一阵咳嗽声,汤碗顺势放了下去。

  季成悦皱眉,“柳儿可还好?”

  “从诸城出发,一路大风雪,路上疾行,未曾有一日安稳休息,终于到家,怕是一时放松身体有些受不住。”

  季成悦在每月为老母亲的请安信回信里也听说了季柳身体不好,如若不然他也不会答应熊家的亲事,可人来了不能直接病倒,他道,“吃了饭回屋休息,好好养足精神。”

  季柳露出一个温柔的笑,贵气浑然天成,桃花眼潋滟,眉眼带着特殊的风采,餐桌上的所有人都被他这一笑笑失了神,很多时候长得好看也是一种无形的武器,“是,多谢父亲关怀。”

  望着季柳的背影,贾彩霞握紧手中的丝绢,这汤他可是一口没喝,运气倒是真好。

  往回走的路上,遇到一连串忙碌的下人,季柳尽职尽责的咳嗽声敲响每一个人的心,众人皆在感叹,三双少爷果然是个病秧子,只可惜了这副好相貌。

  回到屋里,季柳靠在成**上软绵绵的身子瞬间站直,他不顾形象的伸了个懒腰,“累死本少爷了!”

  成分连忙拉住他的手,阻止他的动作,“少爷,小心隔墙有耳!”

  “你打封信问问老太太的身体如何了,我这一离开,她必定管不住自己的嘴巴,最喜欢的枣子糕不能多吃,核桃酥也不行!对了,还有蛋糕,也绝对不可以多吃!”季柳略懂医术,因这副身体体弱,早早去了,从他接手身体的管理权之后,每日加强锻炼,外出之时机缘遇到一游方老道,正式拜了师学了些保命的本事和医术,他不仅暗地里调理自己身体更是加强老太太每日的饮食管理,强化身体保健。

  所以这次老太太突然病倒,由他一诊即找到了根源所在,暗地里为老太太解了毒,祖孙俩商量好将计就计,这才有了季柳回季家这一出。

  回来的晚宴就给他下毒,这个家可真是不出他意料!

  季柳摸摸手腕,“让朱大哥全天监视她,如果有异动及时来报。”

  “是,少爷!”

  季柳到季府的当天晚上就病倒了!

  季成悦违规违制为他去宫中请了太医,一个家中小辈生病,何至于劳烦太医?

  季成悦面露悲痛,将一位不忍幼子受苦的慈祥父亲形象表演的淋漓尽致。他双膝跪地禀告皇帝,家中这个双儿自小孝顺,老太太不喜京城繁杂,远在诸城养病,他从小在老太太跟前长大,一片孝心,现在因为身体不好,老太太不舍得他在诸城再受苦,特意让他来京城陪伴父母顺便调理身体,只是风雪太大,路上再遇风寒,到家当天就病倒了。

  如此顺利成章的告诉所有人,他家的三双少爷回了京城。

  被派来为季柳诊治的是一位老太医,为人刻板但医术高超,身边跟着一个背药箱的小药童。

  饶是如此的稳重的太医见到病榻中的季柳也不得不赞叹一句好相貌。

  “身体虚弱,久病缠身,再加上感染风寒,先喝几贴药去了风寒,可有以往调理身体的旧方?”

  成分拿出季柳以前的药方,“劳烦老大人,这是少爷平日里喝的补药。”

  “嗯,这方子很是对症,尤其这一味川穹用的好而且用量精准。让你家少爷多多卧床休息,待去了风寒之后继续喝,此为多年积疾,需要常年调理,不可操之过急。”老太医自诩医术高超,在宫中服侍多年,很少听见他如此夸奖别人,小药童偷偷抬眼打量这位双少爷。

  太医走后,季柳睁开眼睛,“打水我要净面”。

  “少爷是该起来活动活动了。”在床上躺了一天一夜,饶是正常人都受不了,成分心疼他家少爷。

  季柳把手伸进被子里将保暖内衣往下拽了拽,这才觉得温暖一些,“不急,太医走了,咱们看看会不会有人来探病。”

  他虽然是个双儿,但是现在也是在皇帝面前挂名身体不好的双儿,有了季成悦御前求医他要等着看看季家这帮子人谁第一个过来看他。

正文 第十章 谁来探病

  第一个前来的是季成悦和贾彩霞,夫妻俩匆匆看过,留下些补品后离开,堆满桌子的补品惹人眼球。

  “竟是一点亲情都没有。”朋友之间探病也不会留下礼物匆匆离去。

  “少爷别伤心,您还有老太太呢。”成分为他倒了杯茶,热气腾腾间,季柳的脸色才好看了些。

  第二个来的人倒是出乎季柳意料,“大哥怎么来了!”语气中透露出惊喜。

  “你快别动,这么多年家里疏于对你的照顾,如今让你一回家就病倒做哥哥的心里过意不去,这里是一些温补的药材,虽说京城之处寻常可见,但料想你此刻也用得着,还望别嫌弃大哥这点小心意。”只这一句话让季柳对季青云此人有了认识,看来这次的糟心事这位做大哥的并不知情,只是这么多年这个家里所有人对他不闻不问,他一回来带着东西过来示好,这用意为何?

  “我们究竟是亲兄弟,虽说我是个双儿,但心里也是敬仰大哥的,父亲与老太太来信常提起大哥二哥,夸赞大哥学业精湛,今年极有可能考入登科。”小崇拜丢出来,这位忠厚的大哥立即红了脸。

  原来季柳知晓他,他却是等他回家才知道自己还有这么个弟弟,实在是不该。“柳弟夸赞了,柳弟可读书?”那诗句给人惊艳之感,怕也是个识六书,懂礼数的双儿。

  “读过,老太太说无论是谁,只要是咱们季家的子孙都要读书识字,专门请了师父教授学业。”季家是,老太太如此作为也理所当然。

  季青云点点头,“昨日说来也巧,你刚入府我正在花园赏花,偶然听到你所作的两句诗,觉得实在妙极,还望你身子康复之后,能与大哥多多探讨学问。”

  季柳薄唇微笑,病榻中的桃花眼多了几分风采,整个人看上去精神许多,“是,只要大哥不嫌弃弟弟是个双儿。原想着大哥学业繁忙应该顾不上与我探讨文章,就未曾开口,没想到先开口的竟然是哥哥!”

  这声哥哥季柳喊的是软软糯糯,他本就在病中,声微言轻,这声哥哥听起来依赖十足,当即令季青云有了作为兄长的责任感。季青云与季展鹏相差一岁,两人年纪相近,自小没少打架,只是越长大他性格趋向稳重,兄弟俩矛盾少了,可真要说起做兄长,这种被弟弟依靠的美好奇异感还是第一次。

  “那你好好养病,我就不多叨扰了。”

  季青云走后,成分翻看他带来的药材,“是您补药里常用的几种珍贵药材。”

  太医刚走,这位大哥便能寻来他所需的药材,看来先人那两句诗真是让他记到心里去了,当时路过花园他只听到花园里有人,没想到是他。不过如此行径,怕也是个直男癌患者。

  第三波来的是季展鹏,他性格活泼,一进屋自来熟的感觉倒让人觉不出尴尬,“柳弟好点没有,太医怎么说?”

  将带来的京城精巧小玩意儿一股脑儿丢给成分,他音调轻快,眼神中尽是邀宠,“这些是哥哥平日里寻摸的小东西,你在病中若是觉得无聊可以看看,把玩一番。”

  像一只大狗,摇着尾巴要夸奖,季柳唇角勾起,“多谢二哥,只是感染风寒,本来身子就弱,太医只让多休息。”

  “等你病愈我带你出去逛逛,交些朋友,诸城不比京城,没有那么多文人雅士。那帮子人经常会攒些局,多参加参加扩展一下你的圈子,日后就算嫁了人也有去处散心。”

  季柳不动声色的应下,一时拿不准他这二哥是什么意思,是真的口无遮拦,纯真如此还是早已经知晓他要嫁人,故意来点播他。

  他心思一转再抬头发现季展鹏一直盯着他,“二哥怎么了?”

  季展鹏故意叹了口气,惋惜道,“你是不知,与我交好的程侍郎家有个妹妹,生的国色天香,平日里没少带出来在我们面前炫耀,如今你一来,我倒看着你比她强出千里万里。”

正文 第十一章 性子耿直的季展鹏

  季柳被他的话惹笑,原来他打的是这个主意,这季家看起来糟心,但是这两位哥哥看起来却是个好的。

  他这一笑,苍白的脸有了神采,明媚闪耀。

  “多谢二哥,那等我病愈二哥可要多带我出去逛逛,诸城虽是空气好,景色丽想来却是没有京城繁华。”

  “没问题,那你好好养病,我先回了。”

  成分将人送出去,季柳从床上爬起来,这出戏到这里就可以落下帷幕了。

  不过这个二哥可算是在他瞌睡时送枕头,原来的计划需略作改动,没有什么完美的计划比有一个争强好胜爱炫耀的哥哥做出来的事情更顺利成章了。

  季展鹏走后,他父亲的两位妾氏送来了补品,两个小小的礼盒,大小都一模一样,这俩人被贾彩霞握在手心里,对于他而言也是敌人。

  “少爷,汤药送过来了,当时您在和大少爷说话便一直用炭火温着来,不过我试过了这个没事儿。”成分端来汤药,一股难闻的药味瞬间在房间内弥漫。

  “啊,熟悉的味道。”季柳发出一声不明情绪的话,豪爽的上臂一伸,一口气喝完。

  “少爷真棒!”成分怎么看怎么觉得自家少爷各处都是好的,装病弱时就像真的病弱,正常时又带着男子的豪迈。他如此有才华,有想法,敢想干为,不仅不比寻常男子逊色,在诸城做的事反倒那些人高出好几个等级,如果少爷是男子就好了,那就不会被困在后院这一方小天地里。

  “你是不是又在想乱七八糟的了?”看着成分的表情,季柳明白他又在想些有的没的。

  “没有,没有,我去刷碗!少爷多活动活动,免得晚上睡不着。”

  “小分真贴心!”季柳调戏的抹了把他细嫩的脸蛋,惹得成分又红着脸跑出去。

  如果自己是个男人,这个娇嫩的小家伙早就让他收了,可惜,他们一样,太可惜了,季柳摇摇头,暗探男人的劣根性果然根深蒂固。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一场病让季柳对季府的人有了大概的认识,装了几天病弱实在懒得全身骨头痒,于是寻了一天,敲锣打鼓打宣布他康复了!

  那天艳阳当空,是冬日里难得的大晴天。

  季展鹏早已经迫不及待要带他出门,早在季柳养病期间他的牛就已经吹了出去,所有人都对季展鹏突然从乡下冒出来的双儿弟弟感到好奇,但说冷话的也有,其中有一个与他在学堂上起过争执的同窗直接嘲讽道,“乡下来的能有何种姿态,怕是你亲弟弟你才如此说。”

  “是与不是,咱们等着瞧。”季展鹏不予与他多说,对季柳他可以放一百个心。

  一大早,季展鹏手持一个精巧的小匣子出现在季柳屋外,的书等成分出来说季柳已经起了让他进去他才跺着脚踏进屋里。

  “今天太阳正好,但还是有些冷了,你多穿些,和园虽也暖和可终究不比自家屋里,别再受了风寒。”季展鹏将带来的匣子交给成分,“这里是一些精巧的首饰,你看看有没有适合你家少爷的,给他戴上。”

  成分兴冲冲的接了,双儿的教育偏向女子,虽然不像女子那般满头首饰却也比男子更偏爱一些。

  匣子一打开,里面尽是一些漂亮首饰。

  “二哥这些我不能要!”

  “这些东西留在我那儿也是无用,收着吧。”他还指望季柳给他长脸,所以对于这些东西他出手时没有一丝不舍。

  季柳双目泛起水纹,像是被季展鹏的举动暖了心,声音也多有颤抖,柳•绿茶再次上线,“多谢二哥,二哥有心了,这些精致的首饰我竟然许多未曾见过。”

  这句话表面听是夸赞季展鹏为他送首饰,可细想下来,跟着老太太在乡下也不应该连首饰都未曾见过好的,这岂不是说母亲克扣了这个双儿弟弟的分例?

  一定是这样,季家是堂堂尚书府,再如何也不会让一个双少爷没有好首饰!

  心里有了计较,季展鹏扯了扯僵硬的嘴角,这让他好端端的没了脸面。

  脸上有些尴尬,季展鹏不懂后院妇人的想法,他只一门心思想着自己的脸面,“这有什么,你现在回来了,等二哥再去寻些好的给你。”如果母亲不愿意那他就自己掏月例买!

  从季展鹏带来的首饰里只挑了一件翠玉簪子,玉种不是最好可意外的适合季柳的肤色,穿戴整齐,熟悉的围帽再次戴上,外套换了一件火红的貂裘,季柳随着季展鹏出门。

  顺利出了大门,没人出来阻碍,这让季柳觉得不可思议,他是来嫁人的,贾彩霞定然不会让他这么抛头露面,还是这个二哥给力,轻轻松松就将他带出来了。

  看来日后还是要跟二哥多亲近才是,如此想,他的笑容中多了几分真诚。

正文 第十二章 和园行

  两人乘坐马车来到和园,和园是京城中的文人墨客研讨学问的场所,这里分为室内和园区两部分,室内为天气不好或者秋冬天气寒冷时聚集的场所,屋内燃着炭火,温度适宜。园区里则着重关注雕梁画柱,亭台楼阁的建造,绿植也十分考究,春夏秋冬四季都能够赏花,不单一,观赏性极佳。

  下了马车,没有风的冬日温度不低,围帽随着季柳走动而左右飘忽,未嫁人的双儿和女子注重隐私是老传统,可长安王朝皇帝开明,社会风气稍稍开放,也有很多爱露面的双儿和女子不愿意再遮挡面容。

  季展鹏刚一露面,便有人上前拜会,“季兄来的可不早。”话虽是与季展鹏说,眼神好奇的在季柳身上转来转去。

  “先进去,柳弟身体不好又是大病初愈,你可别害他再染上风寒!”

  此话一说,来人愣了愣,“你今日说话怎地如此懂得冷暖?”

  季展鹏面上一红,“去,去,去,别在这儿挡路!”说着伸手推开那人,把季柳领进门并提醒他小心门槛。

  来人眨巴眨巴眼睛,觉得今日的季老二不太一样,还会照顾人!

  进了屋子季柳发现这里的一楼是个完整无遮挡的大厅,中间隔着一定距离放了两个规格较大的炭盆,此时这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见他们进门统一抬头望。

  季展鹏走在他前面一步,半遮挡住他的身影。

  “这位就是季家三双少爷?”此人便是与季展鹏在学堂上起过争执的同窗,姓李名唤华,他见不惯季展鹏的行事作风,所以总爱寻个由头找茬,拌嘴。

  “是了,这就是我那双儿弟弟,季柳!”季展鹏说话时腰板笔直,彷如与有荣焉。

  众人之前就听他吹嘘自己弟弟有天人之姿,现在都睁大眼睛等着瞧,只有李华不屑一顾。

  成分上前帮季柳去掉围帽,没了遮挡,众人看清季柳的长相之后,皆是一惊,更有甚者发出了一声倒吸气的声音。

  对于所有人的反应,季展鹏非常满意!满意非常!

  他咳嗽两声道,“刚进来身上寒气还未消,披风先别脱了。”红色披风配上季柳白皙的面容,桃花眼流转的水波,再加上一声轻悄悄的应答声,宛如仙人下凡,贵气自华,这些自诩清高的文人墨客混迹在最繁华的京城之中,美人看过不老少,可季柳这副长相和满身浓郁的书卷贵气仍旧是给了所有人会心一击。

  在季展鹏进门时接应他的男人名叫詹淸,他平日里和季展鹏关系最好,“难怪你如此得意,如果我有弟弟生的如此模样,我……我……”接下来的话没能说出口,可所有人都知道他想要表达的意思。

  如果自己也有这样的双儿弟弟,那足以让所有人都羡慕嫉妒。

  李华脸色有些难看,都听说这双儿是从乡下来的怎地生的如此之好,瞧着举手投足间也颇有些贵气,哼,别是绣花枕头草包一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他叫詹淸,与我同岁,你别听他的,他也就说说嘴,其实人不坏就是嘴巴臭。各位,这是我的双弟,名叫季柳!”

  “见过詹大哥。”季柳双手行礼,给足了詹淸面子。

  詹淸急忙点头回礼,略略弯腰递上一个小盒子,“双少爷不必客气,知道展鹏今日要带你来,这小小礼物不成敬意。”

  成分上前收下礼物,季柳道谢,其他人面面相觑,还有几个和季展鹏关系比较好的并没有准备礼物,他们都咬牙暗恨詹淸这小子鬼主意多,在季柳面前自己出风头。

  “想来柳双少必定是德才兼备才让季兄如此关爱,今日咱们这里正作诗赏画,不如一起?”

正文 第十三章 不寻不问一十六载

  李华这话说的实在讨人厌,话里轻松带出一个陷阱,如果说季柳不是德才兼备,那季展鹏炫耀的一定是他的美貌,可如此一来,将他带来和园就有些不妥,毕竟这里是文人的地盘。若是直接承认季柳德才兼备,季展鹏又不敢,他一心只想着让季柳为他长脸,还未曾来得及问他是否读书,一时间季展鹏不知该如何回答李华的话,只觉得这人比前几天更加讨人厌了。

  “这位是?”虽然不认识这人,但季展鹏没有接着为他介绍那一定是个路人甲,可看这个路人甲的表情似乎对自己并不友好,难道不光是路人甲还是仇敌?

  季展鹏拉着他的胳膊,将他带到桌前,“你先坐坐暖和一下,来人,倒茶!”完全没有要搭理李华的意思。

  李华双眼怒瞪,被人轻松下了面子他语气更加不善,“不敢?难道柳双少只是肚子没墨的绣花枕头?”

  文人之间嘴斗特别多,他们不像粗鲁的武人动不动就提拳上脚,他们只会学习舌战群儒的伟人,脏字不带一个却硬生生气死你!

  “你再说一遍!”季展鹏没有提前备好功课,现下也不好直接问季柳,于是他陷入了被动的局面,两句话就被李华牵着鼻子走,偏他还不敢大包大揽的为季柳打包票。

  季柳镇定的站着,并不接话,仿佛李华嘴里的绣花枕头说的并不是他。

  “我如何不敢说!”瞧着季柳一幅默认的模样,李华心里笃定是因为季柳肚子里没有什么东西,所以一直不敢接话,于是话越说越过分,仿佛他已经将季展鹏偏爱的,吹嘘的双弟给踩到泥泞肮脏的地底里去了。“若是我说的不对,怎地双少爷不出声反驳?”

  詹清上前打圆场,他了解季展鹏,知道季展鹏此刻不敢正面搭话就是心里没底,可见这位谪仙一样的双弟怕真是个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大家今日是来赏乐的,伤了彼此的和气就不好了,来,来,咱们继续。”

  “詹清,用不着你做老好人,这是我与季展鹏的事,不需你插手!”

  季展鹏确实心虚,他无比后悔自己没有做好功课就将季柳带出来,此时满心的期盼目光死死盯住季柳,只盼着他能开口,挽回自己的颜面,但有担心季柳真的只生了这一张漂亮的脸。

  季柳冲他安抚的笑笑,他解开红貂裘交给成分,“二哥体恤我大病初愈,但柳儿身体尚可。”

  单薄的身形印证了他大病初愈的模样。

  詹清以为他这句话是要借坡下驴,就借着这句话继续劝道,“你大病初愈还是多多休息为好。”

  “柳双少莫不是怕了?”李华说话诺诺逼人。

  “如你所愿,那我们就来比比,看看究竟是谁胸无点墨,不仅不学无术反而在这文雅之地大放厥词,不尊文道。”季柳说话不客气,因为李华此人本就不值得他客气,事情发展的太顺利了,他想博点名声,就有刺头上门送人头,如果不满足他的意愿,季柳都觉得有些对他不住!

  李华唇角上扬,觉得季柳是被他架上了高山,不得不应战,“那就请吧,今年冬日多白雪,我们就以雪为题。”看了一眼季柳,他客气道,“柳双少先请。”

  “无须客气,您先请。”

  略一思索,李华道,“翩跹幽谷雪融尽,无风无雨只余寒,飞鸟藏尽枯树洞,老翁独居酒一炉。”

  “好!空谷雪境!”众人纷纷叫好,季柳也随着点头,写的不错,可惜了,遇上他,他肚子里可是历经五千年的古诗词文化,几百万首里流传下来背诵率最高的,随便背出一两句就绝对碾压死他。

  既然他出深谷,那他就对深江,“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河东先生的江雪对上他的老翁,高下立见!

  论意境,柳宗元的意境更为大气,论用字准确,柳宗元的绝句更为精准,刚夸李华的人脸色有些不太好。

  詹淸立时带头叫好,“写的好!”众人跟上祝贺。

  李华冷汗直下,这和他想的不一样!“再来!”他脚步向前,走了几步道,“雨雾林中冰箭,桃李亦躲锋芒,梅香盈盈飘著,长廊灯下清幽。”

  “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好诗!”

  “落日白雪红,雪上马蹄急。来人无归期,试问在何处?”

  “日暮苍山远,天寒白屋贫。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

  “厉害,柳双少诗词了得!”

  “沉沉更鼓急,渐渐人声绝。吹灯窗更明,月照一天雪。”

  “已讶衾枕冷,复见窗户明。夜深知雪重,时闻折竹声。”

  “……”

  季展鹏目瞪口呆的听着一首首诗从季柳嘴里吐出,脑子眩晕,父亲和母亲究竟知不知道他们将一个什么样的人物放在老太太跟前,不寻不问一十六载。

  作者闲话:

  李华的诗除了最后一首前面都是蠢作者瞎写瞎改的,大家看看就好,勿喷。

正文 第十四章 和园完胜

  李华败退,脸色灰白,此刻不再因为季柳是乡下人就轻视他,只因有如此想法,只会彰显他自己的学业素养的不足与狭窄心胸的不堪。

  季展鹏收起自己的心思,他原本就是带季柳出来长脸的,只是这种出彩的方式比他想象中还要痛快,现在看向季柳的目光已然变化。

  被簇拥着坐在椅子上,季柳再次端杯喝茶。

  “柳弟文采斐然,句句精品,敢问师出何人?”詹淸站在一旁,这人不仅相貌出众,文采更加惊艳,想起刚才自己竟然也跟着李华腹诽了季柳一通,脸上淡淡发热。

  季柳放下茶杯,桃花眼盯着詹淸,目光清澈,“乡野之地,未有名师,只一游方道士而已。”

  “一山还有一山高,往后让你二哥带你常来,咱们一起切磋的书切磋。”

  “那还要看二哥。”他这么一闹,季柳这个名字应该很快就会在京城的文人中传开,届时他大病初愈便出门惹事的事情就会被贾彩霞知晓,不处罚他就不错了,怎会允许他一个待嫁的双儿再次出门。

  季展鹏豪气盈胸,今日季柳为他挣足了脸面,他高兴的很直接答应下来,“以后二哥带你常来!”

  有些对不住这个为人爽快的二哥,季柳暗自记下这桩,只得日后慢慢补偿他。

  “你一直在养病,咱们还未好好说过话,你还会些什么?”清净下来,季展鹏问他。

  “老太太说身为季家人必须读书,识字,其余也没有什么长处。”詹淸和几个好友就在身边,听见季柳的话齐齐点头,都道季家老太太养的好孩子,又听他说没有其他长处,如果是文斗一开始季柳这样说大家还会当真,可现在他如此说,所有人都觉得他在谦虚。

  季柳愿意将功劳都推给老太太,他自幼在老太太膝下长大,他的一举一动与现在的季家当家人没有丝毫关系,这种将来会被人口口称赞的话当然不会留给季家那对便宜父母。

  “咳咳。”轻咳两声,季柳捂住嘴。

  “前些日子听说季大人在皇上面前为你请太医,如今你生病刚好,可别再染了风寒。”季成悦在御前求医这件事朝中之人都知道,当初有几位听家中父亲谈论此事,自言于理不合,家中小辈身体不好断断没有劳烦宫中太医的道理,现在看来幸好有太医诊治,不然如此风姿绰约,才貌双全的人儿今日可就见不着了。

  几人打定主意回去之后要将今日之事告知自家父亲,能让季大人破例的孩子终究与其他子弟不同。

  与李华交好的同窗有不服气者,或许因为自己的好友被一个双儿下了面子,让他们自感丢人,又或许是单纯看季展鹏不顺眼,他们聚集起来想要为李华找回面子,谁知刚一动作就被李华拉住了手腕。

  “不必去了,他的诗词造诣确实在我之上,我输得心服口服,日后必定在学业上下苦功。另外,季展鹏是季展鹏,季柳是季柳,何必将两人混为一谈。”

  这句话一出,有几个心思剔透之人立即了然,恐怕这李华也是醉心于季柳的美貌之下,当即不再多说,当事人都不追究,他们缘何要做那出头鸟,转身继续吟诗作对去了。

  察觉到李华的目光,季展鹏不着痕迹的挡住他的视线,季柳可是定下婚约的,他将人带出来已是不妥,再被人惦记上,他这身皮还要不要了!

  难怪自古有言,红颜祸水,虽不是红颜的错,可这周围的苍蝇也实在是烦人,几首诗的功夫就让一个白衣秀士沦陷。

  詹淸几人与季柳对了对子,欣赏几幅临摹出来的作品。时间一晃,晌午时分到了,原本和园下午也是有安排的,但念在季柳身体太弱,季展鹏决定带着他在京城的主要街道逛逛,买点双儿喜欢的东西。

  作者闲话:

  前面李华最后一首出自清代袁枚的《十二月十五夜》,前面分别是柳宗元的《江雪》、岑参的《白雪歌送武判官归京》节选,刘长卿的《逢雪宿芙蓉山主人》,白居易的《夜雪》,再次崇敬一下古人,多亏背了这么多古诗,感谢语文老师……

正文 第十五章 再相遇

  下了马车,季柳脚步轻快,他确实想瞧瞧长安王朝的都城。

  来之前,只是通过信件与身边之人的叙述,单在语言上了解过这个都城。现在真实的踩在这片土地,这个都城的街道,可知眼见与耳听确实不同,“在床上躺了许久,现下出来心情都好上很多,多谢二哥!”

  不遗余力的夸赞季展鹏,为日后再次出门做准备。

  季展鹏只当他是在屋里憋闷坏了,“不客气,以后你想出来尽管来找二哥,二哥带你去吃南北城最好吃的东西,看最热闹的把戏!”

  这个哥哥做的有滋有味,兄弟俩沉浸在皆大欢喜的氛围里,几人都未注意对面酒楼二楼一扇窗户开着。

  买了些不值钱的小东西,季展鹏决定带季柳尝尝京城名菜,两人正往酒楼去,道路前方突然出现一个马队,前面身高体壮的头马失控,马上之人控制不住,缰绳无用时,只见那高头大马将身上之人甩掉,径直往季家兄弟狂奔而来。

  季展鹏是读书人,在京城之中很少能遇见这种突发情况,惊吓之余他只顾着自己躲闪竟将季柳忘在一边。

  那马嘶吼着抬起前蹄,即将踏上季柳纤弱的胳膊,这一蹄子踩实,季柳非骨折不可。

  二楼瞬间飞出一个潇洒身影,稳稳的落在马上,缰绳用力一勒,凭借超凡的技巧与超人的力气硬生生将马头调转了方向,那马仍旧喷着响鼻,甩动头部,再次作势奔跑。还在马身侧的季柳危险至极,马上之人临危不惧,一把抄起季柳放在马鞍上,暂时将他带离危险境地。

  只是这马不知受了何种惊吓,一直狂躁不安,此地乃是京城最繁华热闹之地,一旦在这里出现踩踏事故,会出现一大批受伤之人。

  马上之人当即做出决定,策马狂奔,远离闹市。

  季柳还是第一次骑马,诸城那个地方虽然是乡下,但他出入也是乘坐马车,作为一个现代人他对马这种交通工具没有太大的好感,毕竟体型超大而且只能凭他自己控制,马这种生物在他眼里就是危险的代名词。

  第一次骑马就被人当成货物放在马背上,季柳要被颠吐了,头上的围帽在狂马飞奔时不知飞到哪里去了,眼前的景象摇来晃去。

  嘈杂的声音逐渐远去,季柳感觉到这马慢慢停了下来,有人将他从马上抱下去,他抓住这唯一的支撑物不松手,他已经彻底晕了,眼前的天地旋转不停,只要松手,那必定会丢脸的坐到地上去。

  “小美人,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季柳努力抬头看,可眼前的画面仍旧不能静止,他索性闭上双眼,死抓着男人不放,一切事情等他缓过来再说!

  男人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发青的薄唇,立即扶着他在树旁坐下,被紧紧抓住的胳膊手指纤细因用力而泛白。

  “感觉如何?”

  他是在远离客栈回到自己离京最近的驻扎营地之后才发现他的帅印不见了,回想他逃亡一路,那帅印都在自己腰侧的内兜里,能靠近自己腰侧的只有为他检查伤口上药的季柳,男人失笑,没想到自己会被一只看似柔弱的小兔耍了一道。

  心跳缓和,恢复正常频率,季柳睁开双眼,看清楚眼前的人他怒道,“你这人真是不知好歹,我救你,你却偷我东西!”

  男人哈哈大笑,“彼此彼此,你装的一副病弱娇顺模样不也顺走了爷的贴身之物?”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自己的手还抓在男人胳膊上,季柳冷哼一声,松开后顺势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灰尘。

  这种明显嫌弃的动作惹得男人挑起嘴角,他还从未被人如此明显的嫌弃过。

  猛地一下,男人贴近他,两人呼吸相闻,“没关系,爷就喜欢你这副样子!”

  他原本就想将眼前这个小美人人弄回去,无奈当时雪夜赶路后有追兵,行路艰难,现在再次遇到谁又能说这不是缘分!

  季柳瞪圆了那双漂亮的桃花眼,身体后倾贴在树干上,“无耻的登徒子!”

  实际他心里骂的更狠。

  JB狗东西,不要脸,懒蛤蟆,一连串侮辱性及伤害性极大的词语一句句往外冒。

  眼前景物恢复正常,他麻溜的站起身,踢出一脚,这一脚带着风声踢向男人。

  男人眼快手更快,他后退一步抓住季柳踢过来的脚将之抬高,身上的翠竹玉佩随着他的动作在腰侧飘动,“你这两下看起来可没你长得那么柔弱!”

  “放手!”季柳蹦跳两步手忙脚乱的抓住身旁的树干稳住身形,他往后收腿,男人却抓的更紧。

  季柳垂下眸子,盯住男人抓在他腿上的手掌,脸色冰冷的骂道,“你才柔弱,你个无耻的东西,小心本少爷这一脚下去让你断子绝孙!”

  “不要总骂无耻,换个词儿,或许你可以骂爷流氓,其实……只要是你,你想骂什么都行,告诉爷你是谁,爷明天就可以上门提亲!”男人捏了捏季柳的脚踝,挑眉戏谑道。

  季柳咬牙,从谏如流的改口,“流氓!我已经定了亲!”

正文 第十六章 小白花人设崩塌

  “那就退了,如果你想,爷可以帮你去退。”

  “你以为你是谁,肖想自己是天王老子,神仙玉帝?无非是个卑鄙无耻的王八蛋真小人!当初本少爷就不该救你,让你死在冬天雪地里一了百了!”季柳扒住树干不松手,他生气了!

  “你今日之所为,岂不是农夫与蛇,东郭先生与狼!”

  实在气急,季柳来了这个世界这么多年,从未遇到像男人这样的不讲道理,霸道自私,胡搅蛮缠,嘴上抹油且不从不在乎别人想法之人。

  古人有古人的好处,他们知理,懂理,乡下人普遍淳朴,就算有人出了坏主意也是暗地里上不得台面的小手段,没人像强盗一样直接正面跟他刚。

  男人不按常理出牌,真正的流氓行径,强盗逻辑!

  季柳被彻底气懵了,这么多年行为习惯影响下来,他自己也算是半个古人,为了让自己更好的在这个社会活下去,符合自己双儿的身份,他的言语行为十分克制,就怕哪一步行差踏错。

  所以,就算气狠了,有些话也只能在心里说,面上绝不露出一星半点与常人有异之处,生怕一句话不对就漏了馅儿,被人当成串儿撒点孜然加点辣椒面,架起来用火烤了。

  刚才被男人充满匪气的言语行为一激,两则寓言故事脱口而出。

  男人不明就里,锋眉紧皱,“什么?”

  季柳被他气得满脸发烫,这种无法控制的生理现象让此刻的他在男人眼里自加十级美颜滤镜。

  “你先放开我!”

  “好!”男人痛快的答应了,他突如其来的松了手,季柳本就将腿往回收,借力过大,即使他抓住了树干上身依旧顺势往后倒去。

  “你个乌龟王八蛋!”

  真想套麻袋打死他!

  季柳恶狠狠的想,这么多年他还从未受到如此欺侮!

  预想的疼痛没有到来,反倒被人抱在怀里,男人身上没有香囊的刺鼻味道,一身冷冽的气息,衣服之下的肌肉鼓鼓囊囊,形状饱满。

  季柳用力踢了他一脚,这次男人没躲,被踢了正着。

  “疼吗?”男人看着有那么一瞬间季柳扭曲了的脸问道。

  “滚!现在,马上从我面前消失!”

  季柳要疯,这么多年修炼出来的假面如此轻易的被男人撕掉了,露出了原本的模样。

  一直装模作样虽然让人心累,但突然释放出真实的自己,季柳不仅没有轻松,反而心中升腾起数米高的怒火与不甘。

  男人块状肌肉像石头一样硬,这个王八蛋就是故意让他踢的,故意让他疼!

  “从你给爷上药的时候爷就猜想你一定不像你的长相这般无害,你果真是只小狐狸!”男人作势要蹲下去为他揉脚。

  季柳差点一蹦三尺高,迅速往后退了两步,表情阴沉沉马上要拧出水来,“你再往前走一步,我就是舍了这条命不要也要弄死你!”

  还小狐狸,他还小白兔呢!

  可别在这儿恶心人,总裁文看多了吧你个傻X!

  季柳实在忍不住在心中疯狂吐槽,从未有过的憋屈感让他的心脏快要爆裂了,这都是什么事,的书他后悔惹上这么个脑残玩意儿,害得他没几章人设就崩了!

  男人哈哈大笑,雄性荷尔蒙四处发散,“不愧是爷看上的人,有个性!不过,你最好不要跟别人成亲,爷会一直盯着你的!今日就这样,改日再见!”

  季柳眼睁睁的看着男人跳上高头大马,缰绳一拽,那刚才还高傲的马儿立即撒腿奔走,带起一阵烟尘。

  “你¥%……#我¥#……#”一连串脏字脱口而出,因着四周没人,季柳说的那个酣畅淋漓,痛快至极。

  骂完人之后,他才后知后觉,这个混蛋是真的将他一人留在这荒郊野外了!

  ??!!

  不仅是傻叉还是直男癌晚期!

  C你大爷!

  最后送了他一句话,季柳深吸几口气,尽力恢复自己初期的小白花人设。

  顺着男人消失的方向往回走,季柳呼出一口冷气,刚才骂人时不觉得,回过神来,这冷空气带着冰渣拼命往肺里钻,一路冰到心里去。

  将貂裘一撩,季柳将貂裘下摆抱在怀中。

  这种富贵人家专用的东西,只适合在光滑无泥土的地砖上行走。只见那厚厚的白雪中,留下一连串小脚印,听到有人呼喊,雪白的积雪,大红的披风,佳人的回眸,那可称的上一幅美妙的画,若是走在这种化雪的泥泞小路,任凭你想继续凹白花人设也架不住是个农田里劳作的村夫形象。

  越走越气,季柳决定让人查一下这个人究竟是什么身份,只在客栈里见过一次,他原想着两人应该不会再见面就没往心里去,没想到一时估算错误竟然给自己埋下这么一个祸患!

  若被他查出来,必定给这个混蛋点厉害瞧瞧,这个烂心烂肺的王八蛋!

正文 第十七章 留下印记

  季展鹏这边,他眼瞧着季柳被人带上马,立时惊慌失措的喊道,“还愣着干什么,柳弟如果出了一点意外,我让母亲发卖了你们!”他急坏了,原本便是他私自带着季柳出的门,如果真出了意外,他一定会受到家法处置!

  众人四散而去寻来马车,一路往马儿奔跑的方向追过去,男人应是早就料到季展鹏会带人来追,早早避开了来时的路,于是一路上没有碰到一个人的季展鹏只能让人赶车继续往前追。

  “第一次上街就把少爷弄丢了,老太太知道非打死我不可!”成分双眼含泪,表情委屈极了,一面悲伤自己的遭遇一面埋怨这位中看不中用的二少爷。

  季展鹏心焦如焚,他撩起车窗的窗帘往外看,路边树木飞快的往后倒,马车被同样心急的车夫赶出来飞一般的速度,车轮行驶下,车内颠簸的很,一如此时两人的心情。

  “这里不是诸城,祖母远着呢,如果柳弟无事,那这件事就不会被祖母知道,如果有事,那你我一个也逃脱不了。”

  “二少爷说的是,可是我们家少爷身体不好,被那么粗鲁的带上马怎么可能没事!”成分时刻不忘帮季柳维持人设。

  “有事没事不是你我说的算的,总要先找到人再说!”季展鹏既担忧又后悔,只能在心底里盼望季柳不要出什么事才好。

  马车疾行,终于远远的黑白的雪路上出现了一个红色的身影,成分眼尖瞧见了人,立即叫道,“少爷!少爷!”

  季展鹏更是欣喜若狂,他直接钻出车门与马夫并肩,寒风拂面,吹的他眼睛流泪,马车速度快,带起的冷风替他将声音打了对折,“柳弟!”

  季柳看见马车的欢喜情绪不比两人少,他的脚已经快要冻僵了,俗话说脚冷冷到顶,就算身上有厚厚的貂裘,这低温依然让他浑身打哆嗦。

  脚上踩着的这双鞋虽然暖和但也仅限于在家走那几步路,而在雪地里行走分分钟就暴露出了这鞋的缺点,他好想念现代的牛皮短毛靴,不仅时尚美观,关键是保暖性一流!

  哆哆嗦嗦上了车,季柳裹紧衣物缩在马车一角,季展鹏心里过意不去,危险时刻他没有保护好这个弟弟,还让他孤身一人在雪地里走了这么远,一双棉鞋都被雪浸湿,想来他一定很冷。

  “你可知将你带上马的人是谁?”

  季柳哆嗦着牙道,“我也想知道他是谁!”

  因着他哆嗦,季展鹏也未能听出来他这句话实则包含了多少怨气与恨意,他心疼的脱下自己的披风为季柳披在身上,“等二哥查一下,这次真是苦了你了,下次二哥一定好好保护你!”

  “与二哥无关,当时我正巧在马旁,如果不是那人将我拉上马我可能就会被马踢伤。何况当时那么多人,那马又受惊无法控制,那人的做法是对的。”当时算男人机灵,遇事不慌,可把他一个人丢在冰天雪地里,害的他冻了半天,并且当他是女人各种调戏他,这笔账他一定要好好记下来,有朝一日一定亲手把这些羞辱都还给他!

  在马车上缓了一路,回到尚书府季柳先泡了热水澡驱散身体上的寒意,中间换了两回热水,直到浑身冒汗,他这才从浴桶里爬出来。

  裹着被子,桃花眼盯着烧着的银丝碳思绪乱飞,季柳叫来成分,将一直收在盒子里的“帅”字令牌交给他,“暗地里查一下这块令牌到底是谁的。”

  男人没有问他姓名是觉得再次问他也不会得到答案还是已经知道了他姓甚名谁,所以才没有问?

  看男人的行事作风恐怕是已经知晓了自己是谁,不然怎么会说出上门提亲和帮他退亲这种话。

  在诸城,季柳不是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对于身在暗处的敌人他从来不怵。

  可不知为何,面对这个男人他竟从心底里生出一种无力感,他遇到的所有人都没有男人身上的血性和霸道,他长得……虽然不想承认,但是这个男人长相还算凑合,也就勉强能看,季柳硬是将充满雄性荷尔蒙的外貌归结为能看。

  这种强势的介入在季柳心底留下了难以忽略的印记,此刻季柳还未察觉到,只是莫名排斥。

  成分深知自家少爷的脾性,“这是今日将您带走的那个男人的?”

  “别在我面前提起这个王八蛋!”季柳咬牙切齿。

  季柳一幅要吃人的模样,成分乖乖听话,“我现在就去!”

  “对了,我病了这些时日,那个小乞丐怎么样了?”

  “跑了,药堂说醒过来第二天就跑了,他们没看住人!”说起这个成分撅起嘴,“没看住人不说,连钱也没退!”

  少爷可是给了重金的,人没治好,还给跑了钱竟然不退,实在是太可恶了!

  “跑了就跑了吧,希望他能好好生活下去。”不是季柳圣母,无论是昌平盛世还是灾年乱世,乞丐这种人群一直存在,诸城在他影响之下,还能帮帮这群人,可在京城他实在无能为力,那几粒金珠就当他日行一善了。

正文 第十八章 季展鹏挨打

  “行,少爷,那我先去了,您好好休息。”成分拿着令牌跑了,留下季柳一个人坐在床上继续发呆。

  季青云与同窗探讨策论不在府里,季展鹏悄无声息的回家之后原以为此事神不知鬼不觉,换了衣服便去书房读书,他一贯在外面玩够了就会老实一段时间,只是这次看着贾母脸色不善的站在自己面前,季展鹏觉得小命休矣!

  将小厮赶出去,命丫鬟从外面关上门,贾彩霞挪步上前,狠狠的甩了季展鹏一巴掌,清脆的掌声将季展鹏打蒙在原地。

  他捂住脸愣愣的看着她,“母亲,您都知道了?”

  他们前脚出门,后脚贾彩霞就知道了,“你知道季柳是来京城做什么的,竟然敢私自带他出门!”

  虽然现在社会风气稍稍开放,但在勋贵人家眼中双儿和女子就应该在家学规矩,抛头露面有失家教!

  季成悦是礼部尚书,礼部尚书家已经定亲的双少爷在外抛头露面,他是怕朝堂之上没人弹劾季成悦家教不严么!

  “我知道柳弟已经定了亲,但是他初来京城我也是带他见识一下京城的繁华这并无不妥!”已然挨了打,季展鹏索性要死了不松口。“而且,现在满大街都能看到双儿与女子,怎地我们家就不行?”

  贾彩霞被他气的脸色铁青,平日里她耗费了多少心力培养的儿子此刻竟然在跟她顶嘴,理由竟是为了一个从未见过的庶出双弟,她的表情管理已经失控。

  “好啊,为了季柳,你竟然学会跟母亲顶嘴了!”贾彩霞捂住心口,“先生平日对你的教导都白费了!”

  季展鹏急忙上前扶住她,“母亲,您别生气,他从诸城来,祖母又不在身边,我身为兄长多多照顾他是应该的。况且,您只当我不知道么,就因为他在祖母身边长大,您就没管过他的月例。”

  如果不是贾彩霞做的不好,季柳这样一个标致的双弟,又怎么会连精巧的首饰都未曾见过,也未曾戴过,这要传出去,他如何在同窗面前立足。

  遮羞布被儿子掀开,贾彩霞胸口真的开始疼了,被季展鹏气的。

  “好啊,好啊,真令我大开眼界,季柳竟跟他那个不要脸的姨娘一样会蛊惑人心,你们才认识多久,竟然就帮着他说话挤兑你自己的亲生母亲!”贾彩霞恨铁不成钢,这才多久,儿子就与她离了心。

  季展鹏垂下头,“我又没说假话,您自己做的事情自己知道!再说,柳弟的姨娘是祖母给父亲的,您如此说话不怕被父亲责罚么!”

  季展鹏不愧是季家的子孙,读书知礼,季成悦虽不孝,可他的孩子倒是个顶个儿的明理。他不懂后宅的阴私,做事只按照书中教导,帮理不帮亲。

  贾彩霞恨不得当场晕过去,“你是要去你父亲那里告我的状?”

  “孩儿没这么说,只是劝母亲好自为之!”

  “你,你!”贾彩霞被气个仰倒,她不知为何季柳才到家几天就惹得她乖巧听话的二儿子如此对她,她这么做还不是为了他和青云,还不是为了他们这个家,不明白她的苦心倒也罢了,她不求他们感激,谁让她是他们的母亲。只是这戳心的话真真是将她的慈母心捅了一刀又一刀。

  季展鹏看着哭泣离去的母亲,心中也是难受,他只是觉得季柳从小生活在乡下,虽有祖母在身边可生活一定是不如意的,他只是多照顾照顾,母亲却不问缘由上来就赏了他一巴掌,他心中气不过才将所有话说了出来,其实,他也不想这样。

  叹了口气,摸摸红红的脸,还是等母亲气消了再去请罪吧,也不知道柳弟好点没有,今日受到如此惊吓,他身子又弱,晚上别再发热才好。

  打定主意晚上去看望季柳,季展鹏本想静下心来读书此时也全无了兴致,从书桌下摸出一本杂记打发时间。

  作者闲话:

  愚人节快乐~

正文 第十九章 为季展鹏上药

  晚间用饭,季柳发现贾彩霞称病未出席,季成悦居于主位与兄弟三人一同用饭。

  平日里主母和老爷都在场时,两个妾氏应站在一旁服侍他们用饭,她们是妾理应服侍主母和老爷。

  今日贾彩霞称病她们自然要在身旁侍药,所以并未出现在饭桌上。

  季成悦安静进食没有说话,态度与平日一样,季展鹏松了口气,还是母亲心疼他,没有将这件事告知父亲,不然他现在就不是坐在这里吃饭而是跪在祠堂里受家法了。

  这么一想,今日如此顶撞母亲实属不该,季展鹏戳戳碗里的米饭,心下想着用过饭去母亲屋里赔罪。

  季柳看着眼前干干净净的碗筷心里十分舒坦,季展鹏前一秒挨打,他后一秒就知道了缘由,果然没人在眼前碍事的日子才是最令人舒心的。

  只可怜他这二哥了,瞧着脸上抹着厚厚的细粉,人坐在季成悦下首,恰好遮住了挨打的那半边脸,以至于没有被季成悦发现。

  众人用饭完毕,陆续净手,漱口。

  季成悦道,“柳儿,昨日收到诸城来信,老太太身体已经大好,你也不必再担心。”

  季柳眼中惊讶,借着这个动作仔细观察季成悦脸上的表情,“那孩儿就放心了,孩儿小时调皮祖母还能拿着她那根红木杖子追我满院子跑,如今却也是说病倒就病倒了的年纪了。”

  被季柳的话触动心头,季成悦低沉的声音笑着接到,“可不是,老太太那根杖子可不是你小时候有的,那是为父小时候便有的,每每完不成功课那杖子打在身上可真令人难忘。一晃时间已经过去这么久了,我忙于公务,为陛下尽忠,也有许多年未曾回去看望老太太了。”

  季柳眼睛微眯,看季成悦的这幅模样不像是会对老太太下毒之人,原本认定的结果因季成悦的话倒让他有些拿不准了。

  等季成悦带着季青云先行离开,季柳叫住季展鹏,兄弟二人一同往季柳屋里去。

  季展鹏一扫以往的得意洋洋,蔫了吧唧的模样让季柳好笑,从柜子里取出药膏,他拔掉上面的红布塞,“二哥,你过来坐。”

  坐在灯下,季展鹏依旧闷闷不乐,季柳用湿毛巾为他擦脸时才后知后觉往一旁躲闪,语气尴尬道,“你……看出来了。”

  季柳叹气,精致的五官失去神采,“都是因为我二哥才挨打的,今后二哥不要再管我了,免得母亲再生气。”

  小白花语录使用频率NO。1。

  “与你无关,母亲不问青红皂白动手打人,我虽知道自己有错却也不能任由母亲随便惩罚。”他不敢说自己是因为贾彩霞克扣了季柳多年的月例才顶撞了她,只能含含糊糊一句带过。

  答案标准,完美,季展鹏完全按照剧本在走。

  趁着季展鹏说话的时候,季柳为他擦干净脸上的细粉,露出脸上那红红的巴掌印记,“母亲还是给二哥留了情面的,不然哪会只留下个红印子,若母亲真下狠手,怕是早就红肿起来了,她终究心疼你。”

  不是季柳想为贾彩霞说话,而是刚劝了季展鹏紧接着就落井下石,就算季展鹏大大咧咧也一定会起疑,他可不犯这种低级错误,而是利用这个机会他再次为自己刷了一波可怜人设,日后再从季展鹏这里下手会容的书易的多,“我回来才体会到母亲的疼爱,原来这般美好,可怜我姨娘走的早,若我能早些回来……”

  话说到这里停住,季展鹏更加羞愧难当,季柳盼望母爱,可是母亲却做了些什么!

