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古代言情>九州沐血>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芦苇荡停船遇险,西河口无端被拘。

  “我的孩哟,齐大姑!马队的兄弟在这里,不好啦,他们都被杀死啦。”在芦苇丛的另一边,有人娘了娘气地呼喊着。

  

  “是着了草寇的黑手,大美,看啊,他们也死了不少人呢。这是旅帅的盔甲,他是不是被掳走啦?”有同伴在跟着叫嚷道。

  

  “华子!旅帅在哪里呀?怎么就剩盔甲啦?”又是酒楼里那个粗鲁的公鸭嗓音。

  

  随后应该是跟来了许多人,吵吵闹闹的乱成一锅粥,只听清公鸭嗓高声招呼着,“鲁队正,弟兄们的身上还没凉透,这十几匹马都死在这儿了,草寇一准跑不多远。乖乖!他们不会藏在这片芦苇荡里吧?”

  

  “齐大姑,我刚才听到芦苇荡里有人在笑,说不定他们就藏在里面。”说话娘了娘气的应该是那个叫大美的胖兵士。

  

  “我的猴来呦!你听到有人在笑,那当然是藏着人啦。”传来的一声大吼,让郭岩想起在襄阳饭铺子里的那个队正,“一定要把旅帅救回来,谁去到芦苇荡里望望?”

  

  “鲁大哥,我去望望,我会游水。”有人主动请缨回应道。

  

  未曾想到,自告奋勇者却被公鸭嗓当即喝止,“你!杨行愍不行,他和通匪的刁民一个鼻孔出气,在城里时伙同光州的佐史包庇草寇的探子,鲁队,他可不行啊。”

  

  “哼哼,像是什么好差事似的,真是上杆子不是买卖,那里面不是泥沼,就是水蛇,八成还有草寇埋伏在里面,等着官军自动往刀口上撞呢。”是那位具有公正心的斥候抱怨道。

  

  胖兵士还很配合,抽冷子惊叫一声,“飞毛腿,你不骗人?真的有蛇吗?我好怕怕呀。”

  

  公鸭嗓阴阳怪气地发令了,“杨行愍,你少啰嗦,缺你这臭鱼烂虾还开不成席啦?大美,你去芦苇里望望,有没有可疑的人。”

  

  “我,我吗?大姑,我晕水呀,一见水就天旋地转的。”被指令的人坚决不从。

  

  莽汉队正不满地训斥道:“没用的货,有好远滚好远。”他又指派着矮胖子,“大华,你去望望!我信得过你。”

  

  “齐大姑,你信得过我,可我信不过我的眼睛啊,都肿得剩一道缝来,啥也看不清楚。”对方同样心有畏惧,找着借口推诿着。

  

  齐队正恼火了,“我不信这五十个手下,就没有一个能担当的,怎么都不吭声呀?真让我无地自容来。你们谁能去芦苇荡里望望啊?”真给他长脸,竟然没有一个人应声。

  

  “老齐,事不宜迟,救回旅帅要紧。”鲁队正大声催促着,“行愍啊,还是你辛苦一趟,望望里面藏着人没有,可要速去速回呀。”姓杨的爽快地答应一声,脱去身上的衣裳,淌着水向芦苇深处摸索行进,发出“哗啦哗啦”拨打秸秆的声响。

  

  “我滴孩来,坏来,坏来,要被官军发现来。耶熊吧你,我不想死,还没活够呢。”大家明显感觉到店主的身体在发抖,“几位草军好汉,他们说的那些人是你们杀的吧?冤有头,债有主,求求你们来,败连累我们可照?现在岸上全是官军,想脱身是比登天还难,不照你们就投案自首吧。”他带着哭声哀求着。

  

  “小老头子,看把你吓得,不就是几个官军嘛,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小菜一碟,根本没入爷的眼。”圆头圆脑的汉子正言厉色道,“我们不会连累你们的,大不了老子杀出去,和他们拼个鱼死网破,二十年后爷还是一条好汉。”另外几个同伙也是跃跃欲试,要冲上岸去与官军拼命。

  

