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古代言情>燎原>第35章 烈火(十二) “听说殿下很讨厌酒鬼,……

  “对呀, 就只有我们两个。”

  苏嫽笑着摸了下他的头,柔声说:“太傅府今晚有家宴,筠声不能出来玩。所以呀, 就只有我们两个。”

  容渊固执地强调:“只有姐姐和阿渊。”

  “嗯,只有姐姐和阿渊。”苏嫽眉眼弯弯地朝他笑。

  一股奇怪的甜蜜在容渊的心底漾开。像唇上沾着的一抹蜜, 被舌尖卷进喉咙, 甜滋滋的。

  阿渊这两个字从姐姐嘴里说出来, 真好听。

  容渊笑了。他乖顺地点头,说:“好。”

  “小姐,皇后娘娘派人来递帖子, 要小姐即刻入宫一趟。”雪芽站在门口低声禀道。

  苏嫽奇怪地望了她一眼:“皇后娘娘?”

  苏家与皇后并无交集。皇帝的几个妃子里头,李檀玉是最得宠的,皇后一向不大喜欢李檀玉,连带着也不待见李家和苏家。

  今日要她入宫,估摸着也不是什么好事。

  苏嫽把雪芽叫到跟前,压低了声音问:“可知道是为了什么事?”

  雪芽道:“奴婢问了来传信的女官,说是皇后娘娘有意为太子殿下选个良娣。除了小姐,皇后娘娘还把季姑娘也叫进宫去了。”

  苏嫽蹙起眉,抿唇陷入沉思。皇后不喜苏家, 是不可能选她为太子良娣的。如此看来,只怕皇后心中早已有了人选, 今日叫她去,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

  皇后约莫是看中了筠声。

  容渊不知道其中的弯弯绕绕, 他只是后悔那日没能把慕容琅变成鬼。他恹恹地把岁岁拎起来, 抱在怀里揉搓它的脑袋。

  他不要姐姐去做什么太子良娣。

  姐姐是他的,姐姐只能是他一个人的。

  “你亲自去回话,就说我马上进宫。”苏嫽起身走到梳妆台前, 从匣子里挑了几支素净些的珠钗。

  毕竟是皇后娘娘亲自相邀,她不能不去。

  容渊无趣地把岁岁扔回软垫上,抬起脸望向苏嫽:“姐姐要进宫吗?”

  “嗯。皇后娘娘要我入宫一趟,许是有要紧事。”苏嫽一边挽发,一边回头朝他露出温柔的笑,“你乖乖在府里等我。咱们晚上一起去看花灯。”

  “我要和姐姐一起进宫。”容渊忽然说。

  苏嫽蓦地止住了动作。片刻后,她转过头,话里含了几分无奈:“阿渊,不许胡闹。姐姐今日不是去宫里玩的。”

  容渊站起来走到苏嫽身后,替她将刚挑出来的那对翡翠耳坠细心地戴好。

  “我有件事要告诉姐姐。”他弯腰附在苏嫽耳旁,压低了声音,“姐姐还记得小公主的满月宴吗?宴席散后,姐姐曾到玉贵妃的宫里坐了坐。有宫女端了一盏参茶给玉贵妃。”

  “是有这么一回事。姨母突然咳嗽起来,梓女官便命人去煮了参茶。”苏嫽有些奇怪,“你怎么记得这样清楚?”

  容渊垂下眸子,轻声说:“那参茶有毒。”

  苏嫽刚要去拿簪子的手停在了半空。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猛地转过头,颤声问:“你说什么?”

  “我偷偷把参茶里头泡着的人参拿回来给清落夫人看过了。确实是毒参。姐姐若不信,可以亲自去问清落夫人。”

  容渊抿着唇,眸子里带了点讨好的意味,“我可是为了姐姐才冒险把那块毒参拿回来的。”

  苏嫽急急追问:“这毒能不能解?姨母会不会有事?”

  “清落夫人说她要亲自见到玉贵妃才敢用药。”容渊直起身子,顺手大胆地拨了下她小巧玲珑的耳垂。

  苏嫽咬着唇陷入沉默。一刻钟后,她喊来月枝:“请清落夫人过来一趟。”

  *

  苏府门口。

  雪芽在马车旁边摆好轿凳,扶着苏嫽进了马车。她担忧地望了一眼马车旁随行的两个人,隔着车帘小声问:“小姐,会不会被人瞧出来?”