  用小木勺舀出一勺药膏粘在手指上,季柳仔细涂在季展鹏脸上,季展鹏有些激动,“柳弟,你不用替我做这些的。”

  季柳垂下眼眸,长睫毛遮住情绪,“二哥是为了我,若是这点小事都不让我做,我心里不是滋味。”

  季柳长得太好看了,灯下看美人,季展鹏心里升起一股浓厚的保护欲,这是他弟弟,他需得尽到做兄长的责任。刻意咳嗽一声转移话题,“这药膏摸上去冰冰凉凉的不似药堂里常见的药膏。”

  “这是我师父配置的,二哥不嫌弃的话,这瓶就送给二哥。”季柳大方的将红布塞进瓶口,递给季展鹏。“之所以冰冰凉犹如风吹是因为我师父在药膏里加了些薄荷,薄荷可以提神醒脑,冰凉感可以缓解疼痛,这个药膏对红肿外伤效果最好。”

  现在医药如此发达,将古代医药稍加改良就能起到让这帮子古人惊艳的效果,他做这个也只是效仿牙膏里加薄荷,刷牙之后留下一嘴的清凉舒适感。

  季展鹏果然被惊艳到了,他眼睛瞪圆,真心实意夸道,“柳弟的师父真是奇才,不仅才学好,医术还了得,柳弟为人也是不同凡响,人美不说,心地也善良,可惜那熊家二公子的身体……”话说着又变得惋惜起来。

  作者闲话:

  定时改到晚7点发了,小可爱们~

正文 第二十章 送药

  “我师父的医术自不敢说可以起死回生,但若是普通的体弱身虚我想他还是有办法的,只是没有见到患者本人就算医术再了得恐怕也无能为力。”

  季展鹏好笑,一瓶小小的药膏改良并不能说明季柳的师父医术多么高超,他只觉得季柳还是未曾见过大千世界,所以心中盲目崇拜自己的师父,一个游方道士而已,能有多厉害,所以他压根没往心里去。

  “不要说你,就连我也从未见过熊正理,若不是一直传他身体不好,我还以为熊家根本没有这个人,一直以来都是熊大公子熊景海在外露面,就算如此熊景海也不是常年在京城,多在边疆守卫。”

  “是么……”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季柳也不再多留季展鹏,他再次拿出一个圆肚小瓷瓶,“二哥,这是舒心丸,对情绪不佳,不思饮食,郁结于胸有奇效,也是我师父调配的,平日里在内宅日子长了,不得空出门我就会吃上一粒,我怕苦,为了调和味道,不让它难以下咽,我师父特意用蜂蜜和甘草中和了苦味,想来由你送给母亲的话,母亲一定会体谅你的孝心原谅你的。”

  未等季展鹏开口,季柳又道,“怎么说二哥也是因为我才有了这遭还望二哥收下,我心里也能好过些。”

  季展鹏感激的站起身,“多谢柳弟,晚饭前我还担心你在外冻了那么久晚间会发热,现在看你无事我也放心了,我这就去找母亲赔罪。”

  成分送季展鹏出门,一路小跑回来,一脸八卦,“少爷,您下手了?”

  他以为在那瓶舒心丸里被季柳下了毒药。

  季柳伸手拍他脑袋,“你傻么,这次当然没有,不过以后就不一定了!”

  成分摸摸头,贱兮兮的笑起来,他脸圆,贱笑看起来也很讨喜,惹得季柳揪住他的脸颊往两边猛扯,“你怎么这么可爱!看的我都心动了!”

  季柳经常与他开玩笑,成分捂住脸,红彤彤的如苹果一般,“我早就心动了,少爷,你为什么一定要嫁人呢。”

  “可惜……”季柳没有正面回答他的话,桃花眼扫过成分的肚子,“你跟我一样,百无一用是双身!”

  捂住肚子,成分侧过身子不让他看,“少爷你又耍流氓了!不过,少爷您这个双儿也没有百无一用,您太有用了,诸城谁不称赞您!”

  季柳摇头,“那是诸城,小地方,这里可是京城,我们还得需从头开始!”

  季展鹏揣着舒心丸敲开贾彩霞的屋门,因着主母身体不适,季成悦今晚去范姨娘屋里歇息,此刻只有周姨娘在她身边侍奉,看着二少爷进门,周姨娘也告退。

  贾彩霞看着是他进门,身子背过去,往里侧挪了挪,摆出一副余怒未消的模样。

  站在母亲床边,季展鹏恢复脸皮,做低做小讨自己娘亲欢心,“您别生气了,是孩儿错了,口不择言,请母亲责罚。”

  贾彩霞不搭理他,任由他讨好。

  “既然母亲还生我气,那我便不在这里久留了。这是我特意寻来的舒心丸,母亲吃了可会舒服些,杏儿等会儿由你服侍母亲服药。”说着,季展鹏放下药瓶就要离开。

  “你给我回来!”贾彩霞开口留住他,“我真是生了个好儿子,胳膊肘尽往外拐。”

  季展鹏不想在这件事情上再跟她起冲突,只傻笑,“母亲,我还是向着您的,一听您不舒服我这不就来给您送药了。”

  “算你有些良心,你大哥呢?”

  担心母亲再生气,季展鹏道,“用过晚饭,大哥就被父亲叫走了,可能要说今年春季的科考一事。”

  点点头,贾彩霞脸色稍霁,“季柳是要嫁出去的,熊家二少爷是个什么光景你不是不知道,单指着他去冲喜呢,你莫要与他太过亲近。”

  在她眼里双儿和女儿一样,如果她真有女儿怕也是会卖的毫不犹豫,只要能为这两个心肝儿子某个好前程。

  季展鹏答应下来,心里更是对季柳充满同情,一个如此才情与样貌双双绝代的双弟就要被推入火坑了,熊家二少爷的身体只能指望冲喜,只怕早已经病入膏肓,如果季柳一进门那熊二少爷就一命呜呼,那季柳岂不是将来要守一辈子活寡?

  可婚姻大事自古只能听凭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也毫无办法,只在心底里更加怜惜季柳的遭遇。

  贾彩霞看着儿子听话的模样,心里对季柳生出了忌惮,她要加快掌控季柳的步伐,一定要把他牢牢撰在手心里,不能由着他如此蛊惑自己的儿子。

正文 第二十一章 学规矩

  第二天一大早贾彩霞便带着一堆婆婆老妈子进了季柳院子,季柳还在用早饭,简单的清粥小菜适合早晨肠胃功能未唤醒的状态。

  “母亲来了。”用湿帕子擦擦嘴,季柳放下吃了一半的粥起身见礼。“昨日听闻母亲病了,不让打扰,未曾想今日母亲便已大好。”

  将贾彩霞迎上主位,她端坐其上缓缓开口,“你有心了,只是小毛病,休息一晚就好了。”

  停顿了下,她继续道,“你应该也知道,老太太身体不好,想着你是个双儿,乖巧听话又心细如发,让你在诸城太太身边尽孝,此时让你回京只因你父亲做主为你定下了一门好姻缘。”

  满嘴跑火车,他那会儿才出生多久,怎么就看出来乖巧听话,心细如发?

  季柳表现的像是普通人家刚从自己家人口中得知自己被定亲的双儿一样,面上羞涩,双目低垂,“任凭父亲做主。”

  满意的点头,贾彩霞舒心很多,“熊家是三朝重臣,熊将军保家卫国,他们家的儿郎也是各个龙虎精神,你要嫁的便是他家的二公子熊正理。”

  只说各个龙虎精神,单不提熊正理的身体状况,玩的一手好不要脸的文字游戏,季柳还是那句话,“任凭父亲做主。”

  “虽说是武将世家,可规矩却大,你嫁过去就是我们季府的脸面,万不可行差踏错,所以,你父亲特意为你挑选了一些资深的嬷嬷,在你出嫁之前在教导你日后的规矩。”

  练规矩只是为了顺带折腾季柳,最重要的是让他有事可做别没事就缠着季展鹏。

  “父亲母亲都是为我好,孩儿心领的。”

  一幅柔弱的模样,惯会装模作样迷惑人,他能迷惑的了我那心思单纯的儿子却不能糊弄过我,贾彩霞一看见他这张脸就想起了他母亲,同样也是弱柳扶风的模样,哄得老爷夜夜在她房里过夜,最后生下的孩子比她还要不省心。

  若不是这张脸还有用处,回来第一天她就想毁了他!

  给季柳添了不少堵,贾彩霞心情愉悦的回了屋子,婚前教规矩,任谁也说不出她这个母亲一个错字来,只会觉得她一心为了儿孙好,若不是这些人被她提前嘱咐了的话。

  留下的众人都是上了年纪的老妈子,各个精明能干的模样,这早饭算是吃不清净了,季柳索性让人收拾了桌子直接开始问候她们。

  见了礼,众人抬起头来瞧见季柳的相貌均心里一震,难怪让主母如此忌惮,心里有了计较,行事就更加不拘,爽利。

  “你们竟都是教导我规矩的!母亲对我真好,竟派了这么多人一齐来。”季柳就像一个未经世事天真无邪的双少爷,满心欢喜的待嫁,只道家中母亲慈爱。

  众人皆道是,季柳也应着让所有人都留下,当即开始学规矩。

  于是,人多力量大的作用得到充分显现,老师太多,学生就一个,打的就是要累死学生的目的。

  才半日工夫,季柳就吃不消了。

  端茶倒水,走姿坐姿,餐桌礼仪,笑不露齿,见人行礼,俯身拾物一个接一个车轮战的来。

  先不说他一个大男人为何要学这些规矩,更因这些规矩在他小时候就已经被老太太教导过了。

  他刚穿过来的时候只觉得这个世界如此不符合常理,什么双儿,他明明就是男人,心里对性别的认知让他一直反感双儿的身份,不承认自己与其他男子有何不同,行走坐卧一律以男子行事为标准,于是在他反叛的一个月里他被家里老太太狠狠的上了一课。

  经过那魔鬼般的训练之后他才收敛起大男人的心思,学着如何利用双儿的优势让自己在这个封建的,约束力极其严格的社会存活下去。

  而现在的诸城在他来京城之前,所有人提起季家三少爷哪个不是满嘴夸赞之言,这样的结果充分说明他早已完美的适应了双儿的身份并且生活的游刃有余。

  这一切都要归功于老太太。

  若不是到京城之后遇见那个自大又狂妄的男人崩了人设,他这位双三少爷一定会戴着完美的面具继续生活下去。

  现在让他重头学起,别扯了,大家意思意思就得了,认真就输了!

  喝完杯中茶,季柳正式邀请在场所有人用饭,“一上午时间已过,诸位嬷嬷怕是已经累了,在这里用过的书饭食再走。”

  说着话,成分命人在花厅摆上一桌丰美佳肴。

  冬日里肉食并不难寻,最难得的是青菜。

  而季柳置办的这一桌,共16道菜,其中竟然有一半都是青菜。

  绿油油的小菜心在京城已经卖出了一两银子一斤的天价,说句大不敬的话,只怕只有宫墙里的那位才能如此奢侈吧。

  肉食也精致,竟然有鹿肉,这鹿肉可是比牛羊肉还要大补的东西,众人一个个瞧的两眼发光,谢过三双少爷之后,众人落座,开始用饭。

  用饭完毕,季柳与季成悦身边的曹管事从屏风后现身,没人明白季柳这是要整哪一出,只听他的书与曹管事说道,“您也看到了,现下我只想用这位张妈妈,其他人还望您跟父亲说说,免了我这里这趟差事吧。”

正文 第二十二章 兵不血刃

  贾彩霞利用季成悦做幌子折磨他,他就直接跳过她将发生的一切事情都与季成悦身边的人说,就算有人告状那也是事后告状,眼前这些人被赶出去已经成了定局任谁也不能将这些人再塞回来。

  曹管事脸上不太好看,说着是为三少爷寻的教导婆婆,可真上了桌,什么用餐礼仪,规矩教条,一齐吃到狗肚子里去了,一个个的拼命往自己碗碟里扒拉。

  “是,如此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也敢来充当教导婆婆,不自量力!”

  季柳见这曹管事如此明理,他收敛起情绪道,眼中充满担忧,“我知晓父亲的好意,只是在乡下之时所有规矩都由祖母亲自教导,她常说,人贵于精不贵于多,我也只是担心有人拿着父亲辛苦的月奉来做些滥竽充数的事情。只是没想到,这一试……这么多人中竟只有一个勉强可用。”

  这话说的就很是打脸了,父亲挑选的人足有七八个之多,只一个小小试探就只剩了一个还是勉强能用,曹管事脸色顿时不太好看,这可是主母的内院之事,她挑选的人上不得台面不说,竟还打着老爷的旗号!

  如今在三少爷身边如此不得脸,真是里外面子都丢干净了!

  曹管事只得赔笑,为自家老爷挽回些颜面也为当家主母遮挡一二,“老爷深受老太太教导,如今为官清廉,官运亨通,这一切都离不开老太太的悉心培养。只是府中事务繁杂,难得有走了眼的时候,还望三少爷见谅,您觉得张妈妈能用,留下使唤就好,说到底也只是一个教导婆婆,您自幼在老太太身边长大,老太太的规矩还能错的了么!”

  季柳点头,不提别的只单说老太太,“祖母面前规矩大,我也少不得每日时时机警。”

  “是,三少爷行事颇有老太太风范。”曹管事作为一个“捧哏”尽职尽责。

  兵不血刃化解了贾彩霞的招数,季柳躺在睡榻上成分为他剥橘子,这是季成悦听说了贾彩霞如此行事之后赏给季柳的,满满一筐子的橘子,好像主母院子的分例基本都匀给了他。

  “这蜜桔虽然个头小可真甜。”成分为季柳剥一个,他自己吃两个,他速度快,小嘴一张一合一个小橘子就下了肚。

  “吃了橘子去把我画的图纸找出来。”季柳在雪地里行走那遭,寒意彻骨让他突然想起保暖的牛皮靴,这么多年他算是被养尊处优惯了,连着最基础的都给忘得一干二净。

  成分净手擦干去书桌上取来季柳画的靴子图案,“少爷,您是要做靴子吗?”

  “嗯。”

  季柳将靴子样式,横截面,材质以及尺寸全部标注清楚之后递给成分,“让风大哥去联络我们的人,这种鞋子我只允许在我的店铺里出现。”

  季柳带来京城的这帮人算是他的部分心腹,其中主管商行的姓风,叫风树宁。这人生的五大三粗却奇异的拥有独到的经商头脑,诸城的商行发展均是由季柳在背地里出主意,风树宁出面实际操作执行,成分则在外围为两人传递消息。

  现在成分跟着季柳来到京城贴身伺候,有些事情与外界联系起来还不如他自己直接出面更为方便。

  成分答应下来,“少爷,您让我查的令牌还没有消息,不过这个令牌像是朝廷的东西,可暗自打听下来好像没有什么人见过也并不知晓这到底是何种身份的象征,另外您让我注意的有没有人丢了东西,这京城这么大,咱们的人手不足,一时也没有什么进展。”

  “无事,不急。”

  他不出门也不会再遇见那个男人,不过看男人的模样……

  “你让人着重往军营里打听一下,如果发现风向不对立即收手,这个东西如果真如我想的那般,恐怕是个烫手山芋。”

  “好,那这个靴子……”成分笑嘻嘻,圆脸可爱。

  “还不快去!”季柳作势要敲他头,“牛皮还没见到一块就惦记要这点东西了,出息!”

  成分抱着图纸哈哈笑着往门外走去,撩开厚重的门帘差点撞到人,“大少爷!”

  季柳听到成分的声音立时依靠在床边,做虚弱状,他完全猜得到他这位大哥是来做什么的。

正文 第二十三章 夜入歹人

  果不其然,季青云带了两本书进门,季柳刚下了贾彩霞的脸面此刻着实不愿和他认真好学的大哥谈论文章。

  见他一幅虚弱的模样,季青云问道,“怎么了,身体又不舒服了?”

  季柳扯出一个安慰的笑,“没什么事,上午有些累着了,大哥此来是有何事?”

  季青云下学回府便听说了父亲为季柳找了几个教导婆婆,如今见了可是将季柳折腾的不清,可折腾半天竟然都是些规矩错乱的无用之人,此刻看着季柳累坏的模样,他想要探讨文章的心思歇了歇,话到嘴边拐了弯。

  “无事,这是我平日里读的书,觉得你可能会喜欢,特意送来让你瞧瞧。”季青云决定长话短说,让季柳好好歇息,“听展鹏说了你的诗,柳弟果然腹中有乾坤,这几日在书塾也多听你那日在和园与李华的斗诗之事,大哥只盼着你身体能早些爽利,也好让大哥当面见识见识。”

  季青云与季展鹏同在一个书塾却并未跟从同一位先生,这几日在书塾总有些听到风声的同窗前来询问他这个双弟,一开始季青云还有些莫名,待听了季柳所做的诗之后,他暗暗心惊,这种才情却身为双儿,季柳此人何止可惜二字,若是男子恐怕可科举入仕,拜官封相。

  “大哥说笑了,那李华做的诗也实属不错。”

  “他一贯用词华丽,可细品之下意境却是欠缺,空洞的很。”季青云不是草包,相反他对文章有自己的独特见解,不会人云亦云,此刻他便一针见血的指出李华诗句中的弊端。

  季柳不可置否,“现代诗句和文章多走华丽之风,辞藻华丽虽能让文章第一眼看上去极尽奢华,可耐不住细细品味。当今皇上圣明,四海安定,没有大型战乱,民众得以休养生息,经济发展至此,歌颂称赞之言愈多,这种风气能够流行实属正常。”

  季青云笑了,一向稳重的他,第一次在别人面前如此开怀,他是从心底里喜欢这个双弟,不仅因为他的相貌一绝,更因为两人对世人风气的看法一致,“柳弟当真是大哥的知己!”

  “大哥谬赞,这只是我的个人看法,难登大雅之堂。”

  入夜,风紧,天空无云,月光如华,未融化的积雪反射着月光,照的四周一片亮堂。

  听着外面一声紧过一声的风吼,季柳窝在床上搂着抱枕开始细细琢磨他的计划。

  嫁人他是决计不会嫁的,无论是在诸城还是此刻身在京城,他从来没想过要嫁人。听从祖母的话孝顺她老人家是一回事,真让他作为女子嫁人先杀了他比较快。

  此番来京城他的目的非常明确,先要退亲,不仅退亲,还要发展在京城的事业,他是一个男人,就算是双身也挡不住他的野心抱负,何况他这一肚子外加一裤子的先进想法如何就能淹没在这落后的古代长河中,必须将这些历经几千年的文化结晶全部转化为社会先进生产力,不然也对不起他来这一遭。

  而且他遇事从不坐以待毙,与其在家干等着这位“病入膏肓”的熊二公子自己嗝儿屁,不如自己有点行动。

  床前帐外的炭火发出一声“噼啪”声,上好的银丝碳里也掺了假。

  季柳翻个身,这当家主母心眼如此之小,手段毫无新意,无非是克扣月例,以次充好,再找点事情折腾折腾他。只是这点手段与老太太所说的深宅内斗实在相差甚远,对他而言不痛不痒,激不起任何斗志,原以为把控整个尚书府的女主人应是心狠手辣,诡计多端之人,可如今见了,不过实力一般耳。

  就如同喝酒之前你自认为杯子里装的是陈年老酒,尝一口立即飘飘欲仙,可真喝进肚子里却发现那只是一杯温开水,不冷不热不过瘾,令人不禁大呼一声“无趣”。

  窗外出现轻微的踩雪声,季柳从床上坐起,他的耳力不同一般人,自小就能分辨出周围环境的细微声音,所以当时在客栈他能先男人一步听到客栈外聚集起的人马声。

  从枕头下翻出一把寒意四射的匕首默默握在心里,刚想着这位当家主母手段不够狠,现在就派人来打他的脸?

  窗户被人从外挑开,从外间往里屋来的榻上,成分在守夜,此时毫无动静没有了熟悉的呼噜声估计也被打晕了,不过就算他不被打晕按照他熟睡的程度这点细小声音估计也吵不醒他,季柳缩在床尾举着匕首静待歹人。

正文 第二十四章 被查了个底儿掉!

  脚步声几乎轻不可闻,季柳面色凝重,这人身上带着功夫,是花钱买了外人取他性命?可让他嫁人他们的利益才能最大化才是,难道他和老太太对此事都估计错了,这件事背后还有更大的阴谋?

  一时间脑中的想法纷乱而至。

  床帐被挑开,季柳想也不想挥动手中的匕首刺过去,却被人一把抓住手腕,他心中大惊,果然是个练家子,自己这点保命的手段怕是不够看。

  手腕被抓,季柳用另一只手向外撒药粉,只是手臂还未挥出却再次被人制住。

  “你可真够野的!”

  熟悉的声音令季柳动作一停,是那个害他在雪地里行了几里路的王八蛋!

  “你个小贼可知这是什么地方!”季柳色厉内荏,此时正值深夜自己又被他制住,这人怕是不怀好意!

  黑暗中男人笑道,“只是听说你正在满大街寻爷,为了不辜负佳人这番思念爷自己送上门来倒还落下埋怨,可是嫌爷来的晚了?”

  “呵,你可比前两天脸皮更加厚了!”季柳嗤笑,成分做事他放心。

  还满大街找他,他怎么不说敲锣打鼓找他。

  但是男人此话一出,季柳便知道自己派人打探他的消息这件事被他知晓了,不然也不会深夜潜入尚书府还摸到他门上来。

  这里的守卫虽然不比现代专业安保,却也是朝廷官员的府的书邸,能悄无声息的潜进来,这人功夫一定很高。

  “爷皮厚,刀枪不入!”

  “哼,那箭伤可是你自己射的自己?”

  男人顿了一下,“那是意外。”

  季柳在黑暗之中黑了脸,他突然发现自己有与他话家常的趋势,于是立即将话题拉回来,“放开我,深夜“造访”可不是君子所为。”

  他特别想直接挥拳揍他一顿,尤其是在自己一肚子火气的时候。每每生气时,他只觉得文绉绉的说话发挥不出身上一丝王霸之气,所以通常强忍住不崩人设最后憋出内伤的都是他自己。

  “你刚才不是称呼爷为小贼么,爷总要对得起你这称呼罢。”

  用他的话堵他,季柳觉得每次遇上这个人,他的聪明才智就会被碾压一通。

  “我再说一遍,放开我,不然我可就喊人了!”

  “喊吧!”

  男人发笑,他喜欢这么逗他,看着他气急败坏却又毫无办法。

  “喊来让所有人看看在京城声名鹊起的季家柳双三少是如何在深夜与外男私会,如此一来,你的亲事爷就不必费心去退了。失去名声之后的你只有嫁给爷一条路,到那时,无论爷是官是匪,是人是鬼,你只能跟着爷,然后背负一声与男人私会的污名。”

  季柳咬牙切齿,果真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王八蛋!”

  所以他才恨这个有第三性别的世界,什么双儿,只有男人和女人不好么!

  他为什么是个双身,如果他还是男人,他一定将这个人揍的万紫千红!

  “我不喊,你放开我,有话好好说。”季柳妥协,好汉不吃眼前亏。

  男人顺走他手里的药粉,取下他的匕首,“这次又是什么药?”

  “蒙汗药,吸入一点就足够让你睡上两天两夜。”季柳没好气的回答他,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嗯。”男人点头,“好东西。”紧接着塞上瓶塞装入自己怀里。

  不屑的嘲讽一声,季柳懒得搭理他,上次送他一瓶金疮药还送出错处了,无论什么药都想顺一瓶,季柳对自己当时的好心后悔万分。

  男人摸出火折子,堂而皇之的点燃屋里的灯,季柳瞪圆了一双漂亮的桃花眼,这人哪来的胆子敢如此有恃无恐的行事?

  “说吧,美人千方百计找爷所谓何事?”男人倒了一杯茶给自己,尝了一口,凉茶,于是将杯子放下。

  “我没找你,你误会了。”

  突然闪身出现在季柳身边,烛火被风带动明亮的火苗在窗户上摇曳出人影,粗糙的手指捏住他的下巴,男人伟岸的身体带来一股温热,惊的季柳心脏狂跳。

  “爷喜欢跟聪明人说话,如果你不是那只聪明的小狐狸我想我们也不必在这里浪费时间。”

  不明白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季柳决定与他打太极,“你究竟想做什么!”

  “季柳,柳双少,诸城季家老太太身边的唯一双孙,名下商铺,药铺数十家,涉及各行各业,机智聪明,才貌双绝!”男人的手指摩擦着季柳下巴的嫩肉,滑溜溜的手感让他忍不住加重了力道。

  这就是双儿的好处,全身体毛轻微,哪怕成年之后也少有胡须。

正文 第二十五章 你就是嫁给天王老子爷也敢把你抢过来

  听闻此话,季柳眼中的防备再次加深。

  他在诸城的商铺全部记在老太太名下,明面上风树宁是主管,他从未正面参与到商铺的运营当中,这人是如何知道那些商铺都是他在经营?

  就算诸城人称颂他大义大多也只为药铺而已,因他在诸城的有药堂改革的试点,仿照现在医院的基础服务设立,定时义诊,可无论如何只看这些也不会联想到那些商铺背后之人是他。

  沉下心来,季柳觉得这个人在诈自己,他镇定的耍赖,眸中清冷如常,“谢谢你如此看得起我,可我只是个双儿,你未免太高看我了。”

  “爷不喜欢耍心眼的小狐狸。”男人靠近他,两人贴的极近,呼吸可闻,季柳想扭开脸去却被死死的捏住下巴。

  “怎么,想强上?”季柳嘲讽的看着他,桃花眼中充满不屑于嫌弃。

  男人被他粗鲁的话惊了一瞬,随即放开他,大笑出声,“哈哈,你果然与其他人不同,不同凡响!”

  说着男人从胸前掏出一叠纸,季柳定神看去随即冷了脸,成分从小跟着他在诸城,每每办事小心谨慎,从未办砸过一件。他也自认自己调教出来的人在外做事小心,可他让成分交给风树宁的鞋子图纸为何会出现在男人手里?

  “不高兴了?”男人打开图纸,前卫的靴子样式就这样大咧咧的展示在烛光下,“这些可是出自你手?”

  季柳收敛起随意的心思,沉下来的脸上无甚表情,“你究竟是何人,找我有什么目的,如再不直言相告,这名声我不要也罢,定让人将你这个夜闯尚书府的贼人抓住!”

  “爷还以为你早已经知道爷是何人,可惜你这个小双侍办事不利,不过你可是嘴里一句实话没有,爷的令牌呢?”

  男人还在顾左右而言他不肯告诉他自己的身份和目的,季柳却不想再跟他废话,他转身就往外间跑,边跑边想要张嘴大喊,只是他前脚转身后脚就被一柄寒冷的陌刀架在脖子上,季柳顿时停住脚步,不敢再动。

  寒气发散,脖子上冰冰凉触感让季柳的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一直到男人点灯之时他都没见男人带了刀,这么大一柄陌刀他到底藏在哪儿!

  这人杀伐气太重,季柳现在百分之百确定他一定上过战场,身上的衣料也颇为奢华,加之身怀如此高超武艺,年纪轻轻又带着帅字令牌……一连串的线索联系起来,季柳后知后觉。

  “你是熊景海?!”

  熊景海将刀收起,冰凉的刀身离开脖颈季柳转身再次与他对峙。

  “聪明的小狐狸!”

  没有猜对男人身份的得意,季柳开口就是一记“重拳”,“你们熊家世代皆为国之栋梁,熊将军可知到了你这代竟然出了一个不顾人伦,想要抢占弟媳的狗东西!”

  此人正是他那个一月病危三次随时可以告别人世的未婚夫熊正理的哥哥熊景海!

  “定亲又不是成亲,你这么快就以我弟媳之名自居,想来也很是想嫁入我熊府!爷或者是正理,谁不一样,我们都姓熊,关了灯,上了床,能满足你的才是你男人。”

  熊景海自小在军中混迹,被军营里那帮老油子调教的说话荤素不忌,季柳也是男人,上辈子也曾如此与哥们喝酒打屁,讨论的话题无非就是钱和女人,对于男人这些劣根性知道的一清二楚,但是此刻熊景海调戏的对象是他,这就让他很是不爽了。

  “那也得有点真本事才行,绣花针一根有什么值得炫耀的!”季柳这句话就是硬为自己找面子了。

  “哈哈哈!”熊景海大笑,季柳两步窜到他身边伸手捂住他的嘴,他恨得牙痒痒,如果不是打不过,他一定杀了他,“你自己找死别拖累我!”

  手心传来湿糯的感觉,季柳满脸嫌弃的收回手,顺路在熊景海的外衫上擦了擦上面的口水,“你可真恶心!”

  熊景海趁机握住他的手腕,将他拉到面前,“你很好,爷很中意你,不怕告诉你爷看上的人就不能嫁给别人,哪怕那个人是爷的亲弟弟,你就是嫁给天王老子爷也敢把你抢过来!”

  作者闲话:

  小可爱们怎么不留言了呀~

正文 第二十六章 军靴生意

  男人霸道的话令季柳心中一惊,桃花眼顿时冒出无数小星星,崇拜的目光如机关枪似的射向熊景海心中,灯下,两人燃起爱的火苗,情投意合,勾搭成奸,至此全文完!

  P!

  “谢谢阁下厚爱,但你改变不了我已经和你弟弟定亲的事实。”

  手握飞刀,刀刀戳心。

  季柳漂亮的桃花眼中满是神采得意,熊景海心中瘙痒难耐,呼吸之间带着比进屋时更加灼热的气息。

  这种冲动被熊景海硬生生按住头压回心底,如果再继续这个话题,恐怕季柳下一刻就会被他扔到床上去撕掉衣服,任他所为。

  为了不出丑熊景海在桌前坐下,圆桌上垂下的桌布挡住了身下的异动,他转移话题将此次来的目的悉数道出,“我此次前来是为了和你谈一笔买卖,你这些靴子保暖性和防水性都不错,爷想要你的图纸。”

  季柳不是没发现熊景海身体上的变化,桃花眼垂下,遮住反胃的情绪,被一个男人如此意淫,季柳生撕了他的心都有,说话也不再客气,“你说想要我就要给你?熊府好大的排场,好大的官威!”

  “你再这样与爷说话,爷不能保证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熊景海就喜欢他这副厉害的模样,越是生气越有味道,竖起的旗杆久久不倒。

  对上这种流氓无赖,为了不在深夜闹出别的幺蛾子给别人增添话柄,季柳泄气的坐在他对面,长舒一口气,“你准备出什么价格?”

  “这一双靴子成本多少?”

  季柳瞥了他一眼,倒也不是个没有脑子的武夫!

  “人工,材料,设计都算上的话,一双靴子1贯钱!”

  “一贯?一双普通千层底布鞋才20文,你要一贯?”

  “你若是喜欢千层底布鞋大可去买,还用的着如此上赶着与我做生意?”

  熊景海不得不佩服季柳这人的胆色与机警,“你说的对,但一贯太多了,这恐怕不是成本而是你要售卖的价格!爷虽是武人却也不是没脑子的冤大头。实话实说,爷此番是为了军营的那帮弟兄,今年冬日太过寒冷,雪又大,冷的时间也比往常年要长很多,朝中粮草虽及时量大可均到每个人头上寥寥无几,爷那帮兄弟各个脚上都生有冻疮,当兵也是人不是!”

  “你无需在我这里扮可怜,我是商人,商人重利,我绝不的书会做赔本的买卖!”季柳咬死了不松口,谈生意就谈生意还未提价钱上来就砍价?

  哼,他熊景海不是冤大头,他季柳就是了?!

  “100文!每个弟兄两双,量大虽然你利薄却也不亏。”

  “你是吸血虫吗,一下吸走我900文?!”如果不是中间隔着桌子,季柳敢直接上去糊他的脸!

  “爷下面有三万兄弟!”

  “成交!”

  季柳立马痛快的答应下来,原本这靴子外观设计比较时尚,他的目标人群只是针对京城中的达官显贵,一贯钱对他们而言已经是很便宜了。

  但是,薄利多销,自古以来都是资本运营的一种营销手段,他只要再将靴子的外观设计简化一下,多注重实用性,皮料省一些,而且外观简化之后对鞋匠做工要求也不会那么高,这样的话工人的费用也可省下一部分来,再加上如果熊景海的三万人全部穿他的鞋子,那他在京城的名号岂不是一炮打响,简直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达到目的,何乐而不为!

  乐的看着季柳得意的模样,熊景海好不容易偃旗息鼓的兄弟又有雄风再振的趋势,他灌了两杯凉茶,为身体降降温。

  “让我卖你鞋子也可以不过我有个条件。”

  趁此机会季柳提出自己的条件,他可不想刚来京城就掉光所有马甲,“第一,不能让人知道这靴子是从我这里买的,对外只能宣称是风树宁风大哥的店铺。换言之,我仍旧不想在此方面出风头;第二,你必须先付定金,你需要的量太大了,我刚到京城人力物力都不具备,我需要本金和工坊。所以这第三,工期我希望你容我半个月,半个月之后我一定为你制出第一批靴子,只能先保证一个人一双,余下的量我一个月之后才能交付。”

  季柳承诺的时间很短,非常短,他也是为军营中的士兵做考虑,冬日漫长,晚一天换上靴子,他们就多受冻一天,怼熊景海的时候他可以咬死了话头,可从心底里来说他很敬重这些保家卫国的军人士兵,无论是在现代还是古代。

  “另外你人数太多,我只负责提供均码的靴子,大号的也会有,但是如果你想要精准的尺码就需要先去统计……”

  作者闲话:

  京城第一笔买卖开锣!

正文 第二十七章 你现在就给我gun出去!

  “无需统计,爷这里有!”熊景海掏出一张纸,上面只写了四个鞋号,下面对应的写了人数,“对自己兄弟如果做不到了解那爷这个统帅岂不是白做了。”

  季柳倒是有些对他刮目相看,“有这个便方便许多,另外你需要帮助风大哥找工坊,工匠不需你帮忙,我自己有。”

  “你真是小狐狸,爷找你做生意,还要帮你建作坊,利用了爷是不是需要给点补偿?”

  “你还是去买千层底去吧!”

  季柳冷眼瞧他。

  “……”

  软硬不吃的小东西真难搞,不过他喜欢!

  “你确定只需要半个月就能交付爷3万双靴子?”

  “这个你无需操心我说到做到。”

  季柳保证道,他的作坊和其他作坊最大的不同就是他的工人手熟而且是流水作业,每个人只负责一个环节,就能做到将这个环节的效率提高到最高。

  “好,那如果不能按时交付……”

  “别得寸进尺,我缩短工期提前交付只是想保家卫国的战士们能少挨冻些时日,你若再提要求就请直接出门恕不远送!”

  “熊景海替三万守卫将士兄弟拜谢柳三双少!”熊景海双手抱拳对着季柳郑重行礼。

  季柳躲开,“大可不必,好男儿志在四方,保家卫国乃是荣耀,我愿为他们尽绵薄之力,不需感谢。”

  “不愧是爷看上的人,深明大义,义薄云天!”

  “……”

  这个不要脸的狗东西!

  熊景海将陌刀提在手里,高大的身影立在桌前,“今日已晚,爷改日再来与你协商具体事宜。”说着便吹息了蜡烛房间内登时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他来时已是深夜加之两人说话半天,再晚一会儿怕是伺候主人的丫鬟仆役们该起床准备洒扫了。

  季柳急忙阻止他,熊景海此番前来已是惊险,侥幸没被人发现,若是再来一次,可不见得有这般好运。因着突然间的黑暗,季柳只能凭记忆去抓他的胳膊,却不想摸了满手硬鼓鼓的肌肉。

  触手时季柳便知道自己摸到了什么,“你乱动什么!”

  他先发制人,将错处抢先推给熊景海。

  黑暗中传来熊景海的轻笑,声音低沉透着欢愉,“爷不动了。”

  你再摸摸。

  “日后不要再来了,若是有什么生意上的问题,你大可直接去找风大哥,东市的腊肠铺子是我盘下的店,你派人去那里找他即可。”

  熊景海未说话,季柳不确定他听进去没有,可还有一事,他也要试试看。

  “你既然是熊正理的哥哥,你一定很看重他的身体状况,若是你信得过我,可否让我看看你弟弟的身体。”

  季柳开口道,待嫁之人如何能见得到未婚夫婿,所以就算他想替熊正理看病也没有机会接近他本人,现下有了熊景海,他想或许能通过他接近熊正理。

  “你很关心他?”

  “没有,只是不怕与你知晓,这亲我是不准备成的,如果你能让我看到他,我们可以做个约定,如果我能将他治好,那他便不需要人为他冲喜,这门亲事就此作罢!”

  季柳深知这个时代讲究的是门当户对,他虽是礼部尚书的儿女,但一个庶出如何能嫁给熊家二公子这个嫡出,还不是因为熊正理身体状况不佳。

  当然他也知晓这并不是主要原因,不然就算是熊正理只是个牌位,只要熊家放话要为他娶阴妻也定会有大把的小官将自家娇滴滴捧在手心里的嫡女送进火坑。

  “既然你不想嫁他,就不要做多余的事情。”

  熊景海的话令季柳心生疑窦,他问道,“你是不相信我的医术?我只是年纪小,但医术……”

  “不是。”熊景海截断他的话,黑暗中盯着他的身体轮廓,“既然你想看他那就让你看,等爷找个机会邀你入府。”

  季柳愣了,他们是未婚夫婿,如何能正大光明的见面,原以为只是在外找个客栈见上一面,没想到这个熊景海如此胆大妄为,这件事关系到他的将来,他绝不能因他失败。

  “放心,爷既说了让你见就不会让你为难。”似是察觉到季柳的想法,熊景海解释道。

  突然被揽入怀中,黑暗中季柳一脸茫然,熊景海的声音在头上响起,“爷看上你了,从今天起你就只能属于爷一个人,爷允许你为正理治病,但一旦让爷发现你们有什么不轨的举……嘶。”

  季柳用力踩住熊景海的鞋,左右用力碾压,他咬着后槽牙从唇间吐出声音,“你现在就给我滚出去!”

  折腾一晚,终于送走了熊景海,季柳脱力的倒在床上,扭动身体往被窝里拱拱,转眼入了梦乡。

正文 第二十八章 一锅药膳

  第二天天气晴好,只是空气异常干冷,这种温度下人们通常会让屋里的炭火保持燃烧,屋里暖,屋外干,再加上冬天众人吃的又多是温补之物,有部分人受不住便会上火流鼻血。

  也不知是睡了一晚还是昏了一晚的成分不幸中招了,小小的两个鼻孔流血不停,季柳为他开了方子做药膳又在自己的小厨房亲自炖煮好,为他留下两碗剩余的都分成了份送给各个院子。

  炖汤之时,他已经见过风树宁,将事情尽数说与他听,另外给了他一份简化版军靴图纸,嘱咐他这次订单所急需的人力物力如何置办,工坊选址之事就交给熊家大少爷熊景海,后续有任何需求都可直接找这位熊大少爷。

  这帮子跟着季柳从诸城来的人都住在外院,要想见面需得跟外院的打声招呼,不然内院之人私自见外院之人在这里是要招人闲话的。

  所以,季柳让风树宁去厨房相见,小厨房都是他的人,再加上这里是公众场合,不怕被贾彩霞抓住把柄。

  “少爷,您是怎么认识的这位熊大少爷?”

  季柳脸颊有些抽搐,“熊景海就是那日在街上救我之人。”

  “什么?”成分瞪圆眼睛,他的记忆与季柳不太一样,“就是那个将您单独留在雪地里的那个无耻小人?”

  “是他。”

  说话太过用力,成分用来堵住鼻子的两节小葱都掉了出来。

  “你好好在屋里待着别乱跑,将汤喝了。”

  嘱咐完成分,提着“保温饭盒”季柳穿戴整齐慢悠悠的往季成悦的书房里走,季成悦那边的汤由他亲自去送。

  这里的保温饭盒顾名思义,就是食盒底下加了一层放了类似汤婆子的东西,只要这里的炭火不停,饭盒内的食材就一直不会凉下来。

  季成悦今日休沐,此刻正在书房看书,自从来到季府季柳只是平日里请安用饭见过季成悦,其余时候他未曾与季成悦说过话。

  这位父亲虽是礼部尚书,可对于这个一直未在身边的三儿子不上心。

  算起来他见到贾彩霞的次数也比这位亲生父亲多的多,但季柳深明大义,对季成悦的做法完全理解,身边已经有了两个前途光明的儿子,这个不能为自家争取功名,建功立业的双儿总是要嫁出去的,再上心也是别人家的人。

  不仅如此,这位尚书大人逢年过节只礼节性的派人去诸城送上一车年礼和一年的府中花销,自己总有理由不亲自前去请安问候,也是家里老太太心慈,不愿与他多计较,恐怕心中少不得感叹终究不是自己生的,还隔着一层呢。

  一路想着,季柳人已经站在季成悦的书房之外,由曹管事禀报之后,他抬脚迈入礼部尚书的书房。

  “给父亲请安。”规规矩矩的行了礼,季柳提着食盒站在桌前。

  季成悦停下笔起身,“如何过来了?”

  “这几日虽是雪停,风却大,空气干燥,容易上火,柳儿特意为父亲熬了些去火的药膳,您尝尝。”季柳打开食盒,热乎乎的药膳汤香气四溢。

  “柳儿做的?”季成悦坐在桌前任由季柳为他盛汤。

  季柳将汤碗递到他手边,“是,早晨熬了两个时辰,来的路上用炭火温着并不凉,这方子是特意调过味道的,父亲尝尝味道可行?”

  季成悦一听是药膳原本心中十分抵触,一年四季换季之时,家中也时常熬制药膳,只是无论用多珍贵的食材,只要沾上药这个字总有一种去不掉的苦味,熬制时间越长苦味越重,更别说季柳熬制了两个时辰。

  可打开盖子季成悦鼻间只闻到清香竟一丝药味也没闻着,于是他拿起勺羹试了一口。

  “柳儿好手艺!”季成悦由抵触变得停不下来,这个双子样貌绝佳,又颇得才情,现在还有一手好厨艺,这才是他理想中的双子形象。

  “父亲喜欢便好,今日难得休沐还望父亲劳逸结合,保重身体。”

  刷了一波存在感,季柳功成身退得回去看看成分的鼻血止住了没有。

  刚回到院子,之间季展鹏在他房间内喝着剩余的药膳,成分一脸哀怨的看着自家少爷,这药膳他只喝了一碗,二公子一来剩下的最后一碗就被他抢走了。

  “二哥如何来了?”季柳还是很喜欢他这位性子爽朗的二哥的,尤其上次还连累他被贾彩霞打了一巴掌。

  季展鹏喝完最后一口汤,觉得身上都暖和了,“你送与我的汤我都喝完了,不过太好喝没过瘾这不来找你再寻碗汤喝。”

  这位也是经年受这药膳之苦,但季柳这道药膳简直让他眼前一亮。

  作者闲话:

  二哥性情爽利

正文 第二十九章 奇异的优越感

  “这又何难,二哥想喝我再去小厨房为你炖上一锅。”的书

  季展鹏惊讶的瞪圆眼睛,“这是你自己做的?”

  送药膳的丫鬟是说了这是三少爷亲自做的药膳,可送东西的不都如此说么,可实际真正沾手的又有几个。他母亲便是,做个桂花糕,只在厨子做的糕饼蒸好出炉的时候撒上桂花便可称为是自己做的。

  “是,二哥为何如此惊讶!”

  季展鹏痛心疾首,“柳弟你别嫁人了,反正你年岁小,你在家多待两年得了,我舍不得你呀!”

  季柳畅快了,他认定季展鹏说的是真心话,“二哥可是忘了我是因何事从诸城来的京城么?”

