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古代言情>九州沐血>第59章 第五十九章 查真凶撞个正着,是下蛊还是下流。

  郭岩他们的驴车正由旁边经过,只见人群中有几个官差抓着个异族孩子不放,为首的凶神恶煞般地叫骂着,他人长得文雅清秀,言辞里却全是污言秽语,像是满肚子的怨气可算有地方发泄了,“嘿,契丹小崽子,人赃并获你还敢抵赖?老和尚是你给下的蛊。你看!你看看,这脸抽抽到一块堆了,人都疼昏过去啦,这惨状跟孔目官家的灭门案如出一辙。”郭岩远远看他有几分眼熟。

  

  “是他!绝对是他干的,这小子迎面赶车过来,易州来的出家人就喊疼,捂着脸一下子便摔到地上。”牵驴的一定是被吓到了,他用颤抖的手指向趴在地上的老和尚,人事不省的那位面部扭曲变了形,泛着瘆人的紫色,“只有这小子跑来扶过,别人谁也没有碰到和尚,车上坐着的老道还骗我说是被人下了蛊。就是他们两个害了出家人,我只听说过挂纸钱、贴符咒、扎纸人来诅咒仇人,可从来不知道有什么蛊呀。官爷,蛊是啥东西?”

  

  “噶哈?咋地!做好事帮助人还有罪啦?想往俺跌里特头上扣屎盆子吗?”被说成是凶手的孩子吼了起来,他叉着腰一蹦多高,冲着拉脚的指责道,“你寨人咋瞎鲁鲁呢?瞧你那色!吓得那个熊样,是怕粘包赖吧?把事情一推六二五,都是别人的不是。俺问你,这叫驴是你的不?他是从驴上掉下来的不?都是吧!寨就得了,你不用犟犟的。官爷,俺打寨地场儿过,瞅着老爷子犯了病,从叫驴上掉下来,俺是出于好心,想帮着扎古扎古吾的,伸手扶一把。可他中了蛊,指不定先头得罪了谁,人家整他哈,俺也没招呀。”郭岩看见他马上认了出来,这不是陪白衣道士去北疆的孩子嘛。陶刺史交代的契丹孩子,他会不会认识呢?他想到这里立刻让车夫勒住缰绳,与同车人简要说明后跳下车子。

  

  “不要跟我在这儿花言巧语,矢口抵赖啦,你们契丹人没一个好东西,从巴剌可汗和他的女婿夷离堇耶律狼德,到每一个部落族人,都似草原上的饿狼,隔三差五就来幽州俘掠牲畜和人口。”听得出他语气中满怀着怨恨和嫌弃,“你不会是派来的奸细吧?弟兄们,动手!把他押到节度使府衙里去,看和尚的死法,极有可能是这小子杀了窦孔目的全家。”

  

  “噶哈呀?俺没杀人!放开俺,查仨数撒手。”在几个官差的擒拿下契丹孩子奋力挣扎着,“不待见俺们契丹人你就直说,敢情你们是要栽赃陷害,故意找茬呀。哼是地你知不道吧,耶律狼德在柴册仪上,被俺蒲古只大爷懵死啦,眼下的夷离堇是俺二大爷耶律岩木,你要是不服哈,跟他嘚瑟去,就二大爷那大体格子,把你收拾得卑服的,看你有多大尿?”

  

  官差头目坏笑道:“嚯嚯,小子你有种!跟我们叫板是不是?不管你二大爷、三大爷有多厉害,先把你抓到大堂过过刑,看你还嘴硬不?可把绳子勒紧喽,契丹人鬼得很啊。”

  

  “住手!无上天尊,你们误会他啦。我的徒弟心底纯正,乐于助人,刚才是义举,只想救治病患而已。诸位不可感情用事,草率臆断,伤了一颗善良之心,老子云,重为轻根,静为躁君;轻则失根,躁则失君。”从停在旁边的牛车上站起个人来,还是个穿着白色道袍的修行之人,这不是白衣道士吗?郭岩一眼便认出来了。他还注意到,那牛车与中原的车子截然不同,前宽后窄,车毂较长,车轮略大,车轴则较短,上面搭有木棚,用毡帛覆盖,绣有花纹和图案。

  

  “老道,这孩子是你的徒弟,一定是你指使的喽,难道窦孔目是你的仇人?”官差恶狠狠地盯着道士,“你这是从松漠都督府来的吧,赶着奚车,契丹人信珊蛮,你个道士去草原做什么?”