  “不会。”苏嫽的声音十分平静,“走吧。”

  车夫缓缓策动马匹,不紧不慢地朝皇宫行去。苏嫽挑开一侧的车帘,朝跟在马车旁边的粉衣侍女低声说:“委屈夫人了。”

  “不委屈。多少年没穿这样娇嫩的颜色了,倒也新鲜的很。”乌啼的声音听起来十分快活。

  凭清落夫人的身份,要想入宫并不是什么难事,但难免会惊动陛下。为了谨慎起见,苏嫽便让她扮作了随行的侍女。

  她将帘子又掀开了些,视线落在乌啼身后的瘦高侍从身上,无奈地叹了口气。似乎是听见了她的叹气声,容渊抬起头,对她露出乖巧的笑。好像在对她说:“姐姐放心,我不会惹祸的。”

  她本来没想让容渊跟着,可容渊竟趁她不注意,偷偷换上了侍从的衣服,悄悄跟着她出了府。

  服用了清落夫人给的药,倒是不用担心他的眼睛了。只是他的身材面容放在侍从里实在太过出挑,苏嫽不得不叮嘱他尽量低着头。

  马车在皇宫门口停下,苏嫽递上皇后的请帖,顺利进入宫门。

  皇后身边的鸢女官亲自来迎接苏嫽。按宫里的规矩,随行的侍女和侍从不能跟主子一同进去,只能在皇后的凤清宫外等候。

  苏嫽一个人走进正殿,季筠声比她先到,已经在旁边坐着了。

  “臣女拜见皇后娘娘。”苏嫽规规矩矩地向皇后行过跪拜礼。

  “起来吧。”皇后声音淡淡,吩咐一旁的宫女,“赐座。”

  苏嫽挨着季筠声坐下,鸢女官端了两盏热茶和一些蜜饯上来,放在她们面前的紫檀木小桌上。

  皇后端出温和的笑,说:“不必拘谨。本宫只是闲着无事,叫你们进宫来,陪着说会儿话。”

  正殿的窗子开着,繁茂的梧桐树枝几乎伸进屋里。容渊侧身躲在梧桐树后,一边漫不经心地听着里头的人说话,一边盯着院子里通往正殿的那条细长的小路。

  他在等慕容琅。

  方才他看见皇后身边的一个小宫女顺着宫道往东宫的方向去,想来是去请太子过来的。

  容渊取出袖中的匕首,拿袖子擦了擦。

  等待猎物需要耐心,他明白。

  一刻钟后,慕容琅一脸怒容地冲进凤清宫。

  不待鸢女官通报,他已经冲进了正殿,恼怒地冲皇后喊:“母后!儿臣何时说要娶良娣了?父皇刚给儿臣塞了一个女人过来,儿臣已经够心烦的了,您还要儿臣再娶良娣?”

  容渊攥着匕首的手慢慢放松下来。

  还挺识相。算他捡回一条小命。

  “你胡闹什么!母后是替你打算,你却不顾礼数,在母后跟前大呼小叫,成何体统!”皇后话中难掩愠怒。

  本来这太子妃的位置,她心中已有人选。可偏偏楚安帝为了羞辱西洲,非要把西洲神女赐给太子做太子妃。如此一来,她所有的算计全部落空。一个西洲来的女人,自然无法给太子在朝中带来助力,她需要的,是京城中家世显赫的贵女。

  论家世,京中风头最盛的,便是太傅府和丞相府两家的嫡女。且二人皆未婚嫁,再合适不过。她与李檀玉一向不对付,自然不会挑她的外甥女,如此一来,最合适的人选便只剩下季筠声了。

  而慕容琅却是一脸的不耐烦,“母后,儿臣身边不需要女人,母后不必操心了。”

  皇后气的不轻,重重拍了下桌子:“母后不替你操心,谁替你操心?母后替你挑的,可都是京城里最好的姑娘,论家世地位,就是太子妃的位置也是当的起的!”

  苏嫽和季筠声吓了一跳,连忙起身:“臣女不敢当。”

  慕容琅睨了她们一眼,不屑地轻嗤一声:“京城里最好的姑娘?母后,您可看清楚了,她们两个,一个是京城出了名的酒鬼,一个是个中看不中用的漂亮草包!”

  “阿琅!”皇后气的扶住胸口,险些气晕过去,“你竟敢在母后面前这般说话!”