  “记得。”所以更难受了,他这个才艺双绝的弟弟就要嫁给一个病秧子了。

  一道药膳,如此轻易俘虏了季展鹏,季柳才深知当初在老太太那里受到的折磨全然没有白费,诗书,礼仪,厨艺,绣工,老太太是轮番教导,最后除了绣工他实在掌握不来,其余均已满分毕业。

  想那几年做不好事情不让睡觉的暗黑地狱时光,季柳猛地打了个寒战,古代大家闺秀要做到样样掌握不真正耗费点心血怕是学不成的。

  自古以来对于孩子的培养都是一个耗费心力,物力,财力的事情。

  也难怪家中有女儿或是双儿的总想为自己的孩子找个好归宿,这样细心娇养出来的好白菜,如果随便让猪给拱了,那岂不是要心疼到流血。

  季展鹏在季柳这里喝了一肚子的药膳汤,用了好些糕点,他几乎端着肚子出了门,临走时也未曾忘记再提一食盒回去。

  季柳将这些吃食分了一半给季青云送去,这位大哥着实看重功课,在家基本窝在书房内读书,练字,做学问,除了日常吃饭和生病期间来看望过他之外,他很少见到这位大哥。

  他暗地看过季青云的文章,典型为走仕途而培养,填鸭式教育,只为高中。

  文章的路数,策论的论点,对政治的看法,统统迎合长安王朝现如今的喜好,即使他这位大哥心中并不喜欢这奢华风气,但为了将来可以顺利为官,他所作文章却还是违心的走了迎合之路,这样培养季青云高中只是时间问题,但这样的人随波逐流,容易弯腰,极易在官海中迷失自己。

  季展鹏刚离去,院子里就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是贾彩霞身边的大丫鬟杏儿,她是来送料子的。

  “三少爷,这些料子是之前参加宫中宴会时,皇后娘娘赏给夫人的,这料子由锦城最为独特的绿蚕蚕丝织就,这种绿蚕不仅颜色特殊,吐出的蚕丝也与普通蚕丝不同,非常坚韧,做成衣裳冬暖夏凉,真正可称的上是价值千金,夫人一直没舍得用来裁制新衣。夫人称赞您亲手炖的药膳味道极好,乃是有心了,特意命奴婢去库里寻了送给三少爷。”

  季柳脸上带笑,让成分收下,“作为晚辈我自幼跟着祖母对主母尽心时候少,但这是应该的做的,哪里有脸得这些。不过这些料子真是精致,不愧是皇宫里的诸城可没有这样的好东西。”

  杏儿同样笑道,“三少爷真是知书懂礼,这种赏赐夫人库里虽多,但大多数都是沉稳的颜色并不适合您,这颜色是夫人专门让婆婆帮忙掌眼尽挑着活泼艳丽的,很衬您如今的年纪。”

  果然是乡下来的,杏儿心想。

  就算每年老爷派人送东西去诸城,怕也是没有这样的好料子罢,只是料子虽贵重,颜色却俗艳的很。

  杏儿满意了,她虽然是个丫鬟,但她却是礼部尚书当家主母院子里最得脸的大丫鬟,这位三少爷容貌一等一的好,可却从小长在乡下见识短浅得很,她心中升起一股奇异的优越感,人就是如此奇怪,自己低在尘埃里却浑然不觉反而眼高于顶,更是觉得原本理应高高在上的少爷现在还不如她,这种扭曲的优越感另她不屑与季柳再多说什么。

  送杏儿出院子,成分转头晦气的拍拍手,做出一副丢了垃圾的模样,左右无人,他嘲讽的啐了一口,“真当我们少爷是乡下来的,我见过的好东西可比你见过的多得多!什么东西,什么垃圾就往我们这儿丢!”

  骂完成分的小狗尾巴一翘,回屋伺候季柳休息,为他倒茶,“少爷,你送去的汤可是被倒的一滴不剩了。”

  “她自己没口福。”季柳喝茶口气平淡,“让朱大哥小心点,别被发现也别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那毕竟是礼部尚书的正室。”

正文 第三十章 要我血洗尚书府?

  成分不高兴应了,“少爷您现在一点也不威武了,我还以为您来了之后一定会给他们点颜色瞧瞧,可是您看看您现在,无论她怎么对您,您都不反抗,逆来顺受的,您过来看看她给您的料子都是些什么花色呀,她这是羞辱您是女子!再说,就是春姐儿也不喜欢这样颜色乱七八糟的料子!”

  春姐是他院子伺候的大丫鬟,性格比成分还要活泼为人更是机灵可爱,原本一直贴身伺候季柳,只是老太太毕竟是“生病”其他人并不知晓老太太身体已经无虞,所以为了做戏做全套,他将春姐留在了诸城老太太身边照顾,出行时只带了成分。

  因着春姐活泼的很,喜欢的东西也都是颜色明亮,艳丽的,平日里成分就多看不上她的眼光,但现下认定这料子是连她都不喜欢的颜色,可见成分是实在瞧不上这料子。

  “小不忍则乱大谋。”季柳将茶杯放在桌上,小手指在杯底垫着,全程无声。

  “如果不是怕坏了您的事儿,我早就不忍他们了!”成分哼了一声,这话说得像是给了季柳多大面子似的。

  季柳果然被逗笑了,“是,辛苦你了,为了你家少爷我受了这么多委屈。”

  “可不是,老爷和夫人对老太太下毒,您还能跟他们一家人似的,您现在的心真大。”成分扬起下巴,圆脸可爱。

  “那你觉得我是应该到了这里立即血洗季府,杀了我这两位亲哥哥和亲爹,再把这当家主母捅上两刀,这才算给祖母报仇?”

  “您何必曲解我的意思,我可没那么说。”这里可是京城,天子脚下,平日里有什么风吹草动京兆府尹都能追踪那歪风到十里地去,谁敢在这里犯下滔天命案?

  “所以,我既然来了又何必急在一时,左右祖母身体无碍,且让她逍遥两天况且她在我这里能讨得了什么好处么?”季柳指自到了季府之后,贾彩霞一系列小家子气的举动。

  成分瘪嘴,“是呀,讨不到好处,您倒是得了一筐橘子。”

  成分这是拐着弯的说他在季成悦心里也就是一筐橘子的价值,人家还是偏向自己的妻子。

  “他与贾彩霞生儿育女,共同生活几十年,感情何其深厚,我这个自幼不在身边的孩子可算的了什么。”季柳失笑,如果季成悦真的因为这鸡毛蒜皮的小事就严惩贾彩霞他才会觉得季成悦脑子有病。

  “可她没少给您下毒!”每日吃饭少爷的饭碗总与别人不同,不是在毒药里浸过就是抹在汤勺或者筷子上。

  “所以,我们要将计就计,人只有得意的时候身后的狐狸尾巴才藏不住。”

  “不行,我还是很生气,她怎么就这么坏!”成分被季柳平淡态度刺激的心中烦躁。

  季柳垂下眼眸,“人都有私欲,你不害人却无法保证别人不害你。不过一码归一码,我的账另算,她对祖母下手的时候估计也从未顾忌祖母抚育了季成悦长大,无论是亲生或是继室,养恩大于生恩,她作为儿媳不但不感恩反而因为自己的利益对祖母下毒,你且宽心,总会让她付出代价的。”

  听见季柳如此说,成分放心不少,他家少爷说到做到,“恩,收拾她!不光给老太太报仇,还要给您自己报仇,那熊正理病入膏肓,她这是将您推进火坑。”

  “不光是她,这一点上季成悦也逃不掉!”

  来了这些日子,他看的清楚,季成悦不像是会对老太太下毒手的人,那么最有可能对老太太下手的便只剩下这个当家主母了!

  季成悦没有对老太太下毒,可他确实将自己卖给了熊府,选一个随时可能死去的人作为他的夫婿,比起与这个肉身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继母,季柳发现他更加不能原谅季成悦,就算只是为原身报仇他也不会轻易放过他。

  “那这些料子怎么办?”成分十分嫌弃这花里胡哨的料子,什么破落颜色,穿出去还不被人笑死,他家少爷是双少爷,外表是男人,就算长得再漂亮也是个男人!

  “要不……留着给大哥二哥家的孩子做尿布?”

  “噗……少爷好主意!”成分笑夸道他家少爷主意正,“不过,这上面倒是干净的很。”

  季柳知成分指的是贾彩霞在这布料上没有动手脚,“这种单独赏下来的东西,她不会动手脚的,太容易被连累到。对了,查出是谁给祖母下毒了吗?”

正文 第三十一章 下毒之人

  说到这个成分圆脸上一股怒气,“少爷您猜怎么着,我们前脚刚走,后脚后院打理花园的老于头就逃了,这不是做贼心虚么,还是春姐儿机警您嘱咐了让她盯着府内动静她还真就将人看住了。”

  “我们一路往京城,老于头跟我们背道而驰,抓到他的时候,从他逃命用的包袱竟然搜出了足足四百两银票,他身上还有一堆碎银子和铜板,一家老小吃喝十辈子都够了!”

  成分快要气死了,就为了这四百两给老太太下毒,亏得老太太平时爱个花呀草的还非常重用他,时常赏他银子。

  “可问出了是谁?”

  “还没有,他只说来的是个老嬷嬷,没说姓名,但是他说只要让他看见他一定认得。”成分接着道,“抓到的他的时候他一直说自己很后悔,拿着这钱心里也不安稳,现如今被抓心里倒是安定些许,他还一个劲儿的磕头,说对不起老太太,幸好老太太无事,他只是一时被那几张银票迷了眼。”

  “府中家仆都是在官府备了案的,逃奴被抓,想来他也知道后果,而且想认出那人并不难,府中过年定是要采办东西,寻个机会,让贾彩霞身边的婆婆们都出门还是很容易的。”

  “恩,那这件事我让朱大哥那边多传消息,铺子这边再做安排。”

  “他人现在在哪儿?”

  季柳眼神冷如寒潭,身上气质陡然变化,眼眸微眯漂亮的桃花眼泛着冷光。

  老太太身体无事是因为他和师父医术高明,如果单凭没有造成严重后果来审判一个人,那这世上就没有那么多纷纷怨怨了,他大可以不停的在他们身上放毒,等到快死的时候再将人救回来,如此反复折磨,留着他们一条命即可。

  “就在您新盘的铺子后院关着呢。”

  “将人看好了,好吃好喝待着,我可不希望这出戏没落幕人就先没了。”

  半年之期,足够他帮老太太讨回公道,让贾彩霞付出代价。

  “你去帮我给风大哥传个信,告诉他让他来一趟,我有封信需要他帮忙转交给熊景海。”季柳招呼成分办事。

  成分看他的表情立马变了,“您可千万不能做出这种被人沉塘之事,何况他还将您单独仍在雪地里,您可千万记得这件事。”

  季柳精致的五官转眼布满阴云,“小分,我是不是平日里太宠你了?”

  阴森森的话充满威胁感,成分不自觉的吞了口口水,“少爷您高风亮节,为人正直,定是不会做出这等不要脸的事来,您一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我现在就去!”

  熊景海看着风树宁递给他的信脸上得意的很,他知道,只要他往那男男女女面前一站,身上的雄霸之气便能让他们立时拜倒在他粗壮的大腿之下。

  看吧,这才一天,季柳就已经按捺不住的给他写信传情。

  得意洋洋的打开信纸,熊景海将里面不足五十个字的信从头到尾读了两遍,脸色有些不好。

  但随即一想,这大概是双儿的腼腆,不好意思直抒胸臆,但又为了能见到心心念念的他才寻了这么个理由让他支开季家的当家主母。

  这种小事太过简单,熊景海脑中已经开始琢磨见到季柳之后应该要点什么来补偿自己,每每想到这人,自己总是容易失控,那张漂亮的脸蛋染上情欲时一定比世界上最烈的马还要让人有征服欲,光是想想,底下的骚动就已然明显。

  风树宁脸色不善,他深知季柳的性格,断不会在让他传递的信件中说些淫词艳曲的话,可这位少将军身体的变化是骗不了人的,所有人都知道柳双三少是将要嫁给熊家二公子熊正理的,可这位对未来的弟媳做出如此不伦的举动究竟是为何…

  “我们少爷为了府中二公子果真是用了心,您在军中任职,他不仅帮数万将士做军靴,还如此上心,事事均想亲力亲为,实在难得。”

  风树宁感叹道,作为一个久在商场沉浸的老油条,他很是知道该如何说反话套出他想要了解的真相,他故意将季柳这样的举动说成是爱屋及乌,是因为喜欢熊正理所以才肯帮熊景海。

  熊景海暼了他一眼,不在意的按按衣衫下摆,动作大咧。

  他不觉得对自己喜欢的人产生这样自然的反应有什么不雅,反而很是自豪。

  “你错了,你们家少爷将来要嫁的人是爷我。他是我的人,日后我不想再听到任何一句让他和我二弟扯到一起的话。”

正文 第三十二章 京城事业起步

  风树宁瞪大眼,不是说柳双少的未婚夫是熊家二少爷么,为什么又变成了熊家大少爷?

  难道这其中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隐秘?

  眼神再一瞥,风树宁发现熊景海腰间挂着的玉佩正是季柳常常挂着的那枚翠竹玉佩。

  一时间风树宁的想法有点多。

  熊景海看着他的脸语气森然冷冽的命令道,“你只需记得他是爷的人!”

  季柳根本不知熊景海两句话就将他的清白抹黑成煤炭,此刻他正等着自己的第一步计划的实施结果,再等到贾彩霞出门的消息之后,他轻笑一声,“那头熊倒是好用的很。”

  他只是发信告诉熊景海让他利用自家的公主娘亲,在身边的夫人面前说上两句话,待她们举办聚会时发一份邀请函给贾彩霞,贾彩霞既然能利用他这个庶子嫁给一个病秧子来求取利益那么收到各位夫人的邀请函一定不会放过这种联络感情的机会。

  果不其然,她带着丫鬟出门了,将他扔在家中。

  贾彩霞前脚出门,后脚成分就吩咐人套好马车,季柳围帽遮脸,带着成分大摇大摆的出了季府。

  在外面采买一圈,季柳进了首饰店,利用尊贵客人上二楼的优先待遇带着成分从首饰店后门溜走,去了东市的腊肠铺子。

  熊景海和风树宁早早等在那里,见季柳进了后院,熊景海立时贴了上去,他匪气十足又从不考虑其他人的想法,当着风树宁的面直接道,“你这铺子选的很好,隐蔽性极佳,与你在这里见面,爷很放心,只是这院中的树恐怕要砍掉,不然会留下隐患,这个位置很容易藏人,被人监视也丝毫不知。”

  季柳想脱下鞋用鞋底扇他两嘴巴,好像他盘下这个铺子就是专门为了与他私会,看风树宁的表情明显是误会了,这个口无遮拦一身匪气的混蛋!

  熊景海短短几天时间从王八蛋变成混蛋,等级提升,脏话程度下降,全部依赖于他主动送上门的这笔军靴订单。

  这种事情越描越黑,季柳选择自动忽略,他抬脚往屋内走,身后三人自动跟上,“工坊如何了?”

  成分跟在他身后,心里得意的就差摇尾巴了,别看他家少爷是双少,可这负责十几家商铺的大管事,还有这位满身戾气的小将军都对他言听计从,这种面子可不是别人给的,那是他家少爷自己挣出来的!

  风树宁在身后恭敬回道,“工坊已经初具规模,能这么快将工坊安置下来多亏了熊小将军鼎力相助。”

  熊景海此人行事虽霸道做事不拘小节,可办事效率着实很高,三万双军靴的定金一次付清,一天时间将地址定好,府衙内办完移户手续,官差恭敬的将地契送到他手上。

  再由他这边快速集结人手,将自诸城带来的工匠提前做好培训,同时在外招收工人。

  “人员可配齐?”

  “已经配齐,按照每个人的速度以及最后邹师傅他们的拼装来计算,如果这些人白日做工,晚上再轮流加班,半个月时间足够做出三万双靴子,考虑到咱们初时的工作量巨大,休息时间少,暂定这三万双的工钱为一百文,加班工钱另算,每日管饭,日后工期不紧了工钱和休息时间再另行调整。”

  一般来说手艺匠人是沿袭收徒制度,这种制度不仅严格而且秉承着“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原则,由师父考核,通过者正式拜师学艺,师父则将自己所有的技艺悉数传给徒弟。

  这种传承手艺的方式弊端非常大,首先师父挑选徒弟的首要条件必须是人品贵重,其次挑选对独门手艺有慧根有灵性的徒弟加以传承。可最后符合这种条件的人选比较少,导致真正被手艺人收为徒弟的更是少之又少,种种条件限制下来,这条路越走越窄,以至于到现代已经有很多技艺早已失传。

  而季柳的工坊则不然,他采用的是现代工厂的流水线操作方式,这种方式经过历史长河的考验,能在现代被大规模采用是因为它不需要一个人完全掌握制作的所有步骤,并不存在需要做工之人有慧根有灵性,他只需要记住自己的工作步骤加以重复即可。

  人品贵重也无需严格考核,由于每个工种有独立的房间而每个人负责的又只是一部分工作,所以很大程度上能够减少技术外流的情况,他只需制定出规章制度,多做的加以奖励,偷奸耍滑的加以惩罚就可以了。

  负责最后拼装成靴的是他自己带来的人,综合考虑之后季柳完全没有后顾之忧。

正文 第三十三章 做大伯哥的不要脸

  季柳点头,来京城之后他有心要发展事业,关于京城的物价以及各行业的薪资情况也做了一定的了解,不然也不会轻而易举的用一桌子青菜便轻易打退贾彩霞的教导大军。

  了解市场信息,善加利用,最终达到满意的结果,这才是一名优秀的商人最基本的技能。

  “伙食一定要好,这批军靴是我们的脸面,也是我们在京城站稳脚跟的第一仗,必须完美完成。三万双靴子,时间非常紧,让大家全力以赴,制定一个加班奖励,同时连续加班两天必须休息两天,保证劳逸结合,如果谁因为加班影响了休息,导致第二天出工不出力的,直接辞退!”

  季柳很是看重这一单,时间紧任务重,他需要考虑周全,如何能在半个月之内交齐这三晚上军靴。

  “是!”风树宁非常欣赏季柳,他虽身为双少可周身魄力十足,行事果断,拥有对市场的敏锐观察力,想法不拘于传统,经常有让人眼前一亮的好点子。

  “京城人多眼杂,我身份尴尬很长一段时间内我都不便在工坊出现,劳烦风大哥多多费心。”

  风树宁立即表态,“少爷您言重了,我本就是老太太身边的管事,这商铺乃是我分内之事,况且将士们保家卫国,令人钦佩!”

  熊景海原本对一直跟在季柳的风树宁的存在已是不满,此时两人竟聊起公事没完没了。这种不满令他动起别的心思,饶了几道弯的思维已经飘过风树宁落在了季柳身上,如果今日不能将这人搂进怀里,那他就晚上时分再次夜探尚书府!

  是风树宁的那句“将士们保家卫国,令人钦佩!”拉回了他早已飘到尚书府双少爷床上的思绪。

  熊景海双手环胸,说实话,他有些看不透季柳。

  一个在乡下长大不受宠的双少爷,手下如何拥有如此规模商铺数量,底下的管事看起来对他也十分恭敬不说,更是出言有尺,做事有余。这一点尤其使熊景海诧异,他是土生土长的古代人,他的性格中深刻着这个社会的规则法度,双少,无论出身多富贵即使是皇家双君,天生也是被嫁人的,风树宁的态度让他越过季柳的外貌仔细审视季柳这个人。

  端看今日季柳的表现,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均是久经商场的老油子,可他还不到十七岁,这种强烈的违和与矛盾出现在一个少年身上,本身就带着一股神秘,让他越来越想将这人从头扒到脚,一丝丝一缕缕一寸寸细细的研究透。

  熊景海的目光越来越放肆,越来越露骨,季柳强行按捺住自己抽搐的脸颊肌肉,努力让自己忽略这个人的存在。

  风树宁看着两人之间奇怪的氛围,想起熊景海说季柳是他的人,刚进门时他如此说话,季柳也未反驳,甚至连贴身玉佩都能送给这位熊小将军。

  于是他悟了,恐怕这场婚事之中少不得真有什么隐情,此时他深觉季柳这件事没有隐瞒自己是对自己莫大的信任,于是他识趣退场,“少爷恐怕与熊小将军有大事相商量,容风某告退。”

  季柳客气的让成分送风树宁出去,两人一走,院中安静无人,熊景海膏药般凑了上来,季柳瞬间竖起全身的尖刺防备的看着他。

  “你果真让爷刮目相看。”熊景海到底顾及刚才有外人在,此刻只剩他们两人,这人恨不得贴到季柳身上去。

  季柳恨不得把身上的刺都打磨一遍,磨的越锋利越好,他后退一步耐着性子道,“多亏有你帮忙工坊建立才如此顺利,多谢。如果不出意外,半个月之后定给你交出这三万双军靴。”

  他恩怨分明,熊景海帮了他理应感谢一番,虽然在他心里这人仍旧是一个混蛋头衔。

  “不必客气,爷说过你是我的人,我的人我来保护天经地义。”

  已经谢过了,这桩事在季柳这里就算了了,心中那股不满之气再次涌上心头,面对这个人他总是控制不住脾气,“你大可以去外面大肆宣扬此事,到时候公主娘娘考虑我已经败坏的名声,一言断了季熊两家这门亲事我倒还要摆酒酬谢你。”

  熊景海长臂一伸,想要将季柳搂进怀里,季柳早已有所防备。

  粗糙大手刚摸到季柳衣衫,熊小将军全身便已无法动弹,歪着身子倒在旁边的椅子上。

  季柳桃花眼微眯,抬腿踢了他一脚,整个人挺拔的很,站在熊景海身前更是有种酷帅勃发的英气,“你果真当我是病猫不成,对弟媳动手动脚,你这大伯哥做的可真要脸!”

  作者闲话:

  非分之想,非分之想!

正文 第三十四章 谁调戏了谁

  好不容易等到闲杂人等离开,季柳这才腾出手来收拾这个总是耍嘴皮子的混蛋。

  下马车之前他就在衣服上撒了僵尸粉,这个僵尸粉并不是微博上的粉丝,顾名思义只要沾上了这种僵尸粉,短时间内中招之人会失去行动力,如僵尸一般全身骨节僵硬,任人摆布。

  “我那弟弟身体不好,他可满足不了你,到时府里只有爷一个年轻力壮的,你可耐得住寂寞?”熊景海的身体不能动,但他嘴皮子利索,又荤素不忌,这一句话说出来把季柳说成了水性杨花的性子。

  水性杨花比如妇女在感情上不专一。

  季柳眸中炙热的怒火将理智燃烧殆尽只留满目寒意,熊景海是把他当女人了。

  “耐不住寂寞也不会劳烦你,不过你这样一说倒是提醒了我,为了防止你对我起歪心思,我可以没收你的作案工具,物理阉割可好?”

  熊景海虽然不懂什么是物理,但阉割他懂,再联系前面那句作案工具,他大笑一声,“你当真要这样对爷,那你的下半辈子可就再无幸福可言了!”

  “哈哈!”季柳反笑,“笑话,我虽然是双儿可这外表也是男人,你有的我也有,阉了你,我倒是可以给你下半辈子幸福!

  熊景海在军队中自小兵做起,一步步爬到如今的地位,在军中时常与老油子们一起聊禁忌话题,男人之间能聊出什么话他都不觉得有什么,但他从未听过一个双儿竟敢冒着天下之大不韪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

  很好,不愧是他看上的人,就是比一般人有味道。

  他眼中欣赏之意更甚!

  季柳怕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熊景海不仅没有被他吓住反而心中更是惦记他。

  此时见到熊景海眼中的欣赏,季柳心中咯噔一下,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如此说来,你倒是觊觎爷身体已久,何不趁爷不能动的时候对爷做些你想做的事情。”

  季柳真真是被他气乐了,“好,我倒要看看你这人的嘴能硬到几时。”

  说罢,季柳从口袋中掏出一个翠绿的竹节,竹节很细,两端被他仔细打磨过,小小的竹节中传出几声类似昆虫在竹腔内抓挠的声音。

  “这是我为你精心准备的礼物,一个漂亮的小家伙。”

  将竹节一端打开,向下倒扣在掌心,一只色彩斑斓的彩虹锹甲安分的但待在季柳手心,“怎么样,漂亮吧,你看它的颜色,像不像雨后彩虹?”

  扯开熊景海胸口的衣服,季柳故意将手掌在他胸前来回晃悠了一遍,“待会儿这只小可爱就会钻进你的衣服里,可惜僵尸粉的药效还没过,不然以你的蛮力一定能轻而易举的拍死他,但是待会儿在黑暗中迷失方向的它恐怕只能晕头转向,四处寻找出路。”

  “只要是你亲手放的,就算是条毒蛇,爷都喜欢。”熊景海一派悠然并不将这只小虫子放在眼里,“你此时嫌弃爷的蛮力,到最后你一定会爱上它。”

  单手按住他的胸膛,整个人向熊景海逼近,两人形成上下之势,季柳冷笑一声,“还嘴硬!你现在求饶还来的及。”

  “不若……你来教教爷,求饶两个字怎么写?”

  眼前一阵天旋地转,手臂被人捉住,彩虹锹甲受到惊吓展开翅膀向着明亮处飞去。

  季柳被搂进怀中,熊景海猿臂鼓胀,侵略气息浓烈,铺天盖地的吻紧随而来,短短的胡茬扎的季柳下巴一片刺痛,一双大手粗鲁的在他身上滑动。

  季柳呆了,他研制僵尸粉时加入了药量不轻的麻醉药,按理说药效不该如此短暂才对,莫非这人对麻醉药有抗药性?

  熊景海占够了便宜,施施然松开季柳却仍旧将他困在怀里,他笑的开怀,像偷了腥的猫,“心悦之人懂得药石之道,爷可记得一清二楚,在此基础上,你岂能轻易断定爷来见你之时没有提前准备。”

正文 第三十五章 技不如人

  季柳确实没有料到熊景海会先一步做准备,他冷静的抹嘴,“我技不如人,这局算你赢。”

  熊景海皱眉,他不高兴看到季柳如此反应,“你不介意?”

  “我不是女子,被人轻薄还要投湖自尽不成?”季柳淡然。

  没有得到想象中的反应,熊景海挑眉。

  他并不想期望看到季柳气得七窍生烟,但他生气时那红彤彤的脸蛋看起来非常艳丽,现如今却不得而见这样的美景反而如喝水饮茶一般平淡,熊景海很失望。

  “无趣!”

  撂下一句话,没有解释,熊景海拉好衣物转身离去。

  跨出厅门时恰巧与回来的成分打了照面,成分进屋看着季柳逐渐铁青的脸,有些不明所以。

  “少爷您这是怎么了?”

  确认熊景海已经离开,季柳气得一脚踢翻了熊景海坐着的椅子,不解气的又上去踩了两下,“混蛋王八蛋,敢占少爷便宜,真落在我手里少爷我一定阉了你!”

  成分吓了一跳,往旁边躲去。

  去而复返爬在房顶的熊景海满意的摸摸唇角,似品尝了美味佳肴一般回味无穷。

  成分倒茶为季柳降火气,“少爷,别生气,喝杯茶消消气。”

  他家少爷被熊小将军占便宜了?

  这个信息似一颗烟花在成分心中爆炸开来,他猜不透他家少爷心中的想法加之季柳现在又在气头上,所以他不敢再多说什么,他还是很惜命的。

  “去药堂!”季柳决定再配置一些药粉和药丸,下次再遇见熊景海一定要让他跪在地上叫爹!

  转悠了半天回到季府,贾彩霞聚会未归,季柳将自己关在房间内调配药粉,成分坐在门口的台阶上,心中不免对熊小将军的未来担忧,被他家少爷惦记上可不是什么好事。

  房间内季柳满意一笑,冬日冰雪都被他脸上这明媚的笑容融化殆尽,“熊景海,有本事你再惹本少爷试试!”

  熊景海突然打了个喷嚏,军营中众将士皆投来好奇的目光,他哈哈一笑,“无事,只是怕有个小东西惦记我了!”

  半个月时间一晃而过,这期间熊景海未曾再来,季柳原本躁动的报复心逐渐恢复平静,被他收在柜子里一排排药瓶无时无刻不再告诉他,他当时被那个自大不要脸的混蛋气的有多狠,想来也是可笑,他已经重复走了两次青年时期,脾气仍旧躁动,思索半饷,他冷哼一声,最终认定他没问题,有问题的是熊景海这个人,凡是人干的事儿他一件也不干!

  今日是风树宁交货的日子,他身份敏感无法在京城自由活动,只能等着成分去工坊回来报消息,因着有熊景海做背景,这工坊开的顺利,官府也很给面子,没有刁难他们,果然背后大树好乘凉。

  京城所有人都知道季成悦是礼部尚书,世代书香,可如何行商人之事。自古士农工商,商在社会最底层,虽然商人富有,社会发展也很大程度依赖商人,可所有人仍旧觉得商人低贱,这也是为什么他一定要让熊景海对外宣称合作的是风树宁的店铺,风树宁行事低调有他在能保一阵季家的名声。

  诸城与京城情况不同,老太太鼓励他经商,诸城又无一堆人乱嚼口舌,因着地方小,很多人吃饭都要靠实际掌权的他,所以他虽然深藏功与名,心中却很是自豪。

  想着老太太,季柳心下柔软了些,那个爱吃甜食的老太太是真的疼他,从小就将他捧在手心里,从未因为他是双儿就看轻他。

  将前两日老太太的回信拿出来重读,季柳脸上浮现出一抹窝心的笑,信中老太太嘱咐他要注意身体,不要过度劳累,诸城一切顺利,她的身体也很好,昨日还用了一满碗八宝饭,让他不必挂心。

  放下老太太的信,季柳抽出信封仔细放回去又将信封放到专门存放信件的木匣中,从木匣中取出另外一封信,这是春姐写的,她的信中仔仔细细的说了老太太的身体状况,她总是爱贪嘴,昨日因为一碗饭与司马师父吵了一架,最后吃完饭硬是被司马师父灌下了一碗消食汤。

  看到这里季柳发出笑声,老太太爱吃,平日里各种茶点,小食不缺,可依旧抵挡不住她那颗热爱美食的心,足可称为老饕。

  可司马师父是医者,他懂得养生更注重养生,平日里最是看不惯老太太这种吃法,每每关于嘴上这点东西两人总是吵架,老太太对于任何事物都拎得清,可就是放不下嘴上这点爱好,于是家中经常发生这种老太太多吃了些饭后被司马师父灌药的情形。

  作者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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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十六章 成分的反驳

  季柳正看着老太太的乐事,这边提笔回了一封信,信中只说些家长里短的话对京城发生的糟心事情绝口不提,他知道这些信发出去一定会被截下来,故而只当他是一个思念老太太思念老家的孩子罢了。

  “少爷,我回来了。”成分从屋外走进门,脸部情绪不佳。

  季柳将手中的毛笔搁在砚台边,将信纸上盖了一层空白宣纸这才抬眼看他。

  “军靴交接的如何?”

  成分从怀中掏出一张小面额银票气呼呼的放在桌上,“少爷,您在诸城做义诊没做够吗,千里迢迢跑到京城来继续做,我们工坊的工人每日熬到深夜,光耗费的灯油钱就不止这些吧!”

  听见这话,季柳便知道事情已经办完了,他将银票收在自己的小银匣里,“说什么呢,蚊子再小也是肉,怎么能看不起这些白花花的银子!”

  被季柳的做法气了个仰倒,成分一屁股在凳子上坐下,厚重的圆凳摩擦地面发出沉重的闷响,“您真是被美色迷了眼,这么便宜就把自己给卖了!”

  “成分!谁准你这般没大没小!”季柳将银匣往床头的柜子上一放,发出“咚”的一声。

  成分立即从凳子上跳起来,他脸色不虞,嘴上仍旧倔强,“您说要闯出一番天地,可是您被熊小将军迷得就差把自己赔给他了!”

  成分以为季柳不顾自己与熊正理有婚约真的与熊景海发生了什么,他之前根本不相信季柳对熊正理不忠,哪怕来京城是要退亲,但在亲事未退之前他家少爷就是熊正理的未婚妻。

  可在腊肠铺子里他亲耳听到季柳说熊景海占了他便宜,现在又发现他家少爷以如此低廉的价格将这靴子卖给了熊景海,这一条条能够串起来看的线索就像一个耳光扇掉了以往他对季柳的认知。

  成分要被气哭了,他既生气季柳对感情不忠,又生气熊景海让季柳做了赔钱买卖去倒贴他,那个熊一样的男人有什么好,一身土匪模样!

  季柳原本生气成分现在说话越来越没有规矩,想着是否是自己太过宠爱他,总是觉得他年纪小,所以处处宽宥他,如今惯得他什么话都敢往外说,可如今看着他还没说什么重话,成分就泫然欲泣的模样,他深觉自己头疼的厉害。

  这个世界做大的错误就是将双儿当成女儿来养,瞧瞧好好一个孩子被养成什么模样了,受了委屈竟还会哭!

  “你别哭,我错了好不好,我不该那么大声对你说话,别哭了行不行?”他最怕人哭了,无论男女老少,成分真真会戳他软肋。

  成分抹了把脸,“我没哭,您这么不自爱,我是替您不值,他有什么好呀,您忘了如果不是他您又怎么会在雪地里独自走了几里路呢!”

  季柳点头附和,“是,是,他一点也不好甚至是坏透了,不过你家少爷我可没有做赔本的买卖,你瞧。”

  他将事情剖开来解释与成分听。

  “京城不比诸城,俗话说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时难,我们刚入京城没有任何背景,想在这龙蛇混杂,遍地贵人的地方站稳脚跟有一个强大的靠山比我们自己独闯要来的好。”

  季成悦与贾彩霞能够利用他与熊家的婚事从中为自己谋福利,他为什么不能利用这段关系发展壮大自己,一旦他自己强大起来便非得让这夫妻俩鸡飞蛋打,割地赔款不可!

  “熊家是军方背景,这第一单生意就能与军方挂钩,说到底我们是占便宜的,从小你便跟在我身边,我培养你与风大哥一起对外,平日里办事也从不瞒你,怎么单单在这件事上就这么不开窍,你难道未曾想过,我这单真的是为了钱吗?”

  话说到此处,成分眨巴眨巴眼睛,圆脸神情凝重,他只顾着关心自家少爷与熊小将军的关系了,可是未曾考虑过他这么做的用意,谁让他家少爷突然与外男亲近,他还以为季柳真的动了凡心,对象还是未婚夫的嫡亲哥哥!

正文 第三十七章 夜闯尚书府,兄弟重伤

  “我错了少爷,以后我一定多多思考,少少说话。”成分主动承认错误。

  季柳见他已经想明白也不与他多说,他也是有少爷脾气的,“行了,你去休息吧,今日不用你随身伺候了。”

  成分蔫嗒嗒一步三回头的出门去了。

  季柳回到桌前继续写信,半饷停笔,将信纸装进信封,抬手将信纸往旁边一递,“成分,去把这封信……”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住了,收回手挠挠头,“忘了让成分反省去了。”

  成分不在身边,他身边便没有了得用的人,贾彩霞给他的丫鬟都被他安排在外院,内院从不允许她们进,理由很简单,他是双儿不需要丫鬟伺候,而双儿小厮他有成分就够了。

  所以哪怕身在尚书府,他的院子也是紧密的如同铁桶一般,这事有利有弊,院子里插不进人手,贾彩霞才一直在他饮食中下毒。

  周围人紧密是好事,但需要人跑腿的时候就不那么痛快了,季柳泄气的哀叹春天何时到来,他好盼望他的春姐从诸城跑到京城到他身边来,这样就不会在成分耍脾气的时候身边无人可用了。

  季柳溜溜达达从内院去往外院,将这封家书递给院外的小厮再由他送去官家驿站,随着京城其他信件一起发往诸城或各地。

  晚上刚刚熄灯,季柳就听到窗户外有人,脸色瞬间就黑了下来,熊景海这人胆子越来越大,刚入夜便来讨便宜。

  季柳已经在脑海中想着如何加重配方药量一劳永逸的解决熊景海的欲望问题。

  只是熊景海从窗外出现时带来一身血腥气,季柳心中一紧,“你又受伤了?”

  熊景海身子太高,微微抬起的窗扇并不能看见他的全貌,只露出半蹲的他下半身,“带着你的药箱随爷出门,爷的兄弟受伤了,外伤,情况危急!”

  当下季柳立即反身回屋去柜子里将里面的瓶瓶罐罐全部装进药箱里,套上外衣便从窗户跳了出去,成分被罚反省,今夜只有他一人在屋内,想来也不会有人猜到他如此胆大包天,胆敢半夜出门。

  为了方便熊景海动作,季柳趴在他的背上,药箱背在他身后。

  “搂紧爷的脖子,爷要跳了!”熊景海说完便觉得脖子上一紧,温热的身体从后面贴近,如若平日,他一定会借此机会调笑几句,先讨口头上的便宜,可今日他却一言不发。

  战友情最是深厚,现代的季柳姨夫便是炮兵,参加过越南的自卫反击战,多少年来,他们老战友之间联系不仅没有减少,反而每年定期举行聚会旅游,感情随着时间变长就像发酵年头长的白酒,越来越浓厚。

  熊景海这番表现,季柳已然猜到他那位兄弟恐怕伤势很重。

  熊景海背着他从花园一角跳出季府,夜晚宵禁,街上空无一人,只有时不时巡逻的士兵走动。

  他背上背着人身姿依旧灵巧,走路只挑着那无光隐蔽之地,快速穿过街道往将军府奔去。

  黑暗中季柳只听得到熊景海粗重的呼吸声,脸颊上是被风吹起的他的头发,打在脸上有些痒,也有些让他心烦意乱。

  “到了!”

  还未等他回过神,熊景海便将他从背上放下来,“阿曦是爷账下都尉,你先进去,爷去去就回。”说罢,他直接将季柳撂在原地,自己疾步消失在廊下。

  风风火火!

  季柳站在门外只听屋内有人说话,抬手推门进入,只见内屋床边灯光透亮,五人聚在一起。

  回身关上门,他缓步进入内屋,因着蜡烛被移到内屋导致外屋灯光昏暗,众人大约是见他从门口进来身上背着药箱一时也没做他想,因着诸位大夫进屋均是如此,便转身继续讨论病情。

  季柳站在靠外的位置,听着他们说话,这一屋子都是大夫怎地都聚在一起?

  他皱眉,不是说这人受的是外伤情况紧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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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十八章 再迟些就长出绿头苍蝇了

  “只能先熬制百毒汤,不然等到伤口上的毒发作起来恐怕人一下就没了!”一位老者语速极快的道。

  “先处理外伤,这血止不住,解了毒也同样没命!”站在他身边的另一位反驳。

  “你们别光说,再看看他呀!”说话这位长得虎背熊腰,颇有军人气概。

  透过人与人之间的缝隙,季柳往床上瞧了一眼,从踏进这个屋子开始,他满鼻间充斥着血腥气,这人一定失血很多,而且听这大夫的话到现在为止病人失血未能止住,再结合着另外一位的言语,这人怕是伤口上带毒了。

  季柳挎着自己的药箱径直穿过人群,走到床边,俯身查看病人的身体状况。

  此人脸色隐隐有些发黑,季柳解开绑在他腹部的纱布,纱布已经被黑血浸透,顺着腰测流在床上,沾染了身下的被褥。

  去除纱布伤口处瞬间往外涌着黑血,这处伤口在腹部偏上部位,是一条很深的刀伤,锋利的刀刃导致伤口处粉色的血肉外翻,最外围的血肉已经出现了不正常的黑紫色,显然刀上涂了毒,见血之后迅速在体内扩散。

  解下药箱,季柳先从带来的瓶瓶罐罐里找了一个深褐色的小瓷瓶倒出一粒药丸塞进病人嘴里,随后又打开一壶被蒸馏过的高浓度白酒仔细为双手和所用器具消毒,紧接着举起一瓶药膏用竹片挖取后涂抹在病人伤口处。

  “这位如何称呼,你可知他中的是什么毒就敢贸然对其用药?”老大夫一把花白胡子,是京城最大药堂一天药堂的主治大夫,姓胡,在京城行医多年,医术高超,被熊府半夜请来时他还在睡梦中。

  “可不敢胡乱用药!”刚刚与胡大夫辩证的另一位王大夫也同样出声训斥他,他们两人皆为京城药堂大夫,也都对病人用了药,无论是伤口止血还是延迟毒发都已经有了一定的进展,可这位一来便插手治疗,如果将人治死,这后果算是谁的过错?没见站在这里的其他两位大夫都没敢说话,有他和胡大夫在,谁敢在他们面前逞能?!

  说着便上前准备拉季柳的胳膊,季柳背后长眼似的灵活躲过王大夫的手,王大夫拉个空,顿时怒气更甚!

  “我说你这人怎如此不知好歹,病人如若有个三长两短你可承担起责任?!”

  这句话在外人听来是担心病人情况,可现场只有一位外人,还是个武将,剩下四位都是大夫。

  俗话说同行之间没有秘密,谁不知道谁!

  他这明显是想要推卸责任逼迫季柳揽下罪责,因为他们对这毒素束手无策,难得来了一个敢下手的愣头青,担惊受怕之余心里也有些庆幸,真出现问题,那所有的责任就推给这个最后下手的大夫就好。

  王大夫此举虽不要脸了些,但这病人是熊将军府的,治得好在将军面前挂名得脸,若是治不好,那岂不是给自己找麻烦,于是除了胡大夫外另外两名大夫也随口附和,埋怨季柳擅自动手。

  季柳一面抹药一面头也不回的回答道,“您几位大约是主攻不在毒这一处,小子不才,对毒物略有涉猎,不敢说精通只能说一般毒物小子还是有办法应付的。”

  季柳猜测这四位大夫一定是京城医术高超的大夫,不然熊景海也不会将他们聚集在一起为病人诊断。

  可京城之中能够遇见中毒之人怕是不多,不像诸城,诸城背靠深山,有着成片的山林,山林中最不缺的就是蛇虫鼠蚁,其中不乏体内带毒的小动物或昆虫。

  一般这种有毒的小东西居住的四周一定会生长有解毒的药草,司马师父经常带他爬山采草药,对毒物他了解的一定比这帮大夫深刻,更何况,他笃定这几位家中绝对没有像司马浚一样变态的师父。

  “而且如若再任由几位商量下去,这毒素随着血液循环至全身,那便是大罗金仙也无能为力,相信之前您一定对他用过药,可丝毫不见效果对吗?”

  季柳一针见血的指出这几位大夫的治疗弊端,他们太过保守,治疗上也要与旁人商量着来。纱布解开之后血液奔涌足以看出这血压根就未能止住,真将人交给他们治疗恐怕三天之后这里就会出现成群的绿头苍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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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十九章 寒鸦之毒

  他并不是指责这几位大夫医术不高明,正如他所说,这几位的长处恐怕不在毒这一块,拿自己的长处与人的短处比较,他从未有这样扭曲的爱好。

  “此人所中之毒名唤寒鸦,是一种比较少见的毒素,能够使中毒之人昏迷,失血,伤口不仅流血不止不能愈合更能带动周围皮肤急速溃烂,如果不能及时解毒,处理好伤口的溃烂,人会在三天之内死去,死时全身皮肤发臭流出脓水,是令食腐肉的乌鸦都胆寒的一种毒,所以被称为寒鸦。”

  胡大夫点头,他在四人之中年纪最长,但也确实从未见过这种毒,此时见这位年轻的小大夫非常有条理的处理病人的伤口,他转身收拾自己的药箱,“既如此,我等在此地也是无用,还劳烦这位多多费心。”

  王大夫为首的三位大夫面面相觑,胡大夫如此痛快的离开倒显得他们刚才行事实在不妥,于是当下不在说话各自背上药箱纷纷告辞离开。

  于是只剩下一位壮汉,这人在季柳身后抓耳挠腮,他有问题想问到了嘴边又担心打搅了季柳看病,于是憋得脸色发红也不敢贸然开口。

  季柳随身带着解毒的药丸,刚塞进床上这位嘴里的就是寒鸦的解药,伤口处涂抹的是麻沸散的低配版,先将药膏均匀涂抹之后再用自制的手术刀将已经明显感染的外肉挖掉,最后撒上他配好的止血粉。

  他刚调配的止血粉也是湿润的膏药模样,就是之前在客栈被熊景海抢走的那种,还差晾晒和磨粉这两步才能将手中这瓶黏糊糊的药膏变成粉末方便携带。

  此时着急,这药膏虽没有药粉方便但止血也足够了。

  这止血粉的疼痛指数如此强劲吗?

  季柳有些拿不准,明明已经抹了麻沸散,用刀剜肉时这人都没有什么反应,反而撒止血粉时他的肢体抽搐了两下。

  仔细用毛巾将他脸上的汗珠和污渍擦干净,观察了这人的脸色,季柳放下心来。

  在旁边的水盆里净手用干巾擦干手上的水珠,这才转身道,“好了,毒已经解了,伤口也无大碍。我这里有发热的药物留下两包,晚上看着他些,若是发热就两碗水熬成一碗给他服下,明日清醒便好了。”

  季柳转身,原本抓耳挠腮的壮汉立时呆愣当场,他盯着季柳的脸半天没合上嘴巴。

  熊景海说他认识一位医者,或许能为阿曦解毒,说话时解坤压根没多想,他这比核桃大不了多少的脑子中存不下那么多东西,可眼下看着这位小大夫的背影想来也是年岁不大,也没想到正脸竟然如此好看,只是看这脸……这是个双儿?

  “听见我说话了吗?”季柳板起脸来,他此刻是一名大夫,如果家属不能仔细听从医嘱会对病人的恢复造成很大影响,尤其今夜他的刀伤有很大几率会引起发热。

  “您……您再说一次,我一定好好听。”解坤挠挠头,壮硕的身形配上憨厚的动作更显他笨拙无比。

  季柳正要重复刚才的医嘱只见熊景海推门进来,“阿曦怎么样了?”

  见熊景海回来,季柳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然后问道,“你怎么惹上了这样的人?”

  寒鸦这种毒不常见用的人也少,无论因何原因出现了这种毒物都足见下毒之人的险恶用心,不仅存心要让中毒之人死,还要让他临死之前承受钻心的痛楚与精神折磨,最后全尸都不能留。

  这在规则严谨的古代,不能留全尸是对人的莫大羞辱。

  熊景海眼神微眯,寒潭般冷冽的目光让人不禁心生颤抖,“这毒是针对我的,阿曦是替我受罪了。”

  “谁这么大胆子敢对你下手?”季柳诧异,他不是皇上亲封的将军么,朝堂之上明枪暗箭他知晓,如果仅是政敌下这手未免太过狠毒,可若不是,那究竟是什么滔天的恨意让对方在他身上下寒鸦这种毒。

  季柳敏锐的从这次下毒之中察觉出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他聪明的不再追问,“送我回去吧。”

  目送两人离开,解坤拉了凳子在床边坐下不顾马门曦还在昏迷中,兴致勃勃的在他手背上拍了一下,黝黑的手背愣是被拍出了黑红的色泽。“老大竟然认识一个双儿,还是个大夫!”

