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古代言情>九州沐血>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大厦将倾世道乱,官兵倒比草寇凶。

  “火烧旺运,过劲。这能怨我嘛?嗯,爆竿铺子里搞什个要有火石哦。”一个矮胖子兵士从酒楼门口探进脑袋,红扑扑的脸上洋溢着满足惬意,他手里还拎着个酒坛子,嘴里不住地打着饱嗝。

  

  当看到了大堂里的几个人时,着实令这小子吃了一惊,马上收回跨入门槛的小短腿,慌慌张张地连喊带叫,“我的乖乖,呃,呃,大姑!”

  

  郭岩心中纳闷,士兵怎么喊起大姑来了?他难道也是这酒楼主人的侄子吗?那可好了!军队里有人照应,可以省去许多麻烦。

  

  “他叫大姑!搞啥子嘛?勒个闷墩儿也是你的亲戚嗦?”唐怀义似乎突然想通了,扭头向店主问道,“哦,我晓得你留在店里不走是咋个回事咾,有两个侄儿罩着,黑白两道都吃得开呦,还有啥子担怕的喃?”

  

  “哟!老英雄,是你听错来,我只有即一个侄子,从哪孩地又冒出一个来?”干瘪老头连忙摆手否认,“刚才那个当兵的,我从来没有见过。而且他喊大姑不是叫我家里头的,合肥人喊大姑是大哥的意思,他在招人来呢。翠花,把大雁藏起来,别让贪心的家伙们叼了去。”女人立马反应过来,将手里的大雁拿到柜台里面。

  

  正是像店主说的那样,矮胖子兵士一口一个“大姑”地叫着,从大门口又一气儿涌进来几十个当兵的。看的出,他们个个都是揽财的好手,手上拎的、背后扛的、腋窝下塞的都是满满登登的,大包小裹收获颇丰啊。

  

  齐己和尚单掌合十惋惜道:“阿弥陀佛,做人不能太贪心,贪心容易遭报应,死后将会在饿鬼道、畜生道轮回。”

  

  “有人!啦块?乖乖,城里还会有人?这得有多大的胆子呀?”被唤作姑姑的大汉似鹤立鸡群,活脱脱个猛张飞转世,毛发茂密得一塌糊涂,两只大环眼比牛眼有过之而无不及,眼珠子在眶子里晃晃荡荡,让人仿佛听得到撞击声叮当三响。

  

  这么生猛的体魄,却是个公鸭嗓子,表里极不协调,使人打心里往外地不舒坦。见他腰里挎着障刀,左手提着个大包袱,右手反剪着一只老母鸡,脖子上还挎着一挂蒜头。

  

  “料块!”矮胖子凶巴巴地用手指着楼里的人们。

  

  “华子,真有不怕死的哦,老的小的一大家子,这是祖孙三代喽,还有个念经的和尚。也好,主人在家,就不用我们翻箱倒柜费事了。”莽汉像是在审视着猎物,估摸着能从他们身上榨出多少油水。

  

  “我的孩哟,满街连一个老处都没有,这里竟然藏着七个人,让我望望。”从兵士中扭扭捏捏地走出一位,这家伙不男不女,体态臃肿,粗胳膊粗腿粗脖子,大身板子大腚大脚丫,脸倒是刮得挺干净。

  

  “大美!你到哪儿去啦?啥时候溜回来的?我刚才还找你呢,和你喝酒真得味。”矮胖子华子醉眼朦胧地说笑着。

  

  “华姑,怎么搞的?你喝醉了吗?我早就归队了,这模样,这身段,难道不显眼吗?”女了女气的兵士忸怩作态摆了个卧鱼的造型。

  

  矮胖子呲着牙不怀好意地奉承道:,“哦哟,你变播了!脸蛋红扑扑的,我还以为是来了个二八妙龄的小丫头呢,还真没看出来是你,差一毫毫就下手了。”

  