  “大姑伊,面临险境怎么能只顾自己呢?我们毕竟是朋友啊,外面人多势众,他们就这么几个人,冲出去必死无疑呀。”寨主倒是个有情有义之人,“何况那个公鸭嗓是冲我们来的,即使几位英雄挺身而出,官军能饶过我们吗?眼下大家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一个倒霉其他的也好不了,我们还是趁他们没发现,赶紧驾船离开岸边吧。”

  

  “不可,现在想离开已经来不及了,只要船一动,必被岸上的官军发现,距离太近,倘若人家来个齐射,我们都得被射成刺猬。”方头方脸的草军头目说话了,“寨主能有如此侠肝义胆,我王重霸佩服。常宏,我们下水引开官军,不能连累九公寨的朋友。”

  

  “哎呀,你们都别急嘛,情况没有你们想得那么糟。”雷子展开双臂拦住他们,“你们没听到是派谁来查看的吗?是那个在酒楼帮我们的杨义士啊。”哪个有她的耳目这般灵光啊?经其及时告之,众人这才没有冒然行事,凝神屏气注视着芦苇丛中的动静。

  

  真是提谁来谁,那高大的探子正拨开水草冲他们笑呢,他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水里的尸体,然后把手指竖在嘴上,示意他们不要弄出动静。一转身又淌着水隐入芦苇丛里,发出“哗啦哗啦”拨打秸秆的声响。

  

  “这里没人!除了草就是草。”他返回去禀告着。不多时,岸边传来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官军的大队人马向南面追去了。

  

  木船继续逆江而上,眼见得山势渐起,由丘陵坡地转为险峰峻岭,两岸山川秀美,景色宜人,远眺群峦耸秀,近观碧波拍岩,湖光山色尽收眼底。

  

  “我滴孩来,差毫把命给搭上。终于看到虾子石来,前面就是西河口,离九公寨不远来。”

  

  不需店主用手去指,目视前方,在两条支流的汇合处,有一块巨石倨傲伏波,蔑视着激流勇进的涛涛河水擦肩而过。

  

  从河岔处拐向西面,行不多远便靠了岸,大家依次下船。九公寨寨主本意是想请诸位进山寨的,备下薄酒聊表寸心。正当大家互相礼让之际,一阵呐喊声从竹林中响起,几十个衣衫不整的汉子转眼间冲了出来。

  

  “都不许动!胆敢违抗者别怪你秦爷爷手下无情。”为首的头目气势汹汹地骑在马上,他满脸凶相,浓眉大眼、高突的眉骨,尤其眉角上长着颗黑痣,说起话来眉飞色舞,那痣也不安分地跳动着。

  

  “秦彦将军!休要伤我朋友。”方头方脸的王重霸仰头招呼着,“这位是九公寨寨主,乃西峰寺柳师父的莫逆之交。寨主胸襟旷达,深明大义,前日赠给我们粮食以渡危难之需。这两位是寨主的大姑和姑父,那四个是他的朋友。”

  

  “哦,是重霸、常宏呀!你们回来啦?原来他们是柳师父的朋友啊,那就是我秦彦的朋友。”马上将军这才看出其中有自己人,顿时无拘无束地开怀大笑道。

  

  他甩蹬离鞍翻身下马,自来熟地握住寨主的手,“老弟,你知道吗?柳和尚不是外人,他与我庄叔是发小,我庄叔可是天下乞丐的总舵把子呀。不瞒你说,我的名字就是叔给改的,原本是叫秦立,男子汉大丈夫应顶天立地,笑傲世间嘛。像我祖辈楚黎王秦丰那样,登高一呼,揭竿而起,纵横驰骋,独霸一方,建立不朽功业,垂名清史。可我叔问我啦,秦立呀,你以啥而立呢?我自然是答不出来了。他教导我要博学多识,胸无点墨怎么能有雄才大略呢?为了激励我,我叔为我改立为彦。”

  

  “是呀,庄将军改得好啊,彦乃有才学的人也,他希望你成为有才学的人呀。大家都是好朋友,理应多亲多近呦。”草寇头目们还真认亲,方头方脑好奇地问那同伙,“秦将军,你不在沟里休整,怎么带队到这里来了?”