  解坤絮絮叨叨,末了一拍大腿,发出“啪”的一声响,“我得跟其他人说说。”说罢他起身往外屋走,没迈出去两步人已经到了大门口,突然想起了什么,人又转身回来,重新再椅子上坐下,“我忘了,那个漂亮小大夫让我看着你发不发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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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十章 时刻担心会原地去世的二少爷

  回季府的路不再着急。

  月光明亮,天空少云,两人之间少有的沉默时刻。

  熊景海并未选择主路两人顺着小巷完美避开所有巡逻兵士,从小巷穿过只能到达季府后门,在那之前需要经过一条黑长的巷子。

  季府院后正对着一门富商,家中常年经营毛皮生意,十分富有,院子占地面积大后墙又高,季府作为官家府邸必然不能让一介商贾比下去,所以两家的后院不仅墙体高而且院子长,最后导致这条巷子比其他巷子要黑很多。

  走到巷子中间,四周只有季柳轻微的踩踏声,熊景海停住脚步,转身,一把将人按在坚硬的砖墙上,这墙由青砖垒成,靠近时可以闻到一股好闻的青砖气味。

  每每熊景海如此对他,只会引起季柳心中按捺不住的烦躁感,只是今夜熊景海有些不同,索性季柳就着月光盯着他的眼睛一言不发。

  “今日多谢你,阿曦和大坤我们三人一起从最底层爬到今天这个位置,他们的军功是实打实在战场上靠自己打拼出来的,今日我们自军营下值回京途中在城门外遇了埋伏,倘若不是阿曦推了我一把,这刀砍中的便会是我。”

  熊景海注视着季柳,月光下的美人更是有种朦胧美,他却无心欣赏。

  鼻间是熊景海身上的清冷气息,他换了带血的衣服,洗去了一身血腥味。自己出生入死的弟兄生命垂危,他还有心思换衣服,季柳有些诧异,这似乎不太像他的风格。

  这的确是季柳冤枉了熊景海,夜半受伤回府,熊景海即使有心隐瞒也终究瞒不住广阳公主,他相信季柳的医术于是将季柳送去照顾马门曦之后便快速洗漱拜见亲母,只是没想到就在短短的时间内,季柳已经将马门曦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如果受伤的是我,不知是否有命再见到你……”

  如果受伤的是熊景海?

  季柳被熊景海突然这般正经说愣了神,如果熊景海受伤,那么……他身边的人并不认识自己,中了寒鸦之毒的熊景海在那几位大夫手里是否真能平安无事,他不能确定……可话又说回来,熊景海如果受伤,那今夜出现在将军府的便会是太医院的太医,他们各个都是精英,定然是有办法解毒的。

  季柳只觉自己实在不该想这么多,“谁说自己皮厚刀枪不入?”他这是拿熊景海自己的话堵他。

  “我们熊家世代为官,保家卫国,守卫边疆,我的皮只对外人,对内人不防备。”

  谁曾料想,在战场上与敌国交战他们都没有丢掉性命,如今却差点死在自己人手里。

  明白他话中之意,季柳点他,“对你下毒之人心肠极为恶毒,中了寒鸦之毒不仅死法凄惨,还死无全尸,你最好做到心中有数。”

  “你在关心我。”陈列句式,不曾怀疑。

  “不早了,我该回去了。”季柳顾左右而言他。

  熊景海拉住他的小臂,“你不带刺的模样,我也喜欢。”

  “我是你弟弟的未婚妻。”他不仅带刺还尤其喜欢补刀。

  “对,你说的没错。”熊景海握住他的手稍稍用力,“可是你不想,我也不想,阿理也不会想。”

  季柳低笑,他不知道熊景海的想法是从何而来,“你不是他怎能得知他的想法。”这是默认他们两人都不想看到这门亲事。

  “他是我弟弟,他从小在我眼皮子底下长大,他的想法我岂会不知!”

  “我不想在这里与你吵嘴,你准备什么时候让我帮他治病?”

  “你很担心他?”熊景海贴近季柳,两人呼吸相交。明知道季柳只是想治好阿理然后退掉这门亲事,但他管不住自己的嘴,心中升起一股酸气。

  季柳甩开他的手,将他推远些,“是,我很担心他。”

  他着实担心那位会原地去世的二少爷,如若他在婚前死了倒是省去他的一些麻烦,只是流言会说熊二少爷一直无碍,单单定了亲就去了,绝对会连累他背上克夫的名声,关于这点他不在意,可家中老太太甚是在意。可若是人在婚后死了,那他一辈子注定就完了,后院的寡居双少,真落入那种境地,他面前的阻碍绝对比现在想象中要多的多。

  作者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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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十一章 这人哪里都好,哪里都值得

  “柳儿,你只能看我,你的眼中,你的心中都只能有我一人,下次胆敢在我面前说担心其他男人的话,就算那人是阿理,我也会教训你。”熊景海贴近季柳耳朵,灼热的呼吸打在他耳廓,月光下打红了他整只耳朵。

  “常年混迹军中,我倒是学了一些手段,如果你想尝试一下我教训人的方式,我倒是很乐意在你身上试试……”

  季柳是第一个让他上心的人,哪怕第一面见他时首先吸引他的是季柳天人般的外貌,可经过这一夜,从季柳毫不犹豫背起药箱跳窗跟他走的那一刻起,他只觉得季柳此人哪里都好,哪里都值得。

  直到现在,这个漂亮精致令他心痒难耐的人才算是真正走进他的心里。

  季柳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他看过的动作片少说比熊景海看过的春宫图多出数十倍,区区这种话就想打击他也未免太小看他了,不予熊景海多费口舌,因为这种话题会越说越来劲,一发不可收拾。

  他垂首思考复抬头,从熊景海身上拿回自己的药箱,从中间拿出几个小瓶子递过去,“这是几种常见毒物的解药,瓶子上有对应标签,如果对方的目标是你,那你日后多加小心,这些留着有备无患。”

  “另外我的原料不足,做出来的药粉也不足,如果你能大批量提供给我原材料我可以考虑跟你做一笔药材生意。”

  熊景海脸上露出了今夜第一个笑容,他收下这几个小药瓶只觉得心里比喝了蜜水还要甜,“好。”

  将人安全送回去,熊景海趁他不备偷摸了两把后才心满意足的带着半裤子的脚印回了将军府。

  将军府西厢房的灯亮了一整夜,夜里马门曦果然发烧,熊景海命人将熬好的退热药喂他喝下,到天亮时分,马门曦的呼吸已然平稳,脸色恢复正常。

  马门曦从鬼门关转了一圈又被季柳拉回来,此时已经没有生命危险。

  解坤坐在脚踏上打个哈欠,“老大,你什么时候认识了这么一个漂亮小大夫,他长得真俊!”

  熊景海挺起胸膛,听着解坤夸季柳,就如同夸自己一样,他长腿大咧咧往前一伸,反问道,“漂亮吧?”

  “漂亮,医术还好,多亏了他,不然阿曦这次可就真折了。”

  熊景海扭头看着失血过多脸色惨白的马门曦,将一直横在床边的陌刀握在手里擦拭,“这一刀日后定要还给他。”

  “还!”

  解坤的核桃脑只知道听老大的话,老大说什么就是什么,说砍回去那就一定砍回去!

  翌日,天降大雪,季柳用过午饭还未歇晌便收到一张邀请函,是杏儿送来的。

  “三少爷,夫人嘱咐明日您定要细心装扮随夫人至和硕公主府参加梅花宴。”

  这封邀请函来的并不意外,只是谁是和硕公主?

  察觉到季柳递过来的眼神,杏儿走后,成分解释道,“当今皇上皇子不多,平安长大现已成年的共三位,分别是大皇子,五皇子和七皇子。公主也不多,一共两位,年岁都还小。但老皇爷的公主很多,后宫之中共五位成年公主,不算远嫁在封地的,现如今在京城中只有两位公主,都是皇上的妹妹。和硕公主是太惠妃娘娘所生,广阳公主是太静妃娘娘所生,太惠妃与太静妃原本在闺中就是密友,一起入宫之后,整日于后宫中关系也相当融洽,故而这两位公主也是姐妹情深。”

  成分进了京城如同如鱼得水,深宫秘史,家族秘辛对他而言简直如话本一样吸引人,每每深入便不能自拔,每日闲时喜欢与院中做的年久长的老人闲聊,他长相讨喜,出手又大方,在季府中很是有人缘。

  季柳点头,知晓宴会主办人是谁便好,熊景海想做什么他大概也猜得到,只是……

  “梅花宴,又是梅花,入冬之后只有梅花了吗,她们为什么总是揪着梅花不放?!”之前为了给季展鹏长脸同时也想看看在人才汇集的京城因文能否一战成名,他在和园内斗诗时几乎将自己脑子里记住的那点梅花全倒腾出来了,这次再来梅花他就要词穷了。

  “如若明日真的要比诗那一定要将主题转到别的地方去。”暗暗打定主意的季柳命成分将他细心研制的药丸拿出一颗来,另准备了一个特殊的香包。

  按照常理,这种宴会不出现一系列陷害,落水或者是私见外男,被人捉奸在床的狗血戏码,那都不能称得上是一出精彩宴会,提前准备并立自己于不败之地,季柳习惯做有把握的事情。

正文 第四十二章 和硕公主府

  “熊景海可否派人来过?”

  成分摇头,“没听风大哥说有人来,细算下来,已经有好些时日未见这位小将军了。”

  季柳垂眸,眼前似是看到昨夜月光下男人血性刚毅的脸,“收拾出旁边的耳房我有用处。”

  “好的,少爷。”

  按照他对熊景海的了解,他一定会为自己送药草,提前收拾出房间便于制药,季柳拿着鸡毛掸子掸在耳房桌上掸灰尘时猛然察觉自己何时这么了解这个男人了?

  瞬间扔下手中的鸡毛掸子,季柳一撩前襟心烦气躁的回屋内喝茶去了。

  成分擦着桌子奇怪的望了他一眼,少爷这是怎么了,为何突然生气?

  耳房收拾好,还未先等来熊景海的药草,季柳第二日一早便坐着贾彩霞的马车去了和硕公主府,如果说身为双儿有什么让季柳满意的地方,那一定是马车这个出门的必备工具了。

  他不喜欢马,更不喜欢骑马,马车则完美解决了他的出行需求,身为双儿他可以堂而皇之的坐在马车里不被人嘲笑。

  看着他优哉游哉的模样,贾彩霞气息都粗重了几分,她今日穿了一件藕色的绒裙,底边用白狐毛细细缝了了一圈底边,衣领处也围了一圈白狐毛边,这种虽是挑不出错处的颜色但衬得她脸色发黄,很是显岁数。乌黑的头发抹了桂花油,发型规矩,没有碎发,发饰的样式符合身份,件数也合规,从头到脚让人找不到一丝错处,她身为礼部尚书正妻多年,对外接物小心谨慎,不给任何人攻讦季成悦的机会。

  她不喜欢季柳,但她真心对待季成悦,也极为爱护自己的两个亲生儿子。

  “待会儿到了和硕公主府你的一言一行代表的不仅仅是我们季府的脸面,更是你未来夫家熊将军府的脸面,万不可出任何差错。”

  贾彩霞如此郑重对待这个宴会,季柳心中坚定了自己的猜测,他乖巧的点头,“是,孩儿绝不会给季府丢脸。”

  将季柳从头打量到脚,饶是厌烦季柳,贾彩霞也不得不承认这张皮子长得是真好,哪怕衣着简单,颜色淡雅,黑发之上仅有一只玉簪反倒更衬得他唇红齿白。

  季柳来京城这些日子里,她一直找机会在他的衣食中下毒,头几次被他侥幸躲过了去,可后来动手时隐蔽非常,想来这会儿子季柳已经中了毒,这种慢性毒药总有一天会让他吃尽苦头。她会细心控制药量,半年后,等他嫁进将军府,这身好皮就会长满脓包,最后完全溃烂,到时候看他怎么显摆这张与那个贱蹄子极度相似的脸!

  只要嫁进将军府,这人是生是死就与她无关,甚至还能以将军府照顾不周,薄待季柳为由从他身上为青云和展鹏谋划仕途。

  想到这里,贾彩霞深出一口浊气,觉得整个人都舒畅了,她定要将季柳身上的价值全部榨干净,在那之前绝不会轻易让他死去。

  心中畅快,当下她便开始闭目养神,一句废话也懒得与他说。

  季柳挑开马车帘子向外看,此时风雪很大,车帘露出一个缝隙,风夹雪花往车内扑来,季柳急忙放下手,今年的雪下的着实有些多了。

  马车停在公主府门口,成分从后面的马车上跳下来,扶着季柳下车往屋檐下避雪,季柳趁机小声问道,“和硕公主为什么有单独的府邸?”

  “成年之后的皇子皇女都有自己的府邸,只是公主成亲之后又会另有驸马府,两边都能住的。”

  季柳了然,在京城寸土寸金之处随随便便拥有两套房子的大户真是令人羡慕,现代的他是一个标准的房奴,每日996,会猝死来到这里委实不奇怪,所以大人说的对,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他在这儿想着这些有的没的,贾彩霞这边也下了车,他们来的时间不算早也不算晚,进门时并没有遇到其他参与宴会的人。

  拢了拢身上的披风,挡住寒风,季柳随贾彩霞往门内走去,他初来京城时路上便有房屋因大雪倒塌,但身处京城却没有听到任何有关各地雪灾而上报的灾情。

  长安王朝常年安定繁荣,社会蓬勃发展,多数百姓衣食不愁,这种安定的社会环境正适合商业飞速发展,他看中的便是这一点。

  如今没有听到雪灾情况,想来定是各地瞒报,季柳从廊下抬头望着飞舞的雪花心中莫名悲凉。

  和硕公主府占地面积实在太大了些,季柳觉得在园子里都要绕晕了头。

正文 第四十三章 附庸风雅的人脑子大约是不正常的

  待到他一脑袋浆糊时,前头带路的丫鬟终于停住了脚步,入眼的是一个小桥流水,绿林环绕,满是梅花树的园子。难怪公主府修建的如此之大,恐怕这位和硕公主是将每种植物都分开种植了,他明明记得刚才路过的园子里成片的有玉兰树,木槿树还有各种低矮的花草,单是植物园,这里就有五个,只是冬日植被凋零只剩下点缀用的翠竹与松柏依旧长青。

  这个天气在外面赏花,无论花多美他只会觉得这些附庸风雅的人脑子大约是不正常的。

  比他们腿脚早的几位已经坐在了园中一座避风亭内,这座避风亭黄瓦红墙,墙上窗户很大,因此透亮的很,进入亭中只觉得暖气扑面,不大的避风亭中摆放了6个炭盆,难怪敢在风雪交加的天气里赏梅,季柳垂着头眼神盯着贾彩霞的后裙摆一路走进亭中与在场的人见礼。

  和硕公主穿着大红色貂裘坐在亭子正中央,她声音沉稳的叫起,随后问道,“这便是许给了正理的季柳?”

  贾彩霞躬身回答,“回和硕公主话,正是我家的双儿季柳,柳儿给公主娘娘见礼。”

  季柳依旧低头上前两步单独给和硕公主见礼,“参见公主娘娘,娘娘千岁。”

  “抬起头来。”她与广阳姊妹情深,自然知道她定了这个孩子为熊正理冲喜,如若正理真的因此身体康健,也算是季柳的福气。

  闻言季柳抬起头来,只见亭中或站或坐的人见到他如此容颜此时惊讶的忘记收敛脸上的表情。

  “好,好孩子,你们可别站着了,快坐。”和硕公主赐座,两人均在亭口坐下,季柳错位坐在贾彩霞身后。

  众人打量季柳,季柳也在偷偷打量和硕公主,这位公主大约有三十多岁,保养得当,只是脸上抹着厚粉,看不出原本脸色,观眉眼的确是个美人,皇家经过几代人的配偶择优原则,生出来的孩子也是各个漂亮美丽,英俊不凡。

  这是几代人的基因改造成果,华贵气质的沉淀。

  只是亭口厚帘子飘忽冷风不断,季柳不动声色裹紧貂裘,只听和硕公主问道,“来京城可有什么不适?家中老太太身体可好?”

  季柳刚坐下的身体只能再次站起来回话,“回公主娘娘的话,父亲母亲和两位哥哥待我极好,小子并无不适,老太太在诸城也好,劳公主挂心。”

  和硕公主瞧见他进退有度,回答问题不卑不亢,规矩是个好的,只是太瘦弱了,听闻刚到京城当晚便病倒了,还是请了宫中太医诊治的,她有些不放心的嘱咐道,“你可要多吃些,瞧着身子太过单薄了,平日里可要多注意身体,正理身子不好,待你嫁过去定是要服侍他的,若是你身子再差些怕是受不住的。”

  季柳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点头受教。

  和硕公主这句话的意思是,你生的瘦弱,如何能伺候好我那侄子,还是多吃些,养好身子才能更好的伺候你丈夫。

  旁边有位妇人插嘴道,“公主您多虑了,柳双少的八字和正理的八字是合过的,那可是旺夫,旺宅,旺子嗣,柳双少又生的如此丰神俊朗,正理的身体定会好起来的。”

  这位是洪国公府的夫人,她今日带了自家嫡长女洪艳参加宴会,此时她一开口,另外一位夫人就接住了话茬,“是这个道理,男子早早成家才能立业,人逢喜事精神爽,正理定会好起来的!”

  说话的这位是子阳伯爵夫人,这位夫人生的高大,说话也带着凌厉的气息,季柳猜测应是将门虎女,她身后也带着一位双少,这位双少看起来腼腆的很,瞧见季柳的目光,还不好意思的别过脸去。

  季柳桃花眼微瞪,脸上的微笑顿时僵住,男人扭捏起来原来是如此的这副模样,他做白莲花状时不会也是如此这般吧?!

  心中倏地蹦出两个大字,“崩!溃!”

  剩下两位夫人存在感比较低,此时只陪着笑并未多说什么。

  “听说柳双少的文采斐然,在和园与人斗诗金句频出。”洪国公夫人问道,她这句话说得有些追捧的意味,可熟悉她的人都知晓,她这是在捧杀。

  谁人不知她家嫡长女洪艳自幼以才女著称,每每诗词歌会屡拔头筹,在京城颇负盛名,此时这话说出来,只怕存着将季柳高高捧起然后狠狠摔在地上的心思。

  贾彩霞也深知她的用意,心中也记着,因着这件事她还打了展鹏一巴掌。

正文 第四十四章 这个儿媳妇有“野心”

  可季柳毕竟是季府的三少,在他还没有完全发挥自身价值的时候,她不允许季柳贬值,平日里无论多么不喜他,此时也不会由着别人作践他,尤其还当着和硕公主的面,她笑道,“小孩子之间玩闹而已,做不得真的。”

  “你可别存心藏着他不想让我们见识。娘娘,一会儿用过茶点,我们来作诗可好?”

  高门大户之风雅的娱乐活动形式实在匮乏,闲来无事的众人聚在一起只会喝茶,作诗,弹琴,不仅没有新意,这么多年重复下来所有人也都乏了,但有人挑头和硕公主也不愿驳了她的面子,而且今日的主要目的便是观察一下正理这位用来冲喜的未婚妻。

  熊正理的身体状况别人不知道,她自是清楚,那身体就像一个破风箱,从胎里带出来的毛病一直养到这么大实属不易,身为他的长辈只想看着他临走之前能够成家,不要到了那边也是孤零零一个人的寂寞。

  而这用来冲喜之人将来在夫君死后该是如何,她们并不曾想过。或者有想过,但对于低门小户而言能够嫁进将军府便是一份莫大的荣耀,一辈子荣华富贵,哪怕守寡一生又有何妨?高门大户联姻更是利益联合体,牺牲一个子女,便能换的家中其他人的仕途坦荡,各有所图,皆大欢喜。

  只因她们想要自家的孩子在世时有个伴不再孤单寂寞,便能随意葬送另外一个人的人生,看似不合常理,可对她们而言这样的作为太平常不过,身居高位者从不会替别人着想,她们只以自己的想法作为行事准则。

  “好,你们尝尝这大红袍热乎热乎身子。”

  亭中众人说着话,只听下人禀报广阳公主到了。

  和硕公主站起身,走出亭子迎接,她一动,亭中所有人都动了。

  广阳公主是熊景海和熊正理的母亲,这位公主生的要比和硕公主更加美艳一些,而熊景海的五官某些角度也像极了这位公主娘娘,所以才令他看上去身材强壮却不扎眼,悍匪习气却不讨人厌。

  两位公主拉着手说话往亭中去,众人见礼之后又重新落座,季柳的位置正好挡住了亭子的入口,冷风呼呼的钻进他的貂裘里。

  季柳面上带笑,暗地里吐槽这帮女人实在会给自己找罪受。

  广阳公主显然是带着目的来的,她的眼神从认识的人面上轻轻扫过,最后落在陌生的季柳脸上,“孩子,你过来。”

  季柳走到广阳公主面前,见礼,广阳公主拉住他的手近距离仔细观察他的脸,然后突然笑开,“我果然有眼光你们瞧瞧我这是得了一个仙人一般的儿媳妇呐!”

  念在她是熊景海的亲娘份上,季柳微笑得体,目前看这位公主娘娘盲盒开的还算满意。

  “娘娘慧眼。”“柳双少生的好。”

  一时间众人纷纷跟风吹捧季柳,季柳礼貌的笑容看起来有些僵硬。

  风雪暂歇,众人决定去院中赏梅,和硕公主府的下人在风停雪消的第一世间将园中小路打扫干净。

  广阳公主实在喜欢这个儿媳妇,赏梅时一路拉着他的手,是以洪国公夫人一直开口找由头要进行诗会都被广阳公主驳回了。

  没能达到目的,洪国公夫人笑容比季柳还要僵硬并存有不甘。

  走过月亮门,广阳公主的貂裘脏了下摆,她拉着季柳的手,“好孩子,你陪我去换件衣服可好?”

  在所有人在场人眼中,广阳公主着实是喜欢季柳才会一路拉着他的手不松,现下更是换衣服都要带着他,季柳面上答应,心中暗地猜测,熊正理怕是已经随她到了和硕公主府。

  两人一路走,绕过大大小小的植物园,穿过湖面长廊,来到一处安静的室内,屋内炭盆燃着,温暖如春。

  四下无人,广阳公主松开他的手,站在季柳面前,跟在她身边的丫鬟先一步退到外室,只见她面色严肃,“听阿海说你略懂医术?”

  从广阳公主今日的表现来看想必熊景海已经将他的想法透露给这位公主娘娘,当下季柳不再转弯抹角,开门见山道,“是,所以小子才斗胆想与公主娘娘做个交易。”

  他有自己的梦想,他是个男人,他有野心,有抱负,他想要建功立业,发展自己的事业,无论老太太如何为他灌输家宅后院的鸡毛蒜皮,他的心里只有一个目标并且会坚定不移的完成这个目标。

  “你倒是胆大竟敢与我做交易!”广阳公主身为公主的威严,气势一时间全部释放,不愧生在帝王家,不怒自威尚且气势十足何况现如今已然发火。

正文 第四十五章 失礼了,二少爷

  这番怒气并未吓到季柳,没能见到季柳惊慌失措的模样,她眼神凌厉,心下思量,暗道季柳这番冷静自若,处变不惊倒不像乡下长大的没见识的黄毛小儿。

  “小子只是想治好二少爷的身体,撇开交易不谈,您难道不想二少爷康健?”

  广阳公主眉头一蹙,“你想威胁我?”

  季柳正色解释道,“娘娘误会小子,小子绝不敢有此想法。”

  顿了下,只听他淡淡问道,“熊二少爷体弱,这么多年来京城的太医,乡下的野郎中娘娘也为二少爷请了不少,与其您在此质疑我,何不让我试试。一则,我本可以隐藏自己让二少爷听天由命,可我并没有这么做;二则,我本就是二少爷的未婚妻,如果我治不好二少爷,嫁过去时您寻个由头直接杖杀了我一了百了,左右都不是赔本的买卖,娘娘何不让我试试?”

  广阳公主笑道,“好,你果真好胆色,阿海跟我提起你时我还有些不相信,现在见你如此有精神气节,倒是个好孩子,只是丑话说在前头,如果你治不好阿理我可是要连你父亲你母亲也要一并治罪的!”

  季柳恨不得她现在就治了他们的罪,还省得他动手了,只是他的目标没有实现,暂时不能让他们出事,这个美好的愿望只等他自己动手加以实现。

  “多谢娘娘,小子有一个要求,如果小子真的将二少爷治好,还请求娘娘解除小子与二少爷的婚约。”

  广阳公主冷下脸来,阿海只说回京时受伤被季柳所救,手下的副都尉也是被他所救,足以看出他医术高明,正理的身体不好不妨让他试上一试,只是如果正理果真康复,他有一个条件。

  原想着无非是求恩典,为家人求仕途,她也就答应了,没想到竟然是要解除婚约!

  她的儿子是手中宝,心头肉,如今季柳不识抬举的提出要解除婚约,难道是在欲擒故纵,趁机抬高自己的身价?

  目光中带着如针般的审视,季柳身姿欣长,不卑不亢的站在原地任她打量。

  “你不怕我现在就将你治罪?”

  季柳笃定摇头,“您不会,您是一位慈母,二少爷身份贵重,杀我一个从小生长于乡野的土孩子对您而言可能没什么,但以我的贱命葬送二少爷将来的身体健康,您可觉得这笔买卖划算?”

  广阳公主自幼生在皇家,察言观色那是看家本事,可面对季柳她竟然有些拿不准,于是她笑道,“好,姑且让你一试!”能令阿海信服之人,她就给他一次机会。

  “既然有幸与公主娘娘达成一致,我还有另外一个要求。”

  “人心不足蛇吞象!”

  “娘娘又误会小子了,小子只是想在看病期间,请您在二少爷面前隐藏小子的身份。”

  “季柳,你此刻提了如此多的条件,我且都答应你,但若…”

  “您多虑了,小子既然想解除婚约,便不想与二少爷有太多牵扯,若是治病期间发生任何意外,想来也不是您想看到的。”

  见季柳抽出一条丝帕挡在脸上,只留下一双眼波流转的桃花眼,“可否现在让小子看看二少爷?”

  广阳公主亲自带他进入内室,熊正理的身体状态一天不如一天,现在哪怕是有一丝希望,她都想试一试,“自从阿理生病,性情便有些古怪,倘若你真能安抚阿理,让他乖乖治病,之前种种我不仅不怪罪与你,还会禀告将军,奉你为将军府上宾!”

  绕过巨大的屏风,拔步床上躺了一个病美人,瘦弱的脸庞,脖颈纤细,常年不见阳光的脸色发白,季柳不由自主的屏住呼吸,生怕自己一个大喘气这位熊二少爷就能被他吹跑。

  季柳靠近床边仔细打量他,熊正理并未睁眼,如睡着一般。熊正理与熊景海是双生子,可长相确实相差较大,只看熊景海时,他觉得熊景海的五官某些角度甚是肖像广阳公主,但实际上熊正理更像广阳公主,熊景海的长相大多可能随了他从未见过的熊将军。

  季柳施礼,“见过熊二少爷。”

  床上的人纹丝不动,如若不是季柳的耳朵异于常人,他还以为这位可能已经先走一步了。

  接连行了三次礼,这位二少爷皆是装聋作哑。季柳暗地冷哼一声,死傲娇,现代社会多重环境污染,重病患者何其多,若是每个患者都如他这般不配合治疗那医生岂不是只能辞职回家,医院早已关门大吉。

  “失礼了!”话音未落,季柳的手指已经搭上了熊正理的手腕。

正文 第四十六章 走街串巷卖祖传大力丸的骗子

  熊正理睁开眼睛瞧他,冷清的眸子如一潭死水般平静无波,胳膊却显露主人情绪,季柳先一步按住他往后撤的胳膊,死死按住。

  “熊二少还是少费些力气,我没有任何瞧不起您的意思,只是……我虽是双儿,但您这点子力气我根本不放在眼里。”

  这句话就差明摆着告诉熊正理,你连个双儿都不如!

  熊正理从小娇养长大,哪怕是熊将军,广阳公主都未曾对他违逆过他的意愿,如今他竟然被一个不敢露出正脸的双儿瞧不起,熊二少爷难得生了怒气。

  他尝试从床上爬起,却被季柳一只手按了回去,季柳也未曾想过,穿成双儿的他有朝一日也能对一个大男人进行单纯的武力镇压,暗戳戳的表示有点爽。

  “你是何人?何以藏头露尾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熊正理眼神冷峻,眸中尽是屈辱。

  他是缠绵病榻多年,可他终究是男子,现如今竟连一个双儿都不如,这种认知只让他瞬间受到侮辱。

  成功摸到熊正理的脉搏,季柳脸上瞬间凝重起来。

  “医者!”

  “母亲!”

  瞧见季柳如此粗鲁不敬,广阳公主本有些怒气,但如今只阿理虽生气可着实是让季柳摸到了脉,她有些吃惊,想之前那么多大夫却未能有一人让阿理开口,于是她道,“阿理,这位确实是母亲请来的大夫,嗯……神医脾气古怪,但医术高超,你的身体一定会好起来的。”

  “你也称得上医者?”熊正理嗤笑,“不尊病人意见,不顾病人意愿强行看病?倘若你只是坑蒙拐骗,我也不怪罪你,让母亲赏你口饭吃,也好过你在这里装腔作势,滥竽充数。”

  “熊大少爷乃是青年豪杰,您是他弟弟,原以为您同样是清风明月,大度容人之人,没想到说话如此刻薄无礼,看来外界传言皆是不实。”

  熊正理一把甩开季柳的手,此举耗费了他不少力气,他胸口起伏,脸色铁青,“我与兄长如何还轮不到你们这帮子外人置喙,滚出去!”

  “娘娘可知,小子今日能站在这里是大少爷看中小子医术,大少爷征战杀场每每提起二少爷言语中满是不能与之共同退敌的遗憾。”

  “你…”广阳公主愣住,季柳如此胡言乱语所想为何?

  “您多方照顾二少爷,想来对大少爷之事不曾了解。”

  季柳说的不错,这些年她在熊正理身上费劲了心思,以致于忽略了熊景海的成长,可就算如此,熊正理的身体仍旧没有任何起色,这两年更是愈加衰败,不然她也不会着急寻人替他冲喜,只是盼望着他能好起来。

  见过的大夫太多,每次都是带着希望的目光看着胡子花白的大夫,却又在失望中恢复平淡的目光,最后导致熊正理完全丧失了康复的希望,变成了如今的一潭死水,现在更是十天半月一句话也不说。

  “我哥真的如此说?”熊正理忍不住问道。

  “二少爷若不信,大可直接询问大少爷!”

  熊正理眼中出现一丝亮光随即沉寂,人也躺回床上不再说话,白皙的皮肤透出青紫的血管,手腕搭在了床沿。

  连哄带骗下,季柳这才得以仔细摸脉。

  “胎中不足……”

  说这话时季柳的目光瞥向广阳公主,桃花眼波流转,“身体虚弱,这些年又被各种补药,汤剂吊着,内脏早已经虚不受补,只要按照我的方法好好养个两年,我保证你会如你兄长一般身体康健。”

  “庸医!”熊正理开口送了季柳两个字。

  季柳板起脸,努力维持严肃表情,“二少爷为何言我是庸医,可有哪一条我说错了?”

  熊正理冷哼一声,刚才还以为他真的得到大哥青眼,没想到却也是个无能之辈,他的身体他自己知道,何来胎中不足一说?

  于是不愿再搭理他,仿佛在他眼里,季柳就是一个走江湖卖祖传大力丸的江湖骗子。

  “请神医直言。”

  “先停掉所有补药,每日只吩咐厨房做些软粥烂面条之类的与少爷食用。那些补药如果公主娘娘垂爱,可赏给小子,小子身体也不好,正是虚状,恰巧用的上大补之物。”

  这句话一出,季柳这卖大力丸的形象就更深入人心了,熊正理担心母亲被骗,再次开口,“你不止是庸医还是骗子,骗了我大哥不够,还想再来骗我母亲,你现在就滚出去!”

  话到这里,广阳公主大概猜到季柳的套路了,她愿意配合他演戏,只要能让她看到健康的熊正理。

正文 第四十七章 与熊正理打赌

  “不得对神医无理,你可知他是谁!”

  “母亲,他哪里是什么神医,他就是一个江湖骗子!”熊正理不由睁大了双眼,他娘怎地如此相信这人,这神棍究竟给他娘灌了什么迷魂汤!

  “二少爷!娘娘与熊小将军皆对我深信不疑。您若不信我,我们便来打个赌如何,如果我输了,我当即脱下这身医者皮囊,自己走进官府投案自首承认自己是庸医是骗子,如果我赢了二少必须向我道歉,在你家中所有仆妇丫鬟面前向我赔罪,并且尊我神医称号!”

  “你做梦!”熊正理是缠绵病榻并非傻子,这样的激将法对他而言并不管用。

  “那二少以为如何?”

  熊正理重新做起身子,依靠在床头,“赌可以,但若是你输了,我要你拔掉舌头!”

  “阿理!”

  “娘,他既然自称神医,必定很有本事,何不将赌注再加大一些。”他这些年来过得平淡,很久没有与遇到这样有趣的事了,若是能以他一身之力为人们除掉一个撒谎成瘾的骗子,也不枉费他白来人世一遭。

  “好,就依二少意思,给我两个月时间,若我不能让二少的身体有所起色,我便承认我输了,自的书愿拔掉舌头,可在这两个月内,二少爷如若不听医者言,不遵医嘱,那么还请公主娘娘亲自奉上黄金万两,白银万两,亲自送我出门!”

  “你这骗子倒是直白,这么快就暴露了目的!”

  “非也!医者治病最忌讳病人不听话,如若二少爷不能全力配合我,或者暗地里阳奉阴违,那二少爷是死是活与我何干,终究不是我的过错,可您真的出了事,那当然是损了我的神医名声,那黄金白银是赔偿给我的精神损失费!”

  “好,我跟你赌,我倒要看看你这神医是真是假!”

  “阿理,不得对神医无理!”

  将熊正理气个仰倒,季柳随换了貂裘的广阳公主出门,这次广阳公主态度有了极大的转变,笑容中也多了份真诚,“好孩子还是你有办法,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阿理说这么多话,这么有精神了。”

  季柳解释道,“娘娘您夸奖了,二少爷只是见惯了失望,所以求生欲望低,这样的病人如果不能激发他活下去的希望,那是大罗神仙也难救的,因为人只要一心求死,身体各项机能便会快速衰败。只是,小子有一事不明,还请娘娘如实相告……”

  “好孩子,有什么话你直说就是了。”

  “二少爷明显是胎中带毒,您生产之时中了何种毒物?”季柳非常奇怪的便是这一点,熊正理的身体虚弱是因为他在娘胎里时中了毒,可如果当时是婴孩的他都中了毒,那广阳公主应该中毒更深才是。

  谈到这个话题,广阳公主脸上的笑意瞬间隐退,“阿海说的没错,你虽年纪小,但的确医术高超,让本宫刮目相看。那是一种慢性毒药,我发现的早,只是那会儿已经伤及了阿理,导致他从出生开始就身体带毒。只是这些年,经过所有大夫的治疗,这毒素已经从阿理身上排掉了,你是如何得知的?”

  季柳轻轻摇头,“并没有,这毒素已经深深扎根在二少爷的五脏六腑之中,如若为二少爷诊治的医者真的替他将体内毒素全部排净,那二少爷的身体不会还如此虚弱。”

  广阳公主在撒谎,季柳并不想深究,皇家密辛一度是牵扯到生死的大事,眼下他更热爱生活。

  “可是如若未曾排除干净,那后来的所有大夫难道皆是一群医术泛泛之辈?”

  “娘娘,恕小子言行无状,小子既然能诊断出来,那其他大夫也能,就算从未见过这种毒物,也可以得知二公子乃是中毒而非胎中不足导致的身体虚弱,可究竟是什么原因令他们全部三缄其口,对此事隐瞒不报,这恐怕只有娘娘您自己清楚。

  “季柳,你究竟是何意?”

  季柳摇头,“小子只是猜测不敢妄言。”

  广阳公主冷下脸来,阿理身体不好,几乎满京城的人都知晓,提前做准备为那些大夫封口也是极有可能的,而季柳不同,没人知道阴差阳错之下她会请季柳为阿理诊治,难道,他的猜测竟是真的不成?

正文 第四十八章 季柳的小心眼

  广阳公主脸色不善,季柳便不再多说什么解下脸上的丝帕道,“娘娘,小子需要您的信任,二少爷的身体能治好!今日小子既然敢说出这句话就一定有把握还您一个健健康康的二少爷,但前提是,您必须给予小子足够的信任。”

  季柳抛出一条意味不明的猜测便能引得广阳公主心中波澜四起,只是广阳公主从小在皇宫内长大,即使内心风起云涌,面上也平静的很。

  季柳此时正在进行一场豪赌,这场赌局的结局无非是两种,第一种是幕后给熊正理下毒之人能让广阳公主忌惮,令她彻底放弃对熊正理的拯救,另一种是身为一位母亲对自己孩子的爱超越了地位权势的阻碍无坚不摧。

  若是此刻她心中已经有了怀疑又颇为忌惮那幕后之人,那他便要考虑及时换一个靠山。

  这里是京城,虽然熊家是目前为止唯一一个与他有瓜葛还能帮助他的家族,可也不是唯一且不可替代的,只不过想要脱离熊家再找一个怕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可若是她对熊正理的爱超越一切,那他治好熊正理便是给了熊家一个大大的恩惠,自古救命之恩便是最难报答的,届时他可以背靠熊家,发展壮大。

  这一切只看广阳公主的态度。

  “好,阿理的身体便托付给你,但是你今日之言本公主会当做清风过耳,你可明白?”

  季柳提起的心重新落回肚子里,鞠躬行礼,“谢娘娘。”

  梅花宴结束,季柳带着两位公主的赏赐回了季府,由此两位公主对季柳的喜爱可谓在一夕之间传遍了京城所有大街小巷。

  季柳受到重视,最高兴的莫过于季成悦,“既然两位公主如此喜欢你,你可要多与她们走动,何况,广阳公主日后便是你的婆母,你更要恭敬有礼,莫要失了分寸惹人笑话。”

  “另外……”季成悦转头与贾彩霞道,“夫人为柳儿多置办些衣物,首饰,虽说熊家乃是将军府,可柳儿也是礼部尚书之子,打扮上莫太过素净。”

  季成悦这话便是说贾彩霞今日带季柳出门,季柳在装扮上为他丢脸了,素净一词在贾彩霞耳中便是寒酸了。

  她着实委屈,她明明派杏儿嘱咐季柳要盛装出席,谁知季柳会衣着简单的出门,而且即使装扮是简单了些,但也没少阻碍他出风头。

  卖儿求荣的勾当季成悦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季柳面若桃花,乖巧听话,“父亲说的是。”

  广阳公主这边带着熊正理回府之后,仔细安顿好这个心肝肉的小儿子,她猛然转身裙摆轻飞。嫁给熊锋这么多年,孩子都生了两个,长期磨合下来两人的长相脾气秉性逐渐相近,原本如花似玉,兰质蕙心的女人不经意间便带出了金刀铁马,凛凛威风的气势。

  只见广阳公主纤臂一挥,宽大的袖口在空中划出一抹优美的弧线,“来人!给本宫仔仔细细的查!那帮子阳奉阴违的狗屁大夫,若是让本宫查出来他们对阿理的病情有一点隐瞒,本宫定要抄了他们全家!”

  跟在广阳公主身边的奶嬷嬷年岁已高,但老人家常年在宫中行走,对于一贯的阴私比广阳公主了解更多,当下拦住她,“公主,您生如此怒气是何原因?”

  广阳公主拉住她的手,歆嬷嬷将广阳公主奶大,一心一意照顾她,在她心中地位如同太妃,之听一声哽咽从喉头蹦出,“歆嬷嬷……”

  在最亲近人面前,广阳公主将季柳的话与自己的猜测全盘倒出。

  歆嬷嬷拍拍她的手,“公主不必急在一时,若真如您猜测这般,可事情过了这么多年查起来怕也是费的书事,眼下已经有那季家那双少爷为理哥儿诊治,理哥儿的身体更为重要,倘若因为您一时着急打草惊蛇,惊动了这幕后之人,怕是那人会再对理哥儿下手。”

  听了歆嬷嬷的话,广阳公主忍住眼泪,“嬷嬷说得对,但这件事必须要禀报陛下,这人既然能够暗中操控如此多的大夫,那定是权势滔天之人,而且单单针对阿理……本宫担心……”

  两人目光对视,均在彼此眼中察觉出事情的严重性,歆嬷嬷微微点头,“您是否要从别地再招大夫为理哥儿诊治?”

  “不必。阿海说他在回京的路上遭遇埋伏,季柳那孩子救过他一次,前几日跟在阿海身边的副都尉在遇袭时替阿海挡了一刀,没想到那刀上竟是涂了毒的,若不是季柳解毒及时怕是也救不回来了。”

  说着话广阳公主心情平复许多,明艳端庄的面容恢复往日冷静,上位者的姿态重新出现在她的身上,“季柳是季家送上来的,两家定亲已然成了定局。但这个孩子不似外表看上去那般乖巧听话,是个有主意的。而且这孩子隐藏颇深,派去诸城探查之人竟然不知道他会医术,不过他竟然说治好阿理之后要退亲,任他说出如此这般不要命的话怕也是个真正有本事的,本宫暂时相信他,不过,将来他食言的话,阿理一旦有个三长两短,本宫定会让季家全家陪葬!还有,若是现在就派人去外地请大夫,万一消息泄露,阿理岂不是更时刻处在危险之中。”

  歆嬷嬷前半生在宫中生活,后半生随着广阳公主嫁入熊府,最是守规矩的,单单听到一个双儿亲口说出退亲两字,她心中便是不喜,更何况要退亲的对象还是她们从小宠到大的熊正理,“您说的有道理,但是娘娘,一个双儿扬言退亲,您也太好脾气了,一个乡下来的双儿认不清自己的位置,您竟然也能答应?”

  “嬷嬷不必动怒,若是阿理真能恢复健康,别说退亲,哪怕让将军府一辈子将他奉为上宾也并不是大事!”广阳公主不甚在意。

  歆嬷嬷知道广阳公主眼里,熊正理的身体才是最为紧要的,于是她也按捺下心中不喜道,“娘娘说的是。”

  心中的不安扩大,广阳公主迫切想解决这件事,唤来丫鬟道,“明日为本宫准备衣裳,本宫要进宫面圣!”

  “是,娘娘。”

  和硕与广阳两位公主的喜爱令季柳的行动不再受限制,季成悦甚至隐隐有支持他出门交际的意思。

  对此,季柳只是淡淡一笑。

  有了自由,季柳先着第一件事就是让风树宁关注诸城的老少爷们是否在此次大雪中受灾,面对天灾,他只能率先看顾自家。

  面对老天爷的脾气,即使他再想帮忙,也心有余而力不足,实在是实力有限,鞭长莫及,其他地区若是出现雪灾,他只能派人布施,增加他们活下去的希望。

  看着钱匣子里少了食指节宽的银票厚度,季柳的心在滴血。

  必须要努力赚钱了,季柳心疼的将自己的钱匣子藏好,于是他便开始每日出门,逛街市,看首饰,衣服,了解各行各业的行情。

  京城内衣服,首饰样式的流行风气一如文学主流,接近奢华风格。

  季柳接连看了几日,各行各业中暗藏的商机竟是惹得他心中瘙痒难耐,恨不得将手伸进所有行业中大捞一笔。可若真的付诸行动,如此大手笔大范围出手,很容易暴露自己,况且他经商一事一旦爆出来,一个双儿不安于后院,不仅季府保不住他,就连将军府怕也是要甩开他。

  将心中急不可耐的爪子硬生生按回去,季柳决定先了解一下军靴的进度。

  第一批军靴已经交货,剩下的靴子已经不再着急赶货,陆陆续续分批交付订单。

  他做事谨慎,至今为止从未去过军靴工坊,今日也是先去腊肠铺子寻了风树宁,得知军靴事宜一切正常,两人便商量着何时将店铺生意扩大。

  本朝有四位将军,熊将军熊锋是熊景海和熊正理的爹。

  熊将军的军队远在南方山林,那里气候常年如春用不到这种保暖的军靴。

  程儒林将军的海军常年远在海边驻扎也不需要军靴,诸城外更远的北方有极高又连绵的山脉,山顶常年积雪,那里是皇朝天然的防御屏障,没有军队驻守,熊景海是刚被册封的将军,他的生意已经做了,最后需要军靴的可能只剩下京城之内的城防军。

  城防军守卫京城,负责城内一应治安巡防,负责城防军的将军名为王致远,城防军常年在京中驻守,白日巡逻,夜晚执行宵禁,他们才是季柳的目标客户群体。

  接下来便是要将穿着特制军靴的熊家军拉出来溜溜,为军靴做个宣传,从而得到城防军的订单。

  两人商量完正事,季柳坐上回府的马车,熊景海不知又在忙些什么,他想要的药草一直未见,乱七八糟的想着,季柳惊觉自己目前对熊景海的关注有些深,轻舒口气将自己的注意力拉回来。

  看向坐在一旁的成分问道,“为二少解毒的药草可配置齐全?”

  成分点头,“都已配齐,只是这药您是想制成药丸还是……”

  季柳挑眉,“我看起来长了一张任人欺负的脸吗?”

  “少爷为何如此说?”成分有些不明所以。

  季柳绽开一抹璀璨的微笑,眉毛上挑,“既然本少爷不好欺负,那就让那位脾气极臭的二少爷好好尝尝我配的好药。”

  成分默默退缩,他明白了,这位熊二公子定是惹着他家少爷了,不然明明可以制成药丸减少喝药痛苦的,现下偏偏要熬成汤药。

  作者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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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十九章 少爷脾气

  “一会儿让车夫拐弯去书塾看看大哥二哥。”

  “少爷,这次书塾的讲学为期十日呢,您现在去怕是进不去的。”成分提醒道。

  季柳愣了一下,前些日子突然从远地来了一位大儒,在京城中的书塾设立讲学,几个书塾的学生全聚集在一起听学,“我倒是忘了,那便算了,这些日子京城的风向如何?”

  “之前展鹏少爷带您去和园那次,您在京城算是闹起了一点点小涟漪,可到底连个大水花也未曾翻起,再加上您之后沉寂的时间也不算短,所以……”

  “直说!”

  “您的名声还是和硕,广阳两位公主帮您打出来的。”

  季柳发笑,“京城之中才子佳人甚多,原本也未曾想通过那几首诗能闯出什么大名气,不过,经此一事,以往不知季熊两家定亲的现下也知晓了吧?”

  成分愤愤不平,“看笑话的可多着呢!”