  

  “慈悲,善信你又轻率急躁了,乱下结论伤及无辜啊。贫道是受珊蛮之请,去迭剌部给人治病的,眼下经过贵宝地返回襄阳去。”修行之人心平气和地回复道。

  

  契丹孩子耿耿着脖子申辩道:“嗯哪,俺师父是珊蛮神婆请来的,给曷鲁哥扎古病的,病治好了,俺送师父回家去。俺们没害寨老和尚,刚从夏判官家里出来,哪儿有空去杀人啊?老叔可以作证哈。官爷!别老二儿虎八叽,毛愣三光,欠儿欠儿的说话儿,办事儿有点谱儿行不?”

  

  “夏判官?你说的是夏传伟夏判官嘛,你们住在他家里,是朋友啊。”那小头目先是一愣,然后眼珠一转,立即吩咐手下人,“你去夏府打听一下,他们说的是否属实,是判官的朋友吗?”跟班中有人答应一声得令去了。

  

  “噶哈?信不过俺们,还要叫老叔来当面对质呀?”契丹孩子不乐意地嚷着。

  

  官差的态度显然是缓和了许多,“急什么?夏判官证实一下不是更好吗?我也是奉命稽查凶犯,回到节度使府也好交代。孩子,我且问你,你叫什么名字呀?你说耶律狼德被人杀了,是真的呀?”

  

  “俺叫耶律跌里特,耶律狼德成不是东西了,头顶生疮,脚底化脓,坏透啦。他仗着是可汗的女婿,整天牛逼拉哄地,横行霸道,坏事做绝了,害死了三爷耶律匀德实。杀他是大哥阿保机的主意,别看大哥才七岁,却智勇双全,在部落的孩子堆里没人敢惹乎他。本来他要来送送师父的,可他大姑生孩子,跟他奶奶给下奶去了,若是大哥在寨旮瘩,他一杵子能撸死你。”提起自己的叔伯哥哥,耶律跌里特是崇拜得五体投地。

  

  “孩子,你又在信口雌黄啦,七岁的孩子能出这么大的决断。我是不信!”官差全当笑话听。

  

  “韩梦殷!他说的是真的。”郭岩拨开人群大声证实道,“你还认识我吗?刘仁恭刘窟头怎么没跟你在一起呢?那两颗夜明珠够不够赈济灾民呀?”

  

  “呦吼,这不是地洞里的小神仙吗?你怎么从襄阳来幽州啦?”姓韩的官差看到郭岩立即惊呼道,听到他的提问顿时胡乱搪塞,“什么夜明珠啊?还两颗两颗的,一颗就价值连城啦。”

  

  郭岩见他那心虚的表情,即刻心领神会了,他转向道士施礼道:“白衣道长,您去契丹治病回来啦?不知见没见到与我一起的那个女孩子呢?”

  

  “哦,是你呀,你是来寻同伴的吧?慈悲,我听跌里特说了,她和另一个女孩子要去渤海国,那女孩子会迷幻术,愣是让他扛着去了趟太白山,把他累坏啦。”白衣道士似看到了老熟人,把知道的事情悉数说与他听。

  

  “磕碜,被两个小丫头片子遛得团团转,像个大潮种,一路送到太白山他爹那旮瘩,把人都累拉爬啦。”小孩撅着嘴抱怨着。

  

  这消息对郭岩来说,是再重要不过啦,他激动地嘴角抽搐着,“她们两个真的去了太白山?不出所料啊。”雷子和唐怀义也是紧张得要命,不住地问着太白山的情形,山上都有哪些人。

  

  “山上可老鼻子人啦,天不亮就俏尿儿的出去,一个个像魔怔了,寨些人不是帮主,就是寨主,和尚老道一大堆,胡次什么山上有龙藏的财宝,还蹿蹬俺留下一齐发大财呢。”他还要接着说下去,却被远处的呼喊声打断了。

  

  “知古大哥!韩老弟,不要难为我的朋友。”从城里气喘吁吁地跑来一位中年人,他的身后跟着派去的衙役。

  