  “呵呵,你不要糟扯哦,抹了一毫毫红雪就播了?就成小丫头来?讨嫌,有好远滚好远,懒得优你。”拿腔拿调的男人用食指戳了一下对方的脑门,便从腰间解下个布袋袋,从里面掏出个带棱角的金花银盒子,“跟你讲,合肥日头大,我是晒得缺喝的。刚进城你们就跑没影啦,去找吃喝,去找金银,像饿狼闯进羊圈眼睛都放亮光。我也不能闲着两手空空呀,借此机会找些口脂面药,好好捯饬捯饬哦。对哦,走街窜巷砸开几间铺子,才弄来这几盒红雪,红雪可是皇上每年腊月赏赐给大臣们的,世面上少见的稀罕物呦。”

  

  矮胖子装模作样地摸着前额,又把手指凑到鼻子下闻了闻,“乖乖,额勒头被大美搞得香喷喷哦。”

  

  “嘿!你们在搞哼个?”莽汉没去在意手下人的调侃,吹胡子瞪眼向屋里人厉声喝道,“大爷们征途劳乏,快些弄几个酒菜来,犒劳犒劳我这一队弟兄。把这只老么滋拾掇喽,开水退毛,再搞文火慢慢烀,无鸡不成席哦。”

  

  “照!军爷,你们自己带的食材,不用烧开水,我直接用手拔,拔下来的鸡毛还能做把掸子。军爷们稍等哦,鞍马劳顿不容易,走渴了吧?翠花,先给大家上茶水喝喝。”店主愉快地答应着,催促媳妇好生伺候。他又满心欢喜地对唐怀义炫耀道,“看看,官军也是人,没他们说得那么可怕。没走就对来,还接了一笔大单买卖。”

  

  “大姑、大子,搞好七的来,我们都悟屁得着,好吃好喝尽管上来。兄弟们,坐下歇歇脚,敞开了吃,我可不像姓鲁的那样,畏手畏脚装好人,却让大家伙吃亏受穷。”带头的莽汉吩咐完店家两口子,又招呼着手下的兵士们就座。

  

  “齐大姑,几十个弟兄一只鸡,恐怕是僧多肉少,不够用吧?兄弟们填不饱肚子怎么打草寇啊?”矮胖兵士豆大点儿的眼珠子滴溜直转,他转到柜台里面一通乱翻,“哦哟,大鹅!队正,料块藏着私货哦。”

  

  原来莽汉是个队正,郭岩听叔叔说过,如今朝廷软弱无能,原来的府兵变成了募兵。各处节度使大权独揽,赫然就是土皇帝,手下的镇兵数目不等,其下有团,团由校尉统领;每团又辖两旅,旅设旅帅,各一百人;每旅辖两队,队设队正;每队分为五火,火置火长,一火就是围在一个火堆烤火的十个士兵。

  

  唐怀义不高兴地伸手去夺,“龟儿子看清咾,那个是啥子鹅嘛?它是大雁噻,是我从天上打下来的哦。”

  

  矮胖子岂能轻易还给他,灵巧地闪身躲开,他一只手拎着全无知觉的大雁,一只手掐着个叮当响的钱袋子,瞪起眼睛威胁道:“乖乖,老家伙,你讲哼个?你的!这整座驺虞城、整个淮南道都是我们的,是我们庐州兵拼死拼活打跑了草寇,败说是只鹅,就是你的狗命也攥在我们手里。”

  

  “即是我的钱袋子!光天化日之下明抢啊,不龌龊吗?快还给我。”干瘪老头看见自己的宝贝东西落在对方的手里,顿时急眼了,拼了命也要夺回来。

  

  前有店主堵,后有老头子追,屋子就这么大,再想躲是躲不开的,而且前面这位抡起巴掌就要扇过来。

  

  “我弄你三,你敢打我,一板脚卜死你”他抬起脚狠狠地踹向店主,正正好好踹在对方的心口窝上,干瘪老头仰面朝天跌倒在地,半天没说出话来。矮胖子嚣张地吼道,“你们是一阵的,再来十个也搞不过我,不知好歹的东西,我搞死你们!”