  修长的手指白皙,此时正撩起车帘一角,冷风利箭般射进车厢,“我倒是很有兴趣听听。”

  “流言基本分为三派,很多人说您不受宠,老爷为了前途将少爷一辈子搭给一个短命鬼。有人酸您空有相貌,以色侍人,终究只能搭上熊家那病秧子,这些人都等着您进门死夫君。”担心季柳生气,成分又快速补充道,“不过很多双少爷倒是同情您的遭遇,尤其是参加梅花宴那日的子阳伯爵的严双少。他虽是庶出,可极受子阳伯爵喜爱,故而伯爵夫人参加宴会十有八九都带着他,只是他身体不是很好,性子稍微有些内向。”

  “就是性格腼腆,极易害羞的那位?”季柳想起那日这位双少扭捏的模样,冷不丁打了个冷战,随即放下车帘,马车徐徐前行。

  “是,他名叫严宝,他母亲云姨娘是严伯爵从小到大的青梅竹马。严宝的外祖父原也是朝中大员王贺,只是在几十年前的河坝溃堤案中玩忽职守,导致河坝决堤冲毁良田千亩,皇上将其革职,发配,王家因此家道中落。”

  成分将打听到的消息尽数告知季柳。

  “严伯爵原也是将他母亲当做正室来看待的,王家出事之后严伯爵能保住她便已是万幸,故而他母亲只能作为妾室侍奉。严宝虽然是庶子还是个双少但他在家中地位极高,几个嫡子平日都让他三分,严伯爵更是因着他是爱人所生对他如珠似宝的对待,就连伯爵夫人平日里对他都照顾有佳,宛如亲生。”

  “这倒是奇怪,不过这位伯爵夫人是武将之女吧?”

  “是,是王将军的三女,名为王欣如,自小武艺卓然,性子也非常直爽,尤其是她对待严宝的态度,如亲子一般。”

  倒不是季柳怀着极大的恶意去揣摩一人,只是在夫君心中有白月光,白月光整日还在自己身旁晃悠的情况下,这位伯爵夫人仍旧能以如此大度的胸怀容纳一个急受宠爱的庶双子,就算他敢猜这里没有一点猫腻,恐怕也说服不了内心去相信这件事。

  季柳突然伸手摸成分下巴,手感滑腻,软绵好捏,“小分……你最近过得可还开心?”

  成分立时竖起自己的保护盾小心翼翼回答他,“还好,少爷,您这是有什么话想跟我说?”

  “你跟我说说这满京城之中还有哪家哪户的秘闻是你不知道的。”

  “少爷您说过,做人便是要发挥自己的长处,规避自己的短处,我这也不是为了少爷您着想,您来京城无依无靠,我和朱大哥再不努努力,那我们就真成睁眼瞎了。”成分借机表忠心的功夫一流。

  “你说的对,继续努力,请院中几人吃酒的钱若是不够就只管跟风大哥要,记少爷账上。”

  成分着实聪明,早在季柳明里暗里着重培养他这方面的能力时他就放飞了自我。正如他所说要扬长避短,以至于现在成分上能探听消息,下能伺候主子,办事伶俐,为人可爱,真真是个聪明智慧的好双侍!

  “少爷您真是美丽大方……”

  “你说什么?”

  季柳的桃花眼了却风华,眼神冷冷一瞥却锋利如刀,刀刀砍向成分。

  成分嬉笑着改了口,“您真是天底下最最英俊潇洒,出手阔绰的好少爷!”

  彩虹屁吹的季柳耳朵发痒,他不甚在意的伸手摸摸耳垂。

  “少爷,您耳朵红了,有人想您了!”

  “想我倒也罢,别是在背地里骂我。”季柳再次撩开车帘,透过吵闹的街市忙忙碌碌的人群目光涣散没有焦点思维再次伴着冷风飞向远方。

  熊静海干净利索的将最后一人抹了脖子,陌刀入鞘,寒风呼啸,吹动林中枯枝发出干脆的声响。

  “老大,这些人无一例外都是被割了舌头的!”

  解坤解下最后一个黑衣人围在脸上的布巾,食指与拇指用力捏开那人的嘴巴,发现这批黑衣人皆是断舌之人。

  “死士!”熊景海用脚踢开挡在他前面的尸体,黑曜石般的眼睛微眯,“现在他行事越来越无法无天,不加忌惮了!”

  “这些都是死士?”解坤一把擦干脸上沾着的血迹,怒目而视,“死士难道不是只有……”

  熊景海转头,眸中情绪低沉,表情深不可测,“你难得带了回脑子,走吧,算下来今日死的人也足够他心疼半载,短时间内我看他还如何兴风作浪!”

  解坤往地上啐了一口,“呸!活该!”随即提了钢刀跟着熊景海往官道上走,他们大批人马都在官道上,马也只有两匹,还受了伤,此时已经不能再驼人。

  熊景海亲自带人押送药材进京,名义为军营提供,实际他是想用这些药材与季柳换救命的药丸和药粉,只因突然前大雪,雪地难行,药材更是怕打湿,所以延误了归程。

  从季柳那儿弄回来的药丸药粉药性猛烈,用药时非常人能忍受,但他却从中发现了最宝贵的东西。那便是这种药十分意外的适用于战场,战场形势瞬息万变,救治伤患时间紧迫,季柳的救命药止血药能在瞬间起作用,无论日后是否存有战斗力,他只要求在战时保命即可。

  谁知上次军营换防,这次护送药材,两次出门都遇到了埋伏。

  上次连累阿曦中毒,这次竟然直接用上昭示身份的死士,熊景海整排后槽牙都快咬崩了,这是真心想至他于死地,这次他若是再轻易放过他,他熊字就倒过来写!

  官道上也是一片狼藉,先是一群突如其来的羊群冲了他的药材车队,随后有人将他们引到林中,埋伏在哪里的黑衣死士便冲上来绞杀。

  若不是他撒了季柳的蒙汗药这次恐怕凶多吉少,这帮人应是从未想到他能随身携带这种下作的药粉,所以一时不慎被他得了手。

  “清点人数与物资,休整队伍重新出发,第二天上午我要看到京城的城墙!”

  熊海看着林中宽敞的官道,心中竟有些急迫,这几日他并不在京中不知季柳有没有想他。

  熊景海在通往京城的道路上马不停蹄,京城内的季柳正在参和硕公主的宴会。

  经过第一次诊脉,和硕公主府的宴会为季柳给熊正理诊治提供了一个极好的借口。

  季柳再次出现在和硕公主府时,发现之前作陪的夫人们均不见了踪影,只有几个面熟的小辈作陪。

  “你们自在些,尝尝我府中大厨新出的江南茶点,这做点心的茶是专门派人从江南运来,再由地道江南名厨制作而成,地道的江南风味。”和硕公主最后一个眼神递给季柳,季柳会心一笑。

  “娘娘,承蒙娘娘厚爱,小子无以为报,娘娘也知小子自诸城而来,诸城多山林,小子有幸存一颗两百年老参还望娘娘不弃。”

  “好孩子,你有心了,为柳儿再添杯热茶!”

  和硕公主派人收下季柳的人参,为他上茶,只是那丫鬟脚步一滑直接将那滿盏热茶悉数倒在季柳衣服下摆。

  小丫鬟当场吓傻了眼,瞬间双膝跪地不停谢罪,“都是奴婢的错,还请柳双少惩罚。”

  季柳虽然立时站起身子抖搂着长衫下摆嘴上却轻柔道,“无碍,未曾烫着,你起来吧。”

  和硕公主怒斥道,“毛手毛脚,你是如何做的事,还不快带柳儿去屋内更衣!”

  以正当理由带着成分退场,两人顺着碎石小路来到那日为熊正理诊治的房间,在门口熟练的为自己戴上丝帕遮住脸,季柳上前行礼,“见过娘娘,二少爷。”

  与广阳公主见过礼,季柳走上前去观察熊正理的身体状况。

  “几日不见,熊二少面色倒比前几日难看,可是夜里睡不安稳?”

  熊正理睁眼瞧他,心中诧异他如何得知自己晚间睡不安稳,嘴上却仍旧挖苦他,“看我的脸色,是人皆可看得出来。”

  季柳无所谓的笑笑,的书他是如此的大人有大量。

  “二少可否觉得晚间容易盗汗,易惊醒,有时噩梦连连?”

  “是又如何!”

  “我既能诊得出二少的病因,当然有治疗的办法,若是您日后康复,还望二少能够遵循诺言。”

  熊正理缠绵病榻多年,他的人生几乎与汤药画上了等号,没有正常的童年快乐,没有父母正确的引导,有的只是周围所有人的忍让,无限制的疼爱,导致他的性格着实有些异样扭曲,现在他既已认定季柳是个骗子,哪怕季柳说的症状完全符合病症他也绝不会承认自己看走了眼。

  作者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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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十章 头顶这一小方天地

  熊正理缠绵病榻多年,他的人生几乎与汤药画上了等号,没有正常的童年快乐,没有父母正确的引导,有的只是周围所有人的忍让,无限制的疼爱,导致他的性格着实有些异样扭曲,现在他既已认定季柳是个骗子,哪怕季柳说的症状完全符合病症他也绝不会承认自己看走了眼。

  “庸医!猥琐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的小人!你先治好了本少爷的病再来谈其他!”熊正理冷哼一声,少爷脾气大,病人脾气更不小。

  季柳不以为然,上前认真为他切脉,熊正理中毒十几年,五脏六腑深受其害,这种状态下他的身体还能坚持至今只能归功于他自身顽强的生命力与熊府和皇宫内流水般不尽的滋补品支持。

  “无妨,总有一天,二公子会认真为本神医道歉,本神医期待那一天早日到来。”

  季柳转身招呼成分,“药童过来!”

  成分是第一次见到熊正理,没想到这病恹恹随时去世的二公子长相如此好看。

  “这里是我配置好的药方,五碗水煎成半碗,每日三剂,饭后服用七日后即刻改善二少的睡眠质量。”季柳早已将解毒的药材混在安神汤中,为了折磨熊正理,他特意加大黄连和苦参的含量,保证让熊正理一碗难忘。

  既然熊正理言行无状,那就让他好好教教这位没礼貌的二少爷如何在社会上做人!

  “娘娘,有一点需谨记。”季柳郑重其事道。

  广阳公主目前将希望寄托在季柳身上,自然很是重视他说的话,“神医请说。”

  “任何带有甜味的食物都与这药剂的药效相冲,为了二公子的身体健康着想,每日餐食,待公子服药后万不可再食用任何食物,以免有不寻常的食物暗中含糖下人们却不自知。再者,这药是五碗水煎成半碗,喝完药之后万不能喝水不然冲淡药效,否则对二公子身体不利。”

  广阳公主点头,答应下来,为了阿理的身体,任何事情都可以商量。

  熊正理在床上翻身背对着三人,成分颇为同情的看了他一眼,可怜这个如花似玉的美男子,就要被少爷坑害了,每顿饭后服用苦药还不能吃东西缓解,这苦味怕是要每时每刻提醒他得罪谁也不能得罪大夫了!

  换过衣服的季柳心情颇佳,带着成分欣赏着冬日里萧条的景色,“世人只道冬日萧条,却不曾瞧见枯枝败叶中也别是一番风味。”

  “柳双少好兴致,冬日衰败的景色在你眼中竟然也有风趣。”

  季柳抬眸,前来与他搭讪的竟然是严宝。

  “严双少怎地不在前院赏词作诗,一个人往这后院来了?”

  严宝不好意思的笑笑,他存心结交季柳,故意甩开前院的人往后院来的,只是这话不能明说,“我与柳双少一样,觉得冬日的景色颇有些意境与趣味,所以想来此欣赏一番,未曾料到能遇见柳双少。如不弃,我们一起赏景如何?”

  这个橄榄枝伸过来,岂有不接受之理。

  “那便一起,严双少请!”

  从成分口中得知这位严宝少爷对他很是同情,加上一向内向之人主动伸手与他交好,季柳便以真心相交,一路走到前院,两人已经以“严兄”“柳弟”相称。

  “和硕公主似乎很是喜欢这些花草。”

  “恩,和硕公主是所有皇子公主中最潇洒自在的一位,她不注重权势地位,待人只凭自己喜好,就算成婚多年,可这府中无论是园中景致或是日常吃食她都经常亲自动手。”

  季柳颔首,和硕公主算是热爱生活的那类人,这种人讨好起来也容易。

  “日前听说柳弟与熊正理定亲,他的身体状况你可有了解?”许是斟酌许久,严宝眼神飘忽,他不太适合这种主动的交好,但着实对季柳颇为同情,想要为他提个醒。

  “知晓。”

  “那你可还要嫁他?”严宝抬眼看他。

  “婚姻大事岂能由我们自己做主?”

  严宝似是对季柳的反应略微失望,他喃喃道,“我们的确不能为自己做主。”

  “严兄平日里可有喜好的读本?”

  “只是泛读而已,无甚偏好。”

  “是么,我平日里倒是喜欢读书,记得我儿时最喜欢的一本奇闻杂记名为《西域游记》,那本书中记载了一个孤苦的双儿被夫家退亲,通过自己努力打拼在西域经营商铺,最后将商铺开遍整个西域,他实力强大,原本退亲的夫家再次求上门时被他府中下人乱棍打出,后来寻了一位真心相待之人,两人携手度过一生。”季柳桃花眼轻眨,“严兄可曾看过这个话本?”

  严宝果然两眼放光,“我从未听说过有如此这般传奇的杂记,不知为兄能否借阅此奇书?”

  季柳微笑,“丢了。”

  “是么……如此可惜,咳咳…”

  只是走到前院这段路长了些,严宝便开始气喘,咳嗽,“我身体有些不适,改日请柳弟到府上做客,咱们再畅聊一番!”

  “严兄还请注意身体,这寒意料峭,最是容易生病之时,任何小病都可能拖成麻烦,还望早些康复。”季柳观察他眼下有些青黑,只是脸上的粉有些厚,看不真切。

  “那容我与公主娘娘告辞。”

  成分望着季柳的表情,“少爷,这位宝少爷可是有些不对劲?”

  “如何这般说?”

  “他脚步虚浮,走两步便咳喘,这是身体虚弱还是……”

  季柳转头打趣他,“当初师父让你背《汤头歌》,《千金方》你躲懒不愿,不然今日你也可算的上是一名真正的药童。”

  成分嘟嘴,“司马师父那么严厉,只有少爷您能接受的了,我可不愿受那种苦,再说就算我不学,这不还有少年您么,我跟着少爷就好了!”

  季柳笑着捏了把他的脸蛋,那摞起来如成人一样高的医书,数千种草药名称及功效,数不清的病例实记,每日只能睡几个时辰的非人折磨他岂能愿意?

  只是他重活一次,旁的没有,只比其他人多了几份耐性,知晓一个人若是想要得到的更多,首先便要付出的更多,世上从没有免费的午餐。

  他没有那么聪明便只能比其他人更加下苦工,背书若是一遍不成,那就再来一遍,日日勤学,不曾懒惰,将两世的知识完美结合,创造出属于他自己的社会生存之法。

  即便在他看来装模作样令人作呕,涂脂抹粉,惺惺作态更是令人厌烦,学习女子的处世之道更加不值得,不愿意,可身处这样的时代,他又是个双身的情况下,既然不能改变外部环境就只能从内部改变自己。

  瞧着季柳的表情,成分嘿嘿一笑,“您忘了,春姐儿说满府里能忍受司马师父的,除了您就找不出第二个了。”

  成分的话令季柳同样想到了什么,他摇头笑道,“你莫不是以为师父什么都不知道?你们背后喊他独孤医书,他可记着仇,你们的药膳和我的药膳味道从来不同。”

  成分一脸三观尽毁的表情,“原来如此,等回诸城,我……”

  话到此处戛然而止,成分的圆眼瞅了瞅季柳,“少爷,刚才您说严少爷如何?”

  话题转换的如此生硬,季柳哪里不知晓他的想法。

  他明白,成分不提回诸城是担心自己过于思念老太太。

  于是他也顺着成分的话往下说,“你暗中打探一下,严宝的交友情况和日常消遣的场所,我觉得他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般腼腆害羞,他今日能主动提醒我,他日我便还了他这个人情。”

  “好的,少爷。”

  成分松了口气,在少爷与熊家的婚事还作数的情况下提及回诸城,那就是在往少爷的伤口上撒盐,幸好少爷不怪罪。

  不过少爷如此说,那便是证明自己的猜测没错,这位严双少果然不是普通体弱,人人皆羡慕这些勋贵人家,可真正了解之后,才发现这些达官贵人们在人后的行为才最是肮脏不堪,令人不耻。

  季柳自公主府受的两位公主青眼之后,每每参加完宴会回到季府,季成悦都要将他召到书房仔细叮嘱一番。

  季成悦现如今看季柳是越看越满意,季青云和季展鹏的前途在他眼中仿佛已经板上钉钉,他以往不觉得牺牲一个双儿换取两个儿子的前途有什么不对,现下更是觉得自己这步棋走的极其巧妙。

  广阳公主如此喜爱季柳,就算将来熊正理去世,季柳也定能在将军府留下一席之地。皇上如此重视熊家,珍宝药材流水般往将军府送,将来荣华富贵定是享之不尽的,他一方面觉得自己为两个儿子打算,一方面又觉得自己没有薄待了季柳,这几日心情自是舒畅万分,神采飞扬。

  季柳乖巧听话,季成悦说什么他都点头称是,这个不给他惹事的双儿,也不像他之前想象中那般无用。

  自书房出来,季柳抬头望着这院墙之中的一方小小天空,嗤笑一声。

  作者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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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十一章 熊景海回来了

  熊景海正大光明的将押送回来的四车药材作为礼物送到季府。

  季府门口,四辆马车依次排开,季成悦听到曹管家禀报,步履急促的出门迎接。

  按理说季柳已经与熊正理定亲,熊景海算是他的晚辈,可在两人还未完婚的时候,熊景海只能算做他的同僚。

  季成悦站在大门口见着这几车由士兵押送的药材有些疑虑,他见过未婚夫家送衣物首饰的,却没见过哪家送几大车药材的,这是要做什么?

  熊景海递上拜帖,拜帖上写的冠冕堂皇,他这个人嘴上更是舌灿莲花,“季大人,家母很是喜欢三双公子,故而派我将这几车药材和一些医书一并送与三双公子,大人想必也知晓我二弟的身体状况,家母的意思是让三双公子能够认真研习,将来嫁入府中也好多个帮手。”

  “熊将军说的是,来人,将这几车药材送去柳儿院子。”

  “另外,家母有些话让我带给三双公子。”

  “熊小将军客气,里面请。”

  熊景海道,“季伯父无需如此客气,将来咱们定是一家人,叫我景海便是。”

  季成悦被那句“一家人”说的心花怒放,又听熊景海此时改了口,他心中更是欢喜,但他在外向来恪守本分,谨守礼仪,面上仍旧客气不显,随即招来曹管家为熊景海带路,“曹育,带景海去柳儿院子,再加几个人手帮柳儿收拾屋子安放这些药材。”

  季柳此时在榻上看书,听成分来报熊景海正往他院中走时,他呆愣片刻,立时起身抚平被压皱的衣角,手指拽了两下突然发现自己做了什么举动,暗骂一声,将衣摆放下。

  两人相交时间不算短,但光明正大的见面,这是第一次。

  阳光下,季柳一身白衣,长身玉立,风姿绰约,白色宽大绣着银线的腰带恰好勾勒出他纤瘦的腰肢,温和的阳光为他周身渡上一层金色淡光,在熊景海眼中便是如谪仙人下凡一般令他心脏噗通乱跳,口中干渴。

  这一眼下去,熊景海便如同入了魔障,黑曜石的眼睛浮现晦暗不明的神色。

  看着熊景海恨不得将他揉碎了吃进肚子里的目光,季柳忍不住皱眉,在外人看来他们是第一次见面,他竟然如此不知遮掩。

  曹管家引着熊景海踏入季柳院内,“三少爷,这位是熊景海熊小将军,小将军,这便是我家三少。”

  为了防止熊景海说出任何他不想听到的言语,季柳率先行礼,“见过将军,不知将军此番前来有何事?”

  院外不停有下人往他院中搬麻袋,那一袋袋鼓鼓囊囊,熟悉的味道在空气中汇集,糅合在一起,不必看季柳也知晓熊景海这是为他送药材来了,不过能如此正大光明的送进他院中,不知他究竟用了什么借口。

  “三双少果然天人之姿,难怪家母甚是喜爱,日后我们便是一家人三双少可不必见外,家母有话还望能够与三双单独细说。”熊景海看他的眼神就像一匹贪婪饿狼死盯猎物,只差从眼神中射出绿光。

  季柳仿佛未曾看见他的眼神,大方道,“将军说的是,既如此,还请移步正厅。”

  曹管家和成分站在院中盯着下人继续搬运药材,熊景海步伐沉稳,随着季柳进入正厅。

  虽是有正当理由,但熊景海仍旧是个男子,成分将门帘撩起挂在门边,以示避嫌。

  此时从院中一眼便能看到正厅情况,只见两人分别在椅子上落座,脸上均带着笑容,院中嘈杂,听不清两人正在说什么。

  “几日不见,你可曾想我?”熊景海脸上带笑,眼神粗野邪佞的很,魂牵梦绕的人就坐在对面,此时他还能安坐与此可堪称奇迹。

  “这便是公主娘娘要带给我的话?”季柳坦然坐在他对面,白衣少年,潇洒自在。

  “我想你了,不仅我想,我兄弟更想。”

  “你有正事没有?”眉毛挑起,季柳暗自咬牙。

  “想的要爆炸了。”熊景海用拇指揉搓中指,粗大的喉结滚动,众目睽睽之下他无法将想法付诸行动,只能用视线将季柳上下全部舔一遍,从上到下,来来回回。

  “熊景海!”哪个男人被另一个男人如此视女干能坐得住。

  “你不信?”他作势要站起来。

  “滚!”季柳强忍着把手边的茶杯摔在熊景海脸上的冲动,笑容扭曲。

正文 第五十二章 撩拨心弦

  “哈哈!”熊景海大笑出声,逗逗心上人,他觉得心中畅快至极,仿佛这一路来的辛苦都值了。

  下人又送了一个燃烧着的炭盆进屋,熊景海扬起下巴,“太热,离本将军远些。”

  两人将炭盆抬起,挪向季柳身旁。

  “你又遇袭了?”虽然熊景海一身黑衣,但他看得到那凝固在黑衣上的褐色斑块,那是血液凝固的颜色,季柳忍不住皱眉。

  “无事,一帮杂碎。”熊景海看出他的异样,心中甚是欢喜,但他并不想让季柳替他担心,直接将话题转开。“这些药材全部炼制成药需要多久?”

  暗暗深呼一口气,季柳轻拂椅子扶手,问道,“一共多少?”

  “三车半药材,还有一箱子医书。”

  “都是什么药?”

  “这是药单。”

  “侧柏叶、白茅根、苎麻根,三七、茜草、蒲黄、白芨、仙鹤草、棕榈炭、洋金花、川乌、茉莉根、闹羊花、细辛、蟾酥……”季柳看到药材名称便知道他要的是止血粉和蒙汗药,“这些药材不全,尤其是这些止血的药材,草药功效不同,制出来的止血粉功效也大不同。”

  “我需要的是在战场上能够救命,危机时刻能够保全性命的药。”两人隔空对视,熊景海不耍土匪习气时倒像个军人,一旦不正经起来就是一个彻头彻尾不要脸的流氓军痞!

  “知道了,药性如果太猛烈怕不是所有人能受得了的。”季柳指的是他之前配置的止血粉。

  熊景海将陌刀解下放在桌上,刀鞘与桌面碰撞发出声响,“受不了也得受,总比丢了性命强!”

  “好。”

  “还有一些人参还是苦参什么的,我还要那种能将人从阎王爷手中拉回来的救命药,若是药材种类和数量不足,你与我说,我再派人送来。”

  仔细看完所有的药材清单,季柳颔首,熊景海对他手下的士兵上心,他同样也敬重他们。

  无所谓将来用药的兵士是军官还是普通士兵,不考虑用药人是否值得如此珍贵的药丸问题,他们身先士卒,保家卫国,那他就心甘情愿为他们炮制药草,“嗯。”

  “你想我吗?”熊景海再次抛出这句话,剑眉星目紧盯的眼神令季柳充满压迫感。

  季柳捏着药单的手指微微用力,并不说话。

  “柳儿……”

  这两个字一出,季柳将目光重新放在熊景海脸上。

  “柳儿……”

  “柳儿……”

  一声低过一声,可这两个字中蕴含的感情扰乱了季柳的心境。

  季柳的院子不大,毕竟整个礼部尚书府最好的几个院子已经被几个主子瓜分完了,季柳作为爹不亲娘不爱的后来者,只得了个小小的院子。

  院中来来往往的下人搬运着一麻袋一麻袋的药材,药香味通过冬日的冷风被带进这个大门敞开的正厅。

  嘈杂的脚步声,下人们的说话声,搬运时麻袋的落地声,所有声音交汇在一起,季柳耳边却只回荡着三句轻声的“柳儿……”

  心中暗骂熊景海死不要脸,不安常理出牌,季柳努力控制胸腔内那颗躁动不安的心脏,脸上臊的通红。

  “别在这里叫我的名字!”

  “那日后只在床上叫。”不要脸的流氓军痞从谏如流。

  “不要脸!”

  “我只要你!”

  季柳发现他已经无法控制话题的走向了,熊景海不停的拿骚话撩拨他,目的就是要看他在大庭广众之下失态,他急速喘息调整呼吸节奏,绝不让他得逞。

  “你弟弟的病我可以治。”想了半天,季柳觉得此刻大概只有熊正理能将这头满脑子黄色废料的狗熊从无边淫海中拉回来。

  “正理的身体怎么样?”果不其然,熊景海关心熊正理的身体状况。

  季柳摇头,“需要长时间调理。”他不敢将熊正理中毒之事直接告知熊景海,只得含糊其辞。

  熊景海的注意力一直放在季柳身上,季柳的每一个细微表情在他眼里都会被无限放大,“只是如此?”

  “你不信我?”

  “正理自小体弱多病,为了他能康健,我父亲母亲几乎遍访京城所有大小医者,名医,乡野郎中,每日送进正理院子的的补品汤药比他吃的饭还多,饶是如此正理的身体仍旧一日不如一日,外界传言他快要死了也不是空穴来风,我并不是不信你,而是你的话……”

  逆天了!

正文 第五十三章 情商喂狗了

  熊景海话虽未能说完,但意思已经精准传达到了。

  端起白瓷画有干枝梅的茶杯,茶叶随水波漂浮,季柳用杯盖将飘在上面的茶叶推开,“你若信我,我便还你一个健康的弟弟。”

  “我信你!”

  季柳扯起嘴角,这话很重,但从熊景海嘴里说出来却带着一股随意,“若我不小心将二少爷治死……”

  “你不会!”

  心湖泛起涟漪,一圈圈荡起水波,晃得季柳满心酸楚。

  他刚在诸城展露头角的时候,手下的人没有一个听他使唤,只因为他是个双儿,第一个站出来力挺他的是季老太太,现在在京城,第一个说相信他的是熊景海。

  这个男人,无论好的坏的,做出来的事情总是能出乎他的意料。

  “熊景海,记住你今日所说的话!”

  心上人露出这种撩人的性感表情,自己却不能将他拥入怀中,用自己火热的身体温暖他,熊景海恨不得直接将他拉入内室,做尽一切他想做之事。

  熊景海站起身,季柳不知他要做什么便也跟着站起来,只见他长腿一迈两步跨到季柳面前,宽大伟岸的身躯带着足够的安全感将季柳笼罩,“我回去了。”

  转身之时,只听细小的一句飘入耳廓,“晚上等我。”

  季柳登时红透了脸,他提高嗓音喊道,“成分,送熊小将军出门!”

  所有药材搬完,成分对照药单将药材分类登记存放好,他知道少爷收拾耳房做什么用了。

  “少爷,熊将军送了这么多药材来,我们什么时候置办成药器材?”

  中医药成药过程繁琐,若只是单纯的将药材熬煮成汤药那便简单,只需要几鼎药炉和几个熬药的砂锅即可。可若是想炼制成药丸或磨成药粉,所需工具就会很多,比如:药斗,药戳,药杵,碾槽,小杆秤,细筛等等。

  “明日去买,便去京城最大的药堂,所有的东西都挑选最好的,另外晚上去找他们吃酒,告诉他们我很喜欢看医书。”季柳将医书在桌前摊开,往日熟悉的字迹此刻如同会跳舞一般,在眼前蹦来蹦去却一字不在脑海中停留。

  熊景海思虑周全,为了方便他行事连医书都为他准备好了,只可惜,这绝大部分医书他都看过实用性不大。

  成分在他身边坐下,为自己倒茶,咕咚一杯茶水进肚,他将登记的册子放在季柳眼前,闻了闻身上的药味,“好,这一会儿工夫我身上竟然沾了这么大的药味,真是难为熊将军了,这些药材气味纯正,都是些顶好的。”

  “嗯。”季柳换了姿势,熊景海今日带着侵略性的目光总是突然在他眼前冒出来,躲也躲不开。

  “少爷,您为熊将军制药收钱了吗?”

  “嗯。”熊景海下巴上的胡茬看起来粗青,不知又在外奔波了几日。

  成分略歪头观察季柳的表情,试探地问道,“您是在想熊将军?”

  “嗯。”季柳姿势也未曾换过,桃花眼灵转的眼神此时无法聚焦。

  也忘了问之前中毒那位都尉现在情况如何,身体是否好转。

  “嗯?”季柳回过神来,“你说什么?”

  成分挠挠头,这次他没有取笑季柳,只是老实说出自己的想法,“我觉得熊小将军也没之前那么土匪,他人还是很好的。”

  季柳玩味的盯着他对他突如其来的转变感到一丝好奇,“少爷我可记得你之前可是说他不值得,一身土匪习气,怎地突然变了想法?”

  “我当初不也是心疼少爷么,冬日里他把您单独放在野外雪地让您自己走了几里地,他就是做的不对!不过我今天倒是看着他心肠好像不像我之前认为的那么坏,若不是他出手及时我就被麻袋砸着了。”

  成分送熊景海出门的时候,季府的下人们还在搬运药材,走到二门口有个下人进门时脚下打滑不小心从肩膀上脱落了一麻袋药材,当时他正在那人身侧,眼见麻袋掉下来便要砸到他,那药材那么重被压在下面定会受伤。

  只见熊景海单手便轻松将那整整一麻袋药材拎了起来,另一只手将那名即将滑到的下人拽住,一本正经道,“男人脚下要稳。”

  “小分真是太可爱了,不枉费少爷我心疼你,许你今夜不守夜,吃完酒回屋睡吧。”季柳揉揉成分的头顶,看着他高兴的跑出去,合上书心中不由叹了口气,自己终究还是被他影响了。

  用过晚饭,季柳在耳房收拾药材,虽然没有器具但并不影响他将要制成的药分类,红烛滴泪,夜已过半,窗外依旧毫无动静。

  “闲敲棋子落灯花。”季柳站起身打个哈欠,准备回屋睡觉,耳边突然出现嘈杂之音,他忍不住勾起嘴角,下一秒窗户被人从外面打开,熊景海从窗户跳了进来。

  冷着一张脸刚想训斥一句,季柳惊讶的发现熊景海身后竟然还有一人。

  马门曦对于晚上擅闯朝廷官员府邸一事丝毫没有察觉出不妥,跟着熊景海夜闯山寨的勇事,进勾栏瓦舍喝花酒之风月事他都干过。

  可从他跳进房间发现季柳呆滞的站在屋内时,才后知后觉,今日熊景海是带他闯了一位双儿的闺房。

  本朝双儿与女子教养方式类似,虽然对双儿的管制并不如女子那般严厉,但这种夜闯香闺这种下作事无论对象是女子还是双儿都是极其不合规矩的。

  “这如何使得!”马门曦也是正儿八经儿考过武试的,他不像解坤是个大老粗,脑子如核桃仁大小只懂得练武,他虽侧重武学但文学也颇为擅长,属于文武双全,知晓礼义廉耻,懂得规矩的人。

  熊景海用力拍了他一巴掌,将马门曦硕大的体型打的一个趔趄,“想什么呢,你不是整日叫嚣要当面答谢你的救命恩人吗,站在面前这位就是!”

  马门曦黑长的眉毛一瞪,烛光下,他这才清楚的看见季柳的样貌,只瞧了一眼,他便认定季柳一定是大坤嘴里说的那位长相漂亮的双儿大夫。

  上前几步在季柳面前站定,马门曦郑重其事的弯腰鞠躬道谢,“在下马门曦,在熊将军账下任副都尉,此番前来特意感谢柳双少前些日子的救命之恩,柳双少的救命之恩马某没齿难忘。”

  季柳从震惊与失望中回过神来,他收敛情绪,面皮紧绷,烛光下的脸色淡然如水,“马都尉不必客气,您是将士,保家卫国,能够救您一命季柳倍感荣幸。”

  “柳双少深明大义,可救命之恩马某不敢相忘,日后定会报答!”

  熊景海拉起马门曦,嘴上一咧,“日后他便是你嫂子,不必如此客气。”

  季柳精致的面容顷刻间如同覆盖了一层寒霜,周身温度顿时下降,他冷冰的道,“熊小将军说的是,我已与二公子定下婚约,若是马都尉年纪不如二公子怕真是要称呼我一声“嫂子”了。”

  此话一出,马门曦瞬间转头看向熊景海。

  他养伤这几日,日日都能听到大坤说为他解毒的这位双少爷容貌极佳,医术极高,又是熊将军的相好,只是为什么这位柳双少又说他与熊二少爷定了亲?

  “将军,这……?”

  熊景海不知季柳究竟在生什么气,但他的武人直觉告诉他,季柳此刻真的在生气!

  可他只是将马门曦带来感谢他,怎地突然生了气,说话如此不给他留面子。

  未等熊景海开口,季柳直接下了逐客令,“两位都是朝廷要员,也深知本朝规矩,深夜闯入礼部尚书府已是不妥,何况我虽然已经定亲,但还是未嫁之身,两位,请回吧!”

  被赶出门,两人悄无声息躲进院中假山后的阴暗处,熊景海仍旧没想明白,他从进屋只说了两句话,为什么会被季柳赶出来,阿曦说话也不曾有一句得罪他,季柳今夜这是怎么了?

  马门曦挠挠伤口,“将军,我这伤口还痒着呢,您不是说可以顺便请柳双少替我再诊治一二么?”

  “治什么治,没见我都被赶出来了,等明日我让母亲下帖请他,咱们先回!”熊景海转眼瞧见屋内的灯火熄灭,知道今夜怕是进不了季柳的屋了,索性带着马门曦离开。

  季柳躺在床上将柔软的鹅绒枕当成熊景海的那张讨人厌的脸,狠狠的左右开弓,直到扇的自己气喘吁吁才罢手,指着那枕头咬牙切齿道,“季柳啊,季柳你真是丢人!”

  骂完自己,又觉得很不解气,将那枕头拎起来摔在床上道,“熊景海,他日我再搭理你一次,少爷我就跟你姓!”

  被熊景海气的在床上翻来覆去,季柳连自己何时入睡都不知晓,直到早晨听到成分叫起,他才揉揉干涩的眼睛,躺在床上不愿动弹,熊正理的药还能再吃三天,索性让成分进屋去贾彩霞那里禀报自己生病,需要静养。

  成分高兴的答应一声,季柳生病就意味着他们不再需要去夫人屋里请安,不需要和老爷夫人一起用饭,还能正大光明的偷懒。

  成分走后,季柳抱着被子继续睡,殊不知在他熟睡时,熊府正上演一出喝药的热闹。

正文 第五十四章 宁得罪小人不得罪双儿大夫

  熊正理虽然从小喝药,但他喝的汤药都是经过大夫细心调配的,口感上并没有纯汤药那么苦涩。

  此番季柳为了折磨他,特意加重了药中的黄连和苦参含量,黄连去火与一般草药并无药性冲突,苦参滋补,药是好药,唯一的缺点就是苦,且喝药之后不允许熊正理吃任何东西,不允许喝水。

  最最可气的是这药是五碗水煎成的半碗,那翠玉碗中的汤药颜色全然是浓黑的,如同墨汁一般。

  前几日第一次喝药的熊正理一时没有防备就被苦了个仰倒,一天下来除了喝药,食欲全无,心中对季柳的反感与厌恶更是达到了顶峰,带着这种抵触情绪他奋起反抗却被广阳公主无情镇压,而后两天喝药时他都是带着被毒死的决心。

  如今熊景海回来了,有了主心骨的这位二少爷又开始了艰难的逃避喝药之旅。

  “大哥,你让他们端走,那个狗屁倒灶的神医压根是个骗子,母亲被他骗的团团转十分信任他的话,你看看他给我开的药,浓黑浓黑,一定有毒,能毒死一头牛!”熊正理一时激动咕噜一下从床上爬起来死死拽住熊景海的衣袖,眼中水汽氤氲,可怜巴巴的看着他。

  他被宠惯了,丝毫不觉得一个男人不应该做出如此撒娇的动作,可府中所有人都宠他,便没人跟他说这样是不对的,再加上他长相十分俊俏,这种可怜的表情做起来也并不违和。

  他长的很像广阳公主,虽然与熊景海是长相不相似的双生子,但熊景海平日里也极其宠他。若是平时,可能这药不喝也就不喝了,可现在他嘴里的狗屁神医是季柳,这位亲大哥的胳膊肘就开始自然而然的向外拐了。

  “阿理,不喝药怎么能好,以往你见过哪位大夫敢夸下海口说你的身体能够康复,从小到大只有这一位,来,听话,把药喝了!”从丫鬟端着的托盘上拿下药碗,熊景海贴心的为他试了温度。

  但只是稍微靠近了一点,这股子直冲大脑的苦味立马顶的熊景海睁不开眼。

  熊正理瞪圆眼,“大哥,你怎么也站在他那边,他就是个骗子,一个连真面目都不敢示人的骗子,你不要相信他,他就是想用这药苦死我!”

  听了熊正理的话,熊景海咳嗽一声掩饰上翘的嘴角,颇有些得意,哟普一种自己的媳妇儿为自己守身如玉的荣耀感,他眉毛一挑,心情极好的劝道,“乖,大哥看你今日便比以往有精神多了,定是喝了几日汤药的缘故,快,趁着药没凉喝了它。”

  “我不喝,大哥你为什么不疼我了?”

  自己的弟弟和自己的心上人孰轻孰重他还是分的出来的,熊景海将汤匙丢进碗里,发出“叮”的一声脆响,一把掰开熊正理的嘴,将手中的半碗药一股脑儿倒进去,制住熊正理对他来说就跟玩儿似的,一边往里灌药一边道,“大哥也是为你好,你要体会大哥的苦心。”

  熊正理躺在床上忍不住的干呕,他不知道为什么母亲和大哥都站在了他的对立面,平日里他们不是最宠自己的吗?

  一想到日后他的每日三餐都要与这毒药相伴,熊正理想还不如直接就去了,也省的活着受如此折磨!

  盯着熊正理喝完药,熊景海回到院中练功,练功一事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正是数十年如一日的艰苦训练才有了年少的熊景海现如今高高在上的将军地位。

  加上他今日心情很好,银色的枪头在空气中划出漂亮的流光随着阳光一起洒落,薄衣单靴,寒冷冬日一套流畅的枪法耍下来,熊景海汗湿了衣服。

  “少爷,派去季家送请帖的人回话说柳双少爷病了,今日不能出席。”陈关站在廊下,此人是歆嬷嬷的孙子,从小跟在熊景海身边,不同于马门曦和解坤,陈关就是他的心腹,熊景海回京途中另有要事交代他,直到今日一早陈关才回到将军府。

  “病了?可知是什么病?”昨夜见他时人还好好的,怎地几个时辰不见就病了,熊景海调整呼吸,在空气中吐出一口升腾的白色哈气。

  “只说是感染风寒,倒是不严重。”

  熊景海铁臂长伸,长枪转眼到了陈关手中,打磨光滑漆面平整的枪身在陈关手中抖动,枪头红缨有序垂落。

  长腿迈进屋内,一把将湿透的单衣扯下,一旁等候的丫鬟适时送上热水与毛巾,他利落的用毛巾沾水将赤裸的上身擦干,手脚麻利的丫鬟都插不上手,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纹理分明的鼓胀肌肉被白色里衣遮住。

  “通知一下母亲带上礼物随我去季府。”套上衣服,熊景海一把抓起陌刀转身准备出门。

  作者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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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十五章 知心哥哥

  “少爷且慢,听闻昨日您刚回到京城便去过季府,今日若是再去恐怕惹人非议。”陈关从小跟着熊景海,对他的脾气秉性了如指掌,他比熊景海虚长三岁,平日里更像一位深得熊景海信任的兄长。

  刚抓起的刀又被放回去,陌刀安静的待在架子上,熊景海转身诉苦,“昨夜我带阿曦去道谢却被赶了出来。”

  陈关呆了一下,他刚回府交了差事,用早饭时只大略听了那么几耳朵便来回熊景海话,还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少爷去了哪里被谁赶出来了?”

  熊景海摆摆手让丫鬟们都出去,四下无人,陈关在他身边坐下。

  “父亲母亲为阿理定下的亲事是礼部尚书季成悦的双三子,季柳。他曾救过我一命,我看上他了!阿曦之前为我挡刀中了毒,他医术高超,又救了阿曦一命,几日前阿曦身体还未恢复我又出去寻找药材这不刚回来就想着带着阿曦去谢谢他,谁知昨夜竟被他赶出门了。”

  陈关抓住熊景海话中的关键词,语调不自觉地越来越高,表情惊恐,“您半夜带着阿曦去了礼部尚书府,去了尚书府不算,还带着他进了双儿的房间?!”

  不赶你们赶谁!

  “我一共说了两句话。”即使过了一夜熊景海还是纳闷,他细思自己话语中没有任何不妥,阿曦的话也很正常,为什么他会被赶出来?

  倒吸一口气,陈关扶额,“少爷,您和阿曦都是男人,夜闯双儿闺房,您这是看上他还是要报复他,依我看这位柳双少的脾气倒好,若换做是我,我定用大棒子将你们打出去!”

  熊景海摇头脸上带笑,一副沉浸在甜蜜圈里的模样,“他倾心于我,将来我定要娶他。”

  “……”

  一向冷静自持,具有兄长胸怀的陈关对上明显深陷情爱中的熊景海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反应,沉默片刻他倏地察觉不对劲,“等等,这位柳双少是二少爷的未婚妻?您要娶他?”

  为什么他离开熊景海身边不到月余,他的信息量就完全跟不上了呢?

  “他不适合阿理,阿理也满足不了他,与他相配的必定是我。”熊景海信心满满,“而且我信他有本事治好阿理,我刚才阿理院子里回来,喝了柳儿的药,阿理骂人都有力气了,等阿理身体康健,我便让母亲做主废了他们之间的这个婚约。”

  陈关无奈的叹气,自熊正理出生后,广阳公主的注意力都被这个体弱多病的孩子夺走。作为长子的熊景海反而从小在军营成长,一身铁血肝胆,为人正直。再加上他母亲是身份贵重的公主,父亲是将军,对人情往来官场交际从未上过心,所以他以往说话轻佻,不顾后果,只图自己痛快。

  “少爷,即使娘娘废除二少爷与柳双少的婚约,您又如何能娶到柳双少,这京城之中的勋贵又会有怎样的口舌?他们会说柳双少水性杨花,不甘寂寞,二少身体不好,不是良人所以将目标转向您。”

  “是我心悦他,谁敢多说一字!”熊景海紧绷了面容,眼神一片肃杀。

  对上熊景海,陈关的耐心就像母亲河的河水一样绵长,他解释道,“您身份贵重,没人敢在您的面前说什么,可柳双少少不得受人白眼。”

  熊景海盯着陈关,黑曜石的眼眸中目光沉稳,“那你说此事该如何?”

  “您若真心喜欢他,便不能如以往那般不管不顾,须得徐徐图之。”陈关是四人最为年长也是四人中唯一成了亲的,他说的话熊景海会在脑中过一圈,思考一下。

  “他与其他人不同。”熊景海想到什么,脸上再次露出笑容。

  陈关叹气,“您心悦他自然觉得他哪里都好,可就算再与众不同,柳双少也是一名双儿。您久在军营不知这世间对女子,对双儿的苛刻,若是男子被冠上离经叛道的帽子,那还有浪子回头一说,世人不仅会忘记这人以往的大逆不道,还会夸奖这人痛改前非,洗心革面。可若是女子与双儿做出一点有损名节之事,那可就被世人的嘴钉在了耻辱柱上,一辈子翻不了身的。”

  “好,日后我一定小心,定不会叫人抓了把柄。”熊景海深思片刻,做出了重大决定。

  “……”

  陈关沉默的瞧着他。

  我的少爷,你抓错重点了!

  陈关此时无比担心自己这位不懂情爱的少爷能否顺利虏获心上人的芳心。

正文 第五十六章 酒樟之毒

  许久未曾这样过放松过,耳边是院中清脆的鸟叫声,季柳在床上翻个身。

  听到床边的动静,成分进了内屋将床帐撩起挂在两边,“少爷,您起了吗?”

  季柳从床上坐起,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几时了?”

  “快到午时了。”成分热了毛巾为他擦脸,“少爷,老爷上朝之前让夫人为您找大夫,夫人上午三次派人来问您醒了没有,见您一直睡着,那大夫便一直在外等候。”

  “嗯,用过饭让大夫过来吧。”季柳任由成分为自己擦脸擦手,“朱大哥那边有没有传话过来?”

  “没,您让朱大哥在夫人有异动时再来禀报,看来夫人例行每日为您下毒,从未间断。”

  “哦,去厨房拿点蒜过来。”季柳拍拍脸让自己清醒清醒,“对了,再去找条狗,要体型大能够看家护院的那种。”

  主仆二人对下毒之事看的云淡风轻,就好似别人给他下毒,对于他们而言如同每日吃早饭一样平常。

  成分眨巴双眼看起来呆萌呆萌的,他最近频繁请人吃酒,吃的脸颊越来越鼓,看起来特别可爱,“少爷,您要狗干嘛呀?”

  季柳揉揉他的小肉脸,“自然有我的用处,你去看看挑着牙口好体型壮硕的买,就给我栓在窗户外面。”

  “好,等大夫诊完脉我便去。”

  午饭时季柳偷偷吃了大蒜,一张嘴满满一嘴蒜臭味,他在掌心哈气闻到蒜臭才满意的喝茶。

  成分在一旁尴尬扭头,这种动作做出来,天仙也能瞬间变成抠脚大汉,形象啊,形象啊,少爷!

  “去请大夫来。”

  “是。”

  胡子花白的老大夫为季柳诊了脉,翻看季柳眼皮时略微靠近了一些,但他年纪如此大,外人瞧着他的动作只觉得他在望诊,没人觉得异常。

  “少爷身体比平常人虚弱些,需得好好调理,此次只是有些劳累并无大碍,只需休养几日即可,无需额外用药。”

  成分送走了大夫,季柳爬起来喝牛奶,满嘴蒜味,大蒜吃的时候很爽,吃完了自己难受旁人也难受。

  “少爷,您这报复的招数太小儿科了,指望着大蒜的臭味把大夫熏跑吗?”成分看他拼命灌牛奶,忍不住笑话他,在看到季柳恨铁不成钢的眼神时,成分恍然大悟,他右手握拳锤击左掌,“是酒樟!夫人给您下的是酒樟?!”