  看这位长得很特别,似用脖子连着个吕字,短胳膊罗圈腿忽略不计,是一小一大两个口字摞在了一起,“韩老弟,你是不知道啊,这位道长俗家名字王知古,是我年轻时在东都结交的好朋友,后来入道修行,制药问诊医术高明,昨日才从草原归来,要回襄阳道观去。你们可不能冤枉他呀,近日来从东都一直到幽州,出了多少启案子啦?魏州的王仓曹、贝州的窦掌书记、德州的王县令都死于非命,而且都是被人灭了门,下蛊毒死的。我的这位朋友就是再有本事,也不能日行千里作案呀。”

  

  “哥哥吔,有你这么一说,我心里也画魂了呢。”韩梦殷得到判官的证实,也感到怀疑错了人,人家没有作案的时间啊,“这么说凶手不是他们,我们抓错了人,可这和尚中的毒又和公文里描述的极为相像,是谁要害他呢?我认为毒杀窦孔目的歹人就在附近。”他紧锁双眉凑过去细加查看。

  

  好事的百姓也探头探脑要看个清楚,北疆的人们对下蛊还是颇为好奇的。老妇人也不例外挤入人群,并向躺在地上的和尚踢了一脚,“你咋个外表拿抓兮兮的?心里面同样是拿抓兮兮的,自私自利,是不想给拉脚钱啊,这么大岁数白活。憨丝儿,不要黑我们勒,阴到点,一边切。”说来奇怪,老和尚忽然间苏醒了,睁开眼睛跟正常人似的,东看看西瞧瞧,连声问别人自己是怎么了。

  

  “原来他是装的呀!”

  

  “这老和尚想赖账,一定是个假和尚。”

  

  “他装得有多像啊,看来是精于此道。”

  

  围观的群众认为自己受骗了,七嘴八舌地指责着出家人,“你们说啥呢?我装什么了我装?突然眼前一黑,浑身疼痛,就昏过去啦,得病了有错吗?”老和尚忍着周身的酸痛站起身来。

  

  “你这外乡和尚好不要脸,竟然到我们幽州来耍把戏,欺骗人,耽误了本官缉拿凶犯。”官差头目厉声呵斥道,“看在你这么大岁数了,惩戒你的脊杖先给你记下,立马滚出蓟州城,有多远滚多远。”

  

  “阿弥陀佛,我不是外乡人,就是本地幽州人。而且也没有欺骗谁嘛,真的是一时病发昏厥啦。我是来给家父和兄长上坟的,怎么就不能进城来看看老宅子,寻找回当年的影子,重温一下逝去的青春滋味呢?”老和尚极力分辩着。

  

  分辩换来的是嗤之以鼻,“你这老和尚越来越不让人信服了,都说出家人四大皆空,你怎么还红尘未了恋家呢?”韩姓官员以讥讽的腔调挑理道,“你说是本地人,就是本地人啦!编瞎话谁都能编,能不能说给我们听,你家的老宅具体在城里何处啊?不会是节度使府邸吧?哈哈哈哈。”说完,他肆无忌惮地开怀大笑。

  

  “小子,你还真说对啦,就是节度使府邸。”出家人不卑不亢地回答他。

  

  “呸呸!我也是服你了,可真能随竿爬呀。”韩梦殷收起笑容,“我敢问一句,您是哪位前任呀?或者您的父亲、祖父是卢龙节度使呢?你个讨厌至极的和尚,竟敢戏耍本官,就凭你也配住节度使府,老骗子!赶快滚出蓟州城,别在我眼前添堵,否则我非教训教训你不可。”

  

  出家人闻听恐吓之词,顿时恼羞成怒了,不再慢条斯理地说话啦,暴跳如雷似换了个人,翻着眼睛怒喝道:“放肆!你得感谢总爷我吃斋念佛,更要托谭忠的福,谭大叔让我遇事莫生气。老衲早已看破红尘,不愿再生事端。要是在过去,整个幽州卢龙谁敢跟我说个不字?我让他悔断肠子,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嘿嘿,你快让我死吧!看来你年轻的时候也不是个善类呀。老骗子,我算弄明白了,不是老人坏,是坏人变老啦,我今天还就让你尝尝正义应有的滋味呢。”对方的话严重刺激了官差头目,他撸起胳膊就要动手报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