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着将军的这一日,他还是想念阿姊和爹爹,努力去回想与家人相处的日子,想忆起更多细节。唯独不敢去想将军,不敢去想昨夜,不愿面对。
他怕将军记得些奇怪的东西,而他却不记得,不懂该怎么应对。
但不自主地,总有些东西不听话地跳进脑海。
他听见他说,青弟,他们都不要我了,你会要我吗?
他拉着他,说别走啊,青弟……
眼前又闪过他带着血痕的胸膛……
他好像又看见他闷喘着在自己手中释放……
还有他睁着满是水雾的眼,唤他,青弟帮我……
要命要命,难道是宿醉的后遗症,看来以后不能再喝酒了。还是要打起精神来,不能先被自己打败了。
他又开始想阿姊,细细思索从将军那儿听来的消息,一条条捋着,盘查有没有错过什么蛛丝马迹。
阿姊失踪,林家的小医师也不见了。
不是采花大盗,也不是专掳良家妇女的坏人,因为林家的医师是男的。
他们一个男的一个女的。
一个男的,一个女的?!
两个人,几乎同时失踪了。将军夫人,林家医师。
难道!难道他俩私奔了?
想想阿姊那张扬的个性,倒也不是不可能。
阿姊与那些娇滴滴的姑娘不同,往往她才是保护别人的那个。这样细想,她喜欢上纤弱的小医师而不是勇猛的将军,似乎很有可能。
他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
若真是如此,若真是如此……将军是真的被阿姊抛弃了吗?
爹爹是不是也查到了?他在试图把阿姊带回来,还是被阿姊拦下了?将军也知道了吗?所以近日来才突然消极,借酒浇愁?
秦怜青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快把自己吓哭了,也越发觉得将军可怜得让人心疼。
将军可怎么办啊?
那个向来所向披靡,寻不见夫人却会无助到哭泣的将军,若是发现自己真的被抛下,会怎样呢?该怎么办呢?
他没日没夜地找阿姊,有时候睡的不到两个时辰。
他为了阿姊借酒浇愁,他还为阿姊守身如玉……
阿姊却抛下他走了。
像他爹娘一样,又一次扔下他。
他是百姓心中的神祗,但他终究也是脆弱的人啊。一个人,最多能经得起几次抛弃呢?他会不会终会扛不住了,被真相打击到崩溃呢?
越想越无措,他没一点办法,被自己的无能气哭了。
那么好的将军,他该拿他怎么办啊?
当晚,他又喝多了。
把白天的信誓旦旦全抛到了九霄云外。
他抱着将军哭得像个孩子,又像是抱着个可怜的孩子哭。
“呜哇~都不要你了。你好可怜啊!”
“你怎么办啊?你个大傻瓜!”
“阿姊不要你了,她走了,再也不回来了。”
“我也没有家人了,我也好可怜啊!”
“我俩都没人疼了,呜哇!”
“我要你好吗?没人要你我要你啊!”
“我也没人要了。没人要我你要我好吗?”
迷迷糊糊中,他胡乱地哭,胡乱地倾诉,胡乱地抱着眼前人想汲取多一点点温暖。
有人抱紧了他,让他感到很安全。
有人帮他揩下泪,像阿姊一样温柔。
有人堵住了他的口,让他再也哭吼不出,却也神奇地,好像突然没气力去想阿姊和爹爹,也不再那么悲伤了。
谁把他轻轻放在榻上?轻得好像他一碰就碎一样。
谁贴心地帮他脱了衣裳?让他终于感到丝丝清凉。
谁?谁进入了他的身体,好痛,好痛,又变得好痒。
他做了个很长的梦,梦见找到了阿姊,等他去邑阳。他先是坐马车,晃晃悠悠,车马很慢,他的心很急。
然后他直接换成骑马,好像突然学会了驾驭宝驹一样,衣摆都迎风飞扬。
临近邑阳,他又换上官船,船儿晃晃悠悠地前行,外面却突然下起大雨,卷帘被风吹起,打得窗框啪啪响,有雨滴砸到他脸上。
船晃得他好晕,又好困。他努力撑着眼皮,想等靠岸了第一眼就能看到阿姊,他还要把阿姊骂一顿,她怎么能扔下将军就跑……
终于没撑住,还是沉沉睡去了,睡着之后连船晃也感觉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