  鸢女官连忙上前来扶住皇后,又赶紧叫人去传太医。慕容琅见皇后这般,这才勉强压了压心里的火气,语气放缓了些:“母后勿要动气。这良娣,儿臣是绝不会娶的。母后好好歇息,儿臣先告退了。”

  苏嫽和季筠声也是娇生惯养长大的,何曾听过这样难听的话,一时心里都憋了几分火气。但碍着皇后在这儿,苏嫽也不好说什么,只得强压着火气,上前帮鸢女官把皇后挪到侧殿的小榻上歇着。

  慕容琅大步流星地走下石阶,穿过院中小路往凤清宫外走。容渊眼眸微眯,望着他的背影,唇边勾起阴冷的笑。

  酒鬼。

  这是他第二次从慕容琅口中听到这个词。

  他本想着一刀割断慕容琅的喉咙,但又担心事后姐姐会生他的气。上次为着江佑的事,他可费了好大的功夫才把姐姐哄好。

  容渊隐匿在树丛后,不紧不慢地跟着慕容琅。

  他突然想到了一个更好的主意。

  慕容琅来的急,身边并没有带侍卫,这让容渊省了不少事。他在宫道僻静无人的转角处将慕容琅打晕。为了不让慕容琅看到他的脸,容渊多用了不少气力。他把慕容琅腰间的带子解下来,绑住他的手腕。然后又用匕首从慕容琅的衣服上割下长长的布条蒙住他的眼睛。

  容渊朝四周望了几眼,挑了条偏僻的小路,绕了个大圈潜进了康衍宫。他拖着昏过去的慕容琅,一路避开侍卫,绕到那处酒窖附近。

  上次走水之后,慕容衍花重金重修了酒窖,又从酒庄里买了些酒先放在里头,让这处酒窖不至于空荡荡的。至于那些好酒,只能等以后再慢慢搜罗了。

  容渊赞赏地点了点头:二皇子的办事效率不错。

  几个侍卫正坐在酒窖前头的石头旁打盹。看来上次走水的事并没有给他们任何警醒。容渊啧了一声,悄无声息地绕到他们身后,快如闪电地出手,将几个人全部打晕拖到旁边的草地上。

  他把慕容琅丢进酒窖里,随手关上酒窖的大门。

  “喂。”容渊在木桶上坐下来,悠闲地用脚踹了踹慕容琅的脸。

  慕容琅迷迷糊糊地醒过来。黑色的布条蒙着他的眼睛,他什么也看不见,只觉得自己躺在冰冷的石地上。空气凉飕飕的,他闻到一股浓厚的酒味,眉头紧拧。

  “这是哪儿?一股酒味。”

  “喜欢这味道吗?”容渊的声音阴恻恻地在他头顶响起。下一刻,慕容琅被人揪着坐起来,整个头被按进酒桶里。

  又辣又呛的酒一股脑地涌进慕容琅的嘴、鼻腔和眼睛。他剧烈地咳嗽起来,可按在后颈上的手却不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

  “放……放开我!唔……咳咳,孤乃当朝太子,你……你敢这样对孤,孤要……杀了……杀了你……”

  容渊慢悠悠地笑起来。他死死捏着慕容琅的后颈,极有规律地让他的脑袋在酒桶里一上一下,像在欣赏一出精彩的木偶戏。

  “听说殿下很讨厌酒鬼,是么?”容渊逼迫着慕容琅把辛辣的酒全部咽下去,唇角的笑越来越浓。

  慕容琅感觉自己的喉咙仿佛被火烧过一样,火辣辣的疼。他几乎说不出话来,只能本能地咽下一口又一口的酒。

  他素日最讨厌酒,东宫里若有哪个太监或侍卫喝了酒被他闻到,都要罚一顿板子。可现在,他却不得不费力地吞咽着这些难喝的酒液。

  容渊满意地看着他狼狈挣扎的模样。他俯身下去,凑到慕容琅耳边,阴恻恻地说:“这里总共有十二桶酒,太子殿下可要把它们全都喝掉才行。我还真想看看,这太子殿下口中的酒鬼……究竟是什么模样。”

  他的声音凉飕飕地传进慕容琅耳朵里,仿佛地府的鬼差在向他追魂索命。慕容琅浑身打了个颤,嘴里含着酒,口齿不清地说:“你……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要这般对孤……”

  容渊懒得搭理他。

  他不耐烦地把慕容琅的头再次按进酒桶里,一脚踩在他的后背上。他盯着慕容琅湿漉漉的脑袋,发出一声浸满凉意的轻叹,为不能把他的脑袋砍下来做成酒壶而惋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