  酒樟,一种针对皮肤的慢性毒药,在人体内潜藏时间久,发作时会令人全身皮肤长满脓包,之后脓包溃烂,中毒之人的一个明显特征便是口中会带有隐隐的蒜臭味。

  季柳笑,干巴巴的笑声中充满嘲讽,“你这脑子都用在外面了是吧,在我面前这智商就退化到十岁孩童了?”

  成分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我就是觉得在少爷面前可以放松放松,不用时时刻刻紧绷着去想少爷话里的意思。”

  “让你当初不好好跟司马师父学医学毒,我们来京城这些时日,夫人在我身上下的毒你愣是没有察觉出是什么,可认罚?”

  “我错了,少爷,我日后出门一定带上脑子!”成分睁大眼睛一脸机警,提前用话堵住季柳的惩罚之言。

  “啪!”季柳赏了他一个爆栗,“晚了,让你跟着我,你倒好,什么事都靠我,要你何用?”

  成分捂着头顶,眼巴巴的看着季柳有些委屈,“我觉得少爷可靠啊,老太太都说了,让您照顾我,您怎么还动手打我呢,我要写信告状。”

  季柳踩着拖鞋从床上下来,脸上带着冷笑,“你还告状,你过来,让少爷我好好疼疼你!”

  “我不,我就要告诉老太太,等春起,让春姐儿过来让她伺候您,我就不再您面前碍眼了!”成分左右闪躲与季柳绕圈圈。

  季柳屋内正在笑闹,贾彩霞却早早将身边其他丫鬟打发出去,只留了杏儿一人在正厅中与为季柳看诊的老大夫说话,“季柳身体可有异样?”

  “夫人放心,酒樟之毒已经深入肺腑。”

  “很好,杏儿,带肖大夫去领诊金。”贾彩霞眼神示意,杏儿从屏风后端出一个红木托盘一行七个,共有三行,整整齐齐,白花花的亮眼睛。

  肖大夫笑眯眯的收下这额外的诊金,转身跟着杏儿去账房领此次出诊的诊金。

  房顶,穿着臃肿的朱长源暗暗记下这笔银子,悄咪咪的将瓦片盖上,整个人悄无声息的飞到树上,树枝摇晃,影影绰绰。

  熊景海从药房中翻出两根人参,一包鹿茸,这些补品熊府最是不缺,每月皇宫里都会派人来送,送的都是上好的珍贵药材,缺上那么一星半点也不会有人发现。

  带着这点东西,熊景海再次夜探香闺,矫健的身影刚在院中落下,只听一阵凶狠的犬吠声从季柳房间处传来,巡逻之人立即发现这里出现异常,率人赶来。

  一向平静的礼部尚书府瞬间如同一滴冷水入了滚烫沸腾的油锅,“噼里啪啦”炸开来。

  东西厢房随即点亮灯光,下人们提起的红灯笼,点点星火朝熊景海的方向聚集而来。

  打草惊蛇,熊景海没有半刻犹豫,转身飞出季府,想起白天时刚在陈关面前夸奖了季柳与众不同,现在就被他用看门狗耍了一通,这调皮的性子真是可爱的紧。

  带着一脸宠溺的笑,熊小将军在宵禁时穿过大街小巷从季府赶回将军府。

  季成悦今夜宿在范姨娘屋里,夜半被犬吠声和院中嘈杂的声音吵醒,随即听曹管家来报家中进了贼,他急匆匆套上外衣到院中查看,只见众人皆身着里衣一脸惊慌的站在一处,肩膀上的外衣显然是匆忙中披在身上的。

  “柳儿在哪儿?可有派人去柳儿屋里问问平安与否?”季成悦第一句便是问了季柳。

  现下季青云和季展鹏宿在书院,不需他操心,季柳因着在两位公主面前得脸,导致季成悦在官场上也风生水起,旁人对他皆是和颜悦色,一时之间季柳在季家的地位跟着水涨船高。

  且季柳本身是个双儿,若有一点差池名声可就臭了,到那时,哪怕他真是天仙下凡也会失去价值,所以季成悦当下最担忧的便是季柳。

  曹管家立即回话,“老爷,三少爷刚才派成分来回,他那边一切安好,让老爷夫人不必担心。”

  季成悦大手一挥,“让厨房为柳儿熬上一碗安神汤,喝了再睡,本身就病着又受到惊吓,他胆子小,不要做噩梦才好。”

  曹管家点头应下,贾彩霞给范姨娘使眼色,范姨娘微微点头,“老爷,咱们府里从未有过小贼,怎地三少爷刚弄了条狗回来,就进了贼了呢?”

  季成悦愣了下,随即道,“柳儿真是福星,若不是他的狗府里的人怕还不知道进了贼,从今日起,府中加强巡视。曹育,随我去看看柳儿。”

  范姨娘呆滞的看着季成悦甩开她的胳膊,带着曹育往季柳院中去,周姨娘在一旁憋笑,贾彩霞恨恨的骂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还不快滚回房去睡!你,把老爷的貂裘拿出来给老爷送过去,冻着老爷,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范姨娘身后的丫鬟抱着季成悦的黑色貂裘一路小跑追了过去,范姨娘咬咬牙转身回屋。

  季柳没想到他都让成分去回了无事反倒把季成悦招了来,他穿好衣服,打开门迎了季成悦进屋,“父亲,冬夜寒冷劳烦您亲自过来。”

  “不看看你为父不放心,你还在病中若是因这小贼再受了惊吓,怕是这病一时半会儿也难以痊愈。”季成悦算盘打得精,季柳身体不好便不能的书去参加宴会,与之带来的损失相比,他走这一趟算得了什么。

  “多谢父亲关怀,柳儿觉得身子好多了再加上门外有这大狗守门,夜间也安心许多。”

  “嗯,今日府中进贼,你门前这只狗倒是起了作用,若不是它机警,怕是那小贼就要将这堂堂尚书府逛个遍了,对了,柳儿你是如何想起要养这么个东西了?”

  季成悦看似无心实则早已将范姨娘的话听进了心里。

  “不怕父亲笑话,柳儿实在胆小,再加上这几日身体不适,夜间总是睡不安稳,噩梦连连,祖母以前说过若是心中不安稳便去寻那黑犬栓在门外,让它守门,夜里总能睡的香甜。”季柳抬头,借着烛光让季成悦瞧见他苍白的脸色。

  “既是母亲的主意,那定是有用的,年节将至,你可要好好养病,我让厨房熬了安神汤,一会儿喝了再睡。”

  季成悦点头,又是乡下那种土办法,不过有事这种土办法也很管用。若是人心中不安稳,给他一个无所谓真假的传言,只要这人相信,照做之后,那人心就能定下来。

  慈父出门,季柳送走他,三两步回到床上,甩掉拖鞋趴在枕头上闷笑。

  熊景海,日后若你还想在半夜闯进来,仔细你身上那点肉够不够被这狗啃下两嘴的!

  大笑一通,心情舒畅的季柳喝了厨房送来的安神汤,折腾半夜之后沉沉睡去,睡梦中嘴角含笑。

正文 第五十七章 思佳人,夜窃香,柔软无骨,思之成狂!

  夜色渐深,乌云漫天,遮住了月光,季府中的守卫增加了两队,大多数人认为那小贼既然已经逃离,今夜定然不会再出现,有人偷偷在队伍中打哈欠,有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季柳窗外,原本趴卧的黑犬被一颗从墙角急速飞来的小石子击中脖子,呜咽声都未曾发出瞬间垂头不起。

  熊景海熟门熟路的从窗户爬进屋子,黑暗中,他摸到床边,隔着床幔季柳规律的呼吸声在耳边响起。

  轻轻拍打上身,抖去屋外的寒意,熊景海撩开床幔,眼睛已然适应了黑暗的环境,伸出手去,轻刮他的鼻子,“调皮,敢在我面前放狗。”

  喝了安神汤的季柳难得没有惊醒,此刻他正做着美梦。

  熊景海伸手摸摸他的额头,并没有发热的迹象,他不是大夫,但听着季柳呼吸平缓,睡姿安稳并不太像是生病的模样。

  俯身偷香,轻触之下立马分开,季柳未醒。

  舔舔嘴角,香甜可口,美味在前,熊景海控制不住,两个人上半身的身影再次重叠在一起,细小暧昧令人脸红心跳的水渍声响起,熊景海猛地将自己从温柔乡中拉回来。

  他呼吸粗重,心上人在眼前却只能看不能吃,他的心如同在火炉边被炭火灼烤一般,他小声告诉季柳,“你再不醒我可要做些别的事了。”

  季柳毫无反应,得到默认的熊景海心中暗爽,偷偷握住他的手,抚上那不安分的心思。

  第二日一早,季柳从睡梦中醒来,他虽睡得晚,但安神汤的确助眠,他睡得极好。

  撩开床幔,正对着的红木圆桌上放着两包用黄纸包着的药材,季柳持续的好心情瞬间被打落谷底,他快步走向窗户,窗外的黑犬呼呼大睡。

  咬牙切齿,“熊景海,算你有本事!”

  转回桌边,季柳发现这药材下还留着一张字条,上面的字极为大气,笔锋苍劲,浑厚有力,上面的内容却让季柳再次咬碎了一口白牙,“思佳人,夜窃香,柔软无骨,思之成狂!”

  “熊景海!!!!”

  季柳此刻只想把这个混蛋千刀万剐,碎尸万段!

  “少爷,您起了吗?”

  “起了!”季柳手下快速将纸条收起来藏在手心,抬头应着成分的话。

  季柳坐在镜前梳头,成分为他收拾好床铺转身接过他手中的木梳,透过镜子,两人视线相对,成分圆脸上露出一个堪称猥琐的笑,“少爷,您让我查严双少爷的时候,我一不小心查到一点老爷的消息。”

  “嗯?”季柳抬眸,漂亮的桃花眼清波流转。

  “起先我只是从严双少爷身边交往的人如手,他有两个平日交往甚好的双少爷,之前他们聚在一起也是诗词歌赋,家长里短,但是自从严双少爷与您示好之后,他确实在外面多多维护您……”

  季柳打断他的话,“说重点!”

  他现在是想了解严宝的时候吗?

  “老爷在城郊养了一个外室,已经3年了,孩子都生了两个了。”

  “当真?”

  季柳立时回头。

  难怪他会怀疑,季成悦是礼部尚书,他应该最本朝最懂礼尊礼守礼之人,怎么会做出在外养小这种事情,要知道男人三妻四妾并无不妥,但家中有妻有妾却还在外面养人,不仅会被人嗤笑,还是大大的不给家中妻子做脸,若真是喜欢大可以当妾室抬回府里,不必如此偷偷摸摸。

  将季柳的头转回去,对着镜子看了看为他梳好的头发,成分接着八卦,“千真万确,老爷每旬休沐之时都会抽时间去城郊,那两个孩子大的是个女娃,小的是个双儿,这些日子我也看得清楚,最得老爷心的是大少爷和二少爷,可您猜怎么着,每次回去,老爷都亲自陪那两个孩子玩耍,还让那女娃骑在他身上自己做大马驮着她,一副慈父模样。”

  说道这里,成分两只圆眼都要射出精光了,“说不定老爷并不是不喜欢女儿和双儿,只是为他生育孩子的人他不喜欢吧。”

  单手揉揉下巴,季柳脸上露出一个挑衅的微笑,“原以为贾彩霞御宅手段高明,现在看也不过如此。季成悦更是道貌岸然怕是忌惮工部尚书贾真能,另外怕只怕他更担心如果将那外室娶进门这个女人能否在这后院存活下来,此女子与我娘一样不是贾彩霞的人,进了府也是个妾,一个下人,平日要受夫人管教,无论有无缘由,夫人都有权利将她处理掉,多方考量下来,将她安置在府外确实是最保险的办法。”

  “是呢,不过这个女子看起来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三年来悄无声息的将季成悦绑在身边不说,连生了两个都不是男娃还能让老爷如此挂心与她,啧啧,如果有朝一日她来了府里,那府中生活一定很精彩。”成分说起八卦的时候是他最精神的时候,比做生意还令他着迷。

  “无妨,父亲处事做儿女的必定全力支持,他胆敢如此光明正大的养外室无外乎大夫人并不疑心他,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帮父亲瞒住,切不可让大夫人知晓此事。”

  “是,少爷!”

正文 第五十八章 严宝的善

  两人话音刚落,门房便来通知,子阳伯爵府的庶双少严宝来探病,季柳急忙梳洗完毕之后,在外厅见他。

  只两日工夫,这位严双少的脸色青白了许多。

  季柳发现自己能看清对方的脸色时怔楞片刻,这才后知后觉严宝这次并没有在脸上涂脂抹粉。

  “严兄可是身体不适?”

  “没事,老毛病了。”严宝苦笑一声,“原本我在病中不宜前来探病,只是我实在不放心你,不莫怪我多事,你与熊正理的婚事实在不妥,他不是你的良配!”

  季柳诧异,“严兄为何再次提起这件事?”

  严宝的眼神在成**上扫过,季柳微笑,“小分,天气寒冷,你先带严兄的双侍下去喝口热茶,用些糕饼。”

  “小圆,你去吧。”

  两人离开,房门从外关严,严宝立时倾身向前拉住季柳的手,“柳弟,我从旁人处得知,熊正理怕是不行了,你快快与他解除婚约,不然还未等你嫁过去,他就要一命呜呼了,到时候你定会被世人冠上克夫的名头,再想有个好姻缘怕是难了!”

  “严兄为何如此说,前些日子见着广阳公主,娘娘还说熊二少爷的身体有了好转。”

  “那是骗你的,你怎地如此单纯!”严宝急了,他急忙前来就是要告诉季柳一个消息为此不顾身上的重病。

  “我与你说实话,熊正理快不行了,广阳公主好似求了什么仙丹良药,私底下为他诊治,将军府中煎药的小厮说,因着熊正理病入膏肓,现在他每日喝的都是漆黑的而且味道非常难闻,每次药被端过去,都能听到熊正理撕心裂肺的叫喊声。这难道不是死马当活马医么!”

  季柳听着这话有些耳熟,若是喝药时撕心裂肺,那应该算是他的功劳,但心里被严宝这种真诚的担忧之情泡的软绵绵的,“将军府中之事你是如何知晓的?”

  “这个你别管,我自有我的办法,你快去求你父亲与嫡母,让他们求求广阳公主,为你解除婚约!”

  “严兄放心,若是熊二少爷真的在死了我也不会受到影响,父亲母亲还是很疼我的。”

  严宝只当他心中苦涩,京城之中好男儿遍地都是,偏偏被父母定了一位身染重病之人,被如此对待还一心只觉得父母都心疼他,季柳此人真是比他想象中还要可怜数倍,当下心中发酸便脱口而出,“你也是可怜人,日后若是有事便让你身边的双侍去子阳伯爵府寻我。”

  “不必担心我,严兄,倒是你,你……这是生了什么病?”季柳看着他脸色青白,眼下的黑眼圈极深,身材单薄的不像话,严宝的身体状况比熊正理也不遑多让。

  “老毛病了,我早知自己的身体状况才一度觉得和熊正理命运相仿,即使到了定亲的年纪也不愿耽误其他世家的大好儿郎。如今看到你与熊正理定亲,我是百般不愿的,我们久病之人归期不定,说不定哪天早晨就再也醒不过来了,就是因为如此我才更不想看到你被推进这万劫不复的火坑之中。”

  严宝心头戚戚然,悲凉似海。

  “严兄放心,我自有我的想法,多谢严兄为舍弟操心。”季柳道谢。

  严宝垂眸,脸色难看,“我只是不想让熊正理拖累你,你才华横溢,身为双儿甚是可惜。”

  “我却不这样觉得,日子是自己的,想怎么活全凭我自己做主。”

  “你想法虽好,可正如你自己所说,婚姻大事还不是要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严兄,可否让我切切脉,熊二少爷身体不好,公主娘娘为了让我能够嫁入熊府之后好好照顾熊二少爷送了我一屋子草药和医书。”

  季柳见严宝已然将自己代入这悲惨命运无法自拔,不忍他继续悲凉便转移了话题。

  “我知道,熊景海亲自送来的,京城之中谁不知晓此事。”严宝说着伸出手去,他已经是这幅模样,便是让季柳练练手又有何不可。

  仔细摸完脉,季柳扬起笑脸,“我学艺不精,看来只是读两本医书是做不成大夫的。”

  严宝被他逗笑了,“那是自然,不然所有读书人随便瞧两本医术便都能做大夫开药堂了。”

  季柳赔笑,“在严兄面前献丑了,我在家养病也甚是无趣,不知严兄可愿意邀我去家中做客?”

  “你能来当然好,只是你这身体……”

  “无碍,看今日的天气,后面两日想来应该是晴天,届时还望严兄不要嫌我上门叨扰才好。”

  “你说哪儿的话,你愿意来,我当然欢迎。罢了,既然你已有主意,我也不多费口舌,只希望你一切安好,顺心遂意。”

  送走严宝,季柳伸了个懒腰,赖床的感觉实在上瘾,刚起来没多久他就又想躺下了,但还有正事要做。

  作者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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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十九章 强买强卖

  成分再次发挥了一名工具人的作用,传信效率显著,熊景海没想到在他对季柳做了那样的事之后今日还会收到他的私信,心中欢喜的很,别说办一件小事,就是让他上刀山下火海,他眼睛都不眨一下。

  集合,点兵,立即调动身边的两队人马,熊景海猿臂一挥,上街!

  合体剪裁的军服上面用飞针绣着猛虎下山图,样式不扎眼又保暖的牛皮军靴蹬在脚上,锋利的把手处刻着花纹的佩刀斜跨腰间,平均五尺多高的汉子着装整齐,步调一致,更突显斗志昂扬、器宇不凡的军人铁血气概。

  熊景海带头走在队列最前方,陈关紧随其后。

  他是本朝最年轻的将军,家中显赫不说,自己凭借累累军功从底层兵士爬上来,本就是传奇般的人物。平日不在京城多露面,而今如此高调的在京城中出现,半柱香功夫不到,京城内大部分人,大到城防军巡防守卫,小到街边小摊小贩的目光都被这两队人马吸引。

  今日王致远不在值,他手下的副蔚名叫王京,是王致远远方的表侄,曾经因公跟着王致远见过熊景海两次。

  此次熊景海的队伍冒然出现在京城之中大有代替城防军巡逻的模样,他有些吃不准熊景海是何意,想大张旗鼓的上前质问却又担心熊景海刚回京,说不定此举是皇上对熊家单有旨意。可若是坐视不管,这里毕竟是城防军的地盘,按理确归他们管辖。王致远不在,饶是他有一肚子猜测也得不到证实,一时间,竟望着大摇大摆在街上巡逻的熊家军不知该如何是好。

  熊景海则是四处观察,他们已经与三队巡防的城防军擦身而过,对方却没有一丝上前搭讪的意思,城防军的治军如此松散?

  按照本朝律法,京城重地任何有异的举动城防军都有资格盘问巡查,他们这种外来军队在街上游荡属于既违规也违法,可城防军愣是当他们是大街上卖的大白菜,看都不看他们一眼,如此下去,季柳的军靴岂不是得不到后续订单?

  “王副蔚,好久不见!”在第四次擦身而过时,熊景海主动喊住王京。

  熊景海一停,整支队伍令行禁止,军靴跺地发出整齐划一的声音。

  可怜王京此时所有注意力全部在猜想熊景海要与他说话的内容上面,根本没有注意到熊家军的穿着与平时有和不同。

  “熊小将军客气,还未祝贺熊小将军高升!”

  王京的眼神左右摇晃,熊景海伸手拍拍他的肩膀试图缓解他紧张的情绪,但手下的身躯就像晒干的咸鱼一样僵硬,“王副蔚有什么急事吗?”

  “并无急事。”

  熊景海挑眉,没有急事,你从我身边走过四次都看不见我,合着就是不想与我搭话?

  心中已有不快,若是普通人此时知晓自己不受对方待见可能直接就告辞离去,可熊景海这个人军痞一个,他就喜欢强迫别人。

  “前些日子我得了件宝贝,给你瞧瞧!”熊景海一把搂住王京抬起一条腿愣是把自己粗壮的大腿抬到王京眼前让他看,“我这靴子看见没有,特保暖还防水,你看看,怎么样?”

  王京被他勒着脖子,但在自己手下面前他不想失了面子,强装镇定道,“将军的东西想来都是好的。”

  “是吧,这样一双靴子才600文一双,不过穿在脚上是真舒服,我这帮兄弟从军多少年了,头一次穿这样舒服的靴子过个舒坦的冬天。”

  “果然极好!”

  “我们不比你们,你们巡逻累了还能直接回府衙歇息,我们在外面面对的多是冰天雪地,天寒地冻的,边疆的边防线又长,有一双这样的靴子弟兄们少遭多少罪。”

  “小将军说的是。”王京生怕熊景海下一句直接告诉他,”陛下有旨,即日起城防军由熊家军接手。”

  他提心吊胆应对熊景海的话,熊景海则是觉得这个人如何这般不上套,于是他不再拐弯抹角,索性直接将话挑明,“我觉得城防军每日巡逻辛苦,最受罪的就是兄弟们这双脚了,这靴子600文一双,给你按550文来算,先交定金,等靴子做好我让人给你们拉过去!”

  “啊?”王京呆住了,他没想到熊景海今日主动找他聊天的目的竟然是要卖给他靴子。

  “就这么定了啊,明日我让人上门收取定金,回见啊!”

  以550文一双的价格将靴子强卖出去,熊景海得意的带队回府,他如此卖力,季柳一定更加心悦于他。

  陈关在他身侧问道,“550文,少爷,您可真敢狮子大开口。”

  “多吗?当初季柳与我开价,张嘴便是一贯钱!不过爷最后砍成了100文一双!”

  陈关被噎了一下,默默退下,果然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再说,少爷这天天念叨看上人家了,可100文一双靴子,成本够吗?

  您这杀起价来毫不手软的架势,人家能看得上你才怪!

正文 第六十章 你晚上睡觉打呼噜

  熊景海当街强卖靴子给城防军的事情眨眼间传遍了整个京城,王致远起先并不喜他如此蛮横作风,但在看到熊景海送来的靴子样品之后,他改了主意。

  550文一双的价格实在有些高,但城防军的一应军需一向是由朝廷统一发放,熊景海又是熊将军的儿子,他不太想驳了他的面子,毕竟将来大家都为武将又同在朝堂做官,在王致远见到靴子一炷香的工夫后,人就出现在宣德帝的书房之中。

  宣德帝治下朝廷兵强马壮,百姓安居乐业,若是往年这靴子功能强大,但也入不了宣德帝的眼,可是今年情况不一样,各地零散着开始上报因为大雪压垮民房民居,农作物受到冻害,许多人流离失所的消息。

  “王将军,往年你的城防军是否有很多人出现冻疮?”

  王致远一时拿不准宣德帝是何用意,他略微犹豫之后回道,“回皇上,天寒地冻,每年都有人脚生冻疮。”

  宣德帝将牛皮靴拿在手里,伸手进去摸了摸,“这靴子倒是暖和,你们在城中巡视都免不得脚下生了冻疮,那景海那里一定更为严重,罢了,就让他卖吧,不过依你之见,这个价格是否合适?”

  “回皇上,坊间一双千层底的布鞋20文一双,眼下兄弟们脚上的这种官靴也就才100文一双。”言外之意,熊景海这个价格与抢钱无意了。

  “你这张嘴!官靴是官坊生产,千层底也不能防寒,朕看这靴子倒是还好,如此这般你先回吧。”

  王致远离开,宣德帝宣了熊景海入宫觐见。

  传话太监骑上马,在护卫的护送下去熊府传口谕,熊景海人急马快,先行一步入宫觐见。

  “见过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宣德帝见到他,从龙椅走下来,这是广阳公主的孩子,是他的亲外甥。

  “起来吧!”

  熊景海在宣德帝身边一站,甥舅两个长相有些相似,“朕听闻你当街卖于王致远牛皮靴?”

  “是,正是臣脚下这种。”熊景海撩开衣摆让宣德帝看个仔细。

  宣德帝摆摆手,管事太监从龙案上取下靴子,“朕可不看你那臭脚,朕且问你这靴子是从何得来?”

  “皇上恕罪,臣不能说。”

  “什么话跟朕也不能说?”

  “说了会给他带去麻烦,臣不想看他为难,请皇上恕罪!”

  盯着熊景海刚毅的脸,宣德帝哈哈大笑,“景海,你是心有所属了?快,跟朕说喜欢哪家的姑娘还是双儿,朕为你做主赐婚!”

  熊景海绷不住,嘴裂的跟碎嘴葫芦似的,“多谢皇上,但臣想凭本事让他心甘情愿跟随臣。”

  “好小子,跟你爹一个脾气。行,这靴子朕做主收下了,你既然已经装备齐全,那剩下的就给城防军,不过这价格可要再减上一减,具体事宜你与兵部李大人共同商榷,不过朕可嘱咐你,朕的国库也没有多余的银两。”

  “多谢皇上!”不仅成功将靴子卖给城防军,还在宣德帝面前出了风头,熊景海此时已经想好再见到季柳时讨要何种好处了。

  宣德帝重回龙椅,“景海,这几日你在外可有听说各地雪灾一事?”

  熊景海收起嬉皮笑脸,威严肃穆,与平日里只懂耍嘴皮子的模样判若两人。

  “臣听说了,今年冬天雪天长,雪又大,臣在回京路上便见到许多村庄的房屋被雪压垮,没有存下足够粮食的人家只得满村借粮。在臣回京之后,也下了几场大雪,恐怕这些老百姓冬天的日子不会那么好过。”

  “这些奏折全部都是各地雪灾情况,现在还只是小范围的雪灾,没有出现大规模冻死百姓的情况,朕想派人去各地查看雪情,顺便出银赈灾。”

  眼见今年冬天的雪大,下的频繁,再未大规模爆发雪灾的时候,适时未雨绸缪是宣德帝处理政事的敏锐嗅觉。

  “皇上说的是,未雨绸缪比亡羊补牢的好。”

  “你暂时先不要回边疆,西北流寇已除,此次你重伤他们根基,料想短时间内他们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朕另外派人过去盯着便是,还有朕已经让你父亲回京,你们一家人在一起好好过个年节。”

  “是,多谢皇上关怀!”

  正事聊完,宣德帝开始与他话家常,“阿理身体如何?”

  “有所起色,母亲正细心照顾着,这两日不愿喝药时吵闹声都大了许多。”

  “当真如此?”前些日子广阳公主进宫所述之事惹他心头不快,紧接着各地又传来雪灾情况,总归今日有了好消息,宣德帝心情瞬间放晴些。

  “他一贯怕苦,定是那汤药苦了些。”

  熊景海也笑,“您说的是,母亲路遇一神医,为阿理开的方子是五碗水煎成半碗,熬制出来的汤药比徽墨还要浓上一些,黑上几分,只是闻着气味就能把人顶出城外,也是苦了阿理,昨日的汤药还是臣强行给他灌进去的。”

  “哈哈,你小子,不过你们兄弟俩自小感情好,有你在,阿理也少受些罪。”

  “您这话说的不对,这几日他的药都是臣灌的,只怕现在心里恨极了臣。”

  两人谈起熊正理,脸上笑容都多了几分。

  宣德帝更是开怀,“你这是为他好,他定会感激你的,怎么会恨你呢!”

  “也是,只怕他现在最恨的是那位神医罢。”

  熊景海出宫,宣德帝神色冰冷的告诉沈林,“去回太后,朕为城防军定了军靴,只为保障军需。”

  沈林称是,出门一路往太后寝宫而去。

  从宫中出来,熊景海带着一些赏赐回府,他从中挑出一只雕刻着玉鸟的水头十足的玻璃种簪子,贴身放好,占了季柳那么大的便宜,还留了字条气他,只怕光有陛下认可季柳也是不顾情面的,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带上这个在关键时刻也能抵挡一二。

  陈关瞧见他的动作急忙拦住他,“少爷您这礼物是准备给柳双少的?”

  熊景海大方承认,“是呀。”

  “听我一句劝,您别再偷偷摸摸去季大人府中了,一旦被人发现,您会连累柳双少很难做人。”

  熊景海安慰的拍拍陈关的肩膀,“放心,我一定会小心谨慎,不会让其他人发现的。”

  对此,陈关表示浓浓的忧心,季柳还是二少爷的未婚妻,这混乱的关系着实令人头疼。

  季府。

  成分将所有制药工具准备齐全,主仆二人投入紧张的制药过程,这药材数量太多,光是碾药,磨碎就让成分累的吐舌头了。

  “少爷,我听说今日在城防军巡视时,熊小将军当街强卖给王京王副蔚咱们的靴子,开口就要600文呢,后来听说王致远将军带着靴子去了皇宫,然后皇宫里派人让小将军入宫,小将军在宫里待了好久才出来。”

  “城防军是京城守卫,军需是朝廷出资,皇上招他觐见也无可厚非。”

  成分偷了个懒,脚下停了,“那您的意思是这事儿成了?”

  “不成的话,我为什么让你传信给他。”

  广阳公主是皇帝的妹妹,熊景海是他外甥,单看皇帝送去将军府的补品就知道熊家在皇帝心中的重量,不然他这对精于算计的父亲与嫡母怎么会上赶着把他嫁过去。

  正是因为如此,他才将主意打在熊家身上,不然他为什么要自损毛利与熊景海做这笔军靴生意。

  “不过,600文,咱们的靴子真的能卖到这个价格吗?”

  “不会,皇帝不傻,何况朝中要员也不是吃素的,不会随着熊景海夸下海口,我估计,一双靴子最多250文至300文。”

  成分就差起来为他家少爷鼓掌了,满嘴马屁道,“果然还是少爷技高一筹,我还要继续向少爷学习。”

  季柳深知他话中目的,“别说好听的,继续干活!”

  “不要啊,少爷,咱们能歇歇吗?”

  “别废话,抓紧时间磨,除了这些还有这些全部都磨碎,越碎越好!”

  说话间季柳又端了一箩筐草药给他。

  成分双脚一登,药碾子歪在一旁,“少爷,您这样谁会相信您是生病了呀,那有病人整天待在药房里的。”

  “算你说着了,只有病人才待在药房里!”

  季柳不为所动,在放满药材的笸箩里将零星有虫蛀的药材全部摘出去,摘好的药材要么放在通风的架子上风干,要不直接端给成分碾成粉末。

  “你休息一下吧,您明日不是要去子阳伯爵府看严双少爷么,您得休息好了,不然带着一身药味去,会惹人不喜。”成分双手告饶,祈求的看着他。

  “好吧,为我打水,洗漱完之后,你回去好好休息吧。”

  “少爷,我还是陪着您吧,我给你守夜!”

  察觉已经连续两天没有替季柳守夜,成分良心发现。

  季柳将挑选好的药材放好,转身桃花眼盯着成分,“无碍,你去睡你的吧。”

  “不行,少爷,如果我一直玩忽职守,到时候春姐儿来了,定是要数落我。”

  原来是怕挨春姐儿骂。

  “没事,是少爷我让你回去休息的,听我的便是。”

  成分凑上去帮他一起挑选药材,语气充满试探,“别了,您还是让我守夜吧。”

  季柳忍无可忍,“小分呀,你晚上睡觉打呼噜你可知晓?”

  成分的表情僵在脸上,随后捂着脸跑开,“少爷我讨厌你!”

  无可奈何,季柳拿着药材的手抚上额头,“非逼我把实话说出来。”

正文 第六十一章 划清界限?

  夜晚如期而至,季柳取了一部分药材在屋内研磨,切片。

  这些都是极为珍贵的救命药,芦苇纸一字排开,细心的用小秤杆将每种药材称好,倒在纸上,称完一种药材换上另外一种。

  室内安静,偶尔有烛花爆裂声。

  拿起一颗苦参在鼻下细嗅药香,季柳轻声道,“你还在要外面待多久?”

  熊景海在屋外等了些许时候,为的就是听见季柳心软让他进屋,能让他进屋说明季柳的气应该已经消了才对。

  顺从的从窗外跳进屋里,熊景海站在他眼前,“怕你生气,还要赶我出去。”

  季柳瞥他一眼,桃花眼轻眨,灯下看美人,美人清冷艳丽。

  “真是难得,你也会有怕的时候?”

  熊景海摸摸鼻子,他知道昨夜的事情是他做过了,但那滋味真是让他爽快的飞上天了,现在想起来还浑身酥麻。刚开荤的小将军食髓知味,哪怕再来一次他笃定自己还是会这么干,可此时此刻天不怕地不怕的熊小将军难得心虚起来,“我只怕你生我的气。”

  “熊景海,你可还记得我现在仍旧是熊正理的未婚妻?”

  季柳放下手中的药材正视熊景海。

  “我当然知道,但是你想要治好阿理,然后与他取消婚事,这也是事实。”

  “你是真的不懂还是故意与我玩笑,只要我还顶着熊正理未婚妻这几个字,你如此作为便是陷我于不忠不孝,更有甚者被旁人知晓,我便是那不顾礼义廉耻之人。”

  熊景海靠近他,男性气息浓烈的令季柳招架不住,他忍不住挺直腰杆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懦弱。

  就在季柳做出防备姿势后,熊景海突然变了话头,“那我等阿理身体康复之后再来寻你,你放心我不会再让你难做。”

  将怀中的礼物放下,“这是送你的簪子,我觉得你戴这个会更好看,另外你交予我的事我做到了,城防军的订单我明日就给风树宁,一双军靴270文,城防军现有人数8500人,每人两双。”

  簪子盒放在一堆药材中间,熊景海转身便走。

  季柳本想与他划清界限,但熊景海如此一说倒显得他利用完人就丢在一边不仁不义了。

  尴尬的咳嗽一声,季柳心头一热,叫住熊景海,“等下,我手脏,你帮我戴上。”

  现在季柳头上的这支簪子是季展鹏送予他的,为了不让自己引起怀疑,季柳在季家一直低调行事,吃穿用度从不逾越。

  背对着他的熊景海嘴角挑起,彪悍的男人此时也有了七巧玲珑心,懂得以退为进,待他转过身来时,脸上表情敛去。

  轻抬粗臂,取下季柳头上的簪子,手下留恋,在季柳乌黑浓密的秀发上轻抚两下,从盒子中取出玉鸟簪直插进他的发中。

  熊景海从背后靠近,轻闻季柳身上的药味,从前只觉得药苦,熊正理从小到大天天喝药,将军府最熟悉的味道就是草药的苦味,如今却只觉得这药香浓无比,很是好闻。

  “你果然是天下下凡的仙子。”

  “将军,我希望日后你我之间只有生意往来。”

  “好,我心悦你,你说什么便是什么,从今往后你想做什么只管告诉我,只要我力所能及,一定帮你做到。”

  如此重的承诺,让季柳心里不是滋味,心底还是有一种利用了他的负罪感,头一扭,头上的簪子随着他的动作露出了另外一个角度,烛光下的玻璃种耀眼的很,“这些药制成之后我会让风大哥送给你,你以后不要再来了。”

  “都听你的。”

  “对了,有一事需得注意,你们将军府的日常在京城早已不是什么秘密,就连熊正理喝了什么样的汤药府外之人都一清二楚。”

  熊景海脸上一凛,煞气立时将他英俊的五官变成了另外一种可怖的模样,令人呼吸一窒。

  “看来我与父亲不在的这些年里,他们早已忘了将军府的雷霆手段。”

正文 第六十二章 严宝体弱的真相

  熊景海带着一身煞气走后,季柳呆坐桌前,越想脸色越黑,他后悔让熊景海帮他插簪子了,刚才他的卖惨,失魂落魄的模样显然是故意做给自己看的,这个心机深沉的混蛋。

  从脑海中甩开熊景海坚毅的脸庞,季柳将药材往桌上一堆,净了手上床休息。

  熊景海回到将军府,陈关迎了上来,“少爷,怎么样?”

  “真让你说中了,他今日让我帮他插了簪子,不过让我以后不要再去找他,是不是你的计策不奏效?”

  陈关跟着他进屋关门,“不会,这说明这位柳双少心中确实有少爷一席之地,不然一个双儿断不会让陌生人做这种亲密的动作,少爷不要考虑过多。”

  话刚说完,陈关只觉得自己可能多虑了,依照熊景海彪悍的只顾自己的性格,他一定不会考虑那么多,只会凭借本心好恶行事。

  熊景海直白的告诉他,他是真的想多了,“我倒是没考虑那么多,晚饭时我见阿理的精神比以往好了不止一点,等到他把阿理治好的时候,这门婚事就此作废。”

  “少爷英明!”陈关强扯出一抹笑,夸赞他。

  “明日起,给我严查府中人之底细,听闻阿理午时用了什么药外头竟是一清二楚,年节快到了,也该让府里见点鲜艳的颜色了。”

  熊景海将陌刀抽出,细细擦拭刀身,说出的话就如与陈关商量元宵节为府中挂哪些灯笼般随意。

  陈关眼神微眯,“明白了,少爷。”

  第二日一早,风雪再次肆虐。

  季柳派了小厮去子阳伯爵府报信,拜帖送上去,季柳下车,门内有双侍出来为他打伞。

  “柳双少请勿见怪,这两日风雪交加,我家少爷有些体弱,恕不能外出迎接。”

  “无妨,待我先去拜访你家夫人。”

  “柳双少不必客气,我家夫人一早便进宫去了,少爷吩咐您直接去他院子即可。”

  成分在他身后打伞,只听季柳道,“那我们快些,这雪越下越大了。”

  无心参观子阳伯爵府的景致,季柳只盼望他的想法不要成真为好。

  进了严宝院子,有双侍撩开门帘,推开门迎了季柳进屋,粗重的呼吸令他心头发紧。

  季柳解下貂裘,有双侍将貂裘拿到火盆旁为他烘烤,另有人领他往厅中火盆处,“柳双少可先在这里热热身子,我家少爷受不得寒气。”

  “嗯。”应声之后,季柳一面烤火一面观察严宝的房间。

  严宝果然是深受宠爱的子嗣,与他房内的陈列摆设相比,自己的房间说句寒酸都不为过。满眼的奇珍异宝,伫立在门口的大屏风上都是用珊瑚石做的点缀,形成了奇特的立体画面,这种匠心独运的艺术品在这个时代算是极其难得的。

  手暖之后,季柳直接撩开内帐进入内室,“柳弟,你来了。”

  “严兄怎么突然病的如此之重?”

  严宝倚在床头,苍白的脸满是灰败,他身边贴身伺候的双侍小圆更是双目通红,“没什么,身子不中用而已。”

  “你这是怎么了,快去洗洗脸,这样会让你家少爷心情更不好,心情不好病自然好的慢。”

  季柳点名让小圆出去。

  严宝看了他一眼,“小圆,柳弟来探望我,你瞧瞧你这成了什么样子!去吧,好好洗把脸再来。”

  话中带着责怪,实则严宝很是维护他这个贴身双侍。

  内室无人,季柳从袖中取出一瓶药丸,从细小的瓶口倒出一颗,塞进严宝嘴里,“我若再不来,你被人害死还不自知。”

  倾身向前,在严宝脖子上下轻点两下,一颗药丸落入肚中。

  “柳弟你喂我吃了什么?”严宝大惊失色,双手爬上脖颈。

  季柳掰开他的手,将药瓶塞到他手里,“解药!”

  起身为他倒水,还好严宝原本就在病中,屋里的茶壶中盛的是温水。

  倒了一杯喂给他喝,季柳重新坐好,“你这病不是病,准确来说是毒而且这毒年久比较长,怕是在你年岁尚小时就在你身体里中下了。”

  “柳弟莫要玩笑。”

  他在家备受宠爱,大夫人为了他这虚弱的身体每隔三日便派人为他请脉,而且自小到大他看过的大夫没有八十也有五十,从未有人说他是中毒。

  季柳握住他的手,眸中的坚定令严宝不自觉严肃。

  “我从不拿人性命开玩笑。”

正文 第六十三章 季柳受伤

  “这是一种比较常见的慢性毒药,名为缠丝。它就像一棵绞杀藤在你体内寄生,吸取你身体的营养让自己茁壮生长,它长成的那天就是你的忌日。你脚步虚浮,身体稍微劳累便受不住,心悸,呼吸困难,眼下黑眼圈明显,脸色青白,这个症状就像心神不宁导致的虚弱,但事实并非如此。缠丝还有另外一个特点,那就是想要使它成熟除了它吸取寄生者身体的养分外还需不停给中毒之人下毒。”

  季柳每一句都像在严宝心口锤了一记,但他仍旧不相信,“我身体的状况对外也并不是秘密。”

  言外之意是从别人那里知道我的病状也很容易。

  “确实如此,但你我相识几日,我有何理由欺骗与你?你备受宠爱,所有人都知道子阳伯爵与夫人都宠爱你,可他们如此宠爱你为什么会让你中毒,你身体衰弱又对谁有利?你平日里用惯的,使惯的全都是用缠丝之毒泡过的,这床褥,床幔,甚至是这些流苏,鞋袜,衣物,配饰乃至于头饰,竟然没有一件是不带毒的,你家中人对你可真是好!”

  严宝甩开他的手,苍白着脸怒斥道,“季柳,你不要在此胡言乱语,我在家中待遇如何我自己清楚,如若你再在我面前挑拨我与家人的情感就请你出去!”

  “严兄,若不是那日在和硕公主府你主动与我交好,恐怕即使你今日死在我眼前,我也不会多看一眼,因为原本你与我便是不想干的两人。”

  季柳的话残酷不留情面但是严宝知道这是真话,是他主动与季柳示好,现在却又怀疑其季柳的行事动机。

  “我如今帮你,也并非全无原因。”

  季柳说,“我自诸城来,现如今所有人都知道我与熊家二少爷定了亲,但是,只有你一人出面劝我,告诉我熊正理并非良人且在众人面前维护于我。”

  重新将手握了上去,两双修长白皙的手交握在一起,“我实话与你说,我自小便在诸城学习医术,只因他们想将我推入火坑,我才隐瞒下来,没有据实以告,而严兄对我真心实意,我必然投桃报李,季柳不是无情无义之人。”

  这一次,严宝任由他握住双手,不曾挣脱,“若真如你所说,现在我该怎么办?”

  严宝动摇了。

  “我知你此刻还不能完全信任我,这是几粒解毒丹,你中毒很深,而且……”季柳环视他的房间,“你这房间里处处带毒,他们在不停的给你下毒,这一瓶你悄悄放好,虽不能将你身体内的毒全部解除,但足够保你性命。目前还不知道你身边究竟谁是内鬼,万不能叫其他人发现,哪怕是你身边最亲近的人。”

  叹了口气,季柳道,“今日你不信我我不强求,但缠丝在你体内已然成熟,这种毒成熟之后最大的特点就是会使人不断昏厥。起先是短暂的昏迷,随着时间推移,中毒之人昏迷的次数与时间会不断增加,最后中毒之人会在昏迷中死去,外人看来久病缠身之人一睡不醒再正常不过,就算人死了也没有人会找仵作验尸,真正死亡的原因就会这样被掩盖住。”

  季柳又补了一句,“如果你在京城行动不便,便找一个你信任的人去外地寻一个有名的郎中来,缠丝之毒不是奇毒,一般大夫也应该见过,届时便可知我今日之言并不是哄骗你。”

  从子阳伯爵府出门季柳顶着大风雪回季府,路上行人纷纷捂紧衣物,埋头匆匆赶路,天空阴沉,抬头望去,雪花自上而下飘落,灰蒙蒙的一片。

  “雪越下越大,年节将至,这个年怕是过不太平了。”

  季柳的担忧一语成谶,两日之后,各地的雪情开始如雪花般飘向京城。

  宣德帝朝堂之上大发雷霆,他是想未雨绸缪,但恶劣的天气没有给他足够的时间,国库的雪花银还未出库,大范围的灾情便在各地出现了。

  冬日里百姓生活本身不易,现如今许多人随着被雪压塌的房子深眠于地下,更多的人变得无家可归,城外破庙乃至平日里所有人都绕道而行的义庄此时都住满了流离失所的百姓。

  一时间,朝堂之上气氛陡然紧张起来。

  季成悦回府也少见笑脸,对于季柳而言他不是个好父亲,但“忧天下百姓之生死,担职位之重则”这点道理他还是懂的。

  诸城有老太太坐镇不会出大乱子,回传而来的消息也令季柳安心不少。

  和硕公主府。

  季柳为熊正理诊脉,“二少爷谨遵医嘱,是个配合诊治的好病人。”

  成分在身侧瞧着季柳露在外面微微眯起的双眼,心想,他家少爷此时心里想的定然是“那汤药没苦死你真是太可惜了!”

  熊正理并不搭理他,一见到季柳熟悉的遮面丝帕他就想起浓黑如墨汁一般的苦汤药,他将头扭到一边。

  见到如此乖巧的熊二少爷,季柳心情大好,熊孩子就要这样教训!

  “接下来药方需要加以改动,另外补品备上,但服用需细水长流,不可操之过急,此时二少的身体就像一条干涸的小溪,若是一下灌水太多,那势必会冲垮河道,对二少身体恢复不利。”

  广阳公主道,“补品应有尽有!”

  “药童,笔墨伺候!”

  成分背着小药箱一脸无辜的看着季柳,“忘……忘带了。”

  “……让娘娘见笑了。”

  季柳与广阳公主告罪,之后命成分去寻笔墨纸砚。

  和硕公主府的正园中有,但季柳与熊正理看病是极其隐秘的事,成分不敢去那里讨要,于是他寻了一条路往一旁去了。

  为熊正理诊治完出门,在广阳公主期盼的眼神攻势下,季柳恭敬回道,“娘娘莫要心急,小子说了会彻底治好二少的病,就一定说到做到。现下二少爷体内的毒已经彻底解了,接下来只需培本固元,等身体稳固些再用少量补品滋养,等气血回复足再让二少修炼我师父自创的勤体术强身健体即可。”

  突如其来的好消息令广阳公主心头猛然一震!

  她期盼了这么多年,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激动之下,粉唇微张,却发不出一丝声响,身子前后摇摆似要跌倒,季柳上前一步扶住她,“娘娘!”

  “竖子无礼!”

  一声熊吼震得季柳一阵耳鸣,手腕被人捉住,左肩受到重击,整个人如布娃娃般被一掌打倒在地,脸上的丝帕随风散开。

  “夫君,不要!”广阳公主出口阻止时已经晚了,熊锋是个将军,出手狠辣,杀伐果断,他虎背熊腰,单单一条胳膊便足有季柳腰粗,名副其实的“熊”将军。

  熊正理在屋内隐约听着像是熊锋的声音,他从床上坐起身来,眼前一片发黑,“我好像听到了父亲的声音!”