  

  “我呀,谁不想在沟里喘口气呀?自打濮州脱险南来,大小恶战不计其数,如今是人困马乏,伤痕累累,你看看手下的弟兄们,毫发未伤的还能有几个?”姓秦的头领郁闷地长叹一声,“我是奉黄王之命来巡山的,怕有官府的探子前来刺探军情。黄王有令,山里的人不得出山,山外来的人不准回去,统统关到西峰寺里去,确保封锁消息,做到深藏隐蔽,让官军找不到我们。”

  

  方头方脸的头目赞同地点头称好,“黄王英明盖世,想得就是周全,一个月来十万大军东指西杀没得消停,人困马乏不说,减员了一半弟兄,着实得休整一下了。可大山里一时间怎能养得起这么多人啊?吃喝就是个愁人事。”

  

  “王贤弟言之有理,粮草是大军的主心骨啊,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解决不好军心涣散,人心思变,恐怕是要出事的。昨天不是你弄来那些粮食,沟里的、洞里的、山上的兄弟们可要饿肚子啦。”巡山的头领不无担心地说,“呃,重霸,你不是出山搞粮食去了吗?就你们几个呀?人手也不够啊!”

  

  提及此事,王重霸是极度沮丧,“咳,一票人马就剩下我们几个啦,先是被黄妖打了埋伏,退回来又遇上官军的马队,虽经奋力厮杀,终究寡不敌众,其他的弟兄都遭遇不测了。”

  

  “兄弟不要难过,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待我们重整旗鼓再为死难的兄弟报仇雪恨。”巡山的草军将领宽慰着同伴,“重霸、常宏,你们还记得吗?跟着仙芝大哥的时候是何等威风,八大票帅四面出击横扫中原,尚君长、柴存、曹师雄、柳彦璋、李重霸、王重隐、刘汉宏,还有毕师铎。还有八大金刚,蔡温球、楚彦威、徐唐莒、许勍大哥、李罕之、我和你们两个,战无不胜所向披靡。可如今呢?死的死,散的散,我们抱着希望随尚让来投黄老二,却被官军围得铁桶一般,四处碰壁,如今像耗子被赶进这大山里,真是越来越窝囊啦。尚让我是看透了,他是死心塌地甘做人家的跟班啦。我是不想这么憋闷下去了,要另找出路,跟你们说,毕大哥、许大哥也有此意,不知你们二位和柴存、李重霸、李罕之是怎么打算的?”

  

  “兄弟,轻声,隔墙有耳,别让黄王听到啊,他可是外表看宅心仁厚,实际上心狠手辣的主儿呀。”方头方脸赶紧阻止他说下去,瞬间脸色变得煞白,颇有些谈虎色变的感觉。

  

  可对方却不以为然,“球!我怕他不成?这些弟兄都是我从下邳带来的,没有一个是他黄家嫡系子侄。”秦彦用目光扫视着部下,“我得为他们着想啊,想要发达还得靠自己,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不管是左神策军押牙,还是右卫将军的肥缺,哪个能轮到我们呀?那是人家给老大的封赏,没我们这些小喽罗什么事儿。”

  

  “秦兄,黄王还是想着弟兄们的,当初为了招安的事,敢于愤然而起主持正义,指责天补平均大将军自己投降了官府,去做左神策军押牙,让草军五千兄弟何所归?还打伤了大将军的头。还有这回,通过天平节度使张裼乞降,朝廷封他为右卫将军,要草军前往郓州就地解散。他为了兄弟们断然拒绝了,冲天大将军做得还是很仗义的。”

  

  “球,他是嫌从三品的官职小,一门心思要做节度使呢。”秦彦嫌弃地用鼻子哼道,“好啦,不提他了,提起来我就后悔,当初怎么跟尚让投他了呢?寨主,你们不要在这里耽搁了,带上你的朋友回九公寨吧,走吧,走吧,听蝲蝲蛄叫还不种地啦?放行!”他把大手一挥命令手下兵卒让开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