  

  厨娘刚从后屋取茶水出来,见丈夫吃了亏受人欺负,当兵的出手竟然如此狠毒,哪能袖手旁观坐视不理呢?当即一茶壶飞过来,打得矮胖子满脸开花,烫得他是哇哇怪叫。

  

  “你想作死!敢用开水烫我华子兄弟。”队正破马张飞地从椅子上跳起来,咆哮着扑了过去,一把扯住女人的头发,“也带你头打稀烂,毛玄光蛋。本想放了你们一马,吃吃喝喝也就完啦,这下子可摊上事了,把家里的金银细软全都交出来可照?敢说个不字,我放火烧了你这酒楼。”

  

  厨娘咬着牙就是不服软,“没有!有也不给畜牲。”

  

  “放开我大姑!你们欺人太甚。”披头汉子忍无可忍,抡起扁担打将过去,“啊!”他的注意力全集中在队正身上,没提防旁边娘了娘气的胖家伙,猛得被伸出的粗腿绊倒。而那暗算者操起一把椅子重重地砸下去,把刚撑起来的汉子打得重新瘫软如泥,然后幸灾乐祸地又跳脚,又拍巴掌,为自己的偷袭连声叫好。

  

  “大美!塞他!”被烫得睁不开眼睛的矮胖子气急败坏地喊叫着。

  

  “乖乖,这家伙一丁个都不滑趟,有前眼没后眼的。大美,塞他,往死里塞,看她姥姥说不说。”队正使劲薅着女人的头发,还不忘笑骂着披头汉子。不晓得他那方言怎么搞的?平白无故地把女人长了一辈。

  

  “塞他,便宜他。”被称作大美的这位坏笑着,蹲下身子去掰□□者的手指头,“疼不疼?十指连心啊。”

  

  “翠花,不要赌气瞎扯,买卖不开张,我们哪有钱啊?穷啊。”有气无力的店主缓过气来,他生怕媳妇道出实情,“军爷,家里值钱的东西都让草寇抢走了,就剩即个钱袋子来。”

  

  大美一翻白眼,“不阔能,你太坏了我跟你讲,你当我不晓得哦,这条街的房门上都插着黄旗子呢,那是草寇留给你们的护身符,说你通匪一点也不冤。你这么大的买卖,只有这一毫毫钱吗?你敢跟我七屁八磨,手指斗给你掰断。”他撸胳膊挽袖子又来折磨店主人。

  

  “嗷嗷,疼啊!”店家鬼哭狼嚎地喊着,任其如何去掰,他似铁嘴的鸭子,一口咬定家贫如洗。

  

  把军士的手都掰累了,“我的妈呀,搞不车你,要钱不要命哦。想凳了,掰手不如割手,我把你的手指斗割下来,让你以后再不能数钱了。”他掏出把锋利的刀子,压在店主的指头上,破皮处鲜血瞬间流了出来。

  

  “住手!光天化日之下,你们竟敢无法无天到如此地步。你们可是官军啊,怎么比强盗还要可恶?”郭岩怎能容忍他们欺凌百姓胡作非为呢?看过他们一通拙劣的表演,此刻他义愤填膺挺身而出。

  

  胖家伙手握着沾血的刀子,愣呵呵地站起身,当看清是个不大的孩子便来了精神,“□□侠们,不得手懒得优你,讨嫌,有好远滚好远。”他翘起兰花指指向大门口。

  

  “你滚!你滚。”郭岩毫不示弱地上前一步,同样翘起兰花指,以同样的姿势指着对方。

  

  “□□侠们,你竟敢学我?信不信,我搞你搞死。”胖兵士拧着没有腰的大体格子也上前一步,双手叉腰,在气势上一定要碾压对方。

  

  “吹牛吧,动手你试试,死在这儿的不一定是谁呢。”孩子也不服气地叉起腰,又往前逼近了两步,彼此近得能感觉到对方的呼吸。

  

  胖兵士憋得满脸通红,举起手戳向孩子的眼睛,“弄你三,你又学我,我戳瞎你的眼睛。”

  

  “你敢!”对峙的小孩子同样举手指向他。

  

  “气死我了,□□侠们,我,我,我用刀子戳你个透心凉。”他着实是气坏了,拿刀子的手抖个不停,“我的妈呀,可我没杀过人啊。”

  

  “大美,搞死他!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走吗?照兄弟们的样子去做,杀他比踩死个蚂蚁还要容易。侠们一定是草寇的探子,这条街上的住户没一个好东西,都通匪,挂的黄旗子就是罪证。”莽汉不怕事大地帮着腔。

  

  “搞死他!搞死他!大美,拿他练练手。”几乎所有的淮南兵都在随声附和着。