  被熊锋用力一推,季柳左肩一阵剧痛,仰躺地上久久不能动弹。

  熊锋此人生的高大,外形与熊景海非常相似,父子俩无论从体型还是样貌均能让外人一眼认出这是父子二人,只是熊景海与熊锋相比,身形像是缩了一个号,但他长相比熊锋更英俊些,广阳公主的优质皇室基因很强大。

  “夫人没事吧?这小子是否对夫人无礼?”熊锋揽住广阳公主的纤腰将她带进怀中,语气不复刚才的凶狠,只剩一股铁汉柔情。

  两人身形差距极大,此时被厚厚的大氅包裹起来的广阳公主如同被熊捉住的兔子,小巧玲珑,娇俏依人。

  广阳公主挣不开便用粉拳狠捶他两下,“你怎么能动手,快把人扶起来!”

  “这种无礼小子管他作甚!”熊锋冷哼一声,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对他家夫人动手动脚,没一刀砍了他就算便宜他了。

  季柳被摔得眼冒金星,肩膀疼,全身上下都痛,躺在地上无反抗之力。

  “爹!”熊景海一个箭步从院门口冲进来,将季柳从地上抱起,“柳儿,你没事吧?”

  “没……没事。”季柳睁眼看清眼前之人是熊景海,心中安稳许多。

  熊正理被小厮扶着从内室往外室走,几步路的工夫,他有些出虚汗,但精神意外的好,越是临近门口他越是能确定院子里站着的人一定是熊锋。

  “少爷,您现在的身体比之前好了许多,您看,您可以走这么远的路了!”

  小鑫替熊正理高兴,入冬之后他家二少爷病势汹汹,只能卧床修养,别说走路,便是站起身来都困难。

  熊正理回头看了眼床铺,心中同样高兴,但此时有更让人高兴的事情就在院子里,他手下用力握紧小鑫的手臂催促道,“嗯,快,扶我去,去外面看看是不是父亲回来了。”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熊景海放松手臂,生怕自己的大力会勒疼季柳。

  “肩膀疼,身上也疼。”季柳将头靠在熊景海怀中,他身上疼不敢用力说话,此时在熊景海耳中,季柳说话声音极为软绵可怜。

  这是第一次,季柳在他面前如此柔弱,熊景海怜惜的将他抱进怀里,扭头怒道,“爹,你这是做什么,他是个双儿如何禁得起你这用力一掌!”

  “双儿?”

  作者闲话:

  过月半了,努力求枝枝~本文日更,喜欢将军和季柳的欢迎跳坑

正文 第六十四章 动机不纯遭了报应

  季柳医术高明,尽心为阿理诊治,阿理身体的毒刚解,季柳就被自家夫君伤着了。

  广阳公主怒从心头起,一脚揣在熊锋腿上,硬邦邦的小腿硌的她面容有了一丝狰狞之感,“还不放开我!”

  熊锋此时瞧清了季柳的长相,这种容貌的男子好像真的是个双儿。

  他手足无措的放开自己夫人,从边关回来,喜气洋洋回了府却被告知自己夫人并不在府中,一路打马赶来,只瞧见这人似是对自家夫人无礼。他赫然而怒,一掌打过去,可用了五成力气的,这么一个精致瘦弱的双儿可别让他一掌打坏了。

  “快,快带他去看大夫!”

  眼瞧着熊景海要将季柳带走,广阳公主喊道,“等等!景海,你们不能从大门出去!”

  熊景海点头,瞬间明白广阳公主的意思,“孩儿知道了!”

  “父亲,真的是您回来了!”

  熊景海抱着季柳前脚离开,被小厮搀着的熊正理后脚就在门口出现。

  “阿理,你能下床了?”熊锋更是惊喜万分,前些日子,从京城来往的家书中说熊正理的身体不好,闹了几次险,可现在人竟然能下床了!

  广阳公主阴沉着脸打断两人的温情叙旧,闯了祸还不知反省,另外一个救命恩人受伤却茫然不知。

  怒气掩盖了惊喜,广阳公主胸口起伏波澜,“都给本宫回府去!”

  在石子路不起眼的角落,一块白色的丝帕孤零零躺在地上,沾染了些许灰尘。

  临行前,广阳公主叮嘱和硕公主,一定封住下人们的口。

  和硕公主瞧着熊正理身体康健,心中自然欢喜,她治家有度,府中如铁桶一般坚固,只安慰广阳公主让她放心。

  “别怕我送你去药堂!”

  熊景海从后门上了季府的马车,他习惯骑马,但此时若是骑马恐怕会加重季柳的伤势,为季柳着想,熊景海选择了行驶起来比较平稳的马车。

  “不要,不去药堂!”季柳疼出一身冷汗,右手紧紧抓住熊景海的衣襟,“若是去了药堂,我这伤就解释不清了。”

  他为熊正理治病除了广阳公主与熊景海之外,没有外人知道,若是他从和硕公主府离开直接去了药堂,还是被熊景海送过去的,那他就是有一万张嘴也没办法解释这件事。

  不仅会给自己招来污水,引来旁人猜忌,还可能会影响之后的计划。

  “什么时候了还考虑这些!”熊景海瞪圆了眼,心中着急偏偏手上不敢用力,在他心中季柳原就是稀世珍宝,现在更是像一个易碎品,现在人在他怀中,他却不知从哪儿下手,也不敢下手。

  季柳疼的打了个冷战,额头上满是汗水,熊景海心随着季柳的冷战同样抖了一抖,“都听你的,咱们不去药堂。”

  “去腊肠铺子找风大哥!”说完这句话,季柳咬紧下唇,不再开口,他怕再开口他会忍不住喊疼。

  血色唇瓣失了血色,熊景海将他搂在怀里,不住的安慰,“好,去腊肠铺子,去腊肠铺子!”

  疼痛使得季柳满脑子思绪乱窜,因着熊正理身上余毒已解,凭借今日脉象为他调整药方,只念着将熊正理可能需要用到的药材,出诊时便让成分只带了那些,另外他身上只有防身用的蒙汗药和僵尸粉,偏没有带跌打损伤的药。

  悔恨过后,季柳又开始腹诽熊锋,果然是熊家人,熊景海这一身毛病和粗鲁看样子完全复制了这位莽撞的熊将军!

  腹诽之后,心思一转,季柳又觉得可能是自己动机不纯遭了报应,他一心将熊家当做靠山,可见这靠山不是那么好靠的,今天便给了他点颜色看看。

  他心中思绪万千,熊景海看着他满头冷汗,身体因疼痛在他怀中打颤的可怜模样,大冬天里竟然急出了一头热汗。

  隔着车帘不停催促马夫,“快些,再快些。”

  马车太快,颠簸感太强,他又赶着车夫慢点,再慢点。

  这一路上季柳受尽折磨,马车每颠簸一下,他身上就痛上一分,熊景海更是心力憔悴,从他十几岁上战场到现在,还从未有过今日这种心疼的感觉。

  “快到了,你再忍忍。”

  季柳深呼吸,熊锋不愧是战场杀伐之人,他现在只觉得疼的像骨头断了。

  “一会儿让马车停远一些,不要让别人知晓是我。”

  马车停在另一条街口,将自己的披风往季柳身上一裹为他遮住脸,“你且安心。”

  熊景海抱着他疾步穿过街道走进腊肠铺子,店中伙计已经认识他,见他来了,立即上前迎接,“小将军您来了!”

  “快,去内院,让风树宁出来!”

正文 第六十五章 现代的女人怕不够用了

  将小二甩在身后,熊景海一路走进内院,一脚踹开房门,将季柳放在炕上,“这里有药吗,我先去拿?”

  “有,风大哥知道在哪儿,等他来。”

  听到这话熊景海二话不说抬脚便往院子里去,听到季柳疼痛难忍的细碎呻吟声,他硬生生停住脚步朝院中大喊,“风树宁,麻溜儿的给爷滚过来!”

  风树宁听小二说熊景海到了,还没说上第二句话,就听见熊景海中气十足的喊他的名字。

  “来了,来了,小将军有何急事?”一路小跑进屋,风树宁瞧见季柳苍白着脸,满面汗珠立即察觉到事情有异,“少爷这是怎么了,可是受伤了?”

  “驱散所有人,别让人知道我来过这里,另外我肩膀受了伤,取些跌打损伤的药膏来。”

  闻言,风树宁转身出门,没一会儿工夫又回到两人面前,手里端了两瓶药膏,“少爷,让成分给您上药吧。”

  这时三人才发现,成分不在。

  “我来!”熊景海将药膏夺过来,驱赶风树宁,“你出去!”

  “这……”风树宁嘴角僵硬,这小将军未免太不守规矩了。

  “扶我起来,你们都出去!”

  熊景海皱眉,黑长眉毛成了倒八字,“被我爹打伤,你的肩膀还能动?”

  “少爷的伤是熊将军打的?”

  呼吸之间,风树宁脑补了一出大戏!

  为生命垂危的小儿子冲喜定的亲事,原本是自己小儿媳妇的人却与军功累累前途无量的大儿子发生了苟且之事,常年在外征战生性正直的熊将军因撞破两人的感情因此受到冲击,自己的儿子舍不得动手,却把气发在季柳身上。

  等等!

  风树宁微眯起眼,事情的发展恐怕不是这样,熊锋的个性他也有所耳闻,只怕熊将军当时动手的对象是熊景海,季柳因爱而为对方抵挡,这才受了伤。

  风树宁的眼神变化太过明显,季柳哆嗦着唇,“不是你想的那样。”

  虽然季柳如此解释,可风树宁依旧认定他与熊景海感情甚好,他笃定的原因便是第一次在铺子里见面时,季柳并没有反驳两人之间的关系。

  既然这段勇敢的爱情已经被熊将军知晓,而季柳又心悦熊景海,那小将军替季柳上药似乎也不是什么大事,风树宁双手抱拳,“那少爷就拜托小将军了,风某祝福二位。”

  “……”

  如果不是身体上的疼痛实在难忍,季柳定会骂他个狗血喷头!

  房门关上,熊景海动手为他宽衣,“我爹的气力连我都吃不消,听我一言,此时你不要逞强,身体要紧。”

  “你走开,我自己能行。”右手握住熊景海的手腕,将他推开。

  如果今日真的让熊景海近了身,那以后这个混蛋一定会以此为借口逼自己就范,他并不觉得熊景海是什么谦谦君子,坐怀不乱,相反,这个人就是个痞子,专会顺杆爬。

  “季柳!”熊景海反握他的手,一黑一白,一大一小,一强一弱。

  熊景海栖身逼近,粗野霸道的雄性气息瞬间将季柳包围,“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别的顾及,你若是执意不肯,我现在就上街随便拉一个双儿进来帮你上药,到时候你究竟因何受伤,如何从和硕公主府到了这里,谁在帮你,你又在做什么,到时你作何解释!柳儿,你确定你想要这样?”

  季柳被说愣了,熊景海正说到他心里去,若不是顾虑太多,他何尝不想去药堂诊治。

  黑发被拖动,在枕头上画出一片墨色瀑布,季柳扭过头去一言不发。

  熊景海飞速动手将他的外衫脱下,脱到里衣,他又见到了每晚夜探香闺时季柳穿的衣服,二话不说,熊景海伸手便撕。

  耳边是衣服撕裂声,季柳闭了闭眼。

  屋内一直燃着炭炉,但风树宁白日并不在这屋休息,所以炭火仅是维持不熄灭。

  房间内温度不高,裸露的肌肤接触冰凉的空气冒出一整片小疙瘩,紧接着比空气还要凉的药膏被粗糙的手指蘸取抹在肩膀处。

  细腻的肌肤上一片青淤,与周围的皮肤对比,这里肿胀一片。

  “已经发青了,我爹的力气寻常人经受不住。”细细抹完手上的药膏,熊景海将被子拉起轻轻搭在季柳肩上,“身上还有其他地方受伤吗?”

  “没有了!”季柳语速极快,生怕熊景海直接动手掀他衣服。

  鬓角湿漉漉的,熊景海食指弯曲将流下来的汗珠截住,尾音上翘,“我在你心里就是一个趁人之危的人?”

  季柳转头看他,桃花眼中带着明晃晃的指控,”你就是!”

  那眼神太过勾人,熊景海心思一阵骚动。

  “你猜对了我就是一个喜欢趁人之危的小人,所以……”食指挑起被子一角,熊景海靠近他耳边用低沉的声音喃喃道,“你现在不能动的模样比之前更加动人,若是我现在与你生米煮成熟饭……”

  “熊小将军是彻底将脸面丢在一旁,不顾礼义廉耻了?”嘴上强硬,可心脏噗通乱跳,季柳是真的担心。

  “你就是我全部的礼义廉耻!”

  “少爷,少爷!”成分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季柳从未有一刻这样喜欢成分的声音,“我在,进来吧!”

  成分进门便看到站在一旁的熊景海,再看看躺在炕上的季柳,被熊景海掀开被子角被他迅速合上,动作快到带起一阵冷风。

  心中对熊景海的讨厌再次卷土重来,“多谢小将军帮我家少爷上药,接下来我家少爷由我伺候,还望小将军早回。”

  “用完就丢,你这双侍倒是跟你很像。”熊景海打趣。

  “这要多亏了熊将军,若不是他,我家少爷大可不必让小将军操心。”

  成分讨厌起一个人来,嘴上像是带了把刀,丝毫不给对方留情面。

  “若是小将军临行前想从我家少爷嘴里听到一句谢,那您是想多了,我家少爷辛辛苦苦为二少爷治病,倒是给自己治出伤来了,熊将军铁铮铮的汉子不感恩就算了,还动手欺负一个双儿,真是让成分我大开眼界,哪怕是在诸城,我们乡下地方也是断断没有这个道理的!”

  喘气,成分冷撇他一眼,“小将军请回,恕不远送!”

  他取了纸笔正巧见到熊景海抱着他家少爷往外走,他一路追出去,也只瞧见了马车背影。

  熊景海的脸阴沉下来,“这里面定是存在误会,我爹从不是武断之人,从不平白无故伤人。这几天你好好养伤,我定去我爹那里为你讨回公道。”

  说罢转身离开,临走时,嘱咐,“你家少爷身上一定还有别的伤,你替他细细检查一番,若有什么需要随时找我。”

  “哼!”成分冷哼一声,不做搭理。

  “熊将军只是以为我对广阳公主意图不轨,确不是有意伤我。”

  季柳听到那句”竖子无礼”便知晓熊将军是误会了,他当时蒙着面,穿衣风格又偏向男子,广阳公主靠在他怀中着实容易引起误会。

  成分不吭声了,半饷,季柳颇为奇怪的看了他一眼。

  “啪!”一声清脆的耳光,成分白嫩圆鼓的脸顿时红肿起来,这一巴掌用了力气。

  “成分,你做什么!”

  成分哭道,“少爷,都是我不好,如果不是我忘了带笔墨您就不会受到这样的伤害,还……还被那个登徒子给……”

  季柳一惊,作势起身却拉动肩膀,哀嚎一声躺了回去。

  “少爷,少爷,您小心些,可千万不能随便乱动。”

  “我没事,你这小侍动不动就掉金豆子,以后本少爷还如何放心将外面一应事务交予你处置?”

  成分抹着眼泪,委屈巴巴道,“从来哪个高门显贵让双侍在外面做生意的,您是头一份,现下不放心便也罢了。”

  季柳被他气笑了,都是他太宠他们,但是心里甚是窝心,“行了,别哭了,只是上药又没做些别的。”

  “您还想做什么,您是跟二少爷有婚约的人,就算以后会解除那也是以后的事,现在这样又算得了什么,被看了身子,您岂不是要嫁给他?”成分说着又要哭,季柳出这样的事说到底都是他的问题,小双侍觉得天都要塌了。

  右手扶额,季柳深叹这封建社会的洗脑真是太过成功了,被男人看了肩膀就要嫁给他,被看了大腿要嫁给他,被看了双足还要嫁给他,真要这样算,那现代社会的女人一定不够用的。

  “您说,这件事若是被老太太知道,那我……那我一定会被家法处置的!”说道此处成分放声大哭。

  季柳气结,原来最重要的原因在这里,亏他还觉得成分一心为他着想,他想念春姐儿了!

  熊景海走前安排好了马车,马车内厚厚的垫子足有人小腿高,季柳陷在柔软的褥子中耳边是呼啸的风声,这一刻他的心里是暖的。

  回府之后,季柳因受寒再次病倒在床,季成悦体恤他整日往来和硕公主宴会,为他院子额外多加了许多补品还涨了他的月例。

  作者闲话:

  长长的一章,求枝枝~~定错时间了,变成早晨8点了,捂脸哭

正文 第六十六章 广阳公主入府探病

  朝堂之上因雪灾一事,所有人紧绷神经,季成悦的心思不在家中,所以季柳受伤之事被瞒了下来。

  熊正理的药方写好之后,由成分亲自送去将军府。

  第二日雪停,广阳公主亲自探望生病中的季柳,季府这些年来从未迎来如此贵人,即便贾彩霞之前与广阳公主定下亲事,她也从未上过门。

  如今只是季柳病了,她便亲自上门,季柳竟然在她面前如此得脸!

  季府动了起来。

  季成悦与贾彩霞率众在门口迎接,广阳公主见面直言只是探望季柳,并不应如此劳师动众。

  夫妻俩尊敬有礼,连忙称是。

  由季成悦亲自带领广阳公主进了季柳院子,随着进府后路途逐渐偏远,广阳公主紧皱秀眉,贾彩霞解释道,“柳儿在诸城住习惯了,偏喜欢幽静的小院子以缓解思念之情。”

  “柳儿是个好孩子。”

  “娘娘所言极是。”

  应付完广阳公主,贾彩霞收到季成悦不悦的眼神,她忍不住私下揪紧手帕,当初季柳住进来时,老爷什么都没说,如今只是广阳公主一句话而已,现在便暗地里指责她,将所有责任都推给她,可气!

  进了屋门,广阳公主道,“本宫只是过来探病,生病之人最忌讳人多吵闹,季大人让他们该做什么做什么去吧,本宫与柳儿好好说会儿话。”

  作为季府当家主母,贾彩霞是不避讳的,广阳公主也并非要驱赶她,但是有她在终究是不方便,于是广阳公主只是简单问候了季柳,说话间多次拉住他的手,在他手背上轻轻拍打。

  季柳心领神会,“多谢娘娘记挂,柳儿身子弱,此番只是感染风寒并不严重,劳烦娘娘亲自登门探望。”

  回府之后,季柳为自己检查过,肩膀并没有大伤,当时他也是疼糊涂了,若真是骨头断了,恐怕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哪还能容他忍那么久。

  联想到熊景海说熊将军气力大,寻常人经受不住,想必熊将军当时出手也是留了情面的。

  “那便好,那便好,好好养身子,本宫命人收拾库房时找到一些药材,之前让景海送你的医术你继续看,这些药材能用就用,不能用就送与你练手了。”

  广阳公主身后的丫鬟将带来的药材盒打开,贾彩霞不懂药,但季柳懂,他扫了一眼都是些治疗跌打损伤和滋补的的药草。

  “多谢娘娘,柳儿一定好好调养身体。”

  送别广阳公主,季柳已经疲乏,昏昏沉沉间他睡了过去。

  今日季青云与季展鹏听讲学回府,季柳并没有出来迎接,细问才知这几日风雪太大,出门赴宴时感染了风寒,现下卧病在床。

  季展鹏命贴身随从将东西放回屋子,他抬腿去了季柳院子,季青云则先去书房寻了季成悦。

  书房内,季成悦正在草拟奏折,他是礼部尚书,原本不应该对此次雪灾之事过多关心,但每每朝廷遇到灾情,日常请安问候的折子中必然带有灾情一事,表示即使不在自己职责范围内,但为官者仍具有忧国忧民之心。

  季青云进了书房,季成悦停笔,将奏折摊在桌上。

  “青云回来了,坐,这几日可有增益?”

  季青云在他身旁坐下,“确有进益,先生不愧被称为大儒,学识渊博,见识广泛,谈吐之间指点江山,很有风度。”

  起先季成悦瞧见他回家脸上还挂着笑,可听完季青云的话,他的脸色略微变了变。

  “指点江山?”

  季青云与之细说大儒之风雅,谈吐之不俗,举止之大气。

  “我儿莫要学他。”季家世代书香,三代为官,官场之事,揣摩上位者心意季成悦很有发言权。

  “如此之人怕是得不到皇上重用。即使此人真的心怀天下,可他此番作为也不会让皇上对他产生好感,这里是天子脚下,在天子脚下”指点江山”怕是只能引起上位者忌惮。”

  季成悦嘱咐他,“千万莫要学他,你将来可是要走仕途的,虽然你与展鹏只差了一岁,可展鹏性子没你稳重,终究不是为官那块料,为父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季府的将来全靠你了,一切以稳妥为好。”

  回家之时季青云难得与季展鹏聊了这十日内的所学,求学若渴,恍然大悟,正一腔热血无处发泄,如今被季成悦两句话的凉水从头到脚浇了透彻。

正文 第六十七章 与季青云生嫌隙

  心中一点点凉透,季青云嘴中发苦却还是认真点头应道,“是,父亲,我知晓了。”

  季展鹏这边急匆匆赶到季柳院子,被成分告知,季柳已经睡下,不知何时会醒。

  “等柳儿醒了告诉他我来过,他若想见我,一定第一个喊我。”

  成分应下,季展鹏走后一会儿工夫,季青云也来了。

  恰巧季柳被疼醒,听到内里喊人,季青云顺其自然便跟了进去。

  “大哥来了。”季柳肩膀疼的厉害,硬撑着坐起身,跌打损伤的药膏虽然管用,可这疼是实打实的并没人替他受着。

  两人寒暄两句,季柳头上便爬满了冷汗。

  “可是冷了?”季青云看着他被子单薄,成分出去叫水不在屋里,他起身替季柳盖被子,“这几日风雪太大,你身子这么弱就不要去赴宴了,等天气放晴之后再去不迟。”

  将旁边的被子拉开为季柳搭在身上,靠近之时,季青云闻到了一股药味,与风寒汤药味完全不同,“柳儿确实是风寒?”

  季青云眼尖的瞧见他里衣的衣领处露出了白色的布条,伸手掀开他的被子。

  季柳大惊,“大哥!”

  里衣被微微扯开,被包扎的一侧肩膀显露在两人眼前,季柳垂下头,黑色发丝铺满胸前。

  “柳儿,你受了伤?”

  季青云皱眉,听闻他只是每日外出赴宴,不是在和硕公主府便是在其他贵人府中,如何受了伤还要瞒着家里人,他……到底在外面做什么?

  “是,大哥,我只是不小心,伤我之人是男子,我怕传出去会为父亲抹黑,这才想着瞒着你们。”电光火石间,季柳想好了借口。

  季青云为他拉好被子,“是谁?”

  “大哥,我不能说,还望大哥能替我保密,我保证以后定会加倍小心,绝对不会发生这种情况。”

  “你实话与大哥说,你是双儿,又是定了亲的双儿,你可知你的名声极为重要,若是被将军府知晓那可是要连累父亲的!”

  季柳抬起头来,嘴上倔强,“柳儿说的是实话,大哥教训的是,日后柳儿定会可守本分,绝对不会做出让季府丢脸的事。”

  季青云双手握拳,“你知道大哥不是这个意思,你已经定了亲,如果在外面遇到什么事,你自己日后也难以在将军府立足。”

  “大哥说的是。”

  “你……”

  季柳油盐不进的模样让季青云头疼,“你好好休息吧。”

  “关门!无论谁来都说我已经睡下了。”季柳重新躺回床上,负气闭眼。

  下午,子阳伯爵府派人送来请帖,请季柳赴宴。

  贾彩霞派人将季柳感染风寒一事告知,将人打发回去,她突然发现,在她没注意到的时候,季柳已经在京城有了自己的人脉圈子,这可不是一件好事。

  熊府,熊锋正在与自家夫人道歉,他不分青红皂白出手重伤了季柳,虽然广阳公主已经送了药,可这份情已经欠下了。

  当初季柳自己提出如果将熊正理的病治好,她答应解除两个人的婚约,这是一桩交易。

  熊正理身体内的毒解了,此时,熊锋却出手伤了他,饶是如此,季柳还是派人把熊正理的药方送了过来。

  “夫人莫要恼我,日后定给他补偿。”熊锋端着茶在自家夫人面前赔罪道歉,他早年丧妻,鳏居日久,广阳公主金枝玉叶不但不嫌弃他,还为他绵延子嗣,照顾府中内外,这份情他记挂着。

  “你可曾看出他是双儿?”

  “他当时蒙着面一时情急没看出来。”

  “狡辩!”广阳公主根本不信,熊锋战场上杀敌无数,怎会连这点眼力都没有?

  熊锋委屈的很,熊一样的身躯缩了缩,有点可怜巴巴的意味,“当时为夫只看到夫人靠在别人怀中,哪里还有心思去分辨对方到底是男子还是双儿,真的是一时失手。”

  广阳公主还未说话,熊景海推门便进,熊锋立即直起腰来,将手中的茶一饮而尽。

  广阳公主被他气笑了,全了他在孩子面前的面子,“气冲冲的,谁又惹着你了?”

  “爹,你这一掌定会让季柳休息到年根下。”

  熊锋头疼,“爹不是故意的,谁让他当时蒙着脸。”

  “好了,阿海,你爹不是故意的,你去看过阿理他药喝了吗?”

  “喝了,脸色倒是好看了些,喝药之前还闹着不喝,喝完了也没做声。”熊景海眼神再次瞥过去,自己的爹伤了自己的心上人,他心中虽有不满却也无法说出重话,“爹,你下次看准了再出手,季柳身子骨那么弱,受不住你这一掌!”

  “好了,阿海,这次是个意外,你回屋歇息吧我与你父亲有事相商。”

  “那我回去换衣服,孩儿告退。”熊景海撂下一句话回屋换衣服去了,他准备晚上去季府看望季柳。

正文 第六十八章 陈关心口疼

  熊景海离开,广阳公主瞬间冷下脸来,“夫君,有件事我要与你细说。”

  熊锋从头到尾听完,怒气直冲云霄,一掌将身前的桌子拍碎,茶杯落地,摔碎一地碎片,“欺人太甚,我儿这些年受的苦一定都是她在幕后操控,我定要将食她肉,寝她皮!”

  “不可打草惊蛇,这件事我与皇兄说过,他自有防范,我们守住这两个孩子就是对他最大的助力。”广阳公主立即安抚住熊锋,她庆幸当时知道此事之后没有直接写信给他,不然他一定会不顾皇命从边疆私自回京。

  “夫人说的对,季柳那边你有何打算?”熊锋这才知道自己伤了什么人,那孩子可是他儿子的救命恩人。

  “柳儿之所以遮面是因为我答应过他,他替阿理诊治如果阿理身体康健,我便解除他们之间的婚约。虽然他是个双儿,但我觉得他将来的作为一定不止于后院,现如今他对我们家有大恩,若是有一天他有需要我们的地方,我想助他一臂之力。”

  “夫人倒是令我刮目相看,我本以为夫人会对这种不顾世俗礼教之人有些微词,没想到夫人是如此豁达明理之人。”熊锋的语气满是打趣。

  得到广阳公主的白眼一枚,“只要阿理身体康复,他就是我们的大恩人,这些小事何必在意,他一身医术,高明非常,若是就此掩埋在后院,消磨在无尽的内院争斗中,岂不是可惜。再说,我嫁给你这么多年,你就如此看我?”

  “夫人想哪里去了,夫人当然深明大义,上能为国为民,替君分忧,下能出入厨房,缝衣绣花,乃是本朝最美的美人,我能娶到夫人是熊某三生修来的福分,此生知足,知足矣!”

  广阳公主被他一张嘴哄得心花怒放,恼羞道,“不正经!”

  熊景海回了房间换衣服,转头又去了药房,陈关跟在他身后,听他念叨,“这个,这个,这个,还有最上面的那个,柜子上还有两个盒子,旁边药柜还有两个一起拿上。”

  陈关默默放下自己手里的小盒子,从旁边取了一个大药箱。

  “换一个,箱子目标太大不好藏。”熊景海嫌弃。

  陈关把压箱底的包袱布拿了出来,“您用这些药干嘛?”

  陈关今日并未跟着熊景海,他不知道季柳受伤一事。

  “季柳被我爹打伤了,这些药给他补身子。我记得当初阿理不好时皇上赏了一根千年人参,快找出来。”

  那千年人参是真正的续命药材,陈关停下手头动作,“少爷索性把府里所有药材都搬过去,也省的在这儿翻箱倒柜。”

  “那怎么行?!”熊景海义正言辞。

  陈关松了口气,索性熊景海还有些理智。

  他真怕熊景海被美色迷了眼,这人要真的品性纯良倒也还好,假如有一点坏心思,他家少爷这感情之路怕是堪忧。

  没等陈关继续放松,熊景海道,“留下一点正理补身子,剩下全都带上!”

  陈关被他胳膊肘往外拐的举动堵的心口疼。

  季青云兄弟二人听学回来,贾彩霞熬了鸡汤为两兄弟补身体,她带着杏儿提着鸡汤往季青云屋里去,赶巧季青云身边的随从急匆匆往屋里去,杏儿脚慢,两人撞在一起。

  鸡汤从提篮中撒了些,随从怀中之物落地,咕噜噜从台阶上滚到地上去。

  “这么急做什么事?”贾彩霞不悦,季成悦是礼部尚书,最是重礼,对家仆的要求比较严格。

  “见过夫人!”

  随从立即见礼,随后将滚在地上的小药瓶捡起来。

  贾彩霞随口问道,“那是何物?”

  “回夫人话,是跌打药膏。”

  “青云受伤了?”说着话贾彩霞进了屋,季青云正在灯下读书。

  “青云,你受伤了吗?快让娘看看,怎么好端端的出去听学还能受伤?”贾彩霞将季青云拉起来,前后左右来回端详。

  季青云瞧见自己的随从手里的东西,立即明白了,“娘,我没事,不是我受伤了。”

  “那是展鹏受伤了?他一贯是个毛躁的!”

  季青云有些哭笑不得,“也不是展鹏,是……是我一个同窗。”

  贾彩霞听闻不是自己的儿子受伤,心刚刚放下些许,随即再次提起来,“青云,你跟娘说实话,你平日里也没有特别交好的朋友,是哪位同窗能让你操这份心?”

  她了解她的两个儿子,大儿子生性稳重,对他们的话言听计从,他除了读书没有别的兴趣爱好,在书塾里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此时突然有了一个能让他送伤药的同窗,这事透露着反常。

  作者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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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六十九章 别碰我!

  在她几次三番询问之下,季青云终于扛不住如实交代了,“娘,其实,是柳儿,他受了伤。”

  贾彩霞错愕,她没有想到竟然是季柳,“他为何受的伤?”

  “不知道,但是肩膀上的伤看起来很严重。”

  “你是说他根本不是风寒而是……”贾彩霞有些懊恼,因着季柳容易生病,风寒之症的药方一直留在家里,这次她也是放松了警惕,没让肖大夫出诊,原来他是算准了她的漏洞才敢明着在她眼皮子底下做出这种欺瞒之事。

  若是招来肖大夫检查,季柳定然会穿帮,到时候季柳在外做了什么,为什么受了伤,受伤之后因着何事又隐瞒了所有人,她一定让他招的水落石出。

  想到这里,贾彩霞转念一想,可若真是季柳在外有了什么丑事,一旦宣扬出去,那广阳公主那边岂不是无法交代,将军府定然不会接受一个身上污点的庶双。于是她按捺住自己的心思,转头道,“青云,你日日读书,手不释卷为娘心疼你,这鸡汤快趁热喝,看书不要看的太晚早些休息。”

  “好,谢谢娘,您也早些休息。”

  出了季青云的院子,贾彩霞吩咐杏儿,“不要声张,悄悄查下在和硕公主府到底发生了什么,季柳为什么会受伤。”

  “是,夫人。”

  子阳伯爵府。

  自从服食了季柳的解毒丹,严宝心中疑惑重重。

  再次站在房间之中只觉得全身上下的汗毛根根直立,明明是奢华明亮的房间此刻处处透露出阴森恐怖的感觉。

  他招来身边服侍的双侍,“小圆,平日里谁负责我屋内的打扫?”

  “是昭姐姐。”

  “床褥也是她负责?”

  “是的,内屋的花草摆件都是昭姐姐在打理,还有床上的流苏坠子,前些日子刚换的,昭姐姐说少爷定会喜欢的。”

  “嗯,去拿二两银子赏她。对了,我一会儿去云姨娘屋里,你不用跟着我了,去找她们玩儿吧。”

  打发走小圆,严宝神色犹疑,心中颤抖,在没有抓到身边的内鬼之前,他身边的所有人都是他的敌人。

  就连小圆,从小跟着他的,此时都无法得到他全心全意的信任。

  府中为他诊脉的医者都是经过嫡母允许的,而他的嫡母是城防军王致远将军的三女王欣如,正儿八经儿的将门虎女,面上严厉却心地良善。

  平日里,他身边的人有太多机会与她接触,每一个都有可能是背叛自己的内鬼。

  严宝胡思乱想,心思杂飞,一路往云姨娘屋里去。

  到了云姨娘房里,他先是撒娇一通,表现与之前无异,然后又缠着云姨娘要吃她身边的朱嬷嬷最拿手的”银牙软糕”。

  将所有人都打发出去,他拉着云姨娘耳语。

  云姨娘是他亲娘,不需要掌管府中大小事务,在府中备受宠爱使得她身材保养得当,脸上永远挂着温和的笑,与之相处令人如沐春风般舒适自在。

  此时听完严宝的话,她惊愕片刻,转瞬便以为他是受到了别人挑拨。

  “你这孩子,怎么可能,夫人对你如何,对娘又如何,大家是有目共睹的,再者你又是个双儿,与勇儿他们并无利益冲突,她为何要毒害你?”

  “娘,究竟如何也要查验过才知,我这两日总觉得心里不安稳,睡觉也时时警醒,您就当是我鬼迷了心窍请几位大夫为我重新诊治可好?”

  严宝没有将话说死,毕竟他心中也存有疑窦,可这种猜忌一旦开始就如同一粒破土发芽的种子,在他心中扎下深根,越钻越深。

  “你这孩子究竟是怎么了,怎么身子又不舒服了?”

  云姨娘有些难过,她前半生富贵荣华,突遭家中不幸,幸得严实诺庇护又遇一位善良大度的将门主母,这才让她顺遂平安。

  严宝命里不好,从小体弱,她又因着吃错了东西不能再拥有子嗣,她们母子能在府中过得如此自在皆因王欣如是一位心胸豪迈,不生嫉妒的女子。

  “娘,从前您一直宠我,现在您不喜欢我了吗?”严宝拉着她的手左右轻晃,撒娇耍赖。

  “好,好,依你。你可真是来这世上磨我的!”

  做母亲的终究心疼孩子,云姨娘取了自己的私房,当天夜里命人悄悄快马从旁县秘密请来了医者。

  此次共请来三位医者,见面地点在一间客栈之中,三位大夫轮流隔着帘子为严宝诊治,诊断结果不出意外的一致,他的确中了缠丝之毒。

  严宝是府中最受宠爱的双儿,除了与所有人一样的月例银子之外,他云姨娘和父亲都暗地里补贴他,所以他出手极为大方。

  “三位今日辛苦了,三位可知今日并没有见过我,也从未来过京城。”

  十足十重的银钱捧在手心里,大夫们面面相觑,银子沉甸甸的封住了他们的嘴巴,三人皆点头应道,“老朽们从未来过京城,从未见过贵人。”

  大夫离开后,严宝失魂落魄的坐在椅子上,心从高高的山巅直摔进万丈深渊。

  他不是最受宠的孩子吗?

  他不是那个被所有人捧在手心里的孩子吗?

  这是为什么,她究竟为什么要下毒害他?

  这毒物是从小就下在他身边的所有用具上,他究竟做了什么让她如此恨他,竟要眼睁睁看着他一点点衰弱死去?

  严宝的世界观被彻底颠覆,他原以为最宠爱他的嫡母,每次宴会带他出去游玩交际的嫡母,竟然在背地里为他下毒,要一点点耗尽他的心力。

  可怜他与他姨娘被全然蒙在鼓里,竟还一直以她马首是瞻,父亲更是与她相敬如宾,琴瑟和谐。

  “快,取我的帖子来,去礼部尚书季大人府中,说我几日未见季柳,心中想念的很,请季柳入府一叙。”

  严宝手中死死的握住季柳送给他的解毒丹,这是他的命!如果当时不是因为同病相怜而对季柳产生了那么一丝善意,如今他可能就命丧黄泉,与姨娘天人两隔了。

  幸好,幸好,严宝的手指因过于用力而泛白,他心中无比庆幸自己的善良,是他的善良救了他自己一命。

  派去季府的小厮回信说季柳病了,染了风寒,在府中卧病休息。

  严宝心中焦急似火,季柳如今是他的希望,他之所以请其他大夫只是为了确认他是否真的中毒,可他没想通过这些大夫为自己诊治,他的身份要保密,在解毒之前决不能让王欣如知道他已经发现了自己中毒之事。

  她既然能十几年如一日的为自己下毒,那他姨娘是否也中毒而不自知?

  一想到他生活了十几年的家里有这样一个表面和蔼,暗地里却心思带毒的妇人,严宝就全身打颤,恐惧,惊慌,不知所措。他被保护的太好了,没人告诉过他遇到这种肮脏阴私应该怎么办,他理所当然享受着所有人的宠爱,即使他只是个庶双。

  回到府中,严宝扬起笑脸,拉着云姨娘讨好,“娘,是我错了,大夫说我只是体弱,不过这件事可不能让夫人知道,不然她该不疼我了。”

  云姨娘瞧着他,伸手点点他的额头,一副无奈模样,“你知道就好,放心吧,这件事没人知道。”

  严宝扶着云姨娘往前走,“谢谢娘,今日觉得身子轻快不少,我陪娘散散步吧。”

  季柳被脸上的瘙痒闹醒了。

  他忍不住皱了皱眉,思维一旦清醒,肩膀上的疼痛感便向大脑发出猛烈进攻。

  迷蒙中睁眼,只瞧见熊景海拖着成分往一边睡榻上走,“你做什么?”

  刚睡醒的嗓音带着独特的嘶哑,软糯可怜。

  “他打呼噜,我怕他吵醒你,让他在旁边睡。”

  熊景海进屋时发现屋内蜡烛燃烧,但是成分手握着巾帕在季柳床边的脚踏上睡着了,嘴里不高不低的呼噜声一串串的往外冒。

  “他没吵醒我,你吵醒我了。”季柳紧皱眉头,肩膀实在疼的厉害,语气自然而然带上不满,“你又来做什么,不是警告过你不要再来了么!”

  熊景海坐回床边,“我不放心你,给你带了药材,里面有皇上赏赐的千年人参,你记得拿来炖汤喝。”

  “不需要,带回去。”疼痛太过,季柳眉眼间皆是烦躁。

  “你这里没有止疼药?”熊景海不在乎他的话,自顾自说自己的。

  “不劳烦费心。”

  “你会针灸对吗?你是医者,对人体穴位一定很是精通,告诉我穴位我帮你止疼。”熊景海自以为出了个非常好的主意。

  季柳额头青筋直冒,“如果你不打扰我休息,我不会这么疼!”

  半夜三更突然出现,影响他休息,季柳想把这个碍眼的的书男人从窗户丢到外面去。

  熊景海眨眨眼,“如果不说我就脱了你的衣服自己找,哪怕下十下针,也总能找对一个穴位。”他习武也同样了解人体穴位,但是他练习的方向是如何出手能让敌人更快的失去战斗力,而不是研究如何能让一个人不疼。

  “滚出去!”季柳的耐心已经耗光。

  “不扎针也行,我带了一种特殊的药膏,对你的伤会有帮助,我帮你涂。”

  “滚!”

  熊景海喉头滚动,黑曜石的眼眸泛着奇异的光,盯着季柳半饷,二话不说伸手将季柳的里衣扒开。

  “熊景海,你别犯浑!”

  “这是当时我去西北战场时,皇上宣我去御书房特意赐给我的药膏,你听话,我只抹药。”

  睡梦中被吵醒,再加上肩膀疼痛度剧增,此刻的季柳就像一只喷火龙,右手在空中不停挥舞,驱赶熊景海,“滚开,熊景海,别碰我!”

正文 第七十章 秀才的口舌也很长

  “你听话些,抹了药就不疼了。”熊景海轻松压住他的胳膊,欺身为他涂药。

  冰凉的药膏抹上去,季柳的气息就在身下,张牙舞爪也抵挡不住熊景海眼中自带的美颜滤镜,他本就被季柳无意识的撩拨到发毛,此时身上更是火烧火燎。

  “熊……唔……”

  低头迅速衔住那张喋喋不休的唇瓣,越是听到季柳拒绝他,他心中的躁动越是明显,每每看着他,哪怕只是一个眼神,都能让自己的火山迅速爆发,体内灼热的岩浆肆意流淌。

  明知道他受了伤,拼命告诫自己注意分寸,可任何理智在面对季柳这个人时总是崩溃的那么容易,让他输得一塌糊涂。

  “熊景海你疯了!我是你弟弟的……”终于被松开,得到氧气的那一秒,季柳破口大骂,却又被再次堵住嘴。

  身前男人火热的躯体,呼吸间男性粗犷的气息,满满的雄性荷尔蒙令季柳头晕目眩。

  肩膀上冰凉的感觉着实减少了他的疼痛感,等两人均回归平静时,季柳茫然的睁眼盯着床帐。

  熊景海为他擦去嘴角的唾液,粗糙的手指在他的唇边来回摩擦。

  “我不想在这个时候从你嘴里听到别的男人的名字,季柳,你记住了,你这一生只能是我一个人的。”

  瞧着季柳毫无反应,他凑过去在他耳边压低声音,低沉的声音冲击着季柳的耳膜,“我们熊家的男人认死理,我喜欢你,你跟我怎么闹我都宠着你,但是如果再让我听到你记挂着别的男人,我就提前与你把洞房花烛夜的事办了。阿理的身体越来越好,我等着你们取消婚事的消息,我要让你亲口告诉我!”

  最后一句,熊景海一字一顿的说道。

  熊景海走了。

  季柳将被子拉到头顶,盖住红成关公的脸,那药膏足以堪比他师父调制的跌打药油,见效奇快,此时他竟完全察觉不到肩膀的疼痛,有的只是心上的杂乱无章。

  用了药之后果然一夜好眠,只是后半夜再次下起了大雪。

  茶楼之中,漫天大雪让茶楼的客流量锐减,为了吸引顾客,茶楼推出了平民化早点,一碗熬的米花爆开的大米粥外加两个厚实的烧饼只需要5文钱,客人可以在避风的茶楼中休息,茶楼则在这大雪皑皑的冬季增加一份微薄的收入。

  此时楼中只有两桌人在用早点。

  其中一桌是当初在和园内与季柳斗诗斗输的李华及与他交好的同窗,陈丁道,“听说了么,原来季柳与将军府的病秧子定了亲。”

  “你是才知道的吗?你的消息太闭塞了,和硕公主频繁请他赴宴,听闻这次他生病广阳公主还亲自去府中看望,看来是很中意季柳这个双儿媳。”其中一个名叫康加,语气略微骄傲,他有自己的消息来源。

  另一个名叫曹益,咽下嘴里的饼补充道,“这算什么,你没见前几日将军府发卖了一群家仆么,两位将军常年不在府中,广阳公主又一心扑在那个病秧子身上,府中管理松散,家仆之中多是些喜欢嚼口舌之人。”

  “咱们说的是季柳,你扯那些不相干的事做什么。”陈定不满。

  “你听我说呀,我是听说,是因为那些家仆向外传递消息,把熊正理喝的什么药吃的什么东西都传的一清二楚。”

  “你能不能说重点,净说些没用的!”

  “你有点耐心,马上就是重点了。”曹乙知道陈定性格着急,但还是耐心解释。

  “我还听说,是那个病秧子不知从哪里得了消息,知晓了季柳才华横溢,长相绝美是难得一见得美人,他才有信心治病,喝的那个药比墨都黑,每次喝药时将军府上下都能听到他鬼哭狼嚎的凄惨叫喊。”

  “那有什么用!他那个病也不是一日两日了,要能治好早就好了,还用等病入膏肓时等着等人冲喜?”

  “唉,说到底季柳可惜了,这样一个佳人要嫁给一个命不久矣的病痨鬼,冲喜一事谁又能说的准,万一成亲当日冲死了呢?”

  “真要冲死了,那样的美人只能一辈子守在后院里了,哎。”康加还算嘴上积德。

  “都别说了,你们可都是读书人,这样大庭广众之下谈论一个双儿是何道理,别坏了人家名声。”李华双颊紧咬,摔下筷子起身离去。

  “你们瞧,这斗诗输了,他把自己的心也输了进去,真是可笑,他一个贫寒出身的秀才,有什么资格肖想礼部尚书家的双儿,就算季柳是庶双,可人家看的上他?还在这儿跟我们甩脸子,全京城谁不知道他们要定亲,一个是病秧子,一个又体弱多病,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曹益不屑。

  他们几个人都是贫寒人家出身的秀才,每个人都知道,对于他们而言,除了将来考取功名娶上一位名门娇妻外,再没有比这更快捷的晋升途径。如果不能娶到一位有实力的妻子,就算中举也只可能是外派出去做个芝麻绿豆的小官,熬上几年甚至十几年,日后晋升机会渺茫无期,但知晓是一回事,真正做时又会被周围同窗所不耻,一面想要读书人的气节,一面又想要平步青云,仕途平坦。

  “行了,行了少说两句,快些吃东西,吃完我们去书塾,趁这雪还小,不然一会儿雪大了就走不了了。”被扫了面子,康加仍旧出面打圆场。

正文 第七十一章 大雪天

  “爷,您看?”

  “去查下,季柳是何人,为何从未听说过?”

  “爷,季柳是季成悦的庶三双子,季远江死后,他的夫人在诸城生活,季柳便是从小养在乡下,跟着季远江的夫人。这人未曾见过什么大世面,身体虚弱,刚进京城时惹得季成悦在皇上跟前求了太医为他诊治,和熊二公子一样,是个病鬼。只不过季柳此人长相美艳,在和园时与人斗诗,人也很有才气,这才引得大家注意。”

  回话的是一个身穿布衣的男子,男子其貌不扬,只下巴处有一道明显的疤痕,那疤不宽但很长,一直延伸到右肩,最后消失在衣领中。

  临窗桌,一身锦绣华裳的男子背对着他们正在赏雪景,透过斜斜开着的窗户缝,茶楼外白雪飘飘,纷纷洒洒。

  “爷,如果将军府真的与礼部尚书变成了姻亲,那我们是否要……”那人偷偷的在胸前比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无妨,熊正理那个病秧子时日无多,如果他真的因爱而康复,本殿……还真要对他刮目相看了。”

  “爷说的是,想必广阳公主也是实在没办法了,才想出冲喜这么个主意来。”

  “不去管他,你给我盯紧了熊景海,如果再发生上次那种情况,折了那么多人,你就提头来见!”

  “是,属下遵命!”

  大雪纷纷扬扬,鹅毛般飘洒进礼部尚书府,褐色的树干上覆盖了厚厚一层白雪,贾彩霞端着热茶站在窗前赏雪。

  “夫人,奴婢并未从和硕公主府里打听到什么,和硕公主您也知道,她府中下人的嘴就像那老蚌,紧的很。”杏儿回禀贾彩霞。

  “他参加公主府的宴会,怎么会受伤,而且受了伤又怎么会一点风声不漏,难道是公主暗地里与他生了龃龉,所以即使他受了伤也不敢声张?”

  贾彩霞思绪乱飞,没有消息来源,只能靠猜。

  “若是如此,可是说明广阳公主已经不喜欢他了?”

  贾彩霞紧皱眉峰,“应该不会,若是不喜,那定然不会帮着季柳隐瞒这个消息。查不出来便算了,季柳还未嫁到将军府,在这之前一定不能出事。杏儿,你送点补品过去,胭脂水粉也送一些,开我的库,找些漂亮的布料一并送过去。”

  杏儿嘴上答应着,心里却瞧不上季柳,在外受伤,指不定是做了什么丑事,偏这种心态中还带着幸灾乐祸,又觉得做了丑事受伤是活该。

  如此矛盾的心理令她一边高兴,另一边瞧着贾彩霞送这老些东西过去又觉得心疼。

  严宝躺在床上,盯着床幔挂着的流苏坠子,心中稍得安慰。

  早晨他偷偷吃了一粒解毒丹,药瓶此时正藏在他的衣袖中。

  若不是已经吃了解药,他断然不敢安稳的在这张床上躺着,盖着有毒的被子,躺着有毒的枕头,穿着被毒药浸过的衣物。

  似乎屋里的空气都被名为缠丝的这种毒药浸染,每呼吸一口,他只觉得寿命眼瞧着缩短一寸。

  “今日再去季府送帖子,如果季柳今日还是不能赴宴,我便亲自上门。”

  小圆答应下来,准备一会儿找人送帖子送去季府。

  “昭华呢?”

  “昭姐姐去领这个月的月例了,之前夫人说要给您的料子到了,她说要一起领了回来。”

  “她时常出入夫人院子吗?”严宝问。

  小圆想了想道,“是呀。”

  “她倒是辛苦。”

  “少爷,今日风雪太大,就算柳双少不能出府,您也挑个晴朗天气去吧。”小圆有点担心,季柳昨日感染风寒,今日必定不能出府,少不得需要少爷自己出门。

  “无碍,小圆,你跟着我多久了?”

  “小圆自小便跟着少爷,有十二年了。”

  “嗯,你是个好的。”

  严宝闭上眼睛,“我有些不舒服,这副身子还是太弱了,我休息一会儿,有消息再喊我起来。”

  房门关上,严宝立即从床上爬起来,将床头的板子挪开,那里是他藏钱匣子的地方。

  这个地方他和小圆知道,但就连小圆也不知道的是,在这块板子旁边还有一个小格子。

  拉开小格子的挡板,严宝将解毒丹的瓶子放进去,他的衣食住行都是府中规制,穿衣洗漱也有专人服侍,如果这瓶解毒丹他随身带着,用不了多久定会被下人发现。

  藏好解毒丹,严宝看着这熟悉的房间苦笑不已,从前有多喜欢这些家具摆设,现在的他就有多反感。

正文 第七十二章 在坟墓中气的瑟瑟发抖

  季府。

  院中有人来报,严双少递了拜帖。

  “成分,去回吧,说我病了无法亲自出门迎接,请严双少进院。”

  严宝能再次联系他,只能说明他已经确定自己中毒,接下来,只看严宝要怎么做。

  午饭刚过,严宝裹着厚厚的貂裘进了门,季柳倚着靠垫坐在床上,“严兄,你来了。”

  严宝在炭炉旁暖了暖身子,解下貂裘,随后道,“小圆,把东西放下,你跟着成分去喝点热茶,也暖暖身子吧,我和柳弟聊聊心事。”

  听到房门关上,严宝立即在床边坐下,双手死死拽住季柳的手掌,眼中含泪,“柳弟大恩大德,为兄无以为报!”

  “严兄可是确定了?”

  “我实在不知这么多年来,竟然一直被她蒙骗,而且我担心我娘是否也被她下了毒。”说着话,严宝的一行清泪滚滚而来,在家时他担忧自己行为异常恐引起身边人注意,这场泪一直憋在心里,此刻见到季柳,像是见到了主心骨,鼻头反酸,一时间再也忍不住了。

  “没事,严兄若是信我,便不要担心,只要不是天下奇毒,我想我还是有办法的。”季柳只能稍作安慰,本质上他也是个男人,这眼泪攻势实在太犯规,他招架不了。

  “我现在看见那个房间就全身疼,不舒服,身边的人也不知道哪个是好的,柳儿,我该怎么办?”

  “那要看严兄你想如何,缠丝之毒现在已经成熟,按照推测,你接下来应该会出现昏厥的情况,而且昏迷次数会越来越多,直到最后一睡不醒。”

  严宝将他的手握在胸口,手指颤抖,泪水成串滴在被褥之上,“不行,我死了不要紧,但是我怕下一个受她毒手的是我娘,我娘也曾是大家闺秀,我爹将她保护的太好,她对后宅之事一窍不通的。”

  “如果你不想被别人拿捏在手里,那你就需要学会反击。”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季柳耐心安抚他。“对你而言,现在首要目的是要找出隐藏在身边的那个背叛者。”

  严宝的所用之物全部染毒,从这一点来看,必定是身边的人下的手。

  “我问过了,负责我房间打扫的是我院子里的大丫鬟,昭华,她经常去我嫡母那里领府中月例。”

  季柳问,“可能确定是她?”

  “不确定。”严宝想了下,“我们府中之人的走动都是受府规约束的,哪怕是走在路上,夫人喊也不得不去。”

  季柳点头,“也就是说谁都有可能,现在并不能确定到底是谁背叛了你。”

  “我该怎么办?”

  “不要急,严兄附耳过来。”

  一番交代之后,严宝擦了擦脸上的眼泪,“你看我,你还生病呢,我这……”

  “无碍,我一个人也是闷得慌。”季柳道。

  “如果让我抓到这个人,我一定要她好看!”擦干眼泪的严宝气势汹汹。

  “严兄准备如何让他好看?”

  “把她关进柴房不给她饭吃,不给她水喝,直到她如实交代为止!”

  “噗,好,真是好手段。”季柳笑了,苍白的脸因笑容如花般绽放。

  直到自己惹了笑话,严宝脸上一红,反问,“你以为如何?”

  “打,随便给他安上一个罪名,堵上嘴狠狠打一顿,然后再关起来,不给饭吃,不给水喝也不让他睡觉。”

  严宝想了想,“好办法,就这么办!”

  季柳好笑的瞧着他,似是要从他脸上看出花来,“严兄不觉得我这样折磨人很残忍吗?”

  没想到严宝的反应让他有些暖心,“残忍?他们对我下毒的时候可曾想过对我而言是否太过残忍!存心作恶的人就该受到如此惩罚,让他们也晓得做坏事的代价!”

  “解毒丹你留着,每隔两日吃上一粒,能暂时压制你体内的毒性。”

  严宝问,“为何要暂时压制?你不能直接解了吗?”

  料定严宝会有如此一问,季柳解释道,“我可以直接为你解毒,但是若你想将你的嫡母连根拔起,彻底铲除她在府中的势力,那么你的毒暂时不能解。”

  话到此处,严宝了然的点点头,“你说得对,我要将这个女人彻底赶出府去,不然我娘不会有好日子过的!”

  他松开季柳的手,从桌子上将那两个盒子取了来。

  打开之后,他让季柳往里面瞧,“柳弟大恩,我铭记于心。这里是一套翠玉首饰,从头面,耳坠子,到手镯还有一条脚链,上面还坠着一颗金铃铛,到时候戴在身上一定很亮眼。”

  上一秒还在“指点江山”的季柳脸色瞬间尴尬,只要这种东西不戴在他身上,戴在谁身上他都觉得亮眼。

  “还有这个!”严宝将玉雕从盒子里拿出,“你瞧,这个小老虎活灵活现的,你这屋子太素净了,就摆在屋里,每日闲暇时把玩一番。”

  “太贵重了,多谢严兄好意,我不能收。”

  严宝停下手来,将东西放回桌子,“柳弟,若是我没有主动与你交好,我的这些东西在我死后是不是都会被我那几个兄弟姐妹拿走,你救了我一命,我真心待你,你莫要与我生分。”

  季柳瞧见他双眼再次含泪,立即投降道,“我收下了!多谢严兄,一会儿成分回来让他拿几个香包给你,那里面装的是我精心挑选的草药,你先让云姨娘贴身戴着。”收了他的东西,也要回礼,礼尚往来方是长久交往之道。

  “莫要与我生分,若是真的能帮我爹除了这个恶毒的女人,我们一家人都感恩于你。”严宝俨然已经将季柳当成过命的朋友,言语之间的感激之情倾数流露,毫无保留。

  季柳道,“严兄不必客气,这是你的命数,若不是你诚心诚意为我着想,一心劝我熊正理不是良人,我也不会如此帮你,是你的善意救了你自己。”

  严宝再次鼻头发酸,哆嗦着肩膀哭了起来,“我真怕当初因为我的怯懦让我后退,我本不愿主动与人相交,饶是此时此刻我也时时感恩,当时我勇敢的与你搭话了。现在只要一想到我当时若是没有与你攀谈,等我死后不仅我娘会遭到毒手,我的衣服,我的首饰,还有我那一屋子心爱之物都会被他们拿走,到时候我与娘的坟头绿草青青,黄土一捧,他们却在这人世间逍遥快活,纵情享乐,届时我怕不是要从坟头里气的蹦出来。”

  季柳有些想笑,但他忍住了。

  按照严宝的个性,就算真的被害死了,怕也是只能在坟的书墓中气的瑟瑟发抖,而不是勇敢的从里头蹦出来。

  “严兄放心,有我在,你们都会没事的。”

  好不容易哄的严宝收了眼泪,季柳只觉得与这样一个感情丰富的人打交道实在是一件累人的活计。

  严宝回了伯爵府,晚间在去给嫡母请安的路上,昏倒了。

  心肝宝贝肉晕倒了,云姨娘心头一急当即也跟着昏了过去,严实诺两头着急,不知如何是好,最后还是当家嫡母王欣如具有大家风范,迅速安排人将两人妥善安置。

  苟大夫诊断是因为严宝从季府回来,路上受了风寒,加上严宝身体本弱,言语间含糊其辞,也怕是被已经感染风寒的季家双少传染所致。

  云姨娘晕倒则是一时着急,心血供应不足导致的,休息片刻便无大碍。

  “胡闹,这种天气,去什么季府,那个季家双少生了病,宝儿还凑上去做什么!”

  果然,严实诺一听火气直冒。

  严宝悠悠转醒,他不醒也不行,听着苟大夫信口胡言,将过错推给季柳这口气他便咽不下去。

  细细想来,当初也有很多次,被明里暗里下了套,只是当时自己并没有察觉,此时一旦确认了敌人,只觉得每一句话都是在诋毁,都是在设下圈套等着他来钻。

  “爹,您别生气,我只是与他投缘,孩儿身子不好平日里无趣的很,好不容易有这样一个投缘的,爹,您别怪他是孩儿自己想与他说说话的。”严宝软软糯糯的说话,严实诺的脾气顷刻间消散。

  “好了,爹不是限制你交友,你想去那就去吧,不过以后要等到天气好的时候,而且听闻季家那个双少还在生病,你这样不管不顾的跑过去也会打扰他休息。”

  严实诺转身交代管家,“赵全,你去库里挑些礼物送去季府,就说宝儿给他们添麻烦了。”

  听着严实诺的话,严宝心里舒坦了些,与其让他们拿走,还不如送给季柳。“谢谢爹。”

  “行了,别说话了,好好休息。”

  王欣如脸上一派平静,在她眼中,此刻的严宝已是强弩之末,他的身体已经折腾不了多久了。

  一个眼神扫过去,苟大夫与严实诺小声道,“伯爷这边请。”

  他将背好的词儿尽数告知严实诺。

  严实诺怒目而视,“胡扯!你再胡说,信不信本伯爷让你人头落地!”

  “伯爷息怒,有什么话好好说。”王欣如命人将他们分开。

  “伯爷,夫人,小人之言句句属实,严双少的身体一直在衰弱,再这样下去只怕寿数不长。”

  严实诺当即就要命人将这名信口雌黄的苟大夫扔出府去,王欣如拦住了他,“伯爷今日心情不佳,劳烦苟大夫了。来人,送苟大夫回院。”

  略显颓废的坐着,严实诺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严宝是他和云儿之间唯一的孩子,虽然身体弱了些,但平日里如珠似宝的宠着。

  作者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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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七十三章 胆子越来越大了

  突然有一天告诉他,他最宠爱的孩子寿数不长了,这让他如何能够接受?

  他抬起头来,目光透过王欣如看向缥缈,他又该如何告诉云儿让她接受这样的噩耗?

  “先不要告诉云儿,我会与她说,谁要是说漏了嘴,杖毙!”说罢,严实诺耸拉着肩膀往云姨娘房间去了。

  苟大夫也是府中老人了,为府中大小诊脉多年,如此一件小事就要将人杖毙,王欣如心中怒气翻腾,但她忍了,严宝昏厥都能引得王依云晕倒,想来严宝一旦去了,王依云定也不会苟活。

  看在这对母子时日无多的份上,她又何必与一双死人计较。

  抬脚出了房间,严宝的这间毒室她一时半刻也不想多待。

  再有五日便是年节,可朝堂之上因雪灾一事闹了个鸡犬不宁。

  这件事的起因是这样的,宣德帝派人开了国库,按照各地呈报上来的灾情严重程度发放了赈灾银子。

  可这银子刚出库不久便被人抢了,抢了银子的带头人留下一段话,“禹州贪官沆瀣一气,这银子即使朝廷发了也到不了百姓手中,倒不如我们来替朝廷发了罢!一人做事一人当,本大爷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禹州白一眀是也!”

  被劫走的银子一共有二十万两,是禹州所有地区建临时居所,平日里施粥所用的银子。

  这件事因着连日大雪,直到五日后才从禹州地区传到京城,在宣德帝得到消息的同一时刻,又有人送来了另一份消息,那是一张贴在官府公告板上的告示。

  上面每一笔银子用来做什么,建立临时居所所用木材几何,花费银两几何,做工工人的工钱几何,收购粮食价格,粮食重量,每一条被褥的价格,每一条每一笔皆清清楚楚罗列其上,狠狠的将朝廷官员的脸面摔在地上再用脚上去来回碾压了几遍。

  宣德帝震怒,立时派兵镇压。

  太平盛世,少不得贪官横行,他平日里最恨贪渎之人,几十年前的河坝溃堤案血的教训历历在目,他一直引以为戒,没想到如今竟然是以这种方式得知还有人在他眼皮子底下阳奉阴违,不尊法纪。

  烛火摇曳,冬夜寂静。

  “白一眀是何人?”季柳吃着橘子,往盘子里吐籽。

  这里的橘子个头不大,皮稍微厚一些,且尚没培育出后世的无籽橘子,口味上偏酸甜,倒是很开胃。

  成分见他第一个橘子快吃完了,立马为他扒开第二个,“不知,从未听说过此人,但是听闻皇上震怒,当即派人去往禹州调查。不过这个白一眀确实有些能耐,在数次围捕中,他都能逃脱,每次逃了之后就在身后挑衅,写了一堆骂人的话。”

  “这不奇怪,这件事就是在皇上脸上甩巴掌,即使白一眀一心为苦难的百姓着想,他也不会有好下场,皇上不会允许这样一个敢于挑战权威的人在他眼皮子底下存在。”

  季柳伸出右手,将吐了籽的盘子递过去,成分把橘子放在新盘子上,递给他。

  “啊,那这个人岂不是很惨,明明他只是为了百姓能更好的生活下去。”成分有些同情他。

  “他用错方法了,想要得到皇上注意其实有更多更好的办法,但偏偏选择了这样一个会把自己往死路上逼的蠢办法。不过……”顿了下,季柳继续说道,“也有可能试过别的办法但是都失败了,所以才如此孤注一掷。”

  “少爷,按道理说那些贪官不是更该死么!”

  “是该死,但是皇上作为处理这件事的人……。”将盘子递给成分,季柳定睛一看,成分已经趴倒在床边。

  熊景海从窗户中跳进来,去炭炉旁消寒。

  “熊景海!你现在越来越大胆了!”

  这才几更,成分还未休息,他就敢光明正大的打晕成分,爬他的窗。

  “你可是当这里是将军府了?”从上次府中出了“贼”之后,季府的防卫便严密了许多,夜晚巡逻队伍也增加了,但熊景海偏是有办法进到他屋里来,如果不是每次他都从窗户跳进来,他都要以为这个人是在自己房间里挖了地道了!

  搓搓宽大的手掌,熊景海往床边走,顺手为他拿走盘子,再顺手将成分拎到外间的榻上。

  “我来看看你恢复的怎么样。你刚刚说白一眀不会有好下场,为何如此笃定?”

  季柳抬眼瞧他,一言不发。

  “乖,别闹,此番白一眀闹的太凶,禹州地区赈灾不顺利,官官相护,怕是查不出什么来。马上年节,我爹刚回京,他要陪我娘,只怕皇上会派我去处理。”

  熊景海接替成分活儿,为季柳剥橘子。

  作者闲话:

  乖,别闹,多留言呀~

正文 第七十四章 我看上你,你就一定会是我的

  “这样的大雪你还要出去?”

  “我是将士,只要有战乱,我就会去。”熊景海没有将橘子递给他,而是掰开来,分成小瓣塞进他嘴里去,看着季柳的嘴一张一合,鼓鼓囊囊,他就心头冒火。

  季柳垂眸,长睫毛忽闪一下,“成分说的没错,贪官是该死,但为官者皆是皇上的下属,下属犯错可以由他来处罚,但他不会允许别人插手。”

  白一眀不明白为君者心中所想,只一心蛮干,这样有气力却无大脑之人注定会有一个悲惨的结局。

  “你说的有道理,可是我很欣赏他,我不让他死他就一定不会死。”

  黑眸与黑眸的相遇,烛光下,一个如黑曜石般晶亮闪耀,直戳人心,另一个水波流转,温情似水。

  季柳问,“你想与皇权作对?”

  “从未想过。”熊景海又塞了一瓣橘子给他。

  季柳松了口气,他还以为这个军痞真有这种想法。

  “从未想过”才是这个时代为君尽忠的正常反应。

  “那你是何意?”

  “想证明给你看,我想做的事情就一定能做到,我看上你,你就一定会是我的。”

  熊景海瞳孔冒火,吐息灼热,他每次见到季柳都像一只正处在发情期的公牛。

  季柳被这温度灼伤,不自在的扭过头,“如果你只想跟我说这个,现在就滚出去。”

  “呵呵……”熊景海收回目光,手中自在的剥橘子,他知道季柳害羞了。

  长久以来的语言攻势见到了效果,他正在一点一点剥开季柳的心,让自己如同一颗钉子一般楔进去。

  等到每每提起他,就能让季柳红了脸的时候,就是他抱得美人归的时候。

  “对了,我们临走之前阿曦的伤你再帮他看看。”气氛已经烘托的差不多了,熊景海才敢把这个问题重新提出来。

  他还记得当时带着马门曦来找季柳时被他赶了出去,这一次他学乖了,先得到季柳同意之后再带外人来,现在的他已经完全将他和季柳自动划分到一家人的范围内了。

  “你让他明日来,我帮他检查一下伤口的恢复情况。”

  季柳咳嗽一声掩盖自己的失态,忽儿他想起了熊景海需要的药膏,“我还没有完全将那些药制出来,只出来一小部分,你这次如果出门可以带着。”

  “足够了,白一眀不是大奸大恶之人,我又存了收复他的心思,不会有大战。只不过现在我那些兄弟们冻伤很严重,我瞧见做靴子还剩下一些皮毛,就让风树宁按照你的图纸制成了能分出手指的手套。”

  再次塞了一瓣橘子给他,“还有,城防军的订单,我瞧着已经完成大半了,想必即使我不在京城也一定能按时交付,我会让风树宁好好盯紧,你不要操心,专心养病。”

  顺其自然的点了点头,季柳错愕,风树宁什么时候听熊景海指挥了?

  喂完了一个橘子,熊景海再次剥开一个。

  季柳直接拒绝,“我不吃了,吃撑了。”

  将手中的橘子瓣在季柳唇上滑过,橙色与红色的交叠过后,熊景海将这瓣橘子塞进自己嘴里,他目光灼灼,“这橘子……甜的。”

  轰隆,季柳的脸瞬间涨成番茄色,这个混蛋现在越来越会撩人了,他还记得几天前他义正言辞的拒绝了熊景海,可是随后的两天,他受伤时,这个混蛋强行扒了他的衣服替他上药。

  现在更是死性不改的前来调戏他,想来是将他的话当成了耳旁风。

  季柳刚想开口,被熊景海直接打断,“阿理的身体正在恢复,听我娘说你之前说过有一套恢复的办法,叫勤体术?”

  “嗯,那是我师父自创的,经常习之能够强身健体。”

  根本没有什么师父自创的勤体术,他所说的只是军体拳,不仅强身健体还能锻炼人的格斗能力。

  只不过如今是要准备给熊正理用,一开始他考虑过其他锻炼方法,但熊正理出身武将世家,与其练习其他无意义的运动,不如直接练习简化版的军体拳,到时将其中不适合他的大动作全部删减,换成容易练习的简易动作。

  “什么样子?”熊景海对他的一切都好奇。

  季柳撇他一眼,伸出右手比了一个数钱的动作,商人的市侩表现的淋漓尽致,“我有图册,原图,但是如果是你想要……”

  那就拿钱来,意思如此明显!

  熊景海笑呵呵的握住他的手,却被季柳快速抽回去。

  “说吧,你想要什么?”

  “手套图纸不要钱吗,我的勤体术图册更值钱!”

  “不要随意加码,做生意要讲究诚信。”熊景海道。

  愣住,季柳眨眨眼,快速反应,“是风大哥跟你说的?你好不要脸!”

  拿着商人的话跟商人谈判,亏他想得出来!

正文 第七十五章 你该庆幸你是伤患

  “再跟我淘气,我现在就做一些我一直想做的事,到时候你整个人都是我的!”

  熊景海离开床边向季柳逼近,鼓胀的肌肉近在眼前,季柳把右手横在两人中间,手下是火热的胸膛,“我是伤患。”

  “你该庆幸你是伤患。”

  今天季柳摆明了要讹上熊景海,于是他清清嗓子,“还没想好,等想好的时候再跟你说。”

  “好,我等你跟我讨债。”

  熊景海在旁边的水盆里净手,又用毛巾替季柳擦手,季柳将床头柜子里的军体拳图册递给他。

  “这是你画的?”里面并不是用毛笔画的图册,而是用碳笔描出来的。

  “嫌弃?”季柳眉头一皱,伸手要拿回来。

  轻松握住他的手,熊景海拉到自己嘴边,轻吻,再次宣布所有权,“这样一双巧手,我怎么可能嫌弃,季柳,你这辈子跑不掉的。”

  季柳反手在他衣服上蹭蹭,“都是口水,恶心死了。”

  熊景海眼睛微眯,心中暗道,早晚有一天,让你全身上下都沾满口水。

  “你给我收敛点!”季柳从羞赧的状态中恢复,瞧着熊景海的眼神就知道这个人脑子里又填满了黄色废料。

  指着原版图册中的几页道,“这几个动作幅度太大,用力也剧烈,二少爷不宜练习,替换的姿势我画在简易版的勤体术中。二少只要按照图画中的动作练习,每日循序渐进,每七日为一疗程,便能逐步恢复体力,他身弱体虚这么多年,想要如常人般总会有一个漫长的回复时间,少则一年,多则两年。”

  “这个,我可否在军中推广?”熊景海眼神狠毒,这图册里的动作就像为军人量身定制般。

  季柳暗叹,无论是在哪个朝代,有些人注定会在某些领域中独领风骚,熊景海不愧为军营长大之人,他眼光独到,战场阅历丰富,思维敏捷,行事更是以治军强军为目的。

  “可以。”

  出乎意料的痛快答案,熊景海熊目看他,眼中精光闪闪,“我以为你会说,继续保密。”

  “二少很快就会康健。”季柳的话说到此处便不再多言。

  熊景海知晓他的才华不会一直隐藏在幕后,他与阿理的婚事就是季柳走到台前的敲门砖,但陈关说过,世人多对女子与双儿要求苛刻,想来,季柳这一路必定不会顺利。

  粗糙的手指捏住相比之下非常纤细的手指把玩,熊景海心头翻涌,季柳是他的人,他会一直保护他,无论发生什么事。

  心头想着一件事,到嘴边又变成了不正经的调笑,他总是不自觉的想要占便宜,逗弄季柳,“所以……记住我刚才说的话。”

  手指被强硬的拽在手中,不得挣脱,季柳索性放松自己毫不示弱的瞪回去,“且看你是否有那个本事让我亲口说了。”

  被调戏的脸红耳赤的羞赧状态不见,熊景海从心里喜欢他这幅模样,“绝对会让你终身难忘。”

  一条腿从被子里伸出来,狠踹过去,“滚!”

  熊景海压低声音,低沉的笑,轻松抓住他的腿,塞回被子里,“我回了,你早些休息。”

  临走之时,熊景海的目光肆意在季柳身上打量,嘴里吐出一句话,季柳刚刚恢复的脸色再次涨成猪肝色,他气急,顺手将自己的枕头扔了出去,“你再多说一句,本少爷就阉了你!”

  熊景海自打第一次见面拿了他的玉佩之后,就没在他身上拿过别的东西,此时佳人枕头在手,他狠狠的在上面吸了一口,整个人陶醉在他的发香之中,口中喃喃道,“你好香啊!”

  “混蛋,滚出去!”

  “我走了,真走了!”熊景海瞧着今日逗弄的差不多了,转身往窗前去。

  季柳喊住他,“等下!”

  “舍不得我?”

  “你过来。”

  熊景海怔楞片刻,心里暗暗吃惊,难道季柳真的受不住他的调戏,要……要与他……

  只见季柳从床头取出一个布包,打开之后,里面是一双黑色的鞋子,“这是样品,你明日拿着这双鞋去腊肠铺子找风大哥,让风大哥详细与你说,这鞋不是给你的,是给熊将军的,南方山地雨林多,气候湿热,这种鞋子比较适合那边的天气。”

  熊景海将鞋往怀里一揣,情绪到底有些低落,“知道了,你多休息,我走了。”

  屋内的烛火熄灭,季柳往枕头上躺,灼热的脸蛋温度足以将鸡蛋煎熟,黑暗中他的耳边不停回荡着那句话:

  “思佳人,夜窃香,柔软无骨,思之成狂!”

  本已刻意忘记的事情被再次提起,这让他如何正视自己的手,心之所想,手掌逐渐发烫,季柳蒙住脑袋,事情发展越来越不受他掌控了。

  作者闲话:

  害羞了,我们的柳双少陷入情爱中不能自拔,痞子将军好会撩啊,小可爱们,求留言呀~

正文 第七十六章 奉旨领兵

  季成悦最近一直很忙,雪灾之事虽说与他无关,但总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

  禹州那个地方说大不大,从上到下官员十几位,说小不小,从上到下官员十好几位!

  长安王朝的官员触犯其他律法可能还留有一线生机,但是,只要涉及贪渎这两个字,只怕流放是最轻的处罚,罪责严重的直接菜市口砍头示众。

  腊月27日,风雪稍停,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年节将至,家家户户的百姓在家宰杀鸡鸭,祭拜灶王爷,洗漱净浴。

  今冬的大雪虽然给京城百姓的生活造成了一定影响,但在京城之内并没有形成灾情。

  这里是长安王朝都城,百姓家底丰厚,比其他地区百姓生活的好些。

  受到影响的商铺比如大街小巷的茶馆酒楼,布店药堂的闭店时间提前了几天,家家户户门口的积雪都被清扫的一干二净,街道上也有人趁着年前这几日再次出门做些小买卖,好在年底下多给孩子买些糖果糕点甜甜嘴。

  在这个各家各户采买的时候,季柳命朱长源带着一直被他关押的老于头上了街,两人守在季府后门的巷子口。

  朱长源早年混迹江湖,现在在季柳手下做事,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上街之时他为自己做了伪装,整张脸虽看上去与原来相似,但细看之下却是两个不同人的面孔,即使认识的人瞧见也只会觉得是两个长相相似之人。

  老于头这些天虽被关押,但季柳未曾亏待他,好吃好喝待着,现下出现在大街上也只是个普通农家老头,并未引起人们额外关注。

  季府后门打开,一大帮子负责采买嬷嬷挎着篮子出了门。

  因着年节在即,府中事物繁杂,采买需求量大,所以此次贾彩霞手下能派出去的嬷嬷全部出了门。

  老于头在朱长源手下鹌鹑一样躲着,他佝偻着后背,从背后看整个人比原先矮了一大截。

  从他拿了那不义之财的那日起,心中便一直惴惴不安,整日惶恐惧怕。

  逃奴的后果他知晓,可那是整整五百两银票!

  他半截身子快要入土的人了,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大的一笔钱,那银票就像有魔力,只瞧一眼便再也无法移开目光,他一时间猪油蒙了心,干了那混账事。

  直到被抓住,他心中的那颗大石头才算真正落了地,老实了一辈子,临老了自己干出这种事,老脸都不知道往哪里搁了。

  逃奴连累一家子,后代一辈子为奴不得翻身,原本季老太太为人慈善,待他们一家子也好,现在跑也没跑掉,还要以逃奴罪论处,老于头顿时苍老了许多。

  一群妇人有说有笑的从后巷出来,朱长源双手环胸,略抬下巴,用脚点点地提醒老于头,“瞪大眼睛看清楚些!”

  老于头拼命点头,“哎!”

  一个,两个……两个,三个,这些妇人结伴而行,老于头瞪大眼睛生怕错过了自己赎罪的机会。

  “出来了,出来了,就是中间那个,身穿碎花衣裳,头上插着银钗的那个!”

  朱长源抬眼,最后从巷子中走出来的三个人中,中间那个妇人就是老于头嘴里说的给了他五百两银票让他给老太太下毒之人。

  他记得,这个嬷嬷好像姓王,平日却也不见贾彩霞对她有什么不同,没想到暗地里能将如此重要的事交给她去办。

  “行了,算你将功补过,少爷心善,等这件事了了便饶你逃奴之罪,只要你肯配合,绝对不连累你的儿女。”

  老于头顿时泣不成声,他到了这个岁数,还是最担心自己的儿女,此时听到这番话,心中更是对自己做下的孽悔恨不已。

  “我对不起老太太,对不起柳双少,老实了一辈子,我做的不是人事儿呀!”

  “行了,别哭了,哭给谁看,我可不是少爷那么心软的人,你当初为钱伸手的那时候就该想到自己的下场!”

  朱长源心中厌恶,江湖之人最是讲究义气,这种为了钱财背叛主家的人在他眼中那就是该杀!

  但他素来知晓季柳心软,不然今日他也不会在季府安身,遇到这样的主家只能说是件大大的幸事,这老于头还不知感恩做出背德背主之事,实在可恨!

  朝堂之上,金碧辉煌的宫殿两侧燃着六个景泰蓝镂空镶金边的大炭炉,温暖的炭火让大殿内温度适宜,以保来上早朝的大人们能在空旷的大殿中保持正常的思维,不至于被冰冷的天气冻出点不理智的建议,为朝堂上随时能够断裂的钢丝线增加负担。

  “各位爱卿竟然对一个小小的刁民暴徒束手无策,你们有何颜面号称自己一心为国为民,守护宗庙社稷?”

  宣德帝火冒三丈,手掌拍在龙椅的把手上,将金丝楠木的龙头拍的“啪啪”作响。

  上位者震怒,朝臣们齐齐弯腰鞠躬,口中皆喊着“皇上恕罪,臣等无能。”

  “都给朕拿出有用的建议来!”

  白一眀在禹州闹得凶狠,可朝堂之上谁也不愿意蹚这趟浑水,以赵丞相为首的一派官员更是安静如鸡。

  “臣愿意领兵平乱!”熊景海斜跨一步,站在众人中间,逸群之才,高大威猛,一身正气,说话更是铿锵有力。

  宣德帝稳坐上位,不言不语。

  片刻,底下有官员悄悄往旁边斜眼打量同僚,眼神中充满了疑问,在场所有官员心中打鼓,均在猜测皇上此时的沉默代表了什么意思。

  “马上年节,朕特准你年节之后启程!”

  威严的“准”字让众人心中的大石头落了地。

  宣德帝身边的首领太监沈林上前两步宣布退朝。

  疾步的宣德帝怒气冲冲回到上清阁,转手将桌上的茶杯甩在地上,“沈林,你瞧见没有,今日他竟然如此猖狂!”

  “皇上息怒。”沈林当然知晓宣德帝在说谁,长安王朝只有一位丞相,名为赵永年。

  今日赵丞相带头默不作声,带动所有的官员均不敢发声,可赵丞相这种无礼的表现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他只能在一旁劝慰别让宣德帝气大伤了身子。

  “若不是景海出面,朕今日岂不是下不来台,总有一日,朕定要……”宣德帝牙关紧咬,两腮鼓起,唇上胡须抖动。

  “皇上!”沈林截断他的话,重新端了一杯茶送到案牍之上,“您喝口茶润润嗓子,毕竟年节了,想必诸位大人们也只是想安心过个年。”

  宣德帝松开紧握的双拳,整个人颓然的坐回椅子里,每日的烦心事压的他身心俱疲,“朕让他们过了好年,朕这个年可否有能过的好又有谁关心。”

  “皇上,太后娘娘派人送来了一盅人参鸡汤,言您忙于政事的同时也应兼顾自己的身体。”

  小太监端着食盒进来,沈林将鸡汤送上去。

  “替朕多谢太后,等朕忙完定去看望太后。”宣德帝挺直腰板,提起毛笔批阅奏折,刚毅的眼神停留在字里行间,眉头紧皱。

  慈宁宫中,连日的大雪并没有打扰到太后的好心情,今日风雪暂停,她命身边近侍摘了许多红梅花插在花瓶之中,闲来无事,自己提着金剪刀修剪一二。

  “汤可送去了?”

  “回娘娘话,送去了。”

  太后将一枝红梅剪下放在小几子上,“皇上可有说些什么?”

  “皇上忙于政事,言晚些时候来看望娘娘。”小太监加上了自己的润色,让这话听起来不那么生硬。

  “行了,你下去吧。”

  身边的锦嬷嬷走上前来,将太后剪下的红梅收拾到一边,“娘娘,这些红梅长得这样好,剪下来可惜了。”

  “不是哀家想要的,那就是多余的,长得再好也没用,扔了去吧!”

  “娘娘说的是。”

  “缸里的鱼儿如何了?”

  太后喜欢花草和漂亮的锦鲤,宫里养着两条胖嘟嘟的花色极为漂亮的锦鲤,冬日里鱼缸旁边一直守着一个炭盆为鱼保暖。

  锦嬷嬷将红梅交到小宫女手上,又转回身来取了鱼食,“这两日瞧着又胖了些,许是冬日里水凉不太爱动,整日里只吃东西了。”

  太后笑笑,手指轻捏了点鱼食撒在鱼缸上,瞧着这胖鲤鱼无忧无虑的甩尾巴,“皇后这几日的病可好些了?”

  “回娘娘,皇后这几日身子好些了,只是偶尔还会咳嗽,怕染给娘娘,所以一直不敢近身伺候您。”

  太后将鱼食放下,有宫女端水上前为她净手,“还有两日就是年节了,让她好好将养着,宫宴之上还需得她主持大局。”

  锦嬷嬷用布巾为她擦手,“皇后娘娘知道您疼她,刚还派人送来一盒血燕。”

  太后擦干净手将布巾递回去,“她是个有孝心的好孩子,只是皇上时刻要操心政务,这心思大了,前些日子为城防军做了军需。他如此劳累,可让皇后多多看顾他的身体,你让御膳房和皇后那边都盯紧点,一旦皇上在上清阁待的太晚就让人送点补品过去,他可是一国之君,这么熬着身体吃不消。”

  “您说的是,奴婢记下了。”

正文 第七十七章 制备药物

  烛光摇摆,影影绰绰。

  熊景海在朝堂上主动请缨前去禹州平乱。

  季柳咂摸着这条消息,内里心脏乱跳一下,他明明说过是皇上要派他去,可如今……

  心思灵转,季柳裹了裹身上的貂裘,让成分将炭炉挪的再近一些。

  成分担心道,“少爷,您让我来就行了,您那胳膊还没好呢,别乱动。”

  季柳笑道,“已经好多了,这些药能做多一些就多做一些,还有那些冻疮膏,尽量多备。”

  成分不高兴,“您对他那么好,熊将军还把您打伤,您真是……”

  ”热脸贴冷屁股”这句话还未说出口,季柳一个眼神,成分立马往旁边桌子上看去。

  桌子上堆着满满的礼盒,都是广阳公主派人送过来的补品,贾彩霞之所以知晓他并非伤寒而是受伤也不敢大张旗鼓的戳穿他也是因为广阳公主每日不断的补品和探望。

  上位之人为他做脸,权势的关照这在封建社会比个人强大管用的多,季柳也不愿在受伤之时再操心别的,只在广阳公主为他打造的这个舒适窝里好好养伤。

  他现如今更像是摆在桌上的一个金贵物什,已经被这夫妻二人卖了出去,贴好了标签,只等买家上门取货。哪怕在这过程中她发现这个东西原来内部是有瑕疵的,她也不敢敲锣打鼓满街喧哗着告诉所有人,因为她需要这个金贵的物什为自己带来最大化的利益与价值。

  看着贾彩霞吃瘪,明明看他不爽却又不得不装作不知道,陪着他一起演戏的模样,他心中便是欢喜。

  于是仗着自己“伤寒”,季柳多次派成分去贾彩霞院子里讨要了不少好东西。

  广阳公主越是对他好,季成悦越是看重他,季柳在府中地位越是水涨船高。

  这一刻季柳算是真正向外伸出了自己的毛爪子,想要试一试其锋利度和伤害值。

  听成分回话说,他一次次的去夫人院里,贾彩霞和杏儿的脸色都要绿了。

  季柳当时淡然一笑,风采依旧,“这才哪到哪儿,她把我从诸城弄到京城来,我不给她添堵岂不是我的罪过。”

  “少爷,您被熊将军打伤,公主娘娘送补品不是应该的么!”成分嘴硬,他不想让季柳接受这种好意,他家少爷在诸城可是在老太太手心里捧着长大的,来着京城这里受气,那里也吃亏,他只觉得满心心疼他。

  季柳用完好的右手挑选药材,放进小药罐里,这些是一会儿成分要熬煮的。

  “按理而言确实如此,但能让备受皇上宠爱的公主每日入府探望的人你认为世人该如何猜想?”

  广阳公主大大的为他做脸,现在的京城无人不知广阳公主多么喜爱季柳。

  他在京城的名声大部分都是广阳公主和和硕公主为他打下来的,想必也已经在皇上面前刷了个耳熟。

  “您在京城的地位一定会再升一个台阶!对了,少爷,每年的年夜,皇上都会举办国宴,所有大臣可以带着自己的家眷入宫赴宴。”

  眼见劝不住季柳,成分只能加快自己手中的速度,争取让季柳少做一些,再少做一些。

  “是么。”季柳的心思没在成分的话上,他的思维已经在飞速运转,脑中不停计算着在以他们现如今的速度,在年节之前能做出多少冻疮膏来。

  成分继续说,“往年老爷都是带着大少爷和二少爷,今年怕是也要带上您了。”

  “是么。”季柳用眼睛细数桌上的瓶子,这些是专门用来分装冻疮膏的,膏状药品的瓶子规制都是扁圆的,这里的瓶子恐怕不太够,为了保证这些东西足够量,只能将原本用于装其他药丸的瓶子分一部分出来,有总比没有好。

  “您想想到时候您要穿什么,风大哥说成衣铺子已经置办好了,就等您在宴会上惊艳众人,咱们借势打响铺子的名号!”

  “是么。”将桌面上的瓶子重新分类,季柳满意了。

  成分放下手里的活儿,捣药声一停,季柳立即回过神来,“怎么停了,快点做,这些今夜全部要做出来!”

  “少爷,您听见我说的话没有?”

  “听见了,听见了,就那套蓝色宽袖带白鹭的。”

  他在病中无所事事,将之前画出来的服饰样板给了风树宁,风树宁加紧命人赶制一批,想要借着国宴名头推出这批衣服。

  “为什么,我觉得那套红色的更好看!”

  “你家少爷我又不是去成婚,国宴之上还有皇后娘娘和太后娘娘,穿那么扎眼,你是想我出多大的风头?”

  成分道,“您就是往哪儿一坐什么都不干也会出尽风头!”

  这种盲目的自信也不知来源自哪里,季柳轻笑,笑声荡进人心。

正文 第七十八章 网面鞋的生意

  季柳此时忙于制药,熊府此刻也忙碌不停。

  熊景海在将军府中收拾行李,熊正理在小鑫的扶持下拖着缓慢的步伐探望他。

  兄弟俩在房间里说了会儿话,熊景海想起自己午时送到父母房里的鞋,转身拖着熊正理敲开了广阳公主的房门。

  熊景海年初出发,等正月十五过完,熊锋也会回南方去,广阳公主早已习惯与夫君,儿子分离的生活,在所有人都不在身边的时候,多病体弱的熊正理就是她唯一的感情寄托。

  但终究现在这样,丈夫和儿子都在身边的日子才让她觉得舒心。

  熊锋坐在床边,宽大的脚板一使劲踹进牛皮的军靴里,简洁的样式,舒适的脚感,这双军靴与往年的都不一样。

  “这靴子不错,暖和又舒服。”

  “嗯,这靴子保暖性好,穿上不冻脚。”广阳公主细细端梁熊锋,只觉得她的夫君顶天立地,是个真正的男人。

  “你常年在南边,虽然远但是不受冻,我很放心。”

  “娘,您放心吧,我爹那里你只需要担心那些乱七八糟的虫子。”熊景海插嘴。

  广阳公主白了他一眼,倒也没怪他多嘴,“夫君,你再试试这双。”

  拿出另外一双鞋,这是双布鞋,但是鞋面上密密麻麻的,看着像渔网,正是季柳给熊景海的样品。

  “这鞋子倒是精致!”

  熊锋第一次瞧见这样的鞋子,他现在脚上的这种是普通布鞋,南方气温炎热,多山林瘴气,他上山爬坡多的很,走路多了,这大脚板不仅费鞋子还捂脚。

  长安王朝有凉鞋,外观是趿拉板样子的,这种鞋虽然穿上凉快,但只适合在家里穿,或者平地上穿,农民下地都穿不了那样的鞋子。

  因为黏湿的泥土有很大的张力,会把鞋子牢牢抓紧泥土里,所以农民下地时会把鞋子脱下来放在田垄上,干完活再穿回去。

  “是很多层细密的网叠加起来的,适合你在南边穿。”

  这种鞋子没有靴子那么高的帮,只能覆盖到脚背儿,脚踝是露在外面的。

  “这鞋上的网倒是很奇特,我还从未见过如此细密的渔网。”熊正理坐在桌前,他身体比之前好很多,但与正常人相比还是相差十万八千里。可他现在很知足,以往他从不曾从房间里出来,更别说晚上来到父母房间闲聊。

  这种天伦他比广阳公主更觉得暖心,他是能凭着自己的身体康健与家人同享安乐时光。

  这样一家四个人,团团坐在一起,哪怕只是闲聊,他只觉得心里也痛快的很,高兴的很,开心的很。

  鞋刚一套上,熊锋立即来了一句,“嚯,真凉快呀!”

  脚指头在鞋里头动了动,网面的鞋面带进来的风比靴子凉多了。

  “爹,这鞋子你觉得怎么样?”熊景海端详熊锋的表情,只觉得这生意已经成功一半了。

  熊锋忍不住起身走了走,“这鞋好,透气,还凉快,走路也跟脚!”

  “给南边兄弟们都发两双吧,以后穿着这个操练弟兄们也不会烂脚了。”

  当兵的人条件都艰苦,军营里规矩多,他们常年穿着军靴,铠甲,寒冷的北面士兵十个里有九个都生了冻疮,炎热的南边士兵都是被靴子捂的烂脚臭脚。

  “这个不错,这布鞋多少文一双?”

  “八十文一双!”熊景海立马报出价格。

  熊锋怒目一瞪,“你个臭小子,你的鞋贴了金子了,这么贵?!”

  熊正理与广阳公主不懂市集上的价钱,所以局面被熊锋父子俩主导了。

  “爹,你不能拿普通布鞋跟这鞋比呀,这双鞋叫做网面鞋,它上面这一层又一层的网面是比经验极其丰富的老渔民织的绝户网还要细小的网口,透气,不进沙石。即使你走路快了带起来的那些小石子一个也飞不进去。你再看这网,就这网,你瞧瞧里头是三层!咱先不说这手艺,但是这想法是不是就值五十文,再加上这手艺,八十文一点都不贵!”

  熊景海脑海里瞬间蹦出风树宁的绝佳口才,他被季柳安排去腊肠铺子的时候,也试穿了,当时风树宁就是这样卖力推销季柳生意的,如今他一字不差的复述了!

  难怪给了他样品还让他去腊肠铺子,感情是让他学学风树宁的词儿好说服他爹!

  好个小狐狸,生了一颗七巧玲珑心!

  “五十文!”

  “八十文!”

  “五十五文!”

  “七十文!”

  “六十文!”

  “成交!”

  熊景海直接敲定这桩生意,风树宁最终的定价是六十五文,差的五文钱就当做是他卖力做成这单生意的回扣了,毕竟他也是熊家人。

  “您走之前,这鞋能出来一小半,等后续都做出来,再让人给您送过去。”

  “这生意背后的人是谁?”

  熊锋目光老辣,一眼瞧出来,熊景海一定与背后老板关系匪浅。

  “您未来的儿媳妇!”

  作者闲话:

  首先,感谢大家喜欢季柳和将军,小作者鞠躬致谢。其次,本文1号入V,入V当天爆更,V章3000以上,不断更,日后有精选长评留言加更一章,还请喜欢的小可爱们继续支